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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断魂(清穿)第18部分阅读

      清梦断魂(清穿) 作者:po18.site

    女,怎么,又跟你有关系了?”我还未出声,九爷便道:“十弟,不可乱说。 ”

    我见他俩面色沉重,也没空理会十爷的冷嘲热讽,追问道:“到底是怎么了?皇上一直最疼她了,怎么会如此?”

    九爷不答话,十爷却是冷笑着。

    见九爷从怀里取出令牌,在侍卫面前亮了亮,二人便开了门放我们进去。

    一进门就能闻见一股刺鼻的臭味,九爷脚步一块,直往右手最边上一扇门走去。门并未锁,他抬脚就踹了进去,里面的炕上直挺挺的躺着个人。那臭味便是从她身下散发出来的。

    桑娘死了。

    是被人勒死的。大小便失禁落了一地。

    我双腿一软坐在地上。九爷伸手扶我,十爷上前伸手探了探脉息,冲九爷摇摇头。

    但听九爷吼了声,两个侍卫已经跑了进来。一阵慌乱中,我却无知无觉。只是看见九爷怒吼着,十爷指手画脚。

    桑娘是被人勒死的。而我刚刚便是看见徐公公从里面钻了出来。

    徐公公是李德全身边的人。

    李德全是康熙肚子里的蛔虫。

    康熙不是已经下旨了,为何急于一时,痛下杀手。

    桑娘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女子,里面的挣扎的痕迹随处可见,外面把守的侍卫却一概不知,反倒说我刚才嚷着要进来,两人拦了我,却什么也没听见。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圣诞快乐

    新年快乐!

    又或者天天快乐!

    不要感冒是最好的了。

    第五十七回

    第五十七回 九爷送我回怡然居时,还缓缓说道:“此事你放心,我一定会彻查的。皇阿玛适才已经下旨要放了她,却不料想还是迟了一步。”

    我手脚冰凉,只觉得一层层面纱正被掀起,我已经快要接近中心的位置了。整个身子好像已经站在了墙外,却忽然发现并没有门。

    更何况,里面的风暴未必是我能承受的。

    桑娘的死十分蹊跷。康熙怒不可遏,下令让九爷和十爷着手彻查此事,又杖责了看守的侍卫。那日靠近下四所的宫人也一概锁拿审问。我因是同九爷十爷一起进去,自然在嫌疑之外。康熙却又追问我如何会出现在那里。

    我自是不能照实说。眼下无从知道,康熙是否真的已经知晓雨蝉就是桑娘这回事。只道当初塞外时,同雨蝉微有私交而已。

    康熙显然不信,语气淡然的质问道:“雨蝉伺候朕这些日子了。朕自然只道她的脾性,你何时同她有交情的。”

    康熙并不是在问我,他只是表示了他的怀疑而已。

    康熙示意九爷和十爷先行出去,又让李德全在门外把守着,微微从软榻上歪着身子道:“你可知朕为何治她的罪的?”

    我摇摇头,打量起康熙的神色。康熙面色苍白,唇角已经全无血色,天子的神气却是一点也不减。他高高在上的坐着,俯瞰着脚下的芸芸众生。

    康熙喘着气道:“雨蝉素来精通岐黄之术,朕的心疾也是她一手照料。朕知她信她,她却背弃朕,妄图加害朕!”

    我不敢答话,只是低头听着。

    康熙又道:“就是杀她百次也不足为过。”康熙不再是咬牙切齿,更多的是被背弃后的苍凉。接着又说:“你的汤药也是她一手调理的。你如今可知道了?”

    我猛得抬头看向康熙,难道一直以来他什么都知道?

    不可能,那汤药有问题的事情只有我和翠珠知道,翠珠是如何也不会告诉别人的。

    康熙似乎很满意我脸上的惊愕道:“连朕的银针都试不出的药引,你却知道,苏尔佳蕙宁,你到底是谁!”

    我磕头伏在地上道:“奴才不知道皇上所指何事?”地板冰凉一片,却敌不过头顶的雷霆风暴。果然,“啪”的一声,一只茶盏落在我身边,碎了一地。康熙怒喝道:“你不说,就料定朕查不出来了是不是?”

    我心里一阵冷笑,别的事情不敢说,我是谁这件事,铁定了是查不出来的。查出来又怎样?斩首示众?如今这样下去,必将是生不如死,倒不如早早解脱了好。

    康熙冷笑道:“苏尔佳蕙宁,把头抬起来!”

    我抬起头,眼底的冷意却是散不开,叹了口气道:“皇上,是要滴血认亲吗?”

    康熙神色一变,伸手抓起本折子朝我扔来,不偏不倚刚好砸在眉骨上,只觉得眼皮上一热,鲜血便流了下来。我懒得去擦,僵直着身子,一瞬不眨的盯着康熙,字字如珠的朗声说道:“皇上就算是今日杀了奴才,死的也是苏尔佳蕙宁,我额娘也活不过来!更不会有其他人活过来!”

    康熙猛得直起身子,三两步走下台阶,封住领口将我拧了起来,道:“你当真以为朕舍不得杀你?”他已经是盛怒之下,我若是真在往死里钻也明白,下一句可能就是一道置我于死地的圣旨。

    叹了口气道:“死了的人一撒手便是解脱,可活的人却偏偏画地为牢。额娘若是泉下有知,定也不会快活。皇上何必如此执着在一个死人身上,放眼望去,能让皇上宽心的大有人在。而我额娘,身是苏尔佳府上的人,死也是苏尔佳的鬼,皇上……”

    康熙手下用力,将我推倒在一边,怒喝道:“住嘴!给朕住嘴!”

    我爬起来,又恢复跪倒在地的姿势道:“皇上,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全在皇上一念之间。一念之间恩重如山,一念之间遗祸万年。大清江山该交到谁的手里皇上最清楚,何必寻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我们这些奴才身上。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信命认命。皇上贵为天子,难道不知人定胜天?嘉颐格格无端获罪所为何,八爷为何屡屡招祸,皇上,……”

    康熙由不得我再说下去,抓起架子上的宝剑,伸手便刺了过来,白光闪过,我已经闭上眼睛,但求一死。

    李德全却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一把抱住康熙道:“万岁,不能啊,不能啊。”

    九爷和十爷一直候在殿外未走,只怕早已经听到里面的争执声,只是碍着康熙的盛怒不敢进来。这会儿李德全一喊,两人都冲了进来。九爷飞身护在我身前,十爷也跪在一边求情。

    我已然是没有惧怕,直着身子道:“皇上千古贤德圣君,孰是孰非,怎会看不清这里面的错乱关系。皇上,难道您要眼睁睁看着这皇宫变成深牢大狱,处处飘散着冤魂才罢休吗?皇上,他们都是您的儿子,不是您的敌人。今日死了一个雨蝉,往后还有多少个雨蝉要防备着,这难道才是皇上要的结果?”

    “嘡啷”。康熙手里的利剑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隔着三百年时空遥遥的对我一指,颤抖着嘴唇道:“三日后,滚去蒙古。朕活一日,你一日不得归返。”说完,便被李德全搀扶着走出大殿。

    九爷伸手过来扶我,被我轻推开。我自己慢慢的爬起来,伸手抹去眼角的血滴,冲他和十爷一笑说:“不碍事。死不了。”

    十爷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我:“你替八哥求情了?”

    我摇摇头道:“没有。不过是求死未成而已。”

    九爷拉住我的袖子,神色有些凄惨道:“蕙宁,你说的是真的?”我依旧只是摇摇头,挣脱了他的手,一步步朝朝大殿外走去。至少那里有阳光,至少那里有足够我喘息的新鲜空气。我能做的已经做了。

    康熙大帝?

    人无完人罢了。他也只是个人而已。

    一个迟暮的老人,某天醒来,忽然间发现身边全是敌人,没有半个可以信任的人。铺天盖地的恐慌瞬间淹没了这个有点变态的老头子。

    当初清史老太拖着肥硕的身子,在讲台上唾沫纷飞的讲述这段话时,立刻有所谓的“保皇党”起身反驳。老太微笑着,翘起兰花指,端起茶盏浅尝一口,让那位同学义愤填膺的表达完自己的愤怒后,淡淡的请她坐下,反身在黑板上写下两个大字“皇权”,然后慢悠悠的道来。

    “在众多的历史小说中,康熙的皇二子都几乎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形象,然而事实非也。不说其他,单指康熙,如果皇二子真的才能浅陋,那也是康熙的责任,胤礽可是康熙一手调教出来的。当然大家也可以说结果和理想有出入。康熙对他也给予了厚望。然而一废太子之后,少了太子这层屏障,康熙很明显的感受到了威胁,对自己皇位的威胁。这些威胁不是别人的,是来自自己的儿子们。所以,一废太子时,各个阿哥几乎都被圈禁责骂了一番。可没过多久,却又全被被放了出来,几个年长的还被封王加爵,夸的夸,赏的赏,一副其乐融融,和气腾腾。

    “然而,这一举动却发人深省。康熙没有急着追究皇二子的失德,反而将全部注意力朝当时的八贝勒投去,虽没有全面开火,但胤禩显然招架不住。康熙这样无非是为了证明自己才是皇权的主宰。在清楚胤礽的所作所为之后,依旧立其为太子,希望能让其抗衡八爷党。但很快,胤礽又让他失望了,他以为这个能很好控制的儿子居然偷窥他,甚至动了谋逆之心。面对着扶不起的太子,虎视眈眈的八爷,还有深不可测的四爷,康熙不得不另选他人为自己所亲信。

    “他很快选定了一个人。十四阿哥,胤祯。他既是八爷党的重要人物,又是四爷的同母亲弟。再没有比十四阿哥更值得他扶持,并且在短时间内不会有异动的。他亲近十四,封他为大将军,让他统领千军,一时间风头无人能敌。连满朝称贤的八爷也只能望尘莫及。

    “然而,养虎终为患。十四对康熙的示好并不轻易信任。先是,十四自个封自己个为王,自称大将军王。后来,远在军中,他仍旧安插眼线在康熙身边,打听康熙的动静。儿子们对皇权的热衷,让这个心高气傲的父亲沉默了。然而这一切并没有因为他的沉默而消停。”

    在回怡然居的路上,我一直不断的回想起老太的那番话,并且同自己如今所处的事实对照。难道,当初老太的推测都是正确的?

    九龙夺嫡很大程度上是在康熙默许的情况下发生的?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只是康熙没有料想到他会死得那么早而已。

    十一月份,具体是哪一天却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康熙与我的争执很快成了皇宫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热门话题。白日里往往还会有闲来无事的宫人到怡然居外张望的,翠珠烦不胜烦,索性关了院门。我知道她心里不快活。前日我一脸血淋淋的回来,只差没把她给吓死。这边皇上又草草下了圣旨,一脚就要将我踢出皇宫。

    按规矩来说,我今日应该可以见到阿玛和姨娘的。可惜,这宫里的规矩是康熙定的,别说见了。我从日出等到日落,连只苍蝇都没有飞进来。

    翠珠已经自作主张将她认为该带走的东西都打包好了,怡然居里处处可见扎得紧实的包裹。我只是贴身收好几张信笺,呆坐在窗边,望着铅灰色的天空发呆。

    终于可以离开这皇宫了,我居然感觉不出半分悲喜来。

    该来的,不该来的又有什么分别。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中的康熙绝对不能说是圣贤。

    不过是个迟暮的老人罢了。

    面对的却是一堆bh的儿子们。

    不喜勿拍啊。

    第五十八回

    第五十八回 入夜后天空居然纷纷扬扬飘起了雪花。翠珠见外面风大,便要来关窗户。

    我问道:“翠珠,你可以不跟我过去的。你出宫后可以直接找我大哥去。”

    翠珠呆呆的立在窗户边,伸出的楞手好半晌,忘了要做什么似的,又缩了回来。

    我又说:“早几年,怕阿玛不肯答应。这事我也一直不敢跟你说,一来是怕你不愿意,不想耽误了你,二来纯粹是我自己的私心,想着你跟在身边。可如今一去甚远,怕是再回不来了。我大哥……”

    翠珠幽幽的深吸口气道:“小姐,奴才知道好歹的。奴才答应的事,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我随着翠珠的目光,看着窗外,红墙琉璃间,早已经不见河汉深浅。

    “咚!咚!咚!”

    这时间会有谁来敲门?

    我还未及反应,翠珠已是猛然惊醒似的,连着跑了几步,到了院门下,拉开重重的木门。只听见“咯吱”一声沉闷的响动,从门外钻进两个人,抖落着身上的雪花。

    我靠在木门边,见四爷和十三爷穿过月牙门,踏过长廊,一直走到檐下。

    地上不知何时已经积下薄薄的微雪。

    十三爷一边弹着雪,一边嚷嚷着让翠珠赶紧给他沏壶热茶,说:“赶紧的,跑了半天马,冻死了。”

    翠珠听了连连“呸”了几口说:“十三爷,明儿是咱家小姐的好日子,不吉利的话可不能说。”

    十三爷抬眼望着我,笑说:“这是不是好日子,丫头,可不是你说了算的。得了,你这称呼进宫也该不了。这回去了塞外,看你还改不改?”

    翠珠听了,还想说什么,见我只是一动不动的堵在门口,连忙侧着身子,张罗让他们俩进来,暖暖身子,又转身进去沏茶了。十三爷进来,脱了披风,随手往椅子上一扔,见我还是立在门边,望着雪地里的四爷,叹口气道:“我呢,去看看翠珠那丫头吧。你们说会儿话。”

    可我已是无话可说之人,连忙伸手挡住十三爷道:“翠珠就来,不用去看了。”

    四爷一愣,几乎是贴着我身子,进了屋内。夹杂着风雪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他朝十三爷挥挥手,道:“你先去吧。”十三爷笑了笑,打我身边经过时低声说:“别皱了眉头了。四哥还能吃了你不成?”说完,便朝着小厨房走去。

    四爷冰冷的手握住我,将我从门边拖开,右脚一勾,门便合上了。他想从身后抱住我,被我侧身躲了过去,却不放手,道:“还恼我呢?这不都是来了?不想看见我,可就走了?”他说话轻轻柔柔的,好像他不过是出了趟远门回来。而我,终将一直在这里等他似的。

    我的心在落雪,冰冷一片。眼睛里已经流不出眼泪来。

    他终于还是环住我道:“好了,不要生气了。陪我说说话可好?”

    我拉开他的手,走离了几步道:“四爷想听什么?还是四爷特地来祝福我的?”

    他叹口气道:“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说话了,怎么,跟皇阿玛吵了一架,还想跟我吵?”

    我望着他的笑脸,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根本不了解他,更不了解自己对于他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可有可无?可多可少?

    满含着怨气说:“四爷,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明日,我可是要穿上喜袍,嫁到天边去。”

    他一边解开披风,点点头说:“嗯。”

    “嗯?”我冷笑道:“四爷就嗯了一声,是不是说,我知道了,嫁到天边才好,从此老死不相往来。那四爷今夜来访又是为了何事?怎么,难不成,我苏尔佳蕙宁还有别的让四爷惦记了,难为您风雪夜夜探怡然居?”

    他一把攥住我手腕,将我拖到他面前,伸手捏着我下巴,迫使着同他对视,见他咬牙说道:“你跟皇阿玛寻死的事,我还没质问你呢,你倒是先来挤兑我了。说,为什么要那么做?老八是你求情就能救得了的?”

    “你凭什么这么质问我,我是死是活还同你有关系吗?我苏尔佳蕙宁……”

    他便吻了下来,同凌迟似的,紧咬着我不放。我挣扎着想要放抗,双手却被反剪在身后,跌跌撞撞中,只觉得身子一轻。他居然抱起我,直直往里间走去,下一秒钟,人便已经被抛在床榻之上。

    同他相交至今,虽然偶尔有些亲昵的举动,拉拉小手,可他素来规矩。这么突然来了一下,我便真的有些慌了。

    问道:“你想做什么!”

    他却是一张笑脸,眼中更是一片清风明月,道:“只有这样你才肯好好听我说话。”他不说还好,一说我更是慌乱。他整个人伏在我身上,身子紧贴不说,连说话的热气都轻轻抚在脸上,痒酥酥的。伸手推他,他却故意整个人一下子压了下来,说:“你再乱动!”

    “你这样我很难受。”我终于软了语气。这样的架势,就算我想发作,气势上,他已经压倒性的胜利了。

    “肯好好听我说话了?不然等一下十三进来,你可要花时间解释了。”

    “你无耻!”我没想到他居然拿十三爷来威胁我,说:“为什么我解释,是你自己爬上我的床的,又不是我请你来的。”

    他并不辩解,只是扶着我眉上的伤口处,轻声问:“疼吗?”

    我当日血淋淋的回来,翠珠见伤又是在脸上,只当我已经是被毁容了,后来见了这道伤疤便叹气。清朝不像现代,可以有刘海遮挡着,光洁的额头露在外面,这一道伤疤虽然不明显,可仔细看也算是触目惊心了。

    疼?疼算什么,抱定必死的决心,结果只是遍体鳞伤的身子又加了道疤而已。

    他又问道:“皇阿玛前日跟你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我堵着气不肯答话,他拿我没办法,终于起身,也将我捞起来,从怀里取出条银链子戴在我腕上,说:“一行大师托我交给你的。”

    我听他这么说,连忙抬起手看那条链子。这不是我从小就戴的那条吗?不是苏尔佳蕙宁,而是白雅兰。小时候身体不好,奶奶从庙里求来的,我一直戴着,从不离身,直到来到这大清朝。没有想到,这条链子居然还能见到。

    连忙追问道:“那大师呢?可有说什么?他为什么要把这链子给我?大师可有说是哪里来的?我……”

    “一行大师什么也没说,临走时留下来的。”他打断我的问题说。我失望的叹口气。

    他却又道:“有缘还能再见的。”

    那是有缘才是。如果一行大师不肯见我,就算是再有缘也无果。

    “他俩呢?”

    外间传来十三的说话声。翠珠轻轻的咳嗽了两声。

    我收好链子,赶紧从里面出来。四爷笑了笑,也跟着出来。

    老十三一转身,故作惊讶的说:“你们,吓死人啊!”

    我望着他说:“再不走,宫门就要下匙了。回头皇上听说了,还不知道怎么想。”

    十三一步跨上前说:“怕什么,四哥他……”

    “十三弟!”四爷突然出声道:“把药膏给她。咱们该回去了。”

    十三听了,从怀里摸出个翠绿玻璃瓶子,塞到我手上说:“你抹了后,保管什么伤疤都不会留下。”我捏着那还带着他体温的瓶身。心想,在现代随处可见的玻璃瓶,如今可算是稀有的东西。

    “瓶子挺好看的。”

    十三笑说:“四哥,我就说她会喜欢的吧。蕙宁,这东西我可是跟四嫂要了好久才到手的,咦,你又怎么了?”

    我一听东西是四福晋的,便塞回十三的手上道:“赶紧还回去吧。药膏什么的,九爷已经差人送了不少。这瓶子既然四福晋喜欢,我断没有夺人所爱之理。”话说完,更觉得心头一痛。夺人所爱?难不成她老公就不是她所爱了吗?

    我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无非就是想显得自己同她们是不一样的嘛。

    十三摊了摊手心,望着他四哥。却不料,我又伸手拿了过来,塞进袖子里说:“既然给了,我就收了吧。”十三被我弄得苦笑不得,他却不知,只是一瞬间,我的脑袋里已经翻过数十个筋斗云。

    她的男人又如何,我如今都要离开了,不是也还给她了吗?

    多要个瓶子又怎样?难道我连一个玻璃瓶都要不起了吗?

    四爷的目光从我脸上扫过,不经意间像是看透了我微妙的心思,像是对十三说,又似是对我说:“皇阿玛点了十三和九弟送你出关。明日一早启程,我恐怕不能来送你们了,路上注意安全,万事小心谨慎。”我别过脸去不看他,他又说:“你晕车,让他们不急着赶。这关外没个十天半个月的也到不了。”

    十三有些着急,连着叫他四哥几声。四爷话一说完,再不看我,道:“走了,再不走,可真要惊动皇阿玛了。”

    十三一拉他四哥的衣袖,切切的说:“四哥,你当真不说?这可是……”

    四爷淡淡的道:“我是为她好。”说完,一头钻进风雪里。十三看着他离去,急急的对我说:“那蕙宁,你也早点休息,明天,明天一早……”

    他一边走,一边回头说,到了门边脚下一滑,险些摔倒。

    翠珠关了院门,轻手轻脚走过来说:“小姐,歇息了吧。”

    第五十九回

    第五十九回 这已经是离开京城的第五天了。越往北走,雪越下越大。

    这五日来,我们虽然一直没停,可也才刚刚出了河北一带。九爷和十三爷更是不着急,两个素来横眉冷对的人,却坐在一块儿喝酒,见着我进来,十三指指我身上的衣服道:“你怎么又把衣服换了?”

    九爷却道:“十三弟,你就由着她吧。”又冲着我说:“可要也喝一杯?”

    我接过他手里的酒杯,灌了下去,只觉得一股辛辣之气直窜脑门,连着咳嗽几声,才缓过来,说:“好辣。”

    他俩相视一笑。屋子里生了炭火,我坐过去暖手,望着外面的冰天雪地,问:“这雪要下到什么时候?”

    “你现在着急了?”十三笑说:“放心,等我们送你到关外,蒙古那边自然有人来接你。”

    我知道他知道他的意思,却故意曲解道:“皇上也真是的,何必如此兴师动众,着我一人出关不就好了,何必劳烦两位送我,难不成皇上是怕我跑了不成?我如今就是想跑,自然也无处可去。”

    九爷连忙岔开话题说:“蕙宁,反正这雪一时半会也停不了,不然你给我们唱支曲子打发时间吧。想当初,皇阿玛可没少夸你,但凡你唱过的曲儿,可是人间少闻啊。”

    十三爷一听,从腰间取出玉笛道:“你唱吧,我给你和上一曲。”

    我挑着火盆里的木炭,思绪万千。末了,拍拍手道:“那我就唱了。”

    说完起身,立在火盆前,缓缓唱到:“请为我唱一首出塞曲,用那遗忘了的古老言语,请用美丽的颤音轻轻呼唤,我心中的大好河山。那只有长城外才有的清香,谁说出塞歌的调子太悲凉,如果你不爱听,那是因为,歌中没有你的渴望。而我们总要一唱再唱,想着草原千里闪着金光,想着风沙呼啸过大漠,想着黄河岸啊阴山旁。英雄骑马壮,骑马荣归故乡。”

    这首曲子,前半段比较的悠长,有淡淡的空灵感。他们起初只是听着,听到后来,九爷突然张大眼睛,有些诧异的盯着我瞧。十三爷更是夸张,嘴巴从始至终都没有合拢过。

    我唱了两遍,才缓缓收住声,慢慢静下来。

    九爷的目光从我的脸上又移到十三的脸上,好久也没说话。

    我知道他们心里是如何想的,经历了这些事情之后,他们或多或少的认为,我如今远嫁,无非是无法违背康熙的皇命,却从来没有想过,我眼里的塞外是另一道的风光。

    草原千里闪着金光……

    风沙呼啸过大漠……

    黄河岸,阴山旁……

    又过了五日,翠珠居然一病不起。最初他们担心会因为天气缘故生病的我,却生龙活虎的照顾起翠珠来。

    更因为如此,我们不得不在靠近边关的小镇住了下来。

    翠珠为此很是难过。

    我却无端端的松了口气,至少,分离的日子又往后推延了些时候,虽然是很短暂的。

    然而,谁也挡不住分离的到来。

    巴斯王子居然领着圣旨前来边陲小镇。他到的第二日,九爷和十三爷也就再没有理由继续待下去,当天便吩咐侍从打点行李准备回程。一边翠珠卧病在床,另一边是即将奉旨赶回去的九爷和十三爷,还有巴斯王子阴魂不散的马蚤扰。

    我已然□无术。

    疲惫不堪。

    当夜,巴斯王子设宴款待九爷和十三。虽然是歌舞升平,却丝毫感觉不出欢乐的气氛。相反的,分别的忧愁笼着我的全部。我坐在巴斯身侧,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酒,仿佛是要将自己灌醉,这离别的伤才可以承受。

    不知何时,巴斯差人将我杯中的酒换成了茶水。他很是亲昵的在我耳边小声说道:“再喝你就醉了。”

    我突然无端端的就恼火起来,“啪”的一声,将酒杯扔在地上,寒着张脸说:“我还只是苏尔佳蕙宁!”巴斯一愣,也很快明白我的意思,又小声的补了一句说:“我只是怕你喝醉。”

    “谢谢!不必!”

    “你……”

    我说完话,起身就要立场,巴斯却一把拉住我的手,脸上也有几分怒气,只是并没有发作。

    不料,十三爷突然站起身子,朗声道:“放开她!”

    巴斯一顿,手下力气也松了。我趁势退到一边,九爷快步走过来将我护在身后,对巴斯说道:“她永远也是大清的格格。你如果再如此放肆,爷可是立即带她返京,告知皇阿玛真相。”

    巴斯显然愣住了。他只是拦了我一下,不料想九爷和十三的反应如此激烈。

    他好歹也是个蒙古王子,更是即将继承他阿爸王位的王爷,当下神色也冷淡了几分,道:“两外阿哥这话就说得偏颇了。难不成以为我会亏待宁格格不成。再说,明日返回蒙古大营,她便是我的妻子了。”

    十三更是冲动道:“那可未必!”

    巴斯一步跨过席案,抵着十三爷的面前,冷笑着说:“十三阿哥这话说得可就奇怪了。皇上已经将宁格格赐予与小王,难道还有假不成?”

    十三看也不多看他一眼,转过身子,却是冲着我说道:“那又怎样?”

    我望着十三的笑脸,酒气上头,根本不能仔细分辨出他话里的意思,只是拽着九爷的衣袖,冲着他傻笑,指着十三爷笑说:“老十三,你别走来走去的,我头好晕哦。”

    巴斯怒气更盛,大声道:“十三阿哥,你且将话说明白!”

    连九爷也出声道:“十三弟,你想好了再说,往后蕙宁……”

    十三爷却是一挥手,冲着帐外嚷道:“让他进来吧。”

    说话间,一个身着大内侍卫服饰的男子快步走进帐内,冲十三爷跪拜在地道:“奴才合木见过十三爷。”接着起身,从怀里摸出件明黄|色包裹的东西,高声道:“皇上有旨,封头等侍卫永苏之女翠珠多罗淑惠格格,赐婚予蒙古巴斯王爷,着即日完婚。钦此谢恩!”

    合木念完圣旨,双手捧着圣旨,一直走到我面前,然后,转身交给我身后的翠珠,道:“格格,皇上有旨,明日即可动身前往蒙古。”

    从始至终低着头的翠珠,渐渐抬起脑袋,跪了下来,接过合木的圣旨道:“翠珠谢皇帝圣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如果这个时候,我的脑袋足够清醒,一定会抢在巴斯之前,喊出那句为什么的!

    为什么苏尔佳府上的丫头是头等侍卫之女?

    为什么康熙要册封她为多罗格格,并且让她嫁给巴斯?

    为什么这一切十三是如此平静的接受,而九爷却是猛然惊醒,魂不守舍?

    那合木交了圣旨却又从怀里取出另一道,念道:“伊尔根一族,奉疆恭谨,共相和睦,朕知之甚悉,望尔等更勉之。即令巴斯袭封,所进贡物尽数带回,以慰辛劳。”

    巴斯已经拔出弯刀,架在合木的脖子上,涨红着脸说:“狗奴才,假传圣旨。本王杀了你!”

    “啪!啪!”

    两声脆响,大帐内突然涌入数十名侍从,个个都是身着大内侍卫的服饰,壮硕彪悍,拔剑指向蒙古小王子。

    十三爷上前一步,脸上挂着我从没有见过的得意笑容,道:“你当真以为是大雪封门,寸步难行?不这样,你巴斯王爷怎么会亲身历险呢。不过话说回来,这出大戏,如果少了王爷你,可谓是独戏登台,难以成欢。既然这样,如今你外面的人已经被我拿下,你若是接下这道圣旨,大可以回去做你的王爷。想必此时,你大哥已经接到另一张圣旨,择日迎娶巴林郡王的长女。没有这道圣旨,你当真以为伊尔根王爷还会将王位传给你?”

    十三的脸上始终挂着笑容,那一种春风拂面的笑容,好像天生就应该是赐予他这样的人的。

    九爷一个箭步过来,将十三拉到一边,低声问:“十三弟,这是怎么回事?皇阿玛对伊尔根动了念头。”

    十三点点头,又在九爷耳边说了几句,只见九爷似是被打了鸡血,转身从合木手里拿过圣旨,扔给了巴斯道:“我看,你还是拿着这个比较好。好死不如赖活着嘛。你要的不过是个大清格格的头衔,谁嫁给你不是嫁!”

    巴斯的眼睛几乎要滴出血来,他愤愤的目光落在翠珠身上,她打了个冷战,本能的想望我身后躲去,最终却还是挺直着身子,保持了该有的仪态。

    “等一下!”

    我突然发现这一切好像没有我的什么事。

    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一路晕头转向,又几乎悲痛欲绝的直奔关外的。

    难道只是为了送翠珠出嫁?

    十三眉头一皱道:“蕙宁,咱的事稍后再说。”

    第六十回

    第六十回 “我说了等一下!”虽然脑袋渐渐有些清醒,可舌头还是打着卷儿,说话也不利索。“你们都没有问问我的意见,就要把翠珠嫁出去了?还有,你说翠珠是什么什么侍卫的女儿。都他妈的胡扯,翠珠她无父无母,是我大哥,是我大哥从路上救回来的。还有,十三爷,那我呢,难道我只是个打酱油的?关我什么事啊!”

    翠珠许是见我步履摇晃,便要过来扶我,却不知被送哪里窜出来的丫头嬷嬷挡住。

    她静静的站在那里,目光定定的落在我身上。

    却没有人搭理我。

    巴斯接过圣旨,“咚”的一声跪倒在地上,如同方才翠珠的姿势一般,领旨谢恩,冲十三爷一拱手,出了帐子。翠珠便也在宫女和嬷嬷的环绕下也要往外走去。

    我不知为何,突然越过人墙,一把揪住她的胳膊骂道:“死丫头,你要到哪里去!”

    接着,颈后一痛,便毫无知觉的晕过去了。

    一片黑暗之前,我还看见自己躲在某个小角落,弓着身子,不住的画着圈圈说:“我是来打酱油的!我是来打酱油的!我是来打酱油的!……”

    翠珠怎么会变成头等侍卫的女儿了?

    康熙又怎么会下如此奇怪的圣旨?

    十三爷为何会未卜先知?

    这是一个局,是一个有人早早就设计好的局。

    胤禛……

    胤禛!

    “胤禛!”

    我猛得惊醒过来,脑袋重重的撞在柱子上。我揉着额头,听见身后传来轻轻的笑声,一扭头,见十三爷也在。

    而我是坐在马车上……

    这是要去哪里?

    翠珠呢?翠珠呢?

    我突然从车窗伸出半个身子,前后张望,只见长长的车队尽头,是皑皑的白雪和灰蒙蒙的天。

    十三猛的将我拉了回来,骂道:“你不要命了!”

    “翠珠呢?翠珠哪里去了?”我抓着他的袍子,几乎是哭着哀求道:“你把翠珠弄哪里去了?”

    十三爷盯着我瞧了半天,道:“多罗格格已经入了蒙古营地了。”

    原来不是我在做梦,原来是真的。想起巴斯最后一下的眼神,一股凉意在我心底弥散开。就算翠珠是大清格格的身份,只怕将来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只是翠珠,她接过圣旨那副恭谨的样子,又是我从来不曾见过的。

    我见过的翠珠永远是没大没小,疯疯癫癫,嘻嘻哈哈,不知忧愁的小丫头。她是苏尔佳府上的开心果,更是我知根知底的好姐妹。

    可我却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她似的。

    她没有推脱,更没有哀求。整个过程,她只是默认,又或者是默默的承受着,没有半句怨言。仿佛她从始至终都清楚,她自己即将踏上的是怎样的一条路。

    “是四爷的意思吗?还是翠珠本来就是他安插在我身边的人?”

    我只觉得冷。要命的寒冷。

    好像一个从来不知道寒冷为何物的人,落入冰窟窿里。又或者是骄阳底下的雪人,一点点化去,无法聚拢。

    十三爷并不答话。

    “我如今是不是该改口喊他一声皇上了。”

    十三爷依旧不啃声,紧闭着眼睛,身子随着马车摇摇晃晃,双手紧抄在斗篷下,对我和周遭的一切仿佛置若罔闻。

    十三应该早就知道这一切,却配合着他,瞒着我。

    难怪他如此的笃定,难怪他自始至终都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愧疚和不安。

    原来早已经安排好了的一切。

    我在他眼中,依旧不过是枚棋子,不,如今,不过是个演技并不出众的戏子。

    他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我层层剥落,最后鲜血淋漓,至死方休。他只是冷静的望着。

    我因为知道历史,才能坚信。

    而他呢,早就胸有成竹,却看着我做困兽之斗。

    当初只想着就此离开北京城,离开他们兄弟斗争的是非之圈,从今往后,再不回头的我,终究还是无法逃开命运的安排,踏上了另一条无法分辨黑暗或光明的道路。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九龙夺嫡并不可怕。因为康熙在,他再怎么说还是个父亲。有他在,最坏的结局不过是圈禁而已。像胤礽,虽是个废太子的身份,可除了自由,康熙对他依旧是照顾有嘉。即便是因魔障事件而被囚禁的大阿哥,也都没有生命危险。

    “再坏也不过是幽禁而已。”我听见自己低声的重复着。

    一遍又一遍的,不知道是要说给谁听。

    老十三猛一抬头,平静地脸上瞬间黯淡下去,他说:“四哥答应过皇阿玛,不会为难八哥他们的。”

    心中一阵冷笑。

    只怕这世上唯一不会被他送上断头台的也就只有十三爷了。

    他的那些个争得死去活来头破血流的兄弟又算得了什么,即便是帮他夺下江山的人又有几个是善终的。

    隆科多。

    年羹尧。

    很多人,都只是在最初的四年中死去。

    也许,我未必能熬得过去。苏尔佳蕙宁和雍正还会,还能有什么样的结局……

    我甩甩头,迫使自己暂且不去想这些,问十三爷道:“九爷可还蒙在鼓里?”

    十三从掀起的窗帘打量外面的天空,雪依旧未停,四下都是空洞洞的白。在这圣洁的颜色之下,几乎所有的一切都会被掩埋。

    然而,冬雪终会在春天伊始化去。一切也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如同历史,虽然微小,却是微小的真实与可靠。

    历史中所记载的雍正,已然不是我所认识的四爷。

    他们已经不再是同一个人,甚至不是过去和将来。当他坐上龙椅的那一刻,有什么已经死去。

    他装作看不见,他的周遭是怎样无垠的黑。

    回京的路要顺当得多,一路上快马加鞭,不过四日,已经到了城门之外。

    马车外突然传来九爷悲怆的呼喊声,他惊声叫道:“皇阿玛!”人便已经晕厥过去,随行的侍从七手八脚的将他抬上马车,一路送回府去。

    城门上挂着白布,迎着风雪呼啸得涨起。

    十三爷从怀里掏出块令牌,从窗户伸出去一亮,那边一阵嘈杂之后,马车又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