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回时第37部分阅读
燕子回时 作者:
打消这念头,我还特意约了她月初来咱家,怕你们不高兴,我才没有详细说。如今果然是生气了,都不肯理我了!不过就是个小屁孩,那里就碍着我们什么事情了?”
她虽这样说,只觉身边这人呼吸逐渐粗重,忽然冒出来一句:“那小屁孩如今可是你的第五房夫郎了,难道还算得上与你不相干?”
“胡说!我什么时候答应娶他了?难不成我真是病得糊涂了?我糊涂你难道也糊涂了?皇家的人哪里是我们这样寻常官员家庭的人可以沾得的?”她分辩完了不由笑起来,欣喜道:“峥哥哥不是不说话么?”
周峥给她这话挤兑的闭上了刚刚睁开的眸子,又忍不住睁开道:“这可不是你答应的,是我替你应下了这桩婚事!”
英洛猛然翻身坐了起来,只觉一阵眩晕,忙扶住了额头闭上眼睛来,且等那眩晕过去了方睁眼道:“你帮我应了?婚姻大事岂能胡乱应承?”她眼珠一转不由道:“难不成锦帝拿什么人来威胁于你?还是开出了优渥的条件?”
周峥见她这副着急的模样,内心里那点点痛意总算是略轻了一点,迟疑道:“条件倒是有一个……若是你这毒解了,楚王便可以嫁进来作五郎,若是毒解不了,你便也娶不了这美少年……不知道洛洛作何想?”
她闻言大大的舒了一口气,立时躺倒在他身侧,笑道:“这有什么着急的!我这毒本来就解不了的!应了等于没应,让那小屁孩等着去吧,我且安安生生乐乐呵呵过完了这几年再说。”她是这样达观,可见如今是真的想通了,不再受寿数拘泥。然而不知为何,听她这样说来,他的心内如油剪火烧,痛楚尤盛,这痛楚让他忍不住转过身来,不愿再冷落她一时一刻,他失措道:“不许胡说!”不期然撞上她那双乌亮漆黑透彻人心的眸子与唇边那抹淡笑,一把将她紧紧揉进怀中,那微微的呼吸紧贴着他的心房,只盼得这温软的人能熨贴舒缓片刻他心头的痛楚。
他低下头来,紧贴着那小巧的耳珠,方道:“洛洛有所不知,女帝这次让你去传旨,便是想让那隐世神医卫施能解了你身上所中奇毒。这卫施乃是二弟师尊,想来他定是不能眼看着你丧命,累他徒儿成了鳏夫吧?”
却见她一时里果然凝眉立目,只不过说出来的话全然不是他预期所想。她一拍脑门,道:“坏了!万一这毒真解了,我岂不是要娶这小屁孩?果然还是解不了的好啊!怎么算我也是多赚了十几年的好活!”她这话却是深自心底而出,想来自己坠崖而魂魄未失,跌落在这异世空间,当真是赚了十几年好活,且又同这一众当世俊杰结为夫妇,得了家庭人伦之爱,按着易柏的说法,当真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哪里还留有余地去做伤痛之感呢?
周峥与她夫妻也算经年,对这人了解也不是一时半刻之久,见得她如今豁达至此,悲叹之际复添可怜可笑,只顺着她柔软发丝抚摸半日,叹息道:“这毒还是要解的,虽一时解不了,慢慢来,总还有解了的日子。至于李瑜”他不由咬牙:“我且不追问你是如何招惹来的这小祖宗,只是若毒真的解了,也只能遵旨罢了!”
英洛摇头道:“那怎么能行呢?”当下将那日进宫李岚所言一一告之,便是连李岚不孕之故,若楚王进府所出便是下届皇嗣之说也一一道明。这事本为皇室秘辛,泰半无人得知,她今日却是与周峥在背人之处闺中私语,只听得周峥一愣,心下合计半晌方道:“如此说来,这婚事更是推不了的!想来近日朝中臣子弄党结派,好多人打了主意要将自家儿子送进宫去,都被女帝婉拒……”面上忽带了一抹奇异的笑容来,似悲似喜似嘲道:“想来这锦帝倒对你颇为看重,下代皇嗣的生母”竟是合身扑上来,呼吸渐渐沉重,耳边听得她不屑道:“我又不是生育工具……”他哪里再理这么多,心上痛意已是不可更减,不过图个且得且乐罢了,手下沿着那温香娇玉的起起伏伏而去,相触的肌肤暖意融融,足以抵挡风刀霜剑的寒苦。良宵是这样的短,纵然窗外日光正好,不过疏忽而然,那日头便跌落深渊,只余黑暗。便有僮儿掌起灯来,文英端着各色吃食放在外间,轻声呼唤,隔着巨大的云母屏风,鸳鸯帐内倒卧的一双人儿紧拥相眠,好梦沉酣。
英洛是第二日起床,见着周峥房内的圣旨方知,他亦领旨前往太湖剿匪,不日成行。龙城恰在太湖东南之地,夫妻展眼便要分离,当真离别依依。
夏友本欲跟随英洛前往,怎奈英洛不放心周峥前往太湖,早知太湖众匪人才济济,除了兵卒多半为江湖中人,保不住有善使毒药的,周峥又不善此类,便被她强言勒令了夏友同去太湖,助周峥一臂之力。
夏友思虑半晌,只得修书一封,将个中缘由告知师尊,乞盼他试解此毒为要。英洛将此书带在身上,见易柏眼光一时半刻不离自己,不由郑重托付:“家中诸事还要劳烦柏多多费心!”见他点头应承,方放下了一颗心。
倒是英乔笑嘻嘻前来,道:“妹妹今日远行,哥哥送妹妹一把防身利器。”说着将手中一把匕首递了过来,英洛见这刀鞘寻常,调笑道:“也不知哥哥送我什么破铜烂铁?”拨开看时,不由一愣,竟是吹毛断发的一把好刀,亮若秋泓,细细看时,只觉有点熟悉,不由迟疑开口:“这刀怎的看着有几分面熟?”
那英乔笑了一回,方道:“妹妹怎的忘了?有一年,家中进了贼子……”他唇角还含着未散的笑意,却教英洛恍然大悟:“你是说……他的那把……”
她身周三位夫婿已是竖起耳朵来听,只不知这可恶的大舅哥又哪里给招惹了男子回来?各个揪着一颗心来,但见那英乔浅笑道:“南宫……南……原是一人!”
英洛失声道:“哥哥原来一早就与他相识?”
英乔点头笑道:“他可是个老实人,妹妹留神别欺负了他!哥哥当年少不更事,与师傅他老人家没少欺负这孩子……”
这三位听了半天,方有了点眉目,心道:“原来是一早相识的……南,莫非便是宫中那位失了踪的南侍卫?”他三位皆是心思玲珑之辈,一猜便中。
正在诸人心内九曲十八肠,各有思量之际,却是英田与燕婉相偕而来。见得女儿装束停当,门外侍卫林立,不由郑重道:“洛洛过来,父亲今日有一事相托,还要你亲去办理!”
英洛将手中匕首塞在靴内,道:“父亲但有差遣,孩儿定然办到!”
却见英田将英乔看得两眼,道:“此事事关你大哥的姻缘。你大哥今年也二十有三,当日父亲曾为他订得一门亲事,乃是你梅家伯父的女儿小蕊,全名梅蕊。这孩子自那年订亲我见过之后便再未得见,她是学得一身好武艺,听她师尊说已去闯荡江湖,我家虽是官宦人家,父亲倒也不计较这许多事情,洛洛此去定能认识一些江湖中人,若能寻得你大嫂回来与大哥成亲,便真是了了爹爹一桩心事。”
这事英洛早有耳闻,此时听来不免朝英乔促狭一笑,道:“哥哥这会赶快想着拿些什么来贿赂我,我好趁早找了嫂子回来与你成亲。若是舍不得那些铜臭之物,小心妹妹让你盼个三年五载还不能抱得美娇娘!”
屋内众人一时禁不住都笑了,偏是英乔早有所备,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来,皆塞进她手中来,道:“这可是哥哥全部的体已了。妹妹这就拿着,早日寻得你嫂子归来罢?!”
连燕婉也掩口笑不止,英田叱道:“还不赶快让你妹妹拿好了!你也信他?这些银票却是柏儿早早替你备下来,预备着你路上花销的。乔儿的体已他哪里舍得?”说着自己也笑了。燕婉接口道:“乔儿的体已大概给自己媳妇儿留着花吧?”
众人哄然而笑,英乔虽面上略添了一抹不自然,但到底大家风范,微微一笑揭过。全家众人被她兄妹这番搅和,早将离愁别绪消淡。英洛随身侍女冬萝与星萝也随她而去。众人正推门而出,准备出发之时,闻听得大门口有一把亮堂爽朗的声音道:“将军要出门,怎么不叫我老程回来?”
原来竟是休假多时的程元。他这半年在家与妻儿相陪,前两日早得了府中下人递信,知道英洛要出远门,这两日单等着英洛召他回来,哪知左等右等抓耳挠腮也等不来召令。今日晨起被自家娘子激道:“将军不召你回去,你不会自己回去?难道你去了她还会撇下你独自走了不成?”
这程元的夫人感激英洛放程元大假陪伴她母子二人日久,知道丈夫身在公门,为着长远之计还是应前去述职,故有此说。
程元闻得此言,喜不自禁,抱过床上熟睡半岁的孩子,也不管胡茬扎人,亲得孩子哇哇大哭,他却放下孩子,抱起嗔意正浓的妻子连着亲了几口,匆匆而来,进门之时恰恰时机正好。
由是,英洛随行之人除了二女与程元,还有华彻留下的四人,宫中侍卫十二人,连同她共计二十人,及车队一列,珍奇药材无数,往龙城而去。
杨柳含烟
灞桥春,岁岁攀折君依情。
英洛一行人出了长安城十里,但见围着长安城玉带腰围的一河碧水,碧水之上一座木桥,沿路杨柳依依,春风似剪,树下有茶棚数座,间中有一列卫队,达百人之众,将一座茶棚团团围定,她心道不知是谁家行路之人,恁得气派,只听得间中有人叫道:“英将军留步!”她再想不到此人竟是前来送她的,不由疑惑转身,但见那队侍队从中一劈为二,当中静立一人,修身玉腰,雪肤明眸,目清气朗,不是李岚却是哪个?
她心中对李岚逼婚怀有不齿之意,这见面便少了几分热络,只淡淡道:“不知陛下今日驾临此地,可还有别的差遣?”不情不愿施了一礼。一时里她二人身周侍卫皆退避十步之外,独留她两个说话。
李岚熟知她个性,知道她对朋友做不来那起小人当面甜如蜜,背后捅一刀的事情来。这一时不痛快摆在面上,便是当真不痛快,也不以为意,笑道:“洛洛远行,为姐的前来送行,敢是不欢迎?”
往常不曾有李瑜这层关系之时,即便姐妹相称也算不得什么。只是此一时彼一时,英洛此时再听到她这番自称,简直有些不屑,纳首拜道:“陛下这是说哪里话?为臣身低位卑,怎敢与陛下称姐道妹?”
李岚无奈叹息,道:“洛洛既有敢为兄长饮鸩珠玉在前,我李岚也有为了幼弟不顾脸面之时,你我皆是一样人,又何苦不能谅解于我?”
却听得英洛冷然笑道:“我为兄饮毒可不碍着旁人什么事。陛下强旨逼婚,不但为臣不能接受,更伤了为臣家中一众夫郎,须知姻缘二字,讲究和顺谐美,连寻常百姓皆知强扭的瓜不甜,陛下缘何不明白呢?”
李岚倒也不气,苦口婆心道:“将你与小瑜扯在一处,一则小瑜气息奄奄,情根深种,誓言非卿不嫁,二则我深知你为人,不是那起贪慕权贵之人,将小瑜交给你,便是将大周数百年基业交托你手,不过是为着‘放心’二字。这长安城富贵如云,大周朝江山如画,可叹我竟找不出一位可信任可托付之辈只除了你!偏你又不愿意,我除了拿权势来压,还有何办法?你又不肯念着我们姐妹之情,真心收了小瑜!”她虽通身的富贵天家气象逼人,终究抵不过红尘萧索苍凉之意。
英洛被她这番话莫名激起心肠某处柔软,转尔叹道:“陛下打的好算盘。可曾想过我自几年前成亲至今还未曾孕过一胎,服毒也不过去年始有,许是我根本就不孕也或有可能!”
李岚见她话风转松,苦笑道:“若妹妹命里真是不孕,我便不拘那个宗室郡主过继一个,总还是李姓江山。但这件婚事,还望妹妹别再推托,小瑜虽还是个孩子,但他自小儿便心性坚定,所做的决定九牛难拉!”
英洛为难道:“这件事情还是等我解了毒再说。若是我这毒不能解,说再多也是枉然。他不过十四岁年纪,若真嫁进英府,不过二十三岁便要做鳏夫,你真舍得?”
李岚微笑应和,折柳相送,叮咛数声道了珍重,方放了她一行人远去,她伫立灞桥良久,只等人影不见方转回宫。
英洛这一行人自离了长安城,晓行夜宿,不过半月已近龙城。这一日一行人歇在丰饶县城的一家客栈里。这丰饶县虽算不得真正的丰饶,却也是北方重镇,南来北往商户所过之地,人流繁杂。英洛嘱这随行的侍卫小心看押所带珍物,一行人包了座偏院,将珍物药材卸了下来,放在屋内轮换休息饮食。内中又有华彻以前所安排的侍卫试茶试水,星萝与冬萝此时方显出能耐来,原来皆对江湖应对之法颇为熟稔,英洛不免叹道:“两位姑娘整日跟在我身后做洒扫奴仆,端茶递水真正是大材小用了!”
星萝哼一声,显是同意了英洛的说法。唯冬萝怒瞪了星萝一眼,陪着笑道:“少夫人说哪里的话?小主子既然将我二人赐了来侍侯少夫人,便是我二人的福气,怎么是大材小用呢?”
星萝气不过,小声对冬萝耳语道:“马屁精!”掉头而去了。这里英洛虽听到了她这话,但一时里华彻又不在身边,不便发作,又见冬萝尴尬的立在当地,陪了无数的小心,面上方不作声,心内只辗转想着哪一日里见了华彻,将他的丫头交付自己去用,也少了一人在面前添堵。
更想起华彻已离家一月,竟是全无音讯,也不知究竟在外过得如何?竟是又添了一层牵挂。白日思虑过多,是夜未免一时难以入睡,便披衣下床,起先只在院内走走,已是十五,天空月如满盘,四周寂静,更添愁绪,索性推了院门信步往前面酒楼而去。
这家客栈后院几进的院子皆是客栈,前面却是处酒楼,已至中夜,皆因丰饶来往人口颇多,这店家小二竟也未睡,掌柜的趴在桌上打着磕睡,小二亦睁着双迷朦的双眼看着座中稀稀落落的两三桌客人吃饭。那两三桌客人脚边皆堆着行李,风尘仆仆,竟是刚刚到达的样子。那小二见得英洛从后楼而来,殷勤道:“小姐深夜而来,可是小店哪里服侍的不周?还是需要些什么?”这女子身带侍卫近二十人,虽毫不张扬,但付帐的银子可都是大锭,想来便是富贵人家的小姐,若侍侯的周到,那赏钱也是很丰厚的。
却见那女子怔了一怔,方道:“小二哥客气了。只是深夜难以入睡,上来看看可有酒食?”
小二忙点头道:“有的有的!小姐这就稍坐。是要送到房里去还是就在此间吃些?”
英洛想起屋内众人皆已熟睡,唯有押运侍卫还醒着,便道:“劳小二哥跟厨下说一声,多做点菜,送往我住的院里去,内院酒就免了。只给我上几个小菜,来二两小酒即可!”
那小二颠颠的去了。这里英洛自选了一处临窗的位子坐了,打量座中另两拨人,不由暗暗吃惊。这两桌人皆带了兵器,虽也带着货物的样子,但眉间戾气难掩,决非善类。她正在迟疑间,想着不若退出酒楼回房间去,探首去看时,小二还在厨间,侧耳听时,那两拨人皆细细低语,隐约听的什么“截杀”“埋伏”“女子”之类的词,她不由隐生惕意。正在坐立难安之际,闻听得楼外马蹄声声,但见两匹并头的马儿齐齐扬蹄,停在了酒楼前面。门口自有打盹的小僮上前,迎将上去,马上下来两名女子,那僮儿牵了马儿自去,两女子却进了门,只听得楼梯轻响,不过一时便有两名女子走上来。
英洛抬眼看时,但见为首的女子鹅蛋脸,秋水横波目,梨涡笑隐,见面先有三分笑,端的一团喜意,看年纪与英洛相仿,腰间长剑轻悬。她身后跟着的女子碧绿衫子,不苟言笑,容长脸,肤白晳,长身修竹,长直而婷,手中握一管碧青的笛子,英洛猜测,那许是她的武器。
二人将店内巡梭一番,看中了英洛旁边的一张桌子,大步过来坐了下来。正在此时小二端着英洛的酒菜前来,见得座中又添了人,不由笑道:“两位小姐几时来的?怎不叫小的?小姐吃饭住店?”转头将英洛的酒菜一样样放到桌上,道:“小姐且慢用,贵侍卫的菜小的已经送过去了。”见得英洛点点头,他方过去拿抹布将那两女所坐的桌子又抹了一遍,却听得那鹅蛋脸的女子道:“捡你们楼里拿手的热菜来上几样,馒头热汤不拘那一种,有的先上点过来填肚子,再打二两上好的酒来,我姐俩暖暖身子。”
小二泡了热茶过来,忙不迭的自去了,留这两女子私语。
英洛偷眼看去时,但见那两拨人自这两女子上来,便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闭口不再谈别事。她见这些人透着古怪,便不愿意再多坐,不过吃了点酒菜便回了后院歇息,一宿无话。
第二日里,众侍卫将所带物品尽数装好,牵了马来套好马车,出了这客栈,英洛方见昨晚夜半才来的两女子竟也是衣装整齐下了楼来,门前小僮正牵了她二人的马来,递在手上,接了一把碎银子的赏钱,欢欢喜喜退下了。
她二人见一行人间中簇拥着昨夜酒楼独酌的女子,虽心内猜测这女子的身份,也不大放在心上,上马向北,一路驰骋而去。
这里英洛见那两女子疾驰而去,身后昨夜那两拨人也陆续下得楼来,纵马也向北而去了。她本不想多事,欲绕路而行,然则带路的侍卫却道,此去龙城非这条路不能成行,别的路走下来,怕是还得绕个十来天,迫不得已,她也只得带着侍卫向北而去,一路之上唯有严力约束众侍卫不许生事。再看星萝双目隐含喜意,冬萝满面忧色,连老程亦嘀咕道:“这事有些不对头啊!”自己也隐隐觉得有危机在前方等待,一时之间却也说不清,只得向前而去。
误作他人
北地二月的天气很是凉爽,天高云淡,草色虽仍是枯黄,但天气已经转暖。英洛这半月而行,有时骑马有时坐车,与冬萝闲谈几句各地民俗,时间也算过得飞快。这日还未近午时,车队行近一处山坳,只闻下面刀剑相鸣,她不由心中警觉,传令让车队稍停,本拟转道而行,但此处却是临近山区,别处小路崎岖,马车根本不能通行。她只得与二女下得马车来,骑马前行。程元随侍一侧,紧握手中长剑,各侍卫打起精神来,小心前行。
转过山坳之时,但见正是昨夜那两名女子被围在当中,周围二十来个汉子,恰是昨夜酒楼之上那两桌豪徒,正执了兵器围攻。内中一个络腮胡子的道:“你二人今日若不肯交出剑谱来,小心大爷我将你们砍成十来八块,丢去喂狗!”说着手中大刀向那鹅蛋脸的女子砍去。那女子仗剑而游,滑溜溜从他大刀之下脱困,但那粗豪汉子身侧另有一面白无须的汉子,手中一对判官笔认|岤奇准,一招叶底偷桃,虽未点中女子|岤道,但却将她长衫肋下划开一道口子,所幸她内中着了白色中衣,一时倒未能露出肌肤来,但已是险象环生,危险之至。那十十来个人只有十个人分开两组与这两女相斗,另有十人抱臂观看。那围观者中见得此景,有人怪叫道:“雷公,你还不索性将这小娘子的衣衫给挑下来?哪里学来的怜香惜玉的心肠?”
那白面无须的汉子嘿嘿一笑,道:“武少,你怎的一点都不知情识趣。这样娇滴滴的小娘子,要剥衣衫也得慢慢来,哪里用得着一下剥个精光?她总也算得上是名门之后啊!”他口中虽漫应,但手下却不停,判官笔贴着女子身体而去,差点将她腰间系带打开。这汉子身周另有三人也是善使刀剑之辈,且功夫都不弱。那女子虽轻功不同一般,剑术亦很是高明,但双拳难敌四手,渐渐露出败相来,连英洛远远站着亦替她捏了一把汗。
再看场中与她同行的女子,本是飘逸的步伐,但此时被五个汉子堵在当间,左右突击总被堵了回去,她手中武器又不是一时便能致命的东西,大概自己也是颇为爱惜这管笛子,竟是不欲拿来沾染鲜血,也只小心避让,只拿拳脚功夫来抵挡,身上已经挂了两三处伤,染了血迹,狼狈不堪。
那一众观站的汉子先是见了跃马而来的众人,不由一愣,心性警觉之意,各将手中兵器紧握,一触即发。英洛眼见一言不慎便要打起来,正在思虑间,猛听得那鹅蛋脸的女子叫道:“表妹,还不快快来合力将这些人杀了?愣着作什么?”
那碧绿衫子的姑娘一愣之间,被旁边一个使剑的汉子在小腿上划了一下,避之不及,一串血珠随着剑光处乍然而出,染红了裙裾。
便是连英洛也愣了一瞬,不明白发生了何事,那群汉子中已经有人道:“不好,那丫头是跟这丫头一伙的,兄弟们还不上,愣着作什么?”已经有人转头向着英洛这边扑了上来。
英洛苦笑连连,耳边还听得那鹅蛋脸的女子不住口道:“表妹小心!这帮点子扎手!今日好不容易将他们引来此处,一定要一举歼灭!”她眼前一花,已经有人持械向着她砍来,正是一身体格外壮硕的汉子。她在马上侧头躲过,那粗壮的汉子却在马下使一口乌金大刀,见得马上之人端坐,并未受半点伤,大刀向着她座骑而去,英洛只觉座骑悲鸣一声,轰然倒地,她急忙撤蹬打滚,正正避过那口乌金大刀,自己临行是骑的这匹马已经被研成了两半那汉子臂力惊人。
却说英洛身侧的程元见势不妙,早一剑架住了这汉子的乌金大刀。他这把剑是把名器,还是英洛与华彻成亲之日朝中重臣的贺礼,那汉子仗着大刀锋利无比,臂力惊人,向来横行无忌,却是在岭南道上欠着一百多条人命,今日哪里又将面前这汉子与这娇怯怯的小娘子放在眼里了?
他这里去势被程元架住,英洛起身之时身上簪环衣物皆被弄得脏乱不堪,不由怒从心头起,厉声道:“给我上!将这帮无法无天的强盗就地诛杀!”手中早将临行之时英乔还过来的那把匕首握在手中,贴身向着那使金刀的汉子刺去。那汉子正被程元架着,硬生生被她在胸口扎了一刀英洛出刀,向来无花俏的招数,刀刀致命,这汉子正被她快捷的出手一刀扎中心脏,顿时一命呜呼。
她这里衣衫染血,身后众侍卫本来还有犹豫,闻听得她下令,立时与这些豪强们缠斗在了一处。那鹅蛋脸的女子听到她这声令下,只觉声音中亦透出一股狠决血腥之气,不由心内一寒,侧首看时,她正面无表情将匕首在那被捅的汉子衣衫之上拭净,身旁有二女相护,但有人再过来便是致命一击,手法干净狠绝,刀刀致命,显是惯见杀戮,令人心惊。
她这里一分神,不由被这判官笔的中年男子点中了身周大|岤,顿时手足俱麻,立在了当地。但见那汉子笑容猥琐,便要上前来搜身,却见被她呼为表妹的女子身旁那些侍卫如猛虎下山,已经砍倒了七八个围攻自己的汉子,更有一人潜至这中年男子的身后,那汉子正低下头来解她衣衫,闻听得脑后风声,还未回头便一分为二,大好头颅顺着地势向着山洼里滚去。那砍了这判官笔的侍卫五官平平,望之并无任何出奇之处,但手法快捷,出手如电,在她身上猛拍两下,她只觉全身血液缓缓而流,竟是又有了知觉。
场中形势,不过一刻便转了个个,那起强豪见得这些人个个出手毒辣不留余地,不由心中生出惧意来,有人已经叫道:“风紧,扯呼!”
英洛哪管三七二十一,厉声道:“围歼,就地诛杀!”
宫中这批侍卫本是兰家死士,华彻送于英洛的四侍卫外加二女,往常也是刀口舔血之辈,虽武功路数各成一家,但皆是出手毒辣眉眼不眨,围攻二女的强盗虽四处横行,劫杀者不过寻常百姓耳,即有江湖之人也是心有挂碍之辈,出手往往留有宽恕之意,久而久之,这帮豪强便自为凶残,哪知道今日所遇者乃比之自己更为凶残狠厉之辈,不由将心内那点残存的惧意击了出来,一时里纷纷寻路逃跑。
但见得鲜血飞溅,那二女间中所护的女子眉毛都不曾皱一下,只紧盯着那群逃跑的汉子。那些汉子已有十二三人被当场斩杀,剩下的几人四散逃窜,内中一人心眼灵活,眼见着这群人身后车队之上驮着货物,只留两人看押,不由恶向心头起,纵身而去,随手点着了火折子便扔了过去,自为引火而焚,这些人忙于救火必不会再立时追杀,寻得逃命之机。
车中货物虽有珍宝,但大多为易燃之物,眼见着火焰腾空而起,连那鹅蛋脸的女子与碧衫女子相互搀扶亦愣了一愣,抬眼看时,只见当间那美貌女子黛眉凝立,目无表情,冷冷道:“就地诛杀!留四人去灭火!”不知为何,她只觉得这女子已臻怒境,且怒极生恨,竟是颇有大将风范,腹中巨浪滔天,面上八风不动。
只见那些侍卫中自动有四人向着马车扑过去,刀剑挥动,砍了树枝前去扑火,其余人等向着那些逃窜的人扑过去,眨眼消失在山侧密林之中。
这女子眼见众侍卫忙乱,略抬下颌道:“冬萝星萝,你二人也去扑火!”那两女子娇应一声,亦前去帮忙,女子身周只剩了一中年汉子,正是先前使剑阻挡了使乌金刀的汉子,岿立不动。
二女搀扶向前来,行了一礼,道:“今日多谢小姐相救!”但见那凝目向着远处看的女子收回了眸光,目光如电冷冷将她二人看了一眼,二女不觉后背泛起了寒意,一时之间竟找不出别话可答。眼见着那女子不言不语,又将目光向着极远处而去,不过一刻钟,先后便有多名侍卫前来,各人手提血淋淋的头颅上前复命:“禀大人,已经全部就地诛杀!”这二女由不得面面相窥,心头鼓敲,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看起来娇怯怯的富家小姐一般的人物竟然还是位朝廷命官。但见那女子道:“去救火!”
“诺!”
火借风势,早已烧得老高,一时之间势必难以挽救,二女惴惴不安在一侧等待,只不知这女子要如何处置她二人。半晌,车上烈焰方被扑灭。这美妍女子一声令下,便有一部分人就地清点物品,她二人侧首看时,不免被吓得面无人色,原来这女子车队之中所押物品竟算得上价值连城,有许多珍奇之物她二人更是闻所未闻,更有侍卫前来报备被毁之药材,竟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却产量极少的药材,被那豪强一把大火烧了有六七成,难怪这女子怒极生恚。
她二人只得静静站立,只看另一半人训练有素,将那些尸首就地掩埋,手法纯熟,显是干惯了的勾当。此时天气突变,暖阳被乌云所盖,晦暗难明,她姐妹二人相扶相搀,虽身上伤处痛楚难忍,只觉心内一片寒凉,后背早被冷汗湿透,不知今日之事如何了局……
千金巨债
薛欢十五岁闯荡江湖,今年二十有一,其中刀风剑雨也算得历经过了。她眼见着这貌妍冷肃的女官令手下前去清点被焚之物,不过一个时辰,她面前便呈上来一张巨额帐单!
还不如当初被那帮汉子杀了得了!
她哭丧着脸想。家中祖父虽慈爱,但父母一向严苛,这从天而降的巨额帐单就算是卖了全部家产全家不吃不喝也还不清啊!
她身旁表妹林逸向她投来同情的目光,但见那年轻彻冷的女官冷冷开口道:“两位小姐在未还清此项赔偿的款项之前,还是与我们一道上路吧?!”言语之中多迫胁,压根就不是征询的意思。
抬头望望叠翠山已然近在眼前,两日的路程,她被这女官逼债逼得只得带她回家。这女官倒也不像寻常前去收帐的无赖一般口出秽言或是暴力相向,而是用了数十种字体将这巨额帐单抄写了厚厚一沓,凡是她欲花钱之时,冷冷一个眼神,她手下侍卫中必有一人恭恭敬敬上前,将那帐单呈上来,结果便是,她本欲迈往酒楼的脚步生生顿住,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收回来,拐至酒楼旁边偏僻巷子口的馄饨摊子前……简直是食不知味啊!
住的时候亦如此,那墨沉沉的魏碑体帐单钉截铁势,骨力遒劲的戳在眼前,隔着客栈掌柜那怀疑惊吓的眼神,她只好恋恋不舍的出了客栈这两夜,顶着二月的寒风,宿了一夜的破庙一夜的荒山……夜不能寐啊!
叠翠山虽在北地,但绵延数十峰,山峦起伏,景致多姿,绿荫如海,清泉不竭,山花争艳斗奇,珍禽处处现迹,和风阵阵,云雾幻迷,山腰处隐现青砖黛瓦连绵之势。家中人口虽简单,房间却是顶多,宅子是典型北地的宅子,敞亮大气。一行人爬了半日,终是立在了家门口。山上早有人看见了这一队逶迤的人群,中门大开,但见里面冲出来一条人影,惊喜万分立定在她面前,道:“姐,你可回来了!我等了你大半年了!”
面前的少年长身玉立,肤色如蜜,五官精致秀气,睫毛奇黑奇浓,衬得眸子愈发的黑润乌亮,这少年正是经年不见的自家弟弟,她扑上前去与这少年搂定,口中不住道:“小嘉,小嘉你回来了?”
不防耳边响起冷凝而迟疑的声音:“小嘉?”千金巨债压下来,她顿时喜意消散,转回头时方见自家弟弟亦面有疑惑,迟疑道:“姐姐洛洛姐?”
一瞬间,春暖花开,万物复苏,那女官面上绽出笑来,如蔷薇之色,灼灼夺目,令薛欢看得目不能移,她却大步朝前喜道:“小嘉怎么在此处?我可有半年没见过你了!”
自家弟弟亦从她怀中脱出来,乌润黑亮的眸子里盛满了欢喜之色,很自然的上前牵起了那女官的手,亲热道:“姐姐这一向可好?我因家中祖父患病,前来侍疾,也有半年未曾回朝。姐姐不在朝中,怎的跑到了这荒山野岭来?”他分神朝女官身后一瞧,复笑道:“程大哥也来了?姐姐这阵势,难不成竟是抄家的不成?”
薛欢但见那女官面上起了促狭之意,朝自己瞥了一眼,“扑哧”一笑,道:“可不就是来抄家的么?”一个眼神递过去,身后自有知情识趣的下属将那誊抄好的巨额帐单递上来,薛嘉细看了一番帐单,不由倒吸一口气,叹道:“谁人这么大胆,敢欠姐姐这么大笔银子?难不成是活腻歪了?”
那女官遥遥向着自己点首,薛嘉顿时目瞪口呆,连声音都打了颤,顿一顿方道:“洛洛姐是说我姐姐欠了你这么大笔银子?”薛欢被弟弟那遣责的眼神激起了心头火,见她问也不问自己便信了这女子的话,只觉一腔怒火呼呼燃烧,两日内吃睡都不惬意,立时里找到了发作的借口,道:“小嘉问都不问我,便相信了这女子的话?!”极是无礼道:“你也太过轻信别人了!”
哪知自家弟弟神色极为认真,分辩道:“姐姐有所不知,洛洛姐一言九鼎,从无虚言,定不会混跟人赖帐的!”
眼见那女官见这姐弟俩为了自己吵起来,竟是纹风不动,薛欢面上青红不定,口不择言道:“小嘉这么说,是说为姐混赖帐了?你与她男女有别,就这样手拉手立在自家门口,也不怕家中仆人说闲话?还一口一个姐姐,不知把哪个野地里认来的姐姐当成了宝,真让我这亲姐姐无颜以对,不知如何立于此间了!”
薛嘉一时不防自家姐姐能说出这番话来,只呆呆立在门口,忽见门口簇立的仆人忽啦啦让开一条道来,当间走出来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家来,葛袍玉冠,耳聪目明,身强体健,看形貌有七十开外,望动作却如四十许壮年男子般行路飒然,有仆人小声道:“老太爷来了!”
薛欢一时只觉满腹委曲无从说起,直如飞鸟投林般投入了这老人家的怀中来,哭诉道:“爷爷,小嘉他与外人合起伙儿来欺负我!”那老人满脸疼惜之色,望向薛嘉的眼神已经带了怒色,更见他身旁所立女子绝妍秀美,与孙儿举止亲密,更是不悦,重重冷哼一声,道:“小子!昏了你的头了!外面看花看迷了眼,回家来对着欢儿撒气?”
薛嘉自幼即知祖父对姐姐出奇的宠爱,对自己多加严苛,母亲隐隐提及过,姐姐薛欢面相与祖母兰月有五分想像,因此生下来便更得祖父偏宠,他早已经习惯了这般严苛的祖父,但今日身旁所立之人,哪里是轻易容得人侮慢了去的?不由跪了下去,涨红了面皮分辩道:“祖父见告,孙儿身边这位女子并不是寻常女子,乃是朝廷二品大员,征西将军英洛,在朝中向来一言九鼎,决无更改,从前更与孙儿并肩雁门,共御外敌,孙儿恳请祖父休要慢怠了将军!既然将军寻上门来,这其中必有缘由,能否请祖父听将军一言?”他深知祖父脾气怪异,剑法出神入化,生怕英洛在祖父这里吃了闷亏。
那薛欢见着祖父薛夔先出来,不见父母踪影,遂打定了主意要赖掉这笔帐,不管不顾,只作小儿女之态,在祖父怀中揉搓痴腻,一面嚷嚷道:“祖父休要听小嘉哄人!这女子年纪轻轻,又生得娇娇怯怯,怎么看都不像有军功在身的人!小嘉欺祖父久居叠翠山,不通晓官场之事,才敢妄下断言!祖父定不能饶了他与这女子!”那老人本已见疑,闻得此言目中怀疑之色更浓,白须翘得两翘,怒道:“小嘉,你既说这女子是二品将军,可有印信?若无印信,必是假的了,快快一顿棍子打出去罢!”
薛嘉满面愧色,转头看向英洛,后者满不在乎一笑,道:“小嘉也知道,那东西累赘,我走时倒没想过要带那东西。罢了,令姐既是成心想赖了这笔帐,那就算了吧!不过他日若陛下问起来时,你只要在御前替我美言几句,以证实这些东西确实不是我私吞就行!”
那厢薛欢藏在薛夔怀内的面上已经添了得意之色,想着这法子果然绝妙,恰今日正有小嘉在此火上浇油,几下便撩拨了祖父的火气,只要一顿棍子将这女子打将出去,让她知晓了厉害,这笔帐就算赖了过去了……正在得意之时,忽闻得有温厚的声音道:“英将军请留步!既是来到了舍下,还请将军移步,舍下自备薄酒数杯,还请将军不要嫌弃!”她不由在祖父怀中轻轻抖了两下,面色已然转白,这人,正是父亲林维舟。
薛府中人谁都知道老太爷薛夔对一双孙儿态度不一。对孙女薛欢可谓疼爱有加,对孙儿薛嘉则是严苛多于慈爱。结果至今日姐弟二人的剑术相比,竟是薛嘉剑术造诣高出令姐几倍不止。薛欢虽也行走江湖,但仗着爷爷剑仙这块名头,虽轻易未曾吃过亏,总还算不上江湖后辈之中的楚翘。倒是二人的父母林维舟与薛月,对儿子甚为欣慰,对女儿望女不成凤,在她十五岁以后,眼见着她进取之心渐堕,不由愈加严苛,虽有祖父回护,但薛欢确是格外的惧怕父母。
英洛沉吟间,林维舟已趋前几步,向着薛夔告罪:“爹爹见谅!这位英将军的名头,孩儿往常也曾听说过。她千里驰援,救了西北几十万百姓于铁蹄之下,又破冰卧雪,与夫婿大败吐蕃王子,击毙其于图伦碛。更重建了甘州城,西北百姓至今仍念着这位将军的好,传闻中的征西将军便是位倾城绝色的美貌女子,世间难寻。既是小嘉与她同朝为官,想来定然是错不了的!欢儿往常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