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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回时第38部分阅读

      燕子回时 作者:

    着爹爹的疼爱胡闹,今日闯出祸事来,索性赖个干净,哪里是好女儿的作为?还请爹爹不要拦着孩儿,容孩儿好好调教这孩子,否则,日久,必酿成祸!”

    薛嘉眼见父亲出来,大松了一口气,更见自家姐姐不情不愿从祖父怀中起来,被仆人带着乖乖向着院内而去。祖父面上虽不豫,但这几年眼见薛欢剑术平平,不能承他衣钵,也自反省是往常对这孙女娇惯太过,偏偏这位女婿从来是位温厚人,对他孝顺备至,对家中仆人赏罚分明,最是公平公正的一个人,行动挑不出一点错处来。只得容他将孙女带走,冷冷瞥一眼那女将军,拂袖而去了。

    这里林维舟满含歉意道:“家父偏疼孙女,让将军见笑了!”

    英洛微微一笑,道:“前辈说哪里话!家父在京中护犊子是出了名的!”

    他心中暗赞这女子知情识趣,一句话便将尴尬揭过不提,不由叹道:“我这女儿便是个起祸的胎子!还望将军海涵!有事请入内再议!”

    英洛谦逊道:“前辈请!”

    一行人与早被薛欢抛在脑后看戏亦看得呆住了的林逸一同入府。

    难倒英雄

    剑仙薛夔性格孤僻,自有薛月承欢膝下,府中家务再不插手,只莳花练剑,贻养天年。薛月虽过继了薛家,但近日兰氏家主兰玉身染重疾,薛月竟是独身南下前去侍疾,府中唯余这翁婿两个。当下林维舟听得英洛言简意赅将这巨额帐单来源分说已毕,面上不由堆上了一抹得体的笑意,道:“英将军虽无意援手,但到底救了小女与侄女一双性命,老夫在此谢过了!但这巨额帐单,薛府家资不足其半,还请将军容缓,等老夫筹措几日?”

    英洛原来虽有要帐的意思,不过为着在锦帝面前不好交差,及止知道了惹出这祸事来的竟是薛嘉之姐,心内早已盘算一番,薛欢与李岚总算打断了骨头连着筋,算是骨血亲戚,自己一个外人何苦夹在中间做恶人?好歹这事巧妙的知会一声李岚,愿打愿罚就不在自己所辖之内了。但这薛欢行事也有几分可恶,听那剑仙几句话,竟是对薛嘉颇为不喜,很是偏袒薛欢,不妨借着今日之事好好教训一番这女子?

    她主意打定,当下笑意盈盈道:“不敢不敢!前辈客气了!那日碰巧是我,若恰巧是另一帮抢匪,薛小姐岂不招来祸患了?还请薛小姐日后行走江湖,谨慎为上,三思而后行!好汉架不住群狼,纵是薛小姐武功高强,但打着剑仙的招牌被人暗算,日后跌的可是剑仙他老人家的名头!小将心直口快,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还请前辈见谅!至于这巨额帐单,本是陛下密旨令小将押往龙城前去酬谢曾经对陛下伸出援手的南宫世家,只是如今这礼物却被薛小姐引来的盗匪烧了一大半去,小将家资匮乏,实不能增补一二!出了这样大事,小将身家性命还在其次,但只是这些侍卫——”她轻轻摇头,叹息道:“虽跟了我日子不长,只怕性命难保!大周国内,恐又添一批孤儿寡母了!只能劳驾前辈修封家书,与这帐单一起呈给陛下,还请陛下定夺?至于小将与属下的错责,小将亦会禀明圣上,再作道理!”

    林维舟素来面面俱道,今日这巨额帐单却着实令他头疼。薛月与锦帝的关系他自然知道,但从来君心难测,更何况薛欢身份名头,在外大肆招摇,本就不对,今日合该有此劫!反倒是这位女将军,纵横沙场间果真不能让人小瞧了,几句话不但将薛欢挤兑,暗示这不肖之女在外依仗剑仙名头恣意妄为,若放任她如此下去,将来必是会连累薛府众人,当着矬子不说矮话,她这意思竟是有些女不教,父之过的追究意味。今日若是再不重责薛欢,他日便是连锦帝面前亦难说得过去。

    薛欢早被家丁押进厅内,此时正跪在一旁,闻听得英洛之言,她倒不是一味不长脑子之辈,眼见势头不妙,早白了脸不住叩下首去,哀哀求告。

    外人面前,林维舟平日虽慈蔼,这时到底也按捺不住,怒喝一声,道:“来人啊,将大小姐拖往祠堂,打二十板子……”耳边听得英洛淡淡道:“薛府的刑罚果真有些轻呢,这事若是在朝中或者是军中, 小姐的脑袋早就保不住了……若是在我家里,爹爹少则也要打我五十板子……多则嘛,一两百板子也是有的……”天知道,英田从来是慈父,唯一的一次动手,也是情非得已。

    薛父被她这一再激刺之下,不由怒火中烧,从来儒雅的面上隐有铁青之色,扬声道:“将大小姐拖到祠堂,打她……八十板子!”虽在盛怒,尚有一丝理智,知道若是一百板子下去,这丫头不死也得取了半条命去。

    哪知道英洛又拦道:“慢着——”这下简直是要将他几十年的涵养功夫给破了,他气得脸也青了,口气也冷了,道:“将军还有什么可说的?”心中已经很是恼恨这位年轻的女子,看着面善,实则笑里藏刀,可恶之极!

    英洛笑咪咪道:“前辈有所不知,我自小顽劣,挨的板子也多,自是不怕这一两百板子。可大小姐生得娇滴滴样貌,看老爷子疼的那样,必是从未挨过板子的,这八十板子可也重了些……”薛父心道:我还以为你还嫌这八十板子少呐!口中冷冷道:“不知将军以为……”

    英洛也不恼,只看一旁已经吓得软瘫下去的薛欢,心道:也闹得差不多了,待会怕是还有一出“宝玉挨打”,还有位拂袖而去的“老祖宗”要来呢,还应该见好就收。口内连连道:“不敢不敢!前辈这却打得多了,依小将看,大小姐最多挨五十板子就已经受不住了!”

    薛父闻言,狠狠怒瞪她一眼,众目睽睽之下只得再度转口道:“就依英将军所言,将大小姐拖下去打五十板子,尔等手下若有懈怠,也去剑房领五十板子来!”原来她闻得英洛这句话,已知这个是挨过板子的,生恐家中仆役拘于情面,不敢下狠手,回头又让英洛看了笑话去,只得加了这最后一句。

    一时里家丁齐齐领命,将早已哭得泪涕交加面色苍白如纸的薛欢拖了下去,在祠堂里打得鬼哭狼嚎。

    家中有机灵仆人一早腿快,跑去通知了薛老爷子。老爷子这辈子性子偏执,唯一爱过的人便是兰玉,恰这薛欢是兰玉嫡嫡亲的孙女儿,疼得比自己眼珠子还厉害,自小被他娇惯到大,何曾受过什么大辱?不曾想今日女婿被这外来的女子几句话挤兑的动了大怒,等他跑进祠堂去,一旁家丁堪堪数到四十九,薛欢面上涨的青紫,早已半昏半醒,耳边只隐约听得老爷子疼惜的声音,那泪珠儿立时簇簇滑落,旧痕未干,新痕又见,口中喃喃道:“祖父救欢儿……祖父救救欢儿……”

    薛老爷子怒火中烧,一面吩咐家丁将薛欢抬进房内安卧,延医用药,一面龙行虎步,来了到前厅。客厅之中,林维舟正陪着英洛饮茶,薛嘉侍立一旁。他见那女子竟然悠然自在,言笑晏晏同林维舟谈些沿途而来的风物俗闻,后者心不在焉敷衍几句,三人见着他,皆立起身来问好,见他面沉似水,双目如电在厅堂之内扫视一番,薛氏父子心内皆是一抖,知道定是责打了薛欢惹了事端出来,薛嘉担忧的看了英洛一眼,却见她眉毛儿纹丝不动,抬头道:“老爷子走这么急前来,是不是来还债的?”

    “还债?”薛老爷子目中怒色燃烧,阴恻恻道:“老朽倒不知道何时欠了姑娘的债了?”

    旁边薛氏父子皆替她捏了一把冷汗,江湖中人凡是见着薛夔的,必要尊他一声“剑仙”,岂知武器使到至高境界,便是从有到无,剑仙之威在于他摘叶飞花皆可作剑,便是手边无剑,亦可用剑气杀人于无形之中,反是那起神兵利器在他手中竟是多添赘意,跟破铜烂铁并无区别。眼瞧着他身边便有一盆淡紫色的蝴蝶兰开的正好,薛嘉有心相帮,忙站在那盆花前面,眸光正正对着英洛,但见她眸色安然,淡淡道:“小将久闻老爷子大名,初此有幸拜见,便是来讨债,实是失礼,然则这笔欠帐却不是小将同老爷子之间的债务,而是皇上与薛大小姐之间的债务——”

    薛嘉眼瞧着祖父惊愕的眼神掩了七分怒色,追问道:“欢儿何时欠皇上债务了?”

    英洛唇边带笑,背上早浸了冷汗,只是不欲为人所知,剑仙的秉性她一望而知,知道激怒这种人的后果,她也尽量旁敲侧引将他的怒气消解,当下将前言再复述一遍,不外是拿钱财压人,且言色诚恳不作一丝伪色。

    薛夔惯经无数风浪,见得她这般面孔,只以为不过是一笔不小的钱,抚髯道:“将帐单拿上来!”英洛叫道:“来人呐!”门口立时有人捧着帐单恭恭敬敬走进来,递了上去,薛老爷子起先很是随意将帐单拿起来,摊开放在眼前看,紧接着就瞪大了双目,古怪且震惊的看一眼英洛,英洛细声解释道:“下面那个手印,是令孙女的,她当时在场,所有损坏物品皆是当场验看完毕才登记在册的!”

    递上来的这幅卷轴式的帐单,详细记述了损坏物件的记录,且经过确认按过手印。至于送至薛欢面前的那些帐单,不过是薄薄的一片纸,只记着赔偿总价,教她不致太过忘形罢了——老爷子面前这卷,才算得上原件。

    一时之间厅堂之内静寂如枯井,良久只闻得老爷子翻看帐册的声音,英洛心内暗笑,果然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她谦恭道:“老爷子不用着急,晚辈并无打搅老爷子贻养天年之福,这帐单不看也罢!无论如何小将会在皇上面前美言,总不能教薛府卖房子卖地来还债吧?不过小将有公务在身,且此行龙潭虎|岤,小嘉身手向来好,还请老爷子通融,容晚辈请小嘉陪同晚辈走这一程!”

    薛夔早被她递上来的这巨额帐单给惊吓过度,闻言看一眼薛嘉,皱了皱眉头,点点头,道:“小嘉就随英姑娘走一趟!”

    英洛面上涌上感激之色,千恩万谢道:“老爷子真是菩萨心肠,派了小嘉跟我走一趟,真是多谢了!晚辈还有公务在身,不宜久留,在此拜别了!”言罢,拖着愣在一旁的薛嘉,扬长而去

    ,只怕下一刻,这老爷子回过味儿来,拿她练剑就悔之晚矣!

    薛夔翁婿两个,眼睁睁看着这一行人眨眼不见了踪影,薛夔手中,还捧着那张长长的卷轴似的帐册,早忘了初衷!

    惟有少年心

    龙城位居哈刺兀那之阳、哈屯河之滨向北五百里,自古便是南宫世家虎踞龙盘之地,连街上小儿也知那句童谣:宁求南宫佛,不撞府衙鼓,说的便是龙城的现状。南宫世家这尊佛虽不是泥塑金身,但千人朝拜总还是有的。但许愿容易如愿难,内中如愿者凡几,却是作不得数的。但武林中人总还有趋之若鹜之辈,甘心情愿来朝拜南宫家这尊大佛。

    二月二十五日这天,南宫家大门将将打开,便见门前一队人马严阵以待,为首的女子年约二十头,相貌极妍,隐隐透着股凛冽之气,她身后约有二十几人,南宫家守门的家丁颇为惊讶,不由多看了两眼,女子上前有礼道:“麻烦小哥代为通传,有故人自长安而来,特来求见南宫家少主!”

    门口那青衣小厮许是见多了以故人自称前来冒诈求见之辈,眉眼都不曾抬得一抬,矜淡道:“我家少主今日出门会友去了,小姐还请改日再来!不过小姐若是有些什么不得当的想头,我劝小姐还是打消为好!”

    这青衣女子正是英洛,风尘仆仆从叠翠山赶了过来,今晨方到的龙城,哪知道求见这位南宫少主竟连门都不得入。她有心将匕首掏出来,但想起兄长英乔曾说过,南是个老实人,心内不由疑惑,这小厮口中的南宫少主与兄长口中的人是同一个人么?既有了这层不确定,她也不忙将匕首递上去,拖着薛嘉离了南宫家,在城中一处僻静的客栈包下了独立的一座小院,住了进去。

    薛嘉自那日被她逃命般的一路拖着离了叠翠山家中,路上也曾好奇问过她:“姐姐身边护卫不乏好手,为何要说借我前来当护卫?”

    英洛其时正斜倚在车厢里,翻着沿途买来的风物志看得入神,随手拈起面前盒内装着的一颗蜜渍乌梅来,咬得满嘴酸酸甜甜,吐了核,才随口道:“我见你家老爷子有点不待见你,偏我用话挤兑的你父亲将你姐姐打了个屁股开花,万一我走了,老爷子醒过味儿来,将一腔怒火发泄在你身上,再打你个屁股开花,岂不是我的过错?”

    薛嘉沉默良久。

    他的剑术精奇,得剑仙深传,小时候却并不是因为喜欢才练,那时候深恨练剑,四五岁时人还不及剑高,练的着实辛苦。姐姐薛欢大了他四岁,深得祖父一腔疼爱,对他,祖父始终是冷冷的。素日里薛欢总是粘着祖父,这在他却是不被允许的。莲酥糕,百香茶,所有薛夔那里自制的小甜点都与他无缘,唯有在练武之时,祖父那冷峻的眉眼才稍稍会舒展,年深日久,如今他已十八岁,早不再奢望能得祖父青眼。

    少年的沉默不过一时,及止到了龙城,眼见这边城繁华富庶,鱼龙混杂,先时的那些沉郁早被悉数消散,一连着三日,他们既不能敲开南宫世家的大门,也只有在街上晃悠。眼瞧着已近初一,英洛面上虽能保持淡然,但心下也已着了慌,更有程元深知内情,唯怕英洛毒发,又得自己贴身守护,那份痛楚煎熬当真令人难捱,也不禁急得上蹿下跳,一行人镇日在龙城街面上蹓跶。

    这日午时,一行人蹓跶的累了,眼见着前面有家酒楼,名曰妙一居,英洛提议道:“不如在此歇歇脚可好?”

    众人尽皆点头应和,英洛在前,薛嘉程元在后,踏进妙一居,不由眼前一亮。这妙一居开门便阔朗大气,敞着的大厅内桌椅板凳全用原木所制,刷了来自南诏大理所产的上好的桐油,油光乌亮,透着拙雅。厅内座中皆是北地膀宽腰圆背魁的汉子,嗓门粗亮,配着粗瓷大碗,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眼见着打头进来一位倩美静雅的年轻女子,目光沉稳坚定,那一份闲淡气度更是少有人能及,不由皆停了吃喝,定定打量于她。

    薛嘉眼见着这些汉子中有人连目光都直了,心内极是不舒服,扯扯英洛衣角,小声道:“姐姐,不如我们换个地方?”

    英洛还未及答言,那座中便有粗豪汉子嗓门宏亮道:“小兄弟,既这般没胆气,扯着女人裙子藏在女人身后,不如回家喝奶去!”惹得厅堂之上那起粗豪汉子哄堂大笑不止。

    薛嘉年少气盛,本就技高一筹,被这些汉子一笑,面上不由添了一层恼意,冷笑连连道:“有胆的出来跟小爷比划一回!难不成只会藏在座中作一只缩头王八?!”手却是已经按在了腰间剑柄之上。

    一堂的汉子中有人拍桌子有人掀碟子,连那掌柜的也不急着前来待客,只斜倚在酒案上看热闹。英洛素闻此地民风彪悍,一言不合甚而动手出了人命的大有人在,所谓的强龙难压地头蛇,薛嘉这般贸然挑衅,若惹上了不该惹的人,当真是得不偿失!她正欲伸出手去拦着薛嘉,便见中间座上立起一位紫红脸膛的中年汉子,身形格外魁梧壮硕,有两个薛嘉不止,个头更是高出薛嘉一个头来,拖着把大刀,怪声怪气道:“小兄弟,我今日若打败了你,可不许你哭着跑回家向你娘告状啊!老金我平日最烦爱哭鼻子的毛孩子!”那一众汉子闻得这老金的话,又是一通好笑,差点连房顶都掀翻了。

    薛嘉已经气得面皮紫涨,英洛伸出的手只好又缩了回来。她从来明白最是不能折辱少年心,也许某一日这少年便展翅高飞,扶摇直上青云路。眼见着薛嘉纵身而起,那汉子也是提刀而来,两人踩在厅中桌上相斗,她也只是使个眼色,冬萝知其意,悄悄退了出去,前往客栈去搬救兵。

    有句老话说的是,好汉架不住群狼,万一这汉子败了,反激起这帮北地汉子的匪气来,恶拼一场,她可不认为已方有十分的胜算,总还是早日筹谋的好些。

    举目而望,但见场中薛嘉三尺青锋舞的惊鸿照影,那汉子大刀本是走刚猛一路的,偏被薛嘉四两拨千斤的剑招所逼,不由左右支拙,很快鬓边便被薛嘉青锋削下一缕发丝来,便是座中那起汉子,亦看得目不转睛,早收了轻视调笑之心,凝目重色,不发一言。那老金从来勇悍,三十招以后却已是汗透重衣,只觉四壁里全是剑影,大刀无论向着哪边砍去皆难寻对手,但身周大|岤总是笼罩在一片剑影之下,稍不留意便有丧命的可能。旁的人看来,只觉这俊秀少年一把剑舞得腾挪纵跃,意态潇洒,但剑影如形,只缠在老金身周,令他人不自觉为老金捏了把冷汗,各有思量。武功不及老金的不由庆幸自己未曾口出狂言,要不然此时在场中出丑的便是自已。与老金不分仲伯或者武功高于他的,不由在心内掂量自己若上得场了,还有几分胜算。

    突见那少年在剑影里极速跃动,只见一团剑影而不见其二人,却是嗤嗤嗤嗤连着十几声,但见那少年握剑后退,正正立在先前那女子身前,只见老金兀自怔忡,似不明白未分胜负这少年为何已经退后?只觉身上一凉,全身衣衫尽数裂开,竟是被这少年割成了无数布条。总算薛嘉还念着英洛尚在大堂之内,总不能将这男子弄得精赤,污了她的眼目,所以身上那件亵裤,也只是自膝而下被齐齐切断,长裤竟成了个短裤的模样,身上衣衫却裂成了碎布条,尽数落去,除了这经薛嘉临时改造的短裤,这男子竟再无半分遮体之物,手中徒留一把大刀,看着威风,实际上半点用处也无。

    堂内众人许多皆是刀口上舔血的主,权势富贵从来不放在眼内,但性命荣辱却是不能轻言放弃的。老金虽技不如人,但从今日一役起,怕是再难在江湖中抬头了,眼见着他低头看时,已明了自己目下处境,紫红脸膛之上奇异的添了一层白色,抬起大刀已往自己脖子上抹去——今日折辱,至死难忘!以后烙着这败绩,怕是再不能昂头挺胸苟活于人前了。冷不妨自他身后扑上来一名男子,也是紫红脸膛,紧紧抱住了他,怒道:“金大哥千万不要啊!”

    英洛将薛嘉拉在自己身后,已然明了今日善局难了。这汉子受了折辱,若厅中有三五好友扑上来,保不齐内中再添个把好事之徒煽动,这些人群起而攻之,那这龙城自己一行人就别想住的安稳。她脑中急想应对之策,却见旁边桌上已是又站起来五六个膀大腰圆的汉子,眉眼怒立,指着薛嘉道:“胜便胜了,何苦要辱人至此?弟兄们,一起上!为老金讨个公道!”

    薛嘉还要分辩:“明明是你们先折辱于我的……”尾声被掩在刀剑相交之声中,这些人,又哪里能容得他分辩?内中更有人存着群起而攻之,歼灭了这剑术奇绝少年的想法。

    英洛苦笑连连,身上只除了那把匕首之外,全无武器。谁能想象得到,上个酒楼也能惹出一番祸事来,只得将匕首掏出来迎敌。所谓一寸短一寸险,当真危险至极,好几次差点被人削了手指,只是她素有机变,才能在险境中毫发无伤。

    眼见着混战已起,这大堂之内乱成一片,英洛今日随行也不过三四个侍卫,再加上薛嘉程元二人,不过六七人之数,与堂人众汉子战成一团,正在难解难分之际,只闻得高处一声怒哼,声音并不如何大,却字字入耳,就像在每个人耳边一般,冷冷道:“居然有人敢在龙城闹事?当真是活得不奈烦了吗?”

    旁边有女子清冷之声接口道:“敢在你南宫少主眼皮子底下闹事,我看你这少主之位也该换个人来坐坐了?!”

    众人一时听在耳里,皆被震住,如梦初醒般抬头去寻那声音的来处,却见这酒楼楼梯之上,正立着一男一女。男子一身玄衣,背光而立,只隐约可见五官深邃,肤色偏蜜,偏眸子亮澈冰寒,正冷冷望下来,令人无端觉得压力骤起。他却随口道:“梅蕊,你给我闭嘴!”摇摇晃晃,竟将左臂挂在身旁女子身上,那女子也只是冷冷哼一声,大庭广众之下,竟也不曾将那男子推开。

    英洛本来对这人有几分印象,正在细细打量,却猛然想起“梅蕊”这名字自己似乎在哪里听说过?微一沉吟,不由怒气盈胸——这梅蕊,不正是自己未来的嫂嫂,兄长英乔的未婚妻么?

    南宫啊南宫,亏得哥哥还说你是个老实人,你果真是个老实人啊?!

    见面不识

    英洛一时里腹中犹如鼎内沸水,不住翻滚。自来此地,大哥英乔多番照顾,对她疼爱有加,今日眼瞧着南宫与未来大嫂勾肩搭背,决不是清白男女的关系,教她一时里都失了心魄,扒拉开众人便往楼梯口冲,好在这些汉子被南宫震在当地,皆不敢有所动作,竟由得她眨眼便窜到了楼梯口。

    薛嘉与程元既早知她此番前来是寻找这位南宫少主,且算得上是故交,自然不会横加阻拦,任她蹬蹬蹬几步窜上楼梯口去,她也不管自己身居下位,比那二人低了两阶楼梯,嗖的一声挥出手中匕首,寒气如霜,立时从这二人中间劈了过去。那二人原来在端详这上来的女子,总想着不过是奉承阿谀之辈,万料不到变故突生,眼前白光一闪,已有冰寒之气荡漾开去,二人急急撤手,可惜皆着宽袍大袖,竟被她生生削下两片袖片儿来,若非是个陌生女子动手,简直当得起“割袍断义”这四个字了。

    南宫南将朦胧醉眼睁开,道:“咦?居然敢在龙城对大爷动手,当真有几分胆色!”他在家中排行老大,家下仆人皆唤他大爷,这却不是无礼之意,奈何英洛正在气头上,哪里去细细分辩这些,匕首忽挑忽刺,忽剜忽抹,出手快捷狠辣,丝毫不留余地,面上更是杀意凛然,将南宫南逼上了楼。南宫本就有几分醉意,行动不免滞缓,他身旁梅蕊见势不妙,冷冷道:“南,你哪里招惹来的疯女人?虽有几分姿色,但到底心胸狭窄了一些,不如交给我来打发?!”

    英洛闻得此言,愈加气怒,掉转头“呸”一声,骂道:“j夫滛妇!”

    梅蕊面上一阵红一阵白,立时开了颜料铺子,当着堂下群豪,简直无地自容,拨出长剑便向着英洛而来,反倒将半醉的南宫南给撇在了一边,二女纠缠在一处。薛嘉与程元各自交换一个眼神,不明白今日英洛的反常之处,只觉怪异,本来是奉了皇命前来寻人,怎的一见面就打了起来?等他们蹿上了二楼,梅蕊已经在英洛左臂划开了一条三尺长的口子,血流如注,其姝冷声道:“你今日若向本姑娘道歉,我便饶你一命,否则……本姑娘也不是容得阿猫阿狗随意辱骂的!”

    英洛闻听此言,冷笑一声,道:“梅姑娘既觉得我英府出来的人是阿猫阿狗,何不干脆打上门去,退了婚约?何苦光天化日之下背夫偷汉?或者你本来便是水性扬花之人,此刻攀了高枝,更应该大张旗鼓的昭告天下?”她心中深恨这女子,不愿意此桩婚事也就罢了,她的哥哥又岂是强人姻缘的男子?只是身有婚约却不知检点,若是将来娶进门来,岂不是玷污了那样谪仙般的人物?不如将她立毙在匕首之下,将来再找好女子就是了!管她什么天仙人物,祖上世交?!

    那女子闻言不禁愣神,喃喃道:“英府?”英洛趁着她手中剑微滞之际,窥得空子,匕首狠狠扎在她大腿之处,若非手中家伙短些,怕是要将她大腿对穿。

    梅蕊剧痛之际尚能支撑,哪知道身后南宫本是半醉,先时还未留意英洛的话,这会子闻得梅蕊一声痛呼,不由勉力睁开双目,但见她拄剑而立,身前女子匕首一招快似一招,很快便在她胳膊上划出道口子来,两下里流血,顿时将她衣衫染红,恰这女子后背正对着自己,他不假思索挥出一掌,只见那女子如断线风筝飞了出去,撞断了楼梯护栏,跌了下去,她手中匕首脱手而出,铮的一声钉在不远处柱子之上。耳边听得少年凄厉的呼唤:“姐姐——”更有粗豪悲愤之声道:“将军——”他使劲摇摇头,只见一眉目极为精致的少年堪堪冲了上来,又向下张望,不知为何,忽长舒了一口气,再看之时,眼前已经有剑影闪过,挟雷霆之怒,山岳之威,劈面而来。

    南宫南贵为南宫世家少主,家主南宫胜绝五年前已卧病在床,虽打着家主名头却早已不能理事,家中大权尽握在二叔南宫谨明手中,自他回来之后不过近一年时间,便执掌大权,外人提起这位南宫少主来,免不了赞一声好城府,好计谋,但却甚少有人见识过他奇绝的武功。

    今日这少年多番逼迫,南宫南醉中酒意困沉,步伐粘滞,饶是如此,也已在眨眼间避过了他的五六招杀招。少年气血激昂,步步紧逼,丝毫不给他喘息的余地,至十来招之后他方发现,若再如此全无抵抗,不出五十招必败于少年剑下,他被这凶悍少年惊出一身冷汗,闪躲间隙,猛然瞧见旁边柱子上插着把匕首颇为眼熟,不假思索纵身而去,回身一掌迫得少年后退了一步,将这匕首拨下来,欲重整旗鼓,连番再战,哪知将这匕首握在手中,熟悉的触感让他一望而知,这竟是昔年遗落在英府的那把秋泓。

    秋泓名如其物,刀身极薄极弯,泓澈净洄,却是自家母亲当年赠予父亲的定情信物。他行冠礼那日被父亲当作成年礼送予,一直贴身佩戴。他脑中如混沌初开,天地清明,一时之间连还手也忘了,“呀”的一声,且惊且吓,刚刚自己的酒意昏沉之际似乎将一名女子挥手拍下楼去……忽觉身上有两处火辣辣作痛,抬眼去瞧,却见那少年已然得手,剑上有血迹而下,他也顾不得自己伤处,惊道:“小兄弟且住手!在下刚刚打下去的那女子……那女子可是英府小姐?”不知怎的,眼前竟浮现出了二人当日离奇初遇,幽然月色下那人光洁生辉的玉趾似乎就在眼前……若教英乔知道自家宝贝妹妹被他重创……

    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那少年见他提起英府小姐,不由狂怒道:“是不是英府小姐,与你有甚关系?我不管你是哪家的少主,今日伤了我姐姐,他日定教你还回来!”纵身一跃,正正从楼上跳了下来,落在下面一众侍卫身边。

    但见英洛面色惨白至接近透明,嘴边尚有血迹未曾拭擦干净,正倚在程元怀中休息。原来当时事有急巧,英洛当时从上面跌下来之时,这帮侍卫之中有华彻当初安排的两名高手,内中一人见机得快,在她跌下来之时认得衣裙,早飞身而起,将她接在了怀中,倒使她不致受什么皮外伤。

    那侍卫将她接住以后小心放在一旁凳子上,但她五脏六腑都似移了位,一口气没忍住,喷出来半口鲜血来,其余的早顺着喉咙口又咽了下去。

    是以,薛嘉虽当时惊呼出声,探头看时见有人早已接了英洛去,不由长呼一口气,这才挥剑与南宫战在了一处。程元心念英洛,早从楼上退了下来,近身照顾她。

    梅蕊拄剑而立,眼瞧着那剑术奇佳的少年下楼去,只觉大腿被刺之处钻心般的疼,还要低声问:“南宫,刚刚那丫头?”

    梅蕊与英乔的婚约却是鲜有人知,之前英洛与梅蕊缠斗之际南宫沉醉未醒,并未听到她二人说了些什么,被她提起了话头,垂头丧气道:“假如我没有猜错,楼下那女子便是尚书大人唯一的千金!我们……还是去瞧瞧为好!”梅蕊不防听了这话,再想起初见时那姑娘气恨的面孔来,不由苦笑连连,拄着把剑跟南宫一瘸一拐下得楼去。

    楼下汉子见到这两人,哪敢挡路?竟是中间留出一道四人可能过去的通道,容他二人过去。

    南宫南手中紧握匕首,立定在她面前,似惊似喜道:“姑娘何时来龙城的?怎的也不来我家做客?”那知道伊人从鼻端冷哼一声,道:“我若是早去你家,怎么能看见今日这场好戏?难为哥哥竟一直将你挂在嘴边,赞的天上有地下无的!”

    南宫南与英乔相识日早,几乎算有总交之好,闻听此言极为尴尬,哪知薛嘉却煽风点火,似乎还嫌她太过仁慈,道:“姐姐与我等一早便惦着前去拜山头,哪知道南宫少主不光行为不检点,便是南宫家门口的狗也比别家凶狠,挡着不让进!”他心性单纯,既然英洛如此骂,也不过是顺着她的话往下走,内中情缘却是当真不知。不想此言却触动了梅蕊心事,南宫南不检点,这不检点的对象分明是自己,虽没有指名道姓,却也算不得什么好话。她冷着脸僵立在一旁,只上下将这英府小姐打量。

    初初相见

    但见这位英府小姐青衣素发,容貌清艳绝伦倒在其次,眉眼间露出的冷厉铿锵之色却是女子之中极为少见的,静静看过来的眸光有冰寒雪魄之味,冷冷吐出来三个字:“杀了她!”杀气凛人心魄。

    梅蕊一怔,已见得她身后一众侍卫拨剑而起,欲斩之而后快。她虽不惧恶战,到底不能不明不白死在这女子手下,当下冷冷道:“既是英府小姐,当知道我是何人,为何还要痛下杀手?还请说个明白!”

    那女子目中恼怒冷嘲之色渐浓,猛然朝前一扑,又喷出一口血来,将胸前衣衫染得通红,扶着她的粗壮男子急道:“将军莫气,莫再气了,为个女子气坏了身子不值当!”那口气竟似哄个小妹子一般,全然不是主侍之间应有的情份。

    但见她冷冷朝大堂众人睇了一眼,那些个惯见杀戮的汉子竟然不敢与之目光相接,垂下头去,南宫南适时斥道:“还不走?莫非是等着领赏不成?”不多时那些汉子便走得干干净净,连堂中掌柜共小二也不见了踪影。她方微微一笑,将下巴之上血迹拿袖子随意抹了,道:“敢问梅小姐可有婚配?”

    梅蕊点点头。

    却见英洛收了笑意,目中泠泠,朗声道:“今日当着诸位我不妨明说,此番前来,在下奉了家父之命,要为兄长寻得未婚妻梅姑娘,以盼哥哥早日成婚,得配良缘。但站在我面前的梅姑娘却当众与别的男子勾肩搭背,成双入对。大周虽有一妻多夫之例,梅姑娘大可三夫四侍,但前提是,你得退了与我英府的亲事,不然,当我英府是什么人家?况家兄自知婚约在身,对别的女子从来不加辞色。我的哥哥英乔,他是世上最好的男儿,当得起这世上最好的女子来匹配!”她目中泛起引人为傲的灿烂光芒来,如璀璨星石引人回顾。周遭鸦雀之声不闻,众人心中皆升起了个模模糊糊的念头;假如自己是让她如此心心念念维护的兄长……

    她却看向梅蕊,目光忽的一冷,道:“不成想今日却让我知道了你是品性不洁之人,哪里就配得起我哥哥了?不如杀了,我再替哥哥找好的来娶!”微微咳嗽一声,以手掩唇,却有血色顺着手掌缓缓而下。

    众人观其声色,决不似戏言,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为这女子狠厉所憾。

    梅蕊挺直了脊梁,讥诮道:“闻得英伯父家教良好,一双儿女知书识礼,不想妹妹竟是张口闭口便要杀人,也不怕替伯父抹黑吗?”

    英洛看她一眼,抬手再次擦了面上血迹,“呸”一声啐出一团血唾来,正正沾在她紫色复纱罗裙之上,淡然道:“谁是你的妹妹?!瞎了你的狗眼了?!你也配跟本将军称姐道妹?死在本将军手上的人命虽没有万儿八千,但千儿八百还是不止!杀个把人算什么?奉劝你去长安城打听清楚,本将军还有个浑号今儿一并告诉你,城中众人皆叫本将军‘罗刹英’!”

    梅蕊昔日也曾听起过这位罗刹英的事迹,但她从不是饶舌之辈,是以并不曾把她与自身联系到一起,听过就忘,从不萦怀,今日始想起旧日故人提起对这位罗刹英的叹息之语:人却是顶美的,生就的花容月貌,手段却也是顶辣的,想要你死,法子层出不穷,并非只有射杀斫砍二招,想及此,她不由凝神屏气,虽面对的是身手重伤似要将心肺呕出来的女子,却也是手握剑柄,不敢大意轻敌。

    南宫南此时酒意消散,心有愧悔,左右为难,他朝前一步挡在梅蕊与英洛一众人面前,有心说和,又见英洛病恹恹娇怯怯靠在护卫身上,但眉目之间厉色不减,目光凛然的看了过来,他少不得硬着头皮道:“英小姐见谅,在下委实是喝过了头,并不知梅姑娘与乔兄有婚约在身!乔兄与在下也算得知交,这样大事竟瞒的死紧!”不成想英洛接过他的话头:“这事瞒着你都是这般境况,若是被你知道了,岂不是……连人都要娶进南宫府去了?”她朝后靠了靠,只觉五脏巨痛,只是向来忍痛成了一种习惯,除了面色青白,甚而连唇色亦从变成了淡粉近至无色之外,面上并无任何别的表情,唯抓着身后程元胳膊的手背之上青筋暴起,程元只觉靠过了的半个身子微微颤抖,胳膊之上紧抓着自己的手犹如铁爪,若非场合不对,他简直要痛呼出声。

    被英洛一呛,南宫南半个耳根子都要红了,简直算得上语无伦词,“在下……在下对梅姑娘从来没有非份之想,不过是……不过是君子之交,酒后误事,忘了男女大防……今日在下将小姐打伤,并非本意……”

    英洛将他二人神色查看一番,心内当真有些疑惑。大周朝民风开放却是真的,若是后世男女勾肩搭背原也没有什么,只是这男女大防,那些诗礼世家还是颇为注重。今日这事倒是自己太过莽撞了,应该背后调查清楚,然后再寻机痛下杀手,而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激愤过了头,跑上前去拼命!

    她半闭了眼,疑惑道:难道真是关心则乱?

    若是别的人与男子勾肩搭背,自己怕是还能以冷静超然的心情来应对,但这几年时间,哥哥英乔温柔体贴百般宠溺百般疼爱又岂是作得了假的?在自己的心里,这位哥哥早就是自己认定的倾尽全力想要维护的家人了!

    她心中暖意上涌,微微好受了一点,强撑着要站起来,可惜试了几次未果,程元见她挣扎的厉害,似要站起来,只得扶着她慢慢站了起来,她身后那些侍卫与南宫梅蕊剑拔弩张,她挥挥手,示意那些人稍安勿燥,道:“今日此事,既是我亲眼所见,南宫少主,所谓兄弟妻不可戏,若梅姑娘执意要嫁到英府去,我想二位还是跟兄长说清楚。若是梅小姐并无意与英府联姻,还请找个好一点的说词,若日后让本将知道了二位因为此事伤了兄长的心,可别怪本将做出什么不可预估的事情来!”

    南宫南只有苦笑不已。

    素来知道英乔极为疼惜妹妹,却不知这位也是极为爱护兄长,不惜与故交翻脸,舞刀弄剑,可谓兄妹情深,令人称羡!

    梅蕊握着剑柄不禁一阵茫然,她幼时家中逢遭巨变,这门亲事是后来所定,也曾听说过这位英伯父的为人,遥想这位未来夫君若有英伯父一半痴情,自己也算得终身有福之人。但后来学了武,眼界开阔了,不免少了单纯的心思,自己再不是官家小姐,而是江湖草莽,那位英伯父的儿子却是地道的官宦世家公子,道不同不相为谋,这门亲事竟是少期待而多险阻。她本是利落飒爽之辈,更有一番傲骨,不愿被人说成攀附权贵之人,因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