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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断魂(清穿)第6部分阅读

      清梦断魂(清穿) 作者:po18.site

    ,疾驰而去。

    我望着他的侧脸,心里一阵唏嘘。身子被他环在胸前,僵直着脊椎都生生的疼,却还是不敢靠过去。这个男人只能有敬畏,不可有感情。

    他的眼神牢牢的盯着远方,仿佛马背上只有他一人。心中万千感慨,只怕再这样下去,自己都无法控制自己。

    我伸手拉着他的袍子,一点点握紧,又慢慢松开,如此反反复复,一如当下忐忑的心。

    大哥此趟回京也呆不了几日,公事又忙。我天天眼巴巴等着他忙完事务,回院子里陪我小坐。大哥稳重了许多,也黑了不少。右手背上还有块伤疤,说是在军营里不小心弄出来的。我一想到大哥躺在血泊里,就如同真要生离死别似的掉眼泪。大哥回来几日,阿玛一直吃住在礼部,就是不肯不回家,乌图躲在十四爷府里,自然不肯回来。姨娘得阿玛示意,对大哥也是冷冷淡淡。

    政见不同,骨肉不亲的何止是皇家啊。

    我问大哥可曾怀疑过自己的选择,大哥只是笑。有些人就是有这样的魅力,你愿意为了他而肝脑涂地。历史上,四爷最后的成功,也是因为一批对他死忠的人士,信誓追随。相较其他,四爷的势力不仅庞大而且扎实稳固得多。

    只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事,自古以来已是久矣。

    大哥临去四川前,阿玛终于回来与他见上一面,两人闭门关在书房里,静寂无声。只是大哥出来时,半边脸红肿不堪,想是挨着打了。

    我心里埋怨阿玛,拉着大哥的手,要给他上药。大哥见四下无人,牵我走进一边的凉亭说道:“你知道阿玛为何打我吗?”

    我笑道:“你跟阿玛一向不对盘,他哪回打你问过我理由了。”

    大哥一愣,也笑说:“是啊。我这些年,功夫都是阿玛亲传的,说出去人家还不信呢。瞧阿玛在外面的斯文样……”

    我怕他说了混账话,连忙打断他说:“那阿玛这次又为何?特地回来打你一顿的?”

    大哥眼睛牢牢的盯着我说:“因为你!”

    “我?”我一听乐了,我如今可是极少惹事的,只当大哥是诳我,狠捶了他一拳道:“少来了。自个挨着打还怨我。小心我跟阿玛告状,仔细你的皮。”

    大哥神情严肃的说道:“蕙宁,额父当年求了两道圣旨,此事你可知?”

    两道?不是只有一道,让姐姐嫁进给了十四爷的。难道还有一道?

    大哥接着说:“当年额父因为你年幼,婉拒了皇上将你指给十四爷。可是后来,额父却替你求了道圣旨,请皇上将你许给十三爷。这道圣旨,知道的人不多,我也是无意中听阿玛说起的。”

    十三爷,怎么可能?我怎么一点点也不知道。

    大哥叹口气说:“当年十三爷因为太子的事,失了圣宠,阿玛也就再没提过这事。小妹,你见过十三爷的。如果让你嫁给十三爷,你可愿意?”

    大哥热切的望着我,可我却浑身冰冷,我推开大哥的手说道:“大哥是想让我嫁给十三爷?”

    “如今皇上宠你,德妃娘娘又对你疼爱有加,如果你愿意嫁给十三爷,到时候……自然,这事需得你愿意才好。”大哥见我神色不对,才改口说道。

    十三爷,怡亲王,雍正八年。

    一向都是我在算计着他们,何时他们已经开始算计起我来了。

    我回望大哥,说:“我不愿意,现在不愿意。”

    大哥追问:“十三爷虽是幽禁,可毕竟也是皇子,吃穿并不苦,再说了,……”

    我转身要走:“大哥,别说了。”

    大哥拉住我的手臂,叹口气说道:“四爷说你如今怕是不愿意的。我还不相信。既然这样,大哥也就知道了,不会再勉强你。”

    下第一场雪时,十四爷府里来人传话说姐姐又病下了,又说宫里的意思是让我阿玛接她回来养着,免得冲着有身孕的侧福晋。阿玛听后,身子直晃,坐在椅子上半天没起来。姨娘只顾着抹眼泪,半分主意也没有。我让丁三牵了马车,套好斗篷,领着翠珠和桑娘前去十四爷府里接姐姐回来。

    姐姐瘦极了,脸色苍白,病怏怏的躺在软榻上,身边连个伺候的人也没有。我寻了半天,才找到个丫头,让她转告十四爷人我接走了。那丫头很快过来回话说知道了。

    我不甘心的追问道:“十四爷可有说什么?”

    丫头直摇头说:“十四爷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点点头。”

    我怒气攻心,只觉得漫天白雪都驼在我一人背上,这窄窄的院子似是要囚住我,我问:“十四爷在哪里?”

    那丫头又惊又怕说:“格格,十四爷正在书房议事,您不能过去。”

    我推开丫头挡我的手,径直朝十四书房走去,李福果然伺候在门口,远远的见着我就过来拦,我一巴掌扯在他脸上,打得他一个踉跄,还不解气,又补上一脚骂道:“狗东西,瞎眼的奴才。”说着人已经到了十四书房门口,一脚踹开了门,老十四的怒吼声也跟着传来:“滚出去!”

    我走进一看,里面除了十四还有两人,穿着朝服,应该是大臣,我没见过,也不打算认识,走到十四面前,扬起手给他一巴掌,可惜刚才打了李福,力道上差了许多,还不解气,又反手准备撂下去,被他拦在空中。那两人也是慌张了,嘴里嚷着:“大胆,连十四爷也敢打!”

    我一回头瞪了二人一眼,怒喝道:“狗官,闭嘴!仔细你的脑袋!”

    又对十四骂道:“人人都说我额父慧眼识英才,在我看,不过只是多认识了一个蠢才,才把姐姐给了你。额父要是知道姐姐今日,怕是要从棺材里爬出来同你寻仇的。我姐姐再不好,也是你的侧福晋,你把她丢在园子里不管不问的,算是什么。是怕谁瞧见了,还是就此厌弃了。既然这样,我回头就跟万岁爷请旨,让你休了姐姐,省了你一桩事。从此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们过我们的独木桥,老死再不相往来!”

    十四爷一听说我要请旨,一把攥住我的手臂,恶狠狠的说:“你敢!我只是让蕙兰回去养着,并不是……”

    “并不是休了她,是不是?那我阿玛是错解你的意思了,我姨娘也误会了,你整个府里上上下下都是耳聋瞎眼的蠢货!”我冷冷笑道:“十四爷,做了□就别装贤良,立了牌坊也是会倒的。”

    十四不相信我会跟泼妇似的骂他,面子上挂不去,又不好发作,涨红了脸道:“你自个回去。蕙兰我来照顾。”

    我直摇手,冷笑道:“不敢,劳了您,冲了那位侧福晋,我姐姐小命怕都保不住。我今个来,就是告诉你一声,姐姐我带走了。以后,不见!”

    说完转身就走,十四急了,喊道:“给我把她拦住,不许放她走!”我心里冷冷一笑,本来康熙赐了那块牌子给我,究竟是什么意思我还没琢磨清。也下定决心绝对不会用它。可没想,这么快就得推翻自个的决定。我从袖间取出康熙的御赐金牌,往前一伸道:“哪个敢拦我?”那几个胆小的,立刻跪在地上,十四神色诧异的瞪着我的金牌,呢喃道:“你怎么会有?”

    我见目的已经达到,收起金牌,拍拍手,冷笑道:“只要不是偷来的抢来的,十四爷不必担心。”

    翠珠此时领着桑娘过来寻我,以为我又闯祸了,直拉我说:“我的好格格,走了。”桑娘垂着脑袋,整张脸吓得煞白,我望着跪了一地的人,瞧了眼十四爷,问翠珠:“姐姐呢?可都收拾好了,他府里的一件都不必带上。咱家总还不差一个人的口粮!”

    翠珠不敢看十四爷,低声说:“上了马车了。可大小姐说要见十四爷……”

    “住口!见他做什么,还嫌害得不够惨的。”

    “格格,您就依了吧。大小姐终归是十四爷的福晋啊。”

    望着翠珠一脸恳求,我叹了口气,女人啊,总是看不开放不下。那边十四爷已经撩袍跑起来,我怕他坏事,急忙拉着翠珠也赶过去。却见十四爷远远的站在马车旁,却并不上前,只是痴痴傻傻凝望着车帘。丁三伺候在一旁,也不知如何是好。我上了马车,姐姐见是我,问道:“十四爷呢?好妹妹,让我再见见他,可好?”

    我牵着姐姐的手,让桑娘撩起窗帘,看见立在不远处的十四爷,姐姐脸上挂着笑,沉重而缓慢的抬起手腕,朝他的方向挥动了两下,道不尽的是无限的悲凉。

    十四爷脸上的痛苦和煎熬一瞬而过,很快消逝不见,想是从未有过。不过只是骤来一场风雨,险些惊扰了赶路人而已。

    第十八回

    第十八回 虽然十四爷没有明说是休了姐姐的,可大家都知道,姐姐还能不能再回那宅子里,前途迷茫。不说现在十四爷的态度,就是将来,侧福晋诞下孩子,姐姐挤在中间不过是徒增伤悲而已。

    马车轮一刻不待的匆匆滚过,似乎从古至今都没有停下的意思。姐姐微闭着眼睛靠在我怀里,十四爷独自站在高大的门楼下,脸上说不出是否悲伤的神情,只是那一刻,我心里突然产生疑惑,也许我从一开始就戴着有色眼睛去看他。

    知道他今日所作的一切不过是来日痛苦的根源,可已经没什么能阻止他的。既然这样,我只需将姐姐拉得离他远一点,再远一点。

    当一切只剩下苦难和煎熬,至少身体还是健全的。

    姐姐回来后,府里上下都笼罩在一层阴云中,首先是阿玛,他如何也想不明白,一向同姐姐恩爱的十四爷怎么会如此决绝,更让他难以揣度十四爷的意思。一条绳上的蚂蚱何时需分两下。乌图对姐姐的态度更是冷淡到不行,每每来园子,说不上几句话,掉头就走。

    他已经有了自己的野心,渐渐已不是那个能为我摘葡萄的少年。时间并没有刻意延缓我们彼此之间的距离,远去,成了注定的结局。

    那日我大闹十四爷府邸之后,乌图同我的感情,只剩下恭敬,绝无半分亲切。进园子总是先向我请安。他果然同大哥不像兄弟。大哥果断直爽,是是非非,清楚透彻。而乌图至少表面上是优雅的,城府渐深,看着他的眼睛,常常让我有一种错觉,觉得自己不过是他掌心的一样东西,随意支配。

    因为姐姐的关系,乌图如今在十四府里也不怎么受待见,脸色也日渐阴沉起来。我总觉得有什么要说点的必要,于是设了简单的家宴,请他过来,也请了姐姐。姐姐气色好了些,只是精神不济,每日大部分时间都在床榻上昏睡。

    乌图来时,天已经擦黑,他似乎兴致极高,没进园子就听见他大声说话,破天荒的喊了两声姐姐。姐姐也是极高兴,她总觉得自己亏欠乌图的,连累了他。

    席间我问乌图今日可是有什么喜事,怎么这么高兴的。

    他一举杯冲我说道:“哦,没什么,就是十四爷准了我进厅议事。”

    “议事?”姐姐疑惑的问。

    乌图神色不屑的瞥了姐姐一眼,道:“皇上日益看重十四爷,朝中诸事都同十四爷商量,还委派十四爷独自处理朝事。十四爷如今是颇得圣眷,连八爷也望尘莫及,就是九爷和十爷,如今也是跟着十四爷了。”

    乌图说得眉飞色舞,姐姐心头欢喜,酒也多喝了两杯。等餐具收拾下去,我让桑娘先搀着姐姐回去休息,留着乌图说话。他也并不诧异道:“十四爷还说呢,姐姐终归是要找我的。我也一直候着呢。”

    我问他:“你如今在十四爷府里谋了差事,他待你如何?”

    乌图眉头一皱道:“这个不打紧,只要有真本事,就不怕十四爷瞧不起咱。”

    我道:“当日你不过因着姐姐去十四爷府里做伴读的,如今既然姐姐回来了,你何必……”

    “姐姐。”乌图打断我的话,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道:“十四爷说咱府上出了个女诸葛,我到还不相信的。我的事姐姐就不用操心了。何况,阿玛如今也依仗我呢。姐姐,乌图酒气有些上头,先回去躺着了。”

    乌图出门,正撞上桑娘回来,他一扭头多看了几眼。

    我心里琢磨着十四爷的话中话,也没顾忌得上。心里想着,我如今即便是什么都知道,可又能如何,不过只是等待而已。

    十二月,皇太后不豫。康熙日夜守在宁寿宫内,罢朝数日,朝中大小事务皆问过十四爷的意思才上报,一时间人人都认定了十四爷必定是太子的人选。

    十四府邸外终日车水马龙,他如今聪明了,只对外称病,拒不见客。府里往来的也都是往日同好和朝中要紧大臣们。那些巴结的人走投无路,居然不知听说谁的,摸上阿玛府上,请求阿玛能够引荐又或者美言几句。可如今就是阿玛见十四爷一面也是万难,何况推荐别人。阿玛一怒之下,将其连人带物扫地出门。

    想象那混乱的模样,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不过,四爷这个时候来,却是出乎我的意外。

    自打从宫里回来,我就没在见过他,不是刻意的躲避,只是想着一时也没有见面的必要。虽是隐有不安,可却也无可奈何。

    刚过晌午,我抱着暖炉正从姐姐屋里回去,翠珠急匆匆的来寻说阿玛要见我。我只当阿玛闷得无聊,没事又来找我发牢马蚤,也就会说马上就去,可依旧进了自己的屋里,让桑娘准备热水,脚面上已经冻木掉了。鞋子还未脱,丁三又火急火燎的过来说阿玛要立刻见我。

    我叹口气,让翠珠取双干净的鞋子换上,往阿玛书房赶,一边问阿玛所谓何事急匆匆来找我。

    丁三脸上神情有些不对,说道:“是四爷和十三爷来了。”

    我一惊道:“十三爷?十三爷什么时候出来的?”

    丁三看了我一眼说:“小姐,您不出府是不知道的。让十三爷回京是皇太后的旨意,皇上自然也没说什么。”

    历史上十三爷不是一直囚禁到雍正上位后吗?难道是我记错了?

    我又问:“你可知道他们来做什么?”

    丁三摇摇头说:“奴才守在外间,老爷让奴才来寻小姐过去,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到了阿玛常住的园子,书房内的门窗紧闭,偌大的园子一个人也没有。丁三送我到亭下说:“小姐,您自个过去。老爷说了,让奴才在这里守着,免得不知事的奴才闯了进来。”

    我点点头,踩着没踝的厚雪,走到书房前,里面静悄悄的。难道来人已经走了。我轻唤了声:“阿玛。”

    “进来。”回话的居然不是阿玛,声音熟悉,可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我哦深吸口气,推门进去。只见阿玛跪在书房中央的大厅里,四爷坐在上首,旁边是位身着石青色马褂的男子,一抬眼,见他似笑非笑的望着我,眉宇间似是会说话般灵动。

    他正是当日我在林中所见的男子,当朝十三阿哥,胤祥。他见了我,三两步走上前来,作势就要拉我手腕。

    我身子一低,避了过去,连忙弓身行礼,道:“四爷吉祥,十三爷吉祥。”我又看了眼阿玛,自打我进屋子,他就没抬头看我。

    四爷一伸手道:“起吧。阿鲁大人也起吧。”阿玛这才起身,略微看了我一眼说道:“那奴才先告退了。”四爷一扬手,阿玛退了几步,开门出去。

    我一扭头过来,不知何时,十三爷已经堵到面前来,回头对他四哥说:“四哥,你还别说,这丫头要是再路上见了,一定不认识。算算也有五年的时间了吧。看来,宁丫头是真的忘记我了。”

    他面子上虽说是在说笑,可笑意却丝毫没进去眼底,只是空茫茫的一片望着我,说不出的寂寥和落寞。我心里一阵抽痛,想着十三爷如果知道他面前站着的人并不是当初的蕙宁,会不会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我从他身边绕过,走到四爷面前,低头说:“四爷,是有什么事吗?”

    四爷起身问道:“你近来可有收到乌泰的来信?”

    我一愣,摇摇头。上次大哥离京去四川后就再没消息,我也只当着军中诸事繁杂,他一时间忘记写信,可听他们二人问起,心突跳到嗓子眼,忐忑的说:“大哥……大哥……出事了?”

    十三爷拍着衣袖,笑道:“乌泰可好得很啊。巴蜀之地素来人杰地灵,还能委屈了他不成。”

    四爷从袖中取出封信交到我手上说:“这是你大哥让我转交给你的。务必亲自交到你手上。”

    我一琢磨,看来大哥是给我写过信的,只是不知为何被扣住了。

    难道是阿玛?他为何要扣大哥写给我的信件。我们往来书信中并无要紧的话,不过是保持联系,偶尔发发牢马蚤之类的。这样的家信,阿玛为何要扣的?

    四爷看了我一眼说:“蕙宁,有件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十三爷打断四爷的话,有些惊慌的叫道:“四哥,不可!”

    四爷依旧云淡风轻的看着我说:“你觉得皇阿玛属意的人会是十四弟吗?”他面子上冷冷清清,只是眼睛里透着股笑意。十三爷在一旁急得直跺脚,一边不住地对我挥手。

    我有些不解的说:“四爷为什么会这么问?”

    他说:“既然问了,也就不怕你多想。你阿玛的心思,我是知道的。可你呢?”

    心里波涛汹涌,面子上去隐隐露出不快的神色来。我冷笑道:“这很重要吗?”四爷低头望着我,眼睛是看着我没错,可视线又似乎不落在我身上。天知道,我自己现在在做什么,跟未来的皇帝讨论大权会不会易转他人之手?还是扭转乾坤保命要紧?

    十三爷在一旁叫道:“四哥,你以前不是最不喜欢这丫头搀和进咱几个里面,今天,就算了吧。她一个小丫头,能知道什么?”

    四爷的眼神依旧步步紧逼,看来今天他不只是来送信的。

    我凝视着四爷,缓声说道:“自古以来,圣意难测。何况是当今万岁爷。别说是我了,就是四爷也不是能揣摩得了的。不过,小不忍则乱大谋。四爷是明白人。这道理不用应该是知道的。”

    他眼里的笑意瞬间膨胀,扑面而来,耳边传来他的笑语道:“当年皇阿玛的话果然不错。苏尔佳蕙宁,二岁能读书,三岁能成章,八岁通读万卷,十岁能谋进退。只可惜是个女儿家,否则必成大器。如今看来,巾帼不让须眉啊。乌泰要是有她半分玲珑,也少了我们太多心思。”

    我攥紧的手心里冰凉一片。

    我心想,只怕若是你们知道面前的这个人通古今,也就再没我活命的机会的。不过这个苏尔佳蕙宁居然有这么出众的历史,我倒是头一回听见,想想她满屋子的书籍,还只当是闲来无事,随便翻翻的,看来这丫头是真的把书都读进肚子里去了。只可惜,如今不知身在何处?

    我这么一下子随便穿越来,不是让他们损失了一代良才?

    十三爷站在身侧,轻声问:“想什么呢?”

    我忽的想起林中那日行径,连忙后退几步,一时不察,几乎撞到四爷身上,他却伸手一接,仿佛无心而为,待我站好,才收了手去,对十三说道:“信也送了,话也问了。走吧。”

    我却突然叫住他:“四爷,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对你说。”

    老十三神色不解的望着我们,有愤愤不平之色。我看着他,他看着四爷,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终于,十三爷甩甩手,拉门出去了。

    “说吧。”

    我走过去,站在他面前,注视着他的眼睛,只觉得背后被他手掌触碰过的地方一片冰凉,我尽力的站直身子,道:“将来,四爷继承大统,可否放过这园子里众人,让我阿玛隐居山林,不问世事?”

    他也看着我说:“这是要求?”

    我道:“不,是恳求。”

    他笑说:“你如何断定将来是我,而不是十四弟?还是这话你早对十四弟也说过?”

    我摇摇头道:“我只是求平安罢了。虽然不容易,但还是想试一试。”

    四爷却道:“当你发现人生之中痛苦和灾祸是理所当然时,你该会知道,平安不是求来的。”

    我叹了口气说:“那四爷是不答应了。”

    “你不是能断古今,我答不答应,你应该是知道的。”他冷笑道。

    我扑通跪在地上说:“如果这样,奴才只求一死,来保全他们。”

    他似是怒气上头,一把攥住我说道:“难道就没有其他的路可走?”

    我凉凉地笑说:“四爷可有给奴才选择?阿玛他们又有什么错呢,不过是……”

    他突然松开手,遥遥举起,似是怕沾到什么,没再看我一眼,出去了。十三爷候在雪地里,见我出来,回头一笑道:“哪天我送酒钱,再来。”

    等他们出了府门,阿玛才进书房,看着我手里的信,叹口气道:“蕙宁,阿玛希望你不要卷入这些里去。阿玛真不想看到骨肉相残的局面。乌泰和乌图已经是无路可退了,但是你有,你何必非要汤这浑水呢?”

    我看着阿玛,突然觉得一切语言都在此刻变得无助,我没有办法向他解释面前的少女并非是他的女儿,更没有办法狠下心来弃他们不顾。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将他们当成了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那是怎样的一部分呢?好像是因为他们,我必须来到这里,必须承担即将要承担的一切。

    或者这一切都只是为了遇见他们。

    第十九回

    第十九回 十二月末皇太后薨逝,皇上也龙体堪忧。

    整个北京城在一片洁白的覆盖下,被乌云和惶恐笼罩着,连一向明媚的紫禁城也郁郁寡欢。

    为了体恤万岁爷的哀情,往年除夕夜的烟火也一并取消,越发显得格外的冷清。我同姐姐吃完晚饭,姐姐被姨娘接回去守夜,因为我实在不愿意陪着她们毫无交谈的枯坐一夜,早早的退下,让翠珠翻出件厚实的斗篷,独自出去走走。

    想在现代时,每年过年时,大部分时间都是被七大姑八大姨占据着,陪着她们说笑,又或者帮忙伺候她们的娃娃,好不容易空下来时间想跟朋友们聚会,大家都拖家带口,互相攀比着谁过得最不幸福。

    当然,白雅兰总是那个最不幸的一个。

    大学毕业后,大家都是很快找到各自在社会上的位置,做教师的有,跑保险的也有,卖手表的也有。就算是再不济的工作,也能混个出人头地。只有我年复一年在老爸的牙医诊所里卖命,忍受中老妈的狂轰滥炸。那时候,总觉得,如何可以再来一次,我一定要在最开始时就选择远走高飞。如果可以选择来生,我宁愿做海边悬崖上的一棵树,长在陡峭的崖壁上,有事没事看看天往往海,等待着某一天枯老再死去。这样没有勾心斗角的活一生,在老爸看来是没出息的,懦弱的避世姿态,是消极的,颓废的,甚至是危害社会和平的。

    但是老爸一定不会想到,我真的可以重来一次。

    我希望有一天,哪怕是住在深山老林里,自己依旧是自由的,开心的。

    虽然除夕夜大街上临时解除了宵禁,可是只有三三两两急匆匆赶路的行人。大多都是埋头疾走的,偶尔有巡逻的士兵过来,见我的装束也只是多留意几眼,并无人上前询问。

    没有目的地,如同第一次踏在这片寂寥的土地上,呼吸着丝丝悲凉的空气。同四爷的对话,忽然让自己苍老了许多。姐姐离开十四爷的府邸,其实我心里是高兴的,因为知道他最后的结局。宁可姐姐如今痛苦不堪,也不想让府里上上下下,他日深陷牢狱。可十三爷如今却并未如史书中记载,被幽禁于养蜂夹道。

    历史是冷冰冰的文字,我站在这片星空下,才是如此真实的。

    我的每一个毛细血孔都在呐喊,我这么做是对的,选定四爷才是万无一失的。可却不知为何,心里某一个地方,无法压抑的隐隐刺痛着,像是一不小心被谁扔进去一根针。

    可惜,眼下,时不待我,我已经上了那条在与汹涌大潮搏击中注定会胜出的大船,余下的,不过是如何自保和多求平安。

    阿玛说,额父临终前一直希望我能替他扶灵回西北,再也不要回紫禁城来。后来是阿玛舍不得,他一方面担心我忍受不了西北恶劣的环境,另一面,他总是有些期望放在我身上。如今,阿玛注视着我的眼睛说道:“阿玛后悔了。”

    阿玛后悔的并不是没能让我退出漩涡,而是悔不该,我几乎站在同他对立的一面去。阿玛一定是很伤心,才会说出这番话的。

    我心里难过,脚步也不由的慢了下来,不知不觉中,也忘了留意是走到哪里。夜深风冷,才想找个避风的地方,忽见,面前就是一间酒馆,想也没想,便走进去,寻了张避风的桌子坐下,正叫杯酒暖身,听见身后有人笑语到:“这不是苏尔佳府上的宁格格?”

    我猛一回头,见九爷领着一帮人正从旋梯上往下走,不多时已站在我面前。那些个人见着我,纷纷上前行礼,我端坐着笑道:“九爷好兴致啊。怎么不在宫里孝敬皇上呢?”

    九爷选了我对面的长凳坐下,道:“孝敬皇阿玛的人又不少我一个。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自个园子里呆着,跑出来做什么?”

    我举了举手里的杯子,道:“同九爷一样,出来讨酒吃的。”

    九爷面色一僵,立刻起身道:“我看还是送你回去吧。好歹一个姑娘家,外面总归不安全。”

    我笑说:“天子脚下,谁能奈我何?”

    他有些生气道:“你回不回?”

    我转着面前的杯子说:“九爷先回吧。回头自然有人来接我。”

    他一甩袖子道:“四哥在宫里,十三弟怕是人在别院,若是你等这两人,怕是要落空了。”

    我心里本来就有三分悔恨,七分气恼,见他如此说,更是气上加气道:“既然九爷知道我在等谁,何必非要多此一举呢。我等到也好,等不到也好,同九爷何关?再说,让九爷送一趟不打紧,只怕明日这城里的风言风语可要淹死我了。九爷,您还是先走吧。”

    他估计是气极了,啪的拍声桌子,扭头就走。那几人又再跟我请了退安,三两步追上去。

    今天晚上,皇上在宫里摆了家宴,一众阿哥,却独独只准了四阿哥,十二阿哥,十四阿哥独自前去赴宴的。只怕这时间也估摸着要回了,这条道是通往十四爷府邸的必经之路,我喝了两盏酒,虽有些未尽,却也只得作罢。万一碰上老十四,又是一顿废话。

    出了酒馆,冷风一吹,也清醒了不少,顺着来路,踏着积雪正要往回走。忽闻身后一阵马鸣,冷风从颈间穿过。

    四爷冷然的声音也跟着传来:“上来。”

    我却没料到会碰见他,一时间怔住了。他身边的仆从已经在马车一边放了架子,伸手扶我踩着,上了马车,见里面并非只有他一人,十四爷也在,歪着坐在里面,似乎是睡着了。

    四爷解释说:“十四弟多喝了几杯,我送他回去。”

    这却是奇怪的,即便是十四爷敢在宫里醉酒,自然也有随身的仆从送回。不过又一想,如今四爷在皇上面前是一副父慈子孝的样子,由他送也不是什么稀奇。这条路是通往十四爷府邸,阿玛的宅子却在另一头,面上堆笑说道:“四爷,我可以自个回去的。已经很晚了。”

    他看了我一眼说道:“喝酒了?”

    我答道:“天气寒冷,喝了两杯暖暖身子而已。”

    他没再多说,只是微闭眼睛,一副假寐的样子。马车本来就颠簸,加上十四爷横躺在里面,地方愈发显得小些。我弓着身子,紧缩在一旁,畏手畏脚,就怕挨着那醉鬼。

    十四爷躺着不舒服,迷迷糊糊伸手来抓什么,嘴角裂开了笑,睁眼见着我,笑说:“蕙兰,你回来了。我告诉你,额娘没让我休你,只让你……只让你……”

    我心里一阵抽痛,抬头见四眼一瞬不眨的盯着我看,忙伸手拭去眼角的泪,马车却是渐渐缓了下来。

    我撩起车帘,眼看着十四爷的府邸就在面前,门口一片灯火通明,十四爷的嫡福晋完颜氏守在门口,几个小厮见着马车立刻迎了上来。车帘一掀,只觉得冷风猛然灌进来,连着打了几个冷颤,酒气早就没了,只是觉着冷得厉害。

    因我坐的位置靠外,也先下了马车。完颜氏先是见到我,面色一惊,很快掩饰过去笑道:“格格,这么晚了,还劳您送爷回来。”

    我撇过脸,也不搭理她。那次同她动手之后,每每见到我也是三分客气,七分怨愤。即便是当着十四爷的面,也没有她开口的余地。可如今,她这副当家主母的气焰十足,我愈发懒得理她。更何况,我姐姐又离了这府邸。

    听说十四爷待她也不错,并不是独宠另一位侧福晋。看来少了姐姐一个,却因祸得福了一屋子的女人。

    四爷送十四爷下来,又差人换了车里的暖炉,十四爷府里吵吵闹闹一阵喧哗过去,复归寂静。我上了马车,没多做停留便离开了。

    四爷突然出声道:“阿玛今日说十四弟能堪当大任。”

    我笑道:“当年皇上也是这么夸二阿哥的。”

    他也笑了笑说道:“你就这么肯定?”

    我说:“四爷,我既然压了赌注,就决计不会一开始就想着自己会输。何况,皇上只是说说而已。如果真是下了决心,早早一道圣旨,不是断了所有人的心思。再说了,皇上心里清楚的很,十四爷背后最多的依旧是八爷的势力。这才是忌惮的源头。”

    他又说:“前些日子,八弟病中,皇阿玛让他出了别院,回府医治。”

    我冷冷一笑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已。”

    马车外的景致却是自己不曾见过的,疑惑的看着他,他却不答,目光肆意的从我脸上划过。如此片刻的宁静,却不知道,何时一阵狂风掀起,自己已是站在船头的人。

    我望着他,心里百感交集。面前的这个男子,恐是多少女子心中幻想的。只是自己与他,不过也是盘中的一颗棋子,用过后,丢在一边就好。

    我陪他度过这一遭,换取心中所想的平静生活。

    马车一直停在雍王府门前,驾车的小厮掀起车帘,低声道:“王爷,到府了。”

    他恍惚睁开眼睛,好像才意识到车里还有一个我,淡淡的说:“福晋呢?”

    小厮回道:“在门口守着呢。”

    下的马车,见昏黄灯光下盈盈站在位绿袍女子,见着我们迎上来道:“王爷,这位是?”

    我忙福身给她请安,听见四爷说:“苏尔佳府里的格格。”又转身对我说:“去书房等着。”

    那小厮领着我先行,跨过门槛时,一回头,此情此景,恍如隔世。

    我在书房候了半天,小厮送来暖身的姜汤,说道:“王爷已经差人去格格府上了。怕是这会就有人来接格格回去。”

    我一笑,心想,只怕未必了。

    小厮刚退下,四爷已经换了身便装走进来。见着我只是端着瓷盏,道:“总是比酒好些的。”

    我闻言放下瓷盏,说:“四爷让奴才过来,怕不是喝姜汤这类的事吧。”

    他走进内室,唤道:“进来。”

    我跟着进去,只见里间的茶几上摆着棋局,他坐在黑子一边,眼看着已经大敌逼近,而再看白子却是来势汹涌,两股势力齐头并进,势如破竹。正和着眼下的一切。心想,他如今忌惮的不仅仅是八爷的势力,还有圣恩正浓的十四爷。十四爷外有八爷做后援,内有德妃娘娘的帮衬,眼看着就要大势所向。而他不过是稳稳守住自己的狭窄地盘,并无进退的机会。

    我取过一颗黑子,在白子中央随意一放,收着手站在一边。他一脸疑惑,看了棋局半响,问道:“你这是胡乱丢的吧。“

    我一笑道:“对啊。按牌出牌,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制胜需出奇。“

    他又问:“出奇就是胡来?“

    我白了他一眼说道:“四爷,胡来也有胡来的好处。眼下朝中都知道你才是他们的劲敌,恐怕连皇上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如今,不管做什么,有心人都能跟着揣测四爷下一步的意思。怎么样才能让他们猜不出,又能暗中布置好棋局,这才是本是。“

    他神色一怔,道:“怎么说?“

    我略想了想说道:“无外乎,内有谋士分近忧,外有将士分远虑。四爷要的棋子,应该是退能守全局,进能出奇兵而已。“

    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终不能直接告诉他,需要拉拢那些人,给他一个名单,这样一来,这个皇帝岂不是我送给他的,将来哪里还有我活命的机会。

    他盯着棋局,猛一伸手,掀了盘子,黑白二子瞬间搅合在一起,没了阵法,却依旧清楚明了。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他捏住一粒黑子说道:“十四弟真不该将你姐姐送了回去。”

    我心里想笑,自己不过只是顺应历史而已,即便是十四爷跟姐姐依旧恩爱如初,我应该还是会有自己的选择。历史就是历史,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的力量而改变。

    第二十回

    第二十回 光阴流转,时间的车轮一直铮铮有力的向前滚动着。无论我怎样缩紧脑袋,该来的还是要来。

    康熙五十八年,二月,□。举世哗然。满朝文武将相无不心惊肉跳,惶惶不可终日。

    近五月,将军额伦特奏报:拉藏汗遇陷身亡,其二子被杀,□和□均被囚,不明生死。

    又六月,颇得圣眷的大学士李光地卒,皇上亲命恒亲王前往祭酒,徐元梦护其丧事。又新任命大学士齐合。

    康熙端坐在龙椅上,面对着底下一众大臣连连叹气道:“难不成我泱泱天朝,却无一人敢前去迎战的?”

    不过只是刚跨过一个年关,康熙的气色却丝毫没有好转,面上血色极淡,多年不再书写的右手轻微的颤抖着,话语间霸气犹盛,可也多了几抹孤家寡人的凄凉意。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瞪瞪你,都是垂着脑袋,不敢啃声。前方战事紧急,后方却无用兵之将。这其实怨不得大臣们个个自保,只是统帅三军,名义上风光无限,可将在远方,朝中没有可靠的力量,保不准皇上哪日忽听谗言,忌惮起自个儿,那可是会被灭九族的。于是,无一人敢独自上前来。

    康熙是气急了,把手里的折子狠狠的扔在地上,正要让李德全退朝,忽见十四阿哥上前几步,跪倒在地朗声说道:“皇阿玛,西北战事一日不平,恐日后祸端不休,儿臣恳求皇阿玛出兵!”康熙看着十四爷,用颤抖的右手压紧着膝盖,唇边全无一丝笑意。

    十四阿哥刚说完,九阿哥和十阿哥也跟着跪拜,恳求皇上出兵镇压。一直冷眼站在一旁的八爷,这时也跪倒在地说:“皇阿玛,可初生牛犊不畏虎,十四弟虽初次领兵,皇阿玛平日里也常夸十四弟颇有大将之风。儿臣以为,由十四弟领兵出征,一来扬我皇威,二来也可以历练十四弟的年少气盛。”

    八爷说完,只是垂首低头,也不理会九爷和十爷不解的眼神。

    康熙遥遥的看了眼十四阿哥说道:“老十四,你愿意领兵出战?”

    十四阿哥脑袋抵着地板,说道:“儿臣愿为皇阿玛分忧,比当竭尽所能,平复西北!”

    十四阿哥刚一说完,朝中大臣便纷纷举荐,说起十四阿哥往日的威风,暗道其英勇善战,必能早日凯旋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