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担心找不到本站?在百度搜索 PO18脸红心跳 | 也可以直接 收藏本站

清梦断魂(清穿)第5部分阅读

      清梦断魂(清穿) 作者:po18.site

    之人,无不是让道请安的。 弄得我一度以为自己身后跟了只大老虎,而我不过是只假狐狸。不过,我倒也很快知道了,我身后的那只凶猛无比的大老虎是什么了。

    翠珠说,在我回府之前,宫里的公公带着皇上的圣旨来,封我为多罗格格,赐名“宁”。翠珠还一脸疑惑的说:“按道理老爷也该沾光才是,可圣旨上只有封了小姐而已。”

    按品级来算,我在姨娘之上,所以她给我行礼,甚至是我阿玛都得……

    本来好好的穿越过来的第一个新年,就在大家齐心协力下给毁掉了。阿玛恭恭敬敬,姨娘客客气气,连一向跟我没大没小的翠珠都突然改邪归正……

    日子简直没法过了。还不如我待在宫里,留着点念想过日。

    大哥来园子说阿玛允许我元宵节出府赏灯时,我正窝了一肚子火气。因为中午吃饭时,阿玛说,以后不能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了,我当场就要给气晕过去。

    大哥推开房门,我瞪着他说:“你要是敢给我请安,我就一头撞死。”

    大哥乐淘淘的走过来,拍拍我脑袋说:“那可不行,我就这一个宝贝妹妹。死了我宠谁去。”

    我眨巴着眼睛,眼泪就下来了。看着他说:“阿玛和姨娘为什么会这样?难道就因为我进了趟宫里,回来就不是他们女儿了吗?”

    大哥叹口气说道:“傻宁儿,乱想什么。阿玛和姨娘也是不得已。你瞧蕙兰回来,不也是这样,阿玛还得给她请安的。你慢慢就会习惯的。”

    我抱着大哥的胳膊说:“可咱们不是一家人吗?一家人整天请来请去的,烦都烦死了。早知道这样,我死也不会给皇上唱曲子。“

    大哥道:“不许乱说。这是皇上的恩赐。宁儿,阿玛是你想不掺和进皇权的争夺中,所以才会要送你去西北。可眼下是走不了了。大哥只想让你知道,这世上,除了大哥,最疼你的,就是阿玛了。只是很多事情你不知道罢了。阿玛待宁儿可以用性命相搏的。”

    我缩在大哥怀里哭泣,我不要当什么多罗格格,我只要疼我的阿玛和大哥,宠着我的姨娘,跟我吵架的翠珠,他们才是我鲜活生命的一部分,证明我不仅仅只是个米虫般存在的活着。只是,时光易转,有些东西,失去了再也不会回来。比如我会慢慢习惯我的身份,习惯大家的客气里透着温暖,阿玛也会习惯她的宝贝女儿一夕间成了多罗格格,翠珠会习惯改口叫我格格而不再是小姐。

    人们会慢慢忘记我是苏尔佳蕙宁,只记得我是皇上封了宁格格。

    元宵节我哪里也没去,没进宫里请安,没去灯市上看热闹,自己把自己关在屋里,一遍遍背诵《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祈求让自己得以摆脱混沌,内心和平。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名义,亦无无名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已,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罣碍,无罣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筑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

    第十四回

    第十四回 康熙八月北上行围,我阿玛和大哥都在伴驾之列。我在府里愈发无聊起来,姐姐来看过我几次,说德妃娘娘念叨得厉害,希望我再进宫去。我全当耳边风,一来人家只是希望,二来没有下旨要求。我才懒得去。姨娘说了几次,见我全不当一回事,也没可奈何。

    如今这日子,除了去马场溜达,缩在自己闺房里看看书,是再无出路。可惜,马场里没有大哥这样的师傅在,我也只能学个纸上谈兵,骑马勉强能走而已。

    翠珠都嘲笑我说:“咱家二小姐又是铁了心要做状元了。” 只怕我这番活法,就便是做了姑子也是好的。

    让翠珠改口继续叫我小姐,可是颇费了我一番心力。虽然只是个称呼问题,在亲近的人面前,我依旧只想做个自在的米虫,同紫禁城里的众人最好能没关系就没关系。

    最不济时,我一人骑马偷偷溜去那片竹林,可惜已经进不去了,外围有士兵守着,远远见我过去就挡了起来,一问三不知,托丁三打探消息,他耷拉着脑袋说:“少爷出门前吩咐过,格格诸事都便宜,独这一件不行。格格就不要再为难奴才了。”

    他们越不叫我知道,我却愈发好奇起来,在茶楼里连着泡了几天,终于得到了消息,却把自己雷得里嫩外焦。

    那林子里,我见过两次的,不是别人,正是历史上的拼命十三郎,爱新觉罗胤祥。

    我了个去,历史上哪个混蛋说人家是被囚禁在养蜂夹道的,我看他除了行动受阻,日子过得逍遥,哪里有半分幽禁的模样,一人一马,一笛一剑,我还当遇见了江湖大侠,却不知又是皇家炸弹一枚。

    这下我终于铁了心,将那玉佩妥帖收起,只盼着永不会有再见一日。

    十三爷?浪荡公子?

    真是要人命啊!

    等大哥一回来,我就堵着他问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他还在给我装,半天也不说一句实话,我只得把底给掀了,大哥讪讪的笑道:“你都知道了。阿玛不让说,我也没奈何。”

    我怒道:“那第二次你让我一个人过去,是故意的,对不对?”

    大哥赔笑说:“好妹妹,你就不要再为难我了。那里面的好歹也是个皇子,再说了,四爷吩咐过的,让我这个监管好生照顾。而且,第二次是你自己要去的嘛。”

    我脸一红,想起那日的种种,僵着脖子说:“那不是你没告诉我。”

    大哥推我出他房门,便说:“好妹妹,容大哥洗漱,回头还要去四爷府上呢。你就我让我喘口气,消停消停。”

    我一愣,反应过来说:“大哥,你跟了四爷对不对?可阿玛和乌图却……”

    大哥摇头叹道:“人各有志,我只管自个儿的。”

    我拍拍他肩膀,由衷的说道:“跟四爷也不错。至少将来牢靠。再说了,四爷知人善任,大哥不会吃亏的。”

    大哥仿佛从未见过我一般,惊讶的瞪圆眼睛,一瞬不眨的问我:“你知道什么?”

    我一摊手,晾着空空如也的手心说:“什么都没有。”

    九月阿玛离京去江南,临行前一万个叮嘱,切不可再去那竹林,不要再招惹是非,没事读读书也好。

    我心里暗笑,阿玛是要我做个女学生了。至于那竹林自然是不会再去的。我如今巴不得从来没去过。

    阿玛前脚一走,姐姐后脚就来要人,非要领我到十四爷府里小住,我估摸着她如今是确实寂寞了,便也就答应了。五月尾上,十四爷娶了伊尔根觉罗氏进门,听说二人恩爱有加,对姐姐怕也不似往日般殷勤了。有哪个男人不是喜新厌旧的。比如阿玛对前年进门的赵氏,我已经好久没在饭桌上见到那个满面堆笑的女子了。姨娘只是说她身子不适,其实不过是阿玛不提,也自不会有人问起而已。难道将来我也要守着一个窄窄的园子,等着某个男子回眸一笑吗?若真是这样,我倒宁可,自个守着园子,守着自个的心,只当是从未交付出去。

    翠珠随我进了姐姐住的兰苑,果然是今非昔比,大不如前。满院子的萧条落败,扑面而来。加上我本来心怀怨叹,更加觉得凄上加惨的。姐姐脸上挂着笑容,却掩不去眼底的忧伤。她是听进了德妃娘娘的劝说,只苦着自己而已。

    我住在兰苑已经十来天,却从未见过十四爷一面。恍如他之前对姐姐的情谊从未出现过一般,姐姐也就成了那府上某个不相干的女人一般。男人的心,终究是靠不住的。

    姐姐每日捧着本书,倚着窗边,说不出的落寞。我却无计可施。我能让她稍展眉梢,却终究不是治心病的心药,治标不治本罢了。

    一日晌午,我窝在姐姐身边说下,前面有丫头进来传话,说伊尔根觉罗氏有了,宫里都传太医来瞧的。姐姐身子一晃,朝后仰去。我慌里慌张的去扶她,翠珠掐了几下人中,姐姐还未转醒,我瞪着那传话的丫头,气不打一处来,劈头盖脸的骂下去:“哪个要你来说的?她生就生好了,谁关心她的,有本事生下个足球队瞧瞧。你给我滚回去,告诉你们家主子,这府上,咱不待了。翠珠,收拾好了,带姐姐回家。”

    翠珠也慌了神,央求着说:“格格,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赶紧请大夫来瞧瞧,万一大小姐有个好歹……”

    翠珠说着就掉眼泪。我瞪了她一眼道:“哭哭,哭有什么用。不是宫里的太医来了,把太医给请来,那人看得,我姐姐就看不得了。”

    传话的丫头连滚带爬的回去禀报了。原先伺候姐姐的丫头,瞧着我发火,一个个静若寒蝉,也纷纷忙活起来。我握着姐姐的手,只觉得一片冰冷,早先的戾气全化作担心,将姐姐搂在怀里说道:“你若是这么就病下了,可真是亲者痛,仇者快。平白的招人家笑话不说,那人也未必体谅你半分。”姐姐却依旧置若罔闻,紧闭着眼睛。

    一会儿功夫,有人将门踹开,我一扭头,看见十四爷一张惊慌失措的脸,他指着身后的医官说:“李太医,您快给瞧瞧看。”

    我虽然气他,可更担心姐姐,双手护着姐姐的身子,让太医给号了脉。太医回说:“侧福晋脉象紊乱,恐一时气急攻心,致使晕厥,待老臣施针方能转醒。”

    十四爷急色的问:“可有大碍?”

    我瞪他一眼,抢先说:“十四爷尽管放心,姐姐一时半刻死不了的。”

    他见我如此,似是有些不解道:“疯丫头说什么混账话,你快松了她,让太医施针救人。”翠珠也眼巴巴的望着我,我放下姐姐,替她掖好薄被。太医取出银针,朝姐姐头上扎去,若长的银针入了一半,我又惊又怕,避过脸去。

    很快的,姐姐幽幽转醒,嘴里叫着我的名字,十四爷抢先一步上前拉住姐姐的手说:“蕙兰,蕙兰,你醒了。”

    姐姐一睁眼,见着他,一口气没提上来,又晕了过去。我又气又恨,伸手就推了十四爷一巴掌,三两下将他从姐姐身边拽开,嘴里骂道:“你给我滚开。不用你猫哭耗子假慈悲。你去哄你的美佳人,姐姐自有我来照顾。不用你假操心。我可告诉你了,要是姐姐有个三长两短,就是闹到皇上那里,我也不放过你!”

    十四爷被我骂着,却也不发作,只求太医救人要紧。太医又扎了几根,说姐姐只是昏睡了去,一时半会儿不会醒来,不过却也无碍的。

    翠珠领着太医去前厅开药方,屋子里除了姐姐,便只剩下我与十四爷。我背着身子不搭理他。

    他说:“我知道你怨我。可叫我怨谁去。罢了,罢了,坏人都叫我一人做好了。”

    我抹着眼泪回嘴道:“十四爷哪里的话,是我姐姐痴傻,看不开,以为守着山盟海誓,却不过昙花一现。十四爷若是真心疼姐姐,以后关于你府里其他福晋们的事,不用来时时提醒,姐姐不屑知道的。苏尔佳府里的大小姐,不是谁想糟蹋就能糟蹋的。就算拼了命,我也要护着姐姐周全。”

    十四爷低声道:“我何尝不想护着她,却又怕害了她,我……”

    我打断十四爷的话,冷声说:“十四爷,我姐姐不糊涂,看得透,红颜未老恩先断嘛,这紫禁城哪门哪户皆是如此。只是抱着浮藻当救命绳久了,才信以为真。”

    十四爷没再说话,就这么枯坐了一宿,第二日一早,匆匆洗漱去上朝了。

    第十五回

    第十五回 姐姐晌午才转醒过来,见我哭得眼肿如核桃,还笑话我,却独独对十四爷只字不提。她不说,我也不好问。每日里照顾得更加殷勤妥帖。

    夜间也陪姐姐睡在一张榻上,姐姐牵着我的手说:“你小时候,我们总是吵架的。明明我就痴长几岁,可见府里人人都宠着你,心里气恼,处处同你作对。后来想着嫁给十四爷,从此飞上枝头,对你应该轻视才对。可不知怎的,却跟你更亲近,只那时,你总是冷冷淡淡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劲,每日除了练字,就是一张张的画着同一幅水墨丹青。阿玛担心极了,又不敢多问,怕惹你不快。以前住一起到没觉得,现在能这样陪我说说话的,也就只有你了。”

    我说道:“姐姐,我小时候是不是很调皮?”

    姐姐笑道:“何止啊。额父最疼你了,还在襁褓里时,有阿哥上门问安,额父总是抱着你,一遍遍说你的事给阿哥听,也不管阿哥们不耐烦的。你刚满月,额父张罗办了满月酒,请了一众阿哥们。额父抱着你,一个个介绍给你认识。我跟在一边又嫉妒又羡慕,心想,你才那么点大,能认识吗?可你别说,你真的认识人。四爷和十三爷来迟了,你正巧哭起来。十三爷拗不过额父,伸手接过抱你,结果,你一上十三爷手上便喜呵呵的笑起来,还弄了十三爷一脸的口水,揪着他的辫子,就是不肯松手。后来,你知道阿玛想了什么法子让你松手吗?”

    “什么办法?”

    姐姐笑得更开心说:“阿玛找来只大号雪狼毫湖笔,跟你换了十三爷的辫子,你这才松手的。往后,十三爷每每都怕见你,去府上拜见又都躲着你。你那时最粘十三爷的了。可却又最怕四爷。你刚走路那会儿,四爷和十三爷去的多,你一见着四爷就哭闹,每回都是抹十三爷一身的眼泪鼻涕。额父从来不骂你,还笑说,等你大了,给十三爷做福晋的。可惜,后来……”

    我心想,难怪十三爷看见我是那副神情,原来我们早就认识。可惜,他认识的是苏尔佳蕙宁,并不是我。

    我问姐姐:“十三爷被囚禁了,是真的吗?”

    姐姐叹口气说:“这你就别问了。知道多了,是要掉脑袋的。如今皇上宠着你,德妃娘娘又喜欢你,你不要掺和进那些事里去。好好做你的宁格格吧。”

    我听了只得作罢,转移话题问姐姐:“姐姐,等你身子好些,我们去街上逛逛可好?”

    姐姐背过身子,叹口气说:“嗯。”

    乌图如今依旧是弘明的伴读,我在十四府邸里,他倒是常来,见我客客气气的,进退也是规规矩矩。我只当他一切都好,也没再多问。

    姐姐平常的汤药都是我亲自煎好的。这天,我正在忙活,翠珠跑过来说,乌图来寻我,见我不在,正同姐姐闹脾气呢。

    我连忙净手回了园子,还没进门,就听见乌图叫嚷的声音,他道:“姐姐你倒是挣点气啊,你知道十四爷为了你,平白受了多少冤枉气,连得我在府里也抬不起头来。从前弘明对我还有些敬意,现在可好,少不得我这个伴学也该滚回家了。”

    姐姐满是歉意的说:“乌图,姐姐是对不起你。可姐姐有什么办法,我……”

    乌图急切的说:“姐姐,你明知道十四爷的心思,可却装着,端着架子。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换做从前,那位哪里你半分颜色。可你倒好,未斗先输,白白把位置给人家让出去了。让你跟嫡福晋低个头有这么难吗?就权当是为了我也不行?我好不容易跟咱爷亲近了些,可如今倒好,竹篮打水一场空。”

    姐姐依旧道歉说:“乌图,姐姐……”

    我一脚把门踹开,指着乌图的鼻子说:“你小子脑袋被驴踢了,是吧!明明病得要死了,还给弘明绣什么百马图的。你是要姐姐去跪着求她,好让你这个奴才继续孝敬主子?我告诉你,苏尔佳乌图,脸面是自己挣来的,别人给的不是脸,那叫不要脸。你滚,给我滚!以后不要再进这个园子!”

    乌图见我进来,张张嘴,一脸尴尬,想要反驳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只看着我,神色和缓的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气道:“那你是什么意思?是要我去帮你求吗?好啊,来,你这就跟我来,我去找嫡福晋问问,这个狗奴才哪里不称她心了,叫他改了还不成嘛。”我说着就拖着乌图的手腕,拉他往外走,姐姐在屋里连唤了两声,我都装作没听见。一直拖着乌图到了院门口。

    乌图才挣脱了我的手说:“二姐姐,我不同你争。如今宫里的主子宠着你,我们都比不过。可是我也有自己的抱负,我也想……”

    我一巴掌就扇了下去。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话会从他嘴里说出来,我道他是真的敬我,原不过是我头顶上那个多罗格格的帽子。他进十四爷的府邸不过才一年的时间。早先那个爬上葡萄架为了搏我一笑的少年,已经是满目疮痍,物是人非。这到底是怎样一个阿鼻地狱,吸进人的精髓,再丢入火炉焚烧干净。

    姐姐如此。

    乌图亦会如此。

    可他们却丝毫不察,一味的满腔热情,企图追随他们心中的真知。

    反倒是我糊涂了,竟因为一点小恩小惠,忘记了这不过是皇家万千景象的一角,更不值得一提。

    我仰天长笑,不理会乌图的异样,转身就走。

    我为何要劝他呢。他以为自己走的才是正途,我又如何能说服他呢。何止是乌图,连阿玛都已经追随的正是他们未来的主子。我要如何让他们知道,那最后定夺乾坤的不过数秒而已。

    我说不通,更说不得。

    说了立马死,不说,尚且还有些时日可活。

    我又不是圣母,来此间更不是为了解救他们的,我本无意闯入,奈何托罪与我。

    我动手打了乌图,姐姐为这事好几天不肯搭理我。倒是对翠珠说,乌图就是再有错,那也是该阿玛教训。我动手打他,怎么也是我的不对。

    不想争辩,姐姐身子渐好时,便要知会十四爷一声,想要回府里去。至少那里不会活生生的榨干了我。

    李福远远的见我进了书房外的长廊,便高声喊道:“宁格格到!”翠珠还嘲笑他狗腿,我却笑不出来。果然,我们快到廊下时,从十四爷的书房里走出位小腹微隆的贵妇人,一身桃红色旗装,娇笑着依靠在搀扶丫头身上,时不时回头张望。书房右侧门窗一动,闪过道人影。

    那位应该就是五月入府的伊尔根觉罗氏了。李福见我已经看到,阻止也来不及,上前阻着我说:“格格,爷等着你。”

    我朝翠珠示意一下,她上前一步横档在李福面前,那侧福晋已经缓步走到我身边,她模样儿并不及姐姐半分姿色,脸上挂着羞怯的笑,见着我有些惊讶,新年时我们在宫里进过一回,当时她还给我行礼来着。

    我没空理她脸上的微笑,盯着她的肚子说:“不知道他有没有你这福气了。”

    伊尔根觉罗氏脸色突变,嘴唇微颤道:“格格……”

    李福更是一脸惊恐不明,弱弱的叫道:“格格,咱爷等着呢。”

    我笑了笑,伸手摸到她的肚子上,自顾自的说:“孩子,你尚未出生就背负这些孽障,将来又能到几时。”伊尔根觉罗氏僵着身子,刚才的笑颜全不见,苍白着脸,险些快要哭了出来。我抬头望着那书房紧闭的门扉,心里凄然。

    收了手,越过众人,朝书房走去。

    园子里暑气正浓,骄阳落在皮肤上,一瞬间便被什么溶解了似的,进不去心里。姐姐和乌图的脸不时从眼前晃过,两人那绝望和愤怠的眼睛里,布满了猩红的血丝。他们正在这个宅子深处绝望的舔着自己的伤口,一边舔,一边增添新的创伤。

    无药可医。

    我快走了几步,只觉得胸闷难当,滑落脸颊的,不知道是泪还是汗。翠珠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我,说:“小姐,咱回吧。”

    那扇一直紧闭的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拉开,十四爷几步迈过来,抵在我面前怒气极盛的说:“苏尔佳蕙宁,你又想怎样?”

    我勉力笑了笑说:“没想。”

    许是我面色过于苍白,他的怒气消了些,声音也放缓了些,说:“你不舒服,怎么不在兰苑呆着。”

    我说:“十四爷,我是来辞行的。我要回去了。”

    他急切的说:“你这一走,蕙兰……”

    我仰起头,看了眼刺目耀眼的碧空,幽幽的说:“十四爷,奴才命薄福浅,只怕是撑不下去的。可姐姐是生是死,全由着您一句话。奴才不过是希望姐姐能好好的活着,所以斗胆恳求十四爷,放我姐姐一条活路。哪怕是虚情假意,可姐姐终究陪了你这些年,求十四爷看在几年夫妻情分上,给姐姐条生路吧。”

    说着双腿软下,跪倒在地。

    老十四怔怔的立在一旁,半晌才淡淡的说:“我知道了。李福,送宁格格回府。”

    第十六回

    第十六回 刚入秋,阿玛从江南回来,一并回来的还有个娇滴滴的女孩儿,名唤桑娘。桑娘与我同年,生得江南水乡特有的新鲜模样,腰若浮柳肌赛雪,加上举手投足间都难掩书卷气,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的女儿。阿玛却只说回京的路上,见她身世可怜才买下的。

    倒是姨娘误解了阿妈的意思,以为阿玛要收房,还张罗着出个院子来。阿玛却将桑娘给了我,做我的贴身丫头。我却并不喜欢她,不是因为她生得样子好而嫉妒她,只是她浑身散发出的气场,让人很不适应。那一双机警的眼睛,骗不过我。她就像是只羽翼未满的雏鹰,急切的想要飞去更高更远的天空。阿玛的府邸困得了她一时,困不住她一世。

    翠珠就更不喜欢她。起初翠珠嫌弃她碍手碍脚,后来翠珠又埋怨她什么事都揽下来,弄得她都快失业了。

    我常常坐在院子里瞧着她,忙进忙出的,什么事都抢着做,说是要感激我阿玛的救命之恩,哄得除了翠珠外所有下人的好感。翠珠就愈发不喜欢她。

    一日,我领着翠珠想去街上转悠,刚出院门,桑娘抱着雨伞追过来说:“格格,这天说不准就要下雨,您稍把伞带上。”我望着头顶的骄阳,怎么也不像下雨的样子,便没搭理她,跟翠珠一前一后的逛起来。可没过半个时辰,天空居然真的下起瓢泼大雨,我们两个窝在茶馆里,差点淋成落汤鸡。后来还是碰到刚巧路过的九爷,顺道送我们回府的。

    阿玛在礼部未归,姨娘张罗着九爷换身干净的衣裳,他委婉的拒绝了,立在廊下,望着院子里的雨水发呆。

    我收拾好,正欲去谢谢他,见到如此美景,免不了看出了神。

    九爷一身湖青色短袍马褂,同这场骤雨几近融做了一体,如画如诗,让人不忍心惊扰了他。

    我在一旁偷偷打量着他,他一转头看见我,直冲我微笑。桑娘捧着雨披追过来,刚好看到这幕,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我没好气的让她先回园子里去。九爷笑着摇摇头,从桑娘手上接过雨披,步步朝雨水中迈去,待走至中门,却突然转身,不知是看我,还是望着我身后的桑娘,淡然一笑。

    翠珠说像桑娘这样的人简直就是妖孽。我深有同感。对她的厌恶是日盛一日。我同大哥抱怨,大哥尽说我是无理取闹,桑娘哪里不好了。

    我却也是说不出她哪里不好了,有些人,一面之缘却就能认定了讨厌无比。

    大概我和桑娘八字反冲吧。

    乌图偶尔回府,见到桑娘也是喜笑颜开。我常把玩着他从前送来的小玩意儿出神,那一次打他,我并不懊悔,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远离。乌图性子阴柔,表面上对谁都客气有嘉,可一转身那眼底的寒意怎么也掩饰不去。每每望着他不经意散发出笑容,心里阵阵慌乱。

    所以德妃娘娘说让我入宫时,我便立刻收拾妥帖,坐着轿子进宫去。阿玛笑说干脆让我自个跟皇上说入宫做宫女得了,省得娘娘三请四请的。

    做宫女嘛,我可没想过。那么多的规矩不说,尔虞我诈,掺杂其中,只怕我还没学出个几分,脑袋就已经落入黄土了。

    德妃娘娘一如既往待我,康熙虽然面色上瞧不出什么,不过他不寻我麻烦就已经阿弥陀佛了。

    我知道,他们的宠爱一方面是因为我机灵乖巧嘛,更多的是,在他们面前,我依旧只是个没有心计的丫头,不为权利,不为争斗,最多也就是开口讨些赏赐而已。他们要一份单纯的天伦之乐,这是皇家没有的。当然,我也给不了,全不过解闷而已。

    我如今还住在上次进宫的园子里,德妃说是让我自己便宜。我便自己张罗简单布置了一番,一切从简。夕玥笑说,我把好东西都藏了起来,弄得屋子里清清淡淡的。

    既然住在永和宫里,遇见老四和十四是再所难免的。十四爷到处说我是为了躲府上的一个丫头才避进宫里的,惹得德妃娘娘笑话了我好久。老十四无所顾忌还说回头跟桑娘请教一番,学学治我的高招。他哪里知道,我怕的不是桑娘,而是桑娘存在的意义。这跟现代的核武器是一个道理。核能源好好利用是造福万民的,可一旦核泄漏的结果是任何人也承担不了的。桑娘就是那核能源,只是如今我没有想到如何利用她而已。

    姐姐如今也是极少进宫的。伊尔根觉罗氏我倒是见过两次,挺着个大肚子,紧紧挨着十四爷身边,怎么看怎么腻歪。论漂亮她肯定不及姐姐的,可眉眼间透出的浓浓母性却是难以掩盖的。十四爷待她却也不如外界传言,只是当着德妃娘娘的面,做戏的成分多而已。好几次,十四爷从永和宫里出来,见我立在那,打发着福晋先走,估摸是有话要说,都被我寻着法子避开了。

    四爷也是常来,总是带些自己亲手种下的果蔬,还有弘历。不过是才六岁大的娃儿却一脸少年老成,紧跟在四爷身后,生怕出了差错。德妃不待见四爷,却是极喜欢这么孙子的。每回拉着弘历的手问东问西的,跟寻常家的祖孙并无差异。我每每乘着他们母子僵持着答非所问时,拖弘历出院子,他也不敢挣脱,眼巴巴望着自己的阿玛,直到四爷点头才敢挪步。

    我托着他的脸,不让他挣开,笑问他:“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涨红着小脸说:“阿玛说你是皇爷爷亲封的宁格格。”

    “错。”我赏了他一个板栗道:“我是苏尔佳蕙宁。你得叫我姑姑才行。”总不至于让他喊我姐姐的,否则老四白白占了我便宜。

    小弘历眨巴着眼睛,疑惑的打量我说道:“为什么?”

    我再次赏给他一个板栗道:“跟着姑姑有肉吃嘛。”

    他小脸一抬,显然不受诱惑。我寻思着又说道:“那姑姑问你,你阿玛是不是每日让你跟师傅学习,可你阿玛责罚比师傅又重得多?”

    他面色一暗,声音低了许多说:“你怎么知道的?阿玛常说我愚钝,再不勤勉,将来就是朽木一根,难成大器的。”

    我摸摸他小脑袋安慰他道:“姑姑看你一点也不愚钝,将来一定能成大器。不过你得答应姑姑一件事,可好?”

    他却是一脸谨慎,退后一步说:“我还没答应叫你姑姑呢。”

    我了个去。老子不好骗,连个瓜娃子都这么难搞,真不愧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我扳过他的脑袋,管他是将来的谁,照着脑门子狠狠的亲了下去,拍着他脸颊说:“我给你盖了章,你就得叫我姑姑的。知道嘛!”

    小弘历伸手擦擦额头上的口水,冷静的说:“那你说吧,要我答应你什么?”

    我露出笑容,看着他说:“这个不难,以后你每次见着我,只要不是在皇上和娘娘面前,你都得叫我姑姑的。知道吗?”

    弘历想了想,小声说:“搁我阿玛面前也要叫?”

    我一挑眉毛说:“废话,那是当然的,就是要叫给你阿玛听的。来,好侄儿,叫一声听听。”

    弘历退后几步,乖乖的跪在地上给我行了大礼,嘴里喊道:“弘历给姑姑请安。姑姑吉祥。”我乐呵呵的拉起他,照着脑门又要亲下去,弘历却死活挣扎着,手指遥遥的指向我身后,嘴里说:“姑姑,我阿玛来了。”

    一回头瞧见四爷站在身后,脸上的笑意一闪而过,对着弘历说:“还不过来。”弘历也不再敢多看我,抬腿跑到他身边,弓着身子,静等责罚。我上前一步说道:“四爷,方才我跟弘历说笑,是我的不对,同弘历无关。要是责罚,您就责罚我吧。”

    四爷并不答话,只是对弘历说道:“你既然认她做了姑姑,日后入宫需得请安才是。”

    弘历回道:“孩儿知道了。”

    说完,一对父子再没看我一眼,一前一后的走掉了。我却是一脸高兴,我现在这般年纪,等弘历将来上位,也不过是正值壮年,有了这个靠山,还怕没好日子过。

    姑姑?乾隆的姑姑?不错,不错。

    十月底,皇太后从行宫回宫,宫里又热闹一番。德妃娘娘少不得要过去请安,次次都领着我过去,皇太后已是迟暮之年,坐不到一会就打盹,对我似乎也不在意。我也就安分守己,待在园子里,免不了唉声叹气的。

    这日,我正乏得在园子里绕手指完,一个小公公跑进来,气还没喘定,就说:“格格,万岁爷要见您。”

    康熙要见我,所为何事?

    到了门口,李德全候在门外,见我过来,低声道:“格格,万岁爷正在里面等着呢。”我心神不宁,问了句:“公公,皇上这么急着见我,是什么事?”李德全摇摇头,推门让我进去。虽然外间光线浓烈,可乾清宫内忽明忽暗,康熙坐在高位,左手写写停停,偶尔蹙眉沉思。我立在门口,他也半日未查。

    直直的走过去,低声道:“皇上吉祥。”

    康熙停笔看向我,道:“来了。找了你半日,又跑去哪里了?”

    我回说:“奴才在园子里不留神睡着了。”

    “过来,替朕磨墨。”

    我乖乖的走过去,低着头,握住碳柱仔仔细细磨着,心想,他该不会这么急着找我就为这事吧。果然,康熙一抬头,恰逢我正在走神,笑问:“哑巴了?在想什么啊?”

    我摇摇头,说:“奴才没想什么。”

    康熙搁笔,瞪着我说:“好了。我还不知道你这丫头的心思。别在这里奴才不奴才的。我问你,你阿玛可跟你提过你的终身大事?”

    我又摇摇头,急忙说:“皇上,奴才……蕙宁还小,不急着呢。”

    康熙微露几分笑意道:“这会又是不着急了。也对,早几年把该着急的全着急完了,这回可是把心都搁肚子里放着。宁丫头,可还在置气啊?”

    “蕙宁不敢。”

    康熙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沉默了几分,又对门外唤了声,李德全进来,立在厅下。康熙说道:“李德全,前些时候西域进贡的那些糖果可还有?”

    “回皇上,您赏了不少给各宫主子尝鲜,还有一些的。”

    “都赏给这丫头吧。”

    不多时,李德全捧着食盒走了进来,康熙示意我自个打开,我掀了食盒一看,心里一阵雀跃,呵呵,这不是别的,正是现代遍地是,古代难觅得的巧克力豆。一粒粒包裹在锡箔纸里,静静的躺在食盒内。我剥了一颗,见图案是菊花,又剥了颗,是梅花样,忍不住拿在手里把玩着。

    虽然我本人对巧克力不是十分感冒,但是眼见这个,还是觉得亲切万分。有种他乡遇故友的感觉。

    康熙见我半天未动,道:“怎么,不喜欢?”

    “不是,可喜欢了。只是觉得这些图案好看,吃了多可惜啊。”

    康熙点点头,吩咐我自个捧着食盒先下去。我一路小跑着回到自己的园子。把食盒放在膝盖上,一粒粒剥开来看。可一下子又犯愁了,正值十月,这玩意儿怕不要多久就会化掉了。我又不能送出宫,让府里人也尝尝鲜。突然想起个小娃儿来,便收好,寻了个阴凉处放着,想等下次弘历进宫来,再拿给他。

    第十七回

    第十七回 没多少日子,大哥从四川回京述职。我数月不见大哥,心里极为挂念,便悄悄同德妃娘娘说了,想要回家去。我本就不是宫里伺候的宫女,德妃也没多说什么,让我自个去问皇上的意思。我心想,这么点事儿,应该不必要麻烦他老人家了,便将我要出宫的事,告诉了李德全。

    不料,康熙连着就召见了我。气呼呼的问道:“你当紫禁城是什么地方?想进就进,想走就走?”

    康熙教训我的时候,四,九,十,十四他们都在,还有几位阿哥。见康熙生气,也没人帮我说话的。

    我跪在地上,心想,那还不是你们下旨要我来的,我又不能抗旨不尊。这里又不是我家,哪有赖着不走的道理。

    康熙一撩茶盏,问道:“苏尔佳蕙宁,朕在问你话呢?”

    我本来就委屈,他一凶,眼泪就溢满了眼眶,我望着康熙说:“奴才想阿玛姨娘嘛。我入宫的时候,在后院种了棵杏树,也不知道活了没有,还有啊,我走的时候,咪嘟正病着呢,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了。我……”

    “咪嘟?”十爷好奇的问。

    十四爷答话道:“是她年前捡回来的一条野狗,又病又残,路都走不了。”

    皇上叹了口气,却对四爷说道:“四阿哥,你出宫时,把她捎带着,一直送到她阿玛手面上,别让她把自个丢了。这丫头,在宫里迷路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不让人跟着,又不知走到哪去了。”

    四阿哥领了皇命,先让我回园子里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一些娘娘留下来的赏赐,简单的束了个包裹,夕玥便要送我出园子。正巧,远远地看见李德全走来,夕玥便回身进了永和宫。

    李德全见我手上的包裹,点点头说:“格格,皇上有句话要老奴带给格格的。”

    有话,刚才在殿上为什么不说,不会是又想着法子要折腾我吧。

    李德全安慰的冲我笑道:“格格,不必紧张,万岁爷说格格自小就是直脾气,出了宫万事须有个照应才好,托老奴将这令牌交给格格。”

    我从李德全手上接过令牌,掂量了一下,挺重的,该不会是纯金打造的吧。这回可是赚到了。令牌的背面雕刻着二龙戏珠,两个大字“御赐”,这该不会是皇上的贴身之物吧。就这么给了我这个他看上去未必待见的小丫头,未免也太大材小用了吧。也不怕我拿着这牌子招摇撞骗了去?

    李德全道:“格格,别说老奴多嘴,这令牌虽是给了格格的。可是,这用和不用,还请格格拿捏好,万一……”

    “放心吧,谙达。”我拍拍李德全的肩膀说道:“我不会乱用的。最好是永远也别用上。”

    出了宫门,四阿哥正等在那里。我左右看了看,并未见到马车,忍不住问:“四爷,咱是要走回去?”

    可不是一般的远,照我走路的龟速来说,不走到太阳落山是到不了家的。

    四爷摇摇头,不多时,有仆从牵马出来,四爷翻身上马,伸手说:“上来吧。”

    我看着他伸过来的手,又看了看四周,有些胆怯的说:“这样不好……”

    好字还未说完,人已经在马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