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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绛不由也转头看,小溪流清澈见底,他有点不放心,但张仪面无表情地拿着罗盘站在旁边,他蓦地又乐了,小声说:“你这样好专业哦。”
张仪不说话,揉了下他的头发,意思是“走了”。
他在楼下仰头往上看,阮绛身子探出窗户,冲他招手,“小心一点哦!”
溪水清冽澄澈,靠近了就能感到股湿冷的水汽,别说城市中见不到,现在很多风景区都没有这样的野水系了。他眺望远方,山峦望不见头。阴阳交互相生,山巍巍雄壮为阳,岿然不动又可为阴;水至柔冷冽为阴,湍急回环又可为阳。意识形态的不同或许稍带来了些许阻力,但太极大道安之若素。张仪顺着水道不知走出了多远,四周既无人烟也无杂音,他一路紧绷而不自知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不少。回头看看,吊脚楼早已连瓦檐都看不见了。
“这趟能成。”
他在心中自言自语,将罗盘随手挂在了背包外的系带上,慢悠悠地往回走。在他无法察觉的身后,罗盘指针忽然摇摆不定、左右抖动起来。张仪毫无所觉,信步走着,下一刻,指针在盘内快速自转,平稳而不止。
第一百七十七章·罗盘
新鲜感渐渐落下,屋里开始让人觉得有点冷了。阮绛又翻出了一件张仪的风衣罩上,裹得厚到胳膊要打不过来弯儿。饭菜放在火盆旁扣上碗防凉,他走到开着的窗户边朝外看,远远就看见了张仪。
“张仪!”阮绛扬起嘴角,开始冲着他招手。
他站得略高,也不知在笑什么,这幅模样令张仪立刻就回忆起了高中的时候。他自己也低头笑笑,快步回去,上楼。
“饭给送来了,”阮绛蹭过去,随手接过他的包,“你走到哪儿去了?”
“没走多远,先别放——”张仪说着,从包侧面取出了几片绿色的叶子,“有清水吗,泡水里。”
“这什么东西?”阮绛好奇问了句,把包放好,余光瞥见了系带上的罗盘。他顿了顿,把罗盘解下来,回头道:“张仪,这个指针……是该这样的吗?”
张仪闻言,把绿叶子放在桌上走过来,接过罗盘。他一瞧顿时皱眉,轻声道:“指针失灵了。先别管了,我一会儿修修看,没事,还有一个备用的。”
阮绛哦了声,不管了。他过去把扣在碗下面的饭菜摆好,顺口又问,“哎,你还没告诉我树叶是干嘛的呢。”
张仪只得把泡在水碗里的树叶子端过去给他看,解释说:“这是抹草,就是防风草,辟邪的。我看见路边有,顺手摘了点。”
原本打算休整一晚,明天再正式开工,饭后两人无事可做,干脆围在火盆旁有模有样讨论起案情来。霍哲和杨云燕遗体被发现时,是在距离榜留寨几公里外的水道下游,两人用霍哲的鞋带把手腕绑在一起,鞋带挂在了岸旁的石滩上。
大部分时间,其实是阮绛在自言自语。这年头谁没看过几本推理小说,可等真的轮到自己,才发现没那么简单。当年的技术有限,有用的信息其实不多。阮绛分析的时候,张仪就坐在旁边修那个罗盘,他拆开看了几眼,又装回去,拿出手机自带的指南针对了对,发现似乎又好了。
“修好了?”阮绛歪头看一眼。
“嗯。”但修好了张仪也并没有开心,反而皱着眉有点忧心忡忡的。他把罗盘搁在旁边的桌上,信口道:“算了,换另一个用吧。”
天黑以后,两人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外面一点人造灯光都没有,习惯了城市中的光污染与永不停止的杂音后,四周静得可怕。阮绛感觉快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了,他无意识地用手敲着身下的小板凳弄出点声响,冲张仪道:“这也太黑了,现在几点啊?”
“七点半。”张仪看了眼手机,“李老板说屋里通了电的,有插座板,但现在没有灯泡。用手机凑合凑合吧。”说着,他抓起阮绛的手,“走,窗边看星星。”
两人搂搂抱抱,在窗户口仰头看。满天星斗阮绛也只认识北斗七星和启明星,他窝在张仪怀里看了会儿,突然问说:“你会占星吗?”
“不会。”张仪如实道。
“哦,”阮绛微微侧头,“我以为你什么都会呢。”
张仪把下巴搁在他肩头,笑道:“怎么可能什么都会。”
两人沉默片刻,阮绛蓦地又开口说:“我知道为什么以前的人可劲儿生孩子了,天黑以后没事做,只好做爱了呗。”
张仪愣了下,干巴巴地说:“这是别人家里,不太好吧……”
阮绛哈哈大笑,笑罢了板起脸拧他腰一下,严肃道:“想太远了你!”
八点,两人熄灭火盆,和衣而眠。
第一百七十八章·溪水
如果说这趟旅程中有什么事是阮绛有所预料的,那必然是关于梦的部分。
倒也不是说一定会做些带有寓意的,而是必定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先开始,他仍是有点冷,但睡觉总不能还穿着外套,只能往张仪怀里钻。床小,两人紧紧搂在一起,张仪半侧着身,吐息热热地呼在他前额上,睡着的倒是快。
好不容易,阮绛熬睡着了,却又开始做梦。梦里是驱不走的稠白雾气,身体也又沉又冷。阮绛听到一个女孩在唱歌,用着异族的语言、长而婉转的调子。他认真地听了会儿,朝着歌声传来的方向寻觅,脚下突然一空,顿时从梦中惊醒——
他猛地睁眼,喘了几口气发现张仪把自己搂太紧了,大抵是因为这个才做了噩梦。阮绛稍微往上挪了挪,把张仪垫在自己脑袋下的那条胳膊放好,小声嘟囔说:“也不知道自己抽走胳膊,明天要麻得不会打弯儿了……”
正说着,飘渺的音调蓦地从窗缝吹了进来。断断续续的低沉声音,阮绛愣了几秒钟。
窗外怎么有女人在哭?
他后背一寒,慢慢起身下床。张仪还在熟睡中,阮绛犹豫须臾,悄悄登上鞋子挪到了窗边。他鬼鬼祟祟蹲在地上,探出半个脑袋往外看。
微弱月光下溪水潺潺,有个穿着蓝布苗服的女孩两脚踩进水中,正捂着脸哭。她身上像是笼罩着一层灰白而模糊的颜色,捂着脸边哭边顺着河道往村外走。女孩哭得很伤心,她往前走出了百米远,拐过身子又往回走,到了最开始所站的位置时,继续转身朝村外,反反复复。
阮绛头皮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