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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吹落英缤纷。
墙外墙外两个世界,如此不同,却又如此相同。
阮绵绵站起身,掌心接住一瓣莹白的杏花。她看了许久,轻呵一口气,那花瓣便晃晃悠悠地旋转落下。
开得再好的花,也终有掩身泥土的一日呐。
墙外,历史的年轮正在缓缓滚动。
——昌平三十八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
第99章 【战事】
太子居嫡居长,生来便是储君,自幼习帝王之术。
可自古读圣贤书的不全是君子,习帝王术的也未必能学以致用。太子仁善有余,却非治国良主。
文谨帝不是没有考虑过废储,可余下的儿子中也无堪当重任的。
为父为君,文谨帝付尽心血。
他数年前有感身子渐衰,便开始为太子继位布局。他想为自己亲手带大的儿子铺就一条平稳继位的康庄大道。
若时局平稳,兼有良臣辅佐,太子做个守成之君也未尝不可。可谁曾想,还是棋差一招。
文谨帝躺在龙床上,听着前线传来的战报。太子立在床头,弯腰急得满头是汗。
“父皇,父皇!他们已经攻到沥水了。安南郡的刘将军来折子说......”太子声音哽咽,“说安南......安南至多可撑三日。”
文谨帝伸手,颤颤巍巍地夺过折子。他中风后半边身子动不了,脑袋倒还清醒。
刘思決是他少年时的伴读。当年即位风波中,为救他差点丧了命。可论功行赏时,他却只低头说:臣愿为陛下守安南。
这一守,便是半生。
那年内乱初定,外敌却不少。安南郡临天险沥水,条件艰苦,却是洛宁最重要的防线。
逾沥水,洛宁便岌岌可危。
思決自请守安南,他心中愧疚,却也庆幸。在外放的官文中郑重盖上了玉玺。他还记得自己当时的话:安南有你,朕心可宽。
思決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文谨帝努力回想。
记忆中的少年抱拳跪地,声音铿锵有力:安南在,臣在;安南破,臣亡!
“陛下!陛下!!!”太监总管手举着折子,哭嚎着,“刘将军......刘将军阵亡了!”
文谨帝刚扫过前一封折子的末尾。与正文的潦草不同,那儿端端正正写着一行楷体小字:一世君臣,子桢之幸。九死未悔。
文谨帝头重重摔在枕头上,手中折子也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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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史*南楚将军列传:
【刘思決,字子桢。南楚名将。睢阳侯第三子。少为太子伴读。
定元二十六年,宣宗薨,晋王反。太子返京遇袭,将军单枪匹马,救太子于危难,身中数箭。
及内乱平,新帝继位。将军自请外放,曰:愿为陛下守安南。
帝挽留无果,遂应允。
昌平元年冬,将军年十七,出京,赴任安南守将。
昌平三十八年,北墉宣战,连破数城。
暮春,兵临安南城下。将军携下属死守城门,宁死不降。
十日后,城破。将军阵亡。
帝闻讯大悲,亲拟谥号曰:忠烈。追封镇国公,安南孝武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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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宁街头,行人稀稀落落。
自打安南郡沦陷,不少人便携家带口往外逃了。
不过,官员们走不了;领职的王室贵族也脱不了身。
而阮绵绵他们这些入京为质的,更是难离洛宁一步。出入都有护卫军跟随。名为保护,实则监视。
阮绵绵站在宽阔的平梁街头。雀儿陪在身侧,侍卫军列队两排跟在后面。
阮绵绵怔怔地环视四周。
昔日热闹非凡的酒肆布庄,如今门可罗雀。不少店铺大门紧闭,落了锁。
酒楼揽客的幌子折落在地,孤零零蜷缩在角落。风一吹,那破落的旗帜便凄凄然飘起,未几步又惶惶落下。
洛宁呐。享“天下第一城”美誉的洛宁,短短数月,竟衰败至此。
昌平三十八年初夏。
北墉三十万大军逾沥水,直指洛宁。
危难之时,文谨帝却如回光返照般,突然能勉力站起,处理政务。
皇帝重临正阳殿后,下的第一道旨,就是命大司马罗光、骠骑将军李克等人护送太子、众皇子及公主连夜撤离洛宁。一批老臣和朝堂新起之秀也在名单中。
惟皇后柳氏执意不肯离宫。
皇帝以朱笔在疆图上圈出了玉峰群山以南的肃庆郡,嘱咐太子:“去此处。他日再做图谋。”
征北大将军梁植披上昔日盔甲,单膝跪在宫门前,自请出战。
皇帝下了玉辇,挥开太监搀扶的手。一步一步走向自己曾经的左膀右臂。
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笑中有泪:“朕老了,重彦……你也老了。”
比他年轻十二载,昔日誉满京都的少年将军,如今鬓角也染上银霜。
他们这群人,也曾意气风发,将南楚推向空前盛世。
而眼下,拼命要做的,也只是为太子一行人撤离争取充足的时间。给南楚留下最后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