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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回时第4部分阅读

      燕子回时 作者:

    马,却逢谭文摩拳擦掌,调兵遣将,他二人军阶比之谭文自是低微,长官发令,哪敢不遵,这才是造成周峥在战场之上得见他二人的缘故。

    周峥好生用言语安慰了她一番,直夸他二人忠勇大胆,正在夸赞之时,刀斧手将行刑完毕的谭文拖上前来复命,见那大笨牛的黑脸泛着青白,跪也不能站也不能,心里的悔恨一波波涌上来,直觉周峥那些夸赞之言讽刺无比。

    眼下这种情况,谭文左右掂量,难以决断。

    面前站着笑嘻嘻前来赔礼的英洛和后面一直低垂着头耳根都红了的小薛嘉。本来是要令人将他们轰出去的,营帐里正点着篝火大喝 庆功酒,而自己却只能趴着干睡,不但没有奖赏可言,连口酒都没有。肚里酒虫馋得厉害,却见他二人进来,英洛手里还提着一坛没有开封的酒。

    轻拍泥封,酒香四溢,这种味道,谭文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那笑嘻嘻的少年上前一步,倒了大半碗酒,色如琥珀,浓香异常,巴巴的道:“谭大哥大人有大量,请喝了小弟这碗酒,当是小弟赔罪!”

    这酒,他也只喝过一次,那是军医夏友酿的虞美人,色味皆是上品,夏友曾言,此是酿给男人喝的酒,饮此佳酿者,如美人再怀,骨饧心酥,此酒后劲极大。当然此酒还有另一种功用他未曾明言,那就是补肾壮阳,这才是为什么他说是给男人喝的酒。

    薛嘉至此才知道了当初英洛为何要问谭文喜好,此时见他半趴着,恨得咬牙切齿看着英洛,偏偏眼神泄露了心中所想,眼珠盯着那碗虞美人,也不说喝也不说不喝,当真有趣。

    仿佛是还嫌逗弄的谭文不过瘾,英洛作出愧悔已极的表情,将手里的大半碗酒毫不 吝啬的泼了出去,口里直叫到:“罢罢罢,是洛的错,害得谭大哥生受此劫,竟连碗赔罪酒也不喝了,洛这就砸了这坛子酒,向周将军请罪去!”作势要将手中酒坛子扔到地下砸个稀巴烂。

    谭文心痛不已,要知道夏友这种酒,等闲难得喝到,好好的就让他给糟蹋了大半碗,一叠声的叫:“别别别……英兄弟的酒哥哥喝了,你这吊着半个膀子,就算是受个五十棒子怕也是不能,薛嘉那个小身板子没得给打折了,哥哥我皮糙肉厚,区区两百棒子算不得什么……倒是那酒,英兄弟可别再倒了,痛煞哥哥了!”

    英洛回头,惊喜交加,用剩下的一只手倒了一碗酒,恭恭敬敬递了上去,几乎要感激涕零了:“哥哥如此说,倒更让小弟脸没地儿搁了,以后但凡哥哥有所求,洛必当任由驱驰,至于这区区一坛酒么,再偷一坛子来就是了,哥哥不必心疼,大不了让夏军医打我一顿了事!”

    谭文喝着佳酿,对此话深信不疑,夏军医以前对英校尉动手,那是人人皆知的,这个兄弟,原来并不是不仗义的。

    只有英洛身后的薛嘉,对着她的后背猛翻白眼!

    此际他是真正领略了英洛的手段,不动声色的算计别人,只有谭文那大笨牛才相信她的纯良!

    态度问题

    天载二十三年秋,突厥军大困雁门,时逢雁门主帅周峥巧探敌营而归,得伺敌情,妙计大破突厥二十万铁骑,帝闻捷报,大喜,着雁门守将返京面圣。

    这些,是此次周峥被俘至大破敌军之间这段时间能摆到台面上的最好听的说法了。至于私底下,他是如何被俘敌营数月,竟能完好无损的回来,朝中重臣不是没有偏暗流的说法,什么投敌叛国之类的也不是没有说过,只是都限于私下极为交好的重臣之间议论,至少是没有摊开在朝堂之上,那么,高坐丹樨的那一位心内是否有此猜测暂且按下不提,只提她至少表现出来的是圣颜大喜。这一点,传旨的钦差大臣是极力证明的。

    圣旨到的那天,英洛正躺在床上休养,旁边是已经下地可以走来走去的谭文。他能恢复的这样快,还要亏了夏友将自己师门的极品金创药奉献出来。此时他拖着结痂的伤处走来走去,抓又不能抓,还要对着床上病恹恹躺着的英洛打趣:“怎么样?哥哥没说错吧,某皮糙肉厚,挨几下棒子不要紧,哪里像你这种娇滴滴的公子哥儿,出去蹦哒两下就生病了!”

    两人能如此和平相处,实在要归功于夏友的五坛子虞美人。

    英洛一双水样双眸转了转,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遇上争不过斗不过的男人,就将他拿下!这是丁灿的口头语。她也确实拿下了不少此类的男人,英洛被谭文晃得眼晕,突得就想到了此语,至于拿下的步骤,丁灿都有讲道:男人就比如野性难驯的兽,也包括那些看起来温顺的,先是靠近,如果他不反对,可以试着拿手轻柔的抚摸,记住,就好比在摸一头狮子或者老虎,如果他还是不反对,这时候可以献上你的红唇……英洛当时难得大笑了一次,末了下个结论:“你这是美女训兽记!”

    丁灿摇头晃脑,漫不经心,那就把野兽换成男人,只不过听着顺耳罢了?说穿了男人就是嗜血嗜肉的,每个男人身上都带着一大半的兽性,要不怎么男人大多喜欢吃肉呢?剩下的一小半人性,那是几千年礼教思想教育出来的文明的外衣,脱了这层文明的外衣,男人什么都不是,就是能直立行走全身无毛的兽!

    害她如此躺在这里的,可不就是只兽么?

    却说当日英洛半个膀子差点被砍,失血不少,多亏了军医夏友妙手回春,这才保住了左臂筋脉,不至报废。本来她对军医诸多感激,奈何天性如此,不像丁灿,不管多肉麻感性的话张口就来。后来硬撑着偷了夏友的酒给谭文送去,回来被夏友发现,少了一坛则罢了,仅剩的五坛都没了,这还了得,当下也不管她伤得厉不厉害,将她拖进帐子里一顿好打!

    英洛硬是没吭一声,打死都不肯告诉他这酒送谁了!

    等到夏友得悉酒是被送了给谭文,那五坛子已经成了空坛子了,一滴都不剩!

    这厢里英洛却发起了烧,整日烧得迷迷糊糊。

    起先夏友并未当一回事。发点小烧,他还不手到病除?但英洛这一烧,却是三天三夜,差点没烧成个傻子。

    这场病,由来已久。

    在那个时空,英洛是出了名的铁打的人,什么病痛都可以咬牙过去,跌落这个时空的时候本来报着必死的心,凡尘心事已了,前二十年活得太辛苦,她不想后几十年也如此辛苦,哪知道懵懵懂懂来到了这个世界,紧绷着一根弦做人,这次到底是病倒了,抵不过这副身子,躺在床上她还迷迷糊糊的感叹:到底还是原装的好啊!

    不管如何怀念原装的身体,眼下是回不去了,只有忍着。

    然而,身体的病痛能忍,眼下一个人确是不能忍,那就是夏友。

    就在谭文来回走动了约有五十几圈之后,帘子轻起,进来一个人,正是英洛不能忍着的夏友。

    夏友那日将英洛痛揍一顿,本来也是想让她反抗的,按照她以往的脾气,必定是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大骂,双眼被怒火燃烧的亮晶晶的,很是吸引人。

    不知道为何,他就喜欢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她越气眼睛越亮他心里越欢喜。

    这一次却教他失望了,眼看着她反抗不动,失血过多,左臂疼痛,能走动已经是很辛苦了,这会被他拣没伤的地方下手,却连眼睛也不抬一下,只是紧抿着唇,一个字也不肯吐露。

    营中士兵都说夏军营性情古怪,反复无常,这话不假。他高兴起来可以跟你称兄道弟,不论你官阶如何低微,价值万金的疗伤圣品也会随手送人,要是吝啬起来,一文钱的草药都不舍得往你身上用。这样反复无常的人,其实也没几个人敢惹他。

    但今日却是被英洛给惹毛了!

    惹毛了的人不顾后果将英洛一顿痛揍!

    其实在他心里,并未将那五坛酒放在眼里,酒嘛,喝完了可以再酿,可是英洛的这种态度,却是大大的惹怒了他!说穿了,他也很再乎那五坛酒的去向,如果是被她一个人喝了,他会稍微开心点,他甚直可以酿一辈子比这更好的酒给她喝,但她却一言不发偷了他的酒送人了!

    如果她要,那怕是不可一世的口气:“喂,你的酒给我五坛子!”

    虽然他肯定会恶毒的回她一句:“你是什么东西?也想要我的酒?”

    但一定不会不给她!

    可是她没有要,偷了,还死不承认!

    在英洛发烧的这三天里,他想了很多,最后肯定:这是态度问题!

    一个人跟你的亲密程度,端看她对你的态度如何!

    英洛躺了这些日子,他也进进出出,但那张脸,就跟石雕的一般。谭文看他这种脸色,早溜了,一半原因也是心虚。

    帐子里只剩了两个人,那人板着一张石雕脸过来,硬梆梆扔过来俩字:“换药!”

    英洛心内将丁灿那套训兽论复习了一遍,是怎么说的来着?先摸摸,对,那就先摸摸。

    待得那人站在床前靠近过来,往日要将左半身侧起来的英洛这会子却不闻不动,只拿盈盈双眸盯着他。

    还能如何?他只得再靠前一些,上半身尽量前倾,双臂才能够得着她平放在床里面的左胳膊。

    这些日子为了方便换药,英洛的左袖早被她拿刀割了,只缠着白布。这会儿他弯下了腰,将那圈白布逐一取下之时,脸也便在她胸前,鼻息浅浅,目若星辰,侧面的线条优美之极,英洛一时有些看呆了。

    那人将布条取下,转身在床沿上的药箱里翻腾,再把伤口一番清洗,拿药跟白布,轻轻将药粉撒上去,剑眉微蹙:她的伤口恢复的并不是很好,再这样下去,恐怕胳膊上会留下一条刀印……

    那知道床上躺着的人想着的却是:此时不摸,更待何时?

    右手轻轻摸上来,抚上了他的下巴,想到这个姿势极为不妥,竟像是调戏良家妇女的招牌动作,轻轻再移,手便移至那白玉般的耳朵。

    此时倘若夏友大喝一声:“作什么?”她必吓得一跳,早早将手拿开。可惜了此时此人正将全副心思放在了她的伤处,忽觉得下巴上挨上来一处肌肤,还没反应过来,那触摸又到了耳朵上,他的肤色本来就白,耳垂尤其是圆润可爱,尤记得五岁的时候祖母还摸着他的小耳朵念叨:“软耳朵,怕老婆!”

    身子一僵,转头看那躺着的人,却见她前倾了身子,轻轻捻了一下他的耳珠,就像在他耳朵上点了一把花,双耳腾的烧红了起来。

    那人嘻嘻一笑,带着五分痞五分邪,偎了上来,递上那因着失血有点浅粉色的樱唇,轻轻在他转得正正的唇上一吻,随即撤离,定定看着他!

    下一刻,在他还没想明白之前,感觉自己的脸刷得热了起来,连药箱也没顾得上拿,落荒而逃!

    身后是那人嚣张的大笑,可恶之极!

    他一路逃回自己的医帐,还没想明白自己这是怎么啦?心里像擂着战鼓,气血激昂。

    半个胳膊还晾在外面没来得及包扎的英洛狂笑:丁灿啊丁灿,想不到你这招这么灵!早知道这几日何苦遭他荼毒?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当今二皇女远来边关,亲传圣旨,以示圣心嘉许,周峥钟瞳这一干战将们都要忙着迎接二皇女凤仪,摆酒设宴为钦差大人接风洗尘,更兼着二皇女带着许多赏赐,美酒钱帛那是不消说,同来的还有礼部尚书的大公子英乔,除了周峥,那钟瞳与英乔也是旧识,几人重叙前情,各畅胸怀,也顾不得二皇女在此,一顿酒喝得和美。

    酒至半酣,二皇女听得那江南富商义送粮草,忙忙得传易小三儿进见。

    易小三儿也是个凑趣儿的人,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什么国之强民则富,什么边关将士抛头颅洒热血她区区一介商人甘尽绵薄之力等等,将那精忠报国冠冕堂皇的话拣二皇女喜欢听得说,只喜得二皇女一叠声的叫赏,随后想起不在京师,带来的钱帛早早分了诸将士,且她是商人,别的没有,钱帛必是不少得,将贴身佩着的一块古玉赏了给她。

    易小三儿那是什么眼睛,早一眼看出这是个好东西,半分推辞都不打就急急的揣进了怀里。

    这种场面,不想热烈也难!

    第二日二皇女酒醒之后,肉痛得不行!这才后悔昨晚喝高了,下面都坐着些热血儿郎,不小心拿出了京里的皇女作派,将这从不离身的古玉送了个j滑商人,追悔莫及。

    前营里闹了一夜,英洛却睡得香甜,丝毫不知英乔已经来到了营中。

    被她突变的态度搞得一夜不得安枕的夏军医顶着两只黑眼圈,盯着帐顶子看了一夜,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相见欢

    英洛看着手里的桃红色洒金小笺,上面的字风流妩媚,正与易小三儿行事相衬,只是不明白,一大早的,这转交到她手上的辞别笺竟让她无端生起些许惆怅……

    惆怅这个词,大约在她身上很难出现罢,即使现在顶着一张别人的脸,一早被一位冲进帐中玉树临风的年轻男子连人带被搂进怀中,颇为动情的叫着:“洛洛……洛洛……”她还是维持着这难得惆怅的表情。

    手上的桃色小笺不小心掉到了地下,那男子奇道:“咦——谁家少年跟我们洛洛鱼雁传情了?你难道放弃了你的追夫大计了?”

    这可是从何说起啊?!

    英洛一头黑线,那男子却道:“没关系,那洛洛就多娶几个夫郎好了,哥哥养的起!”

    也不顾她反对,将她从被子里面揪出来,套上长衫,按到凳子上坐下,帮她梳了头发,细细端详:“洛洛长大了,只是,小夏做的这张脸太丑了!”两手在她脸上使劲揉搓。

    夏友阴沉着一张脸从帐外进来,没好气答:“一张脸要那么漂亮做什么?”

    英洛终于肯定,这个一脸笑咪咪,对着她说话颇有唐僧风范的帅哥便是此身体的哥哥英乔了,好在周峥曾经冒用过这个名字,她还不至于不记得。

    只不过没想到昨日被她调戏跑了的夏友今日一脸如常的走了进来,心下还是慨叹了一番:这孩子,心理建设做得不错嘛!想到她二十五岁的“高龄”调戏了小她六七岁的少年,若是被丁灿知道,不知会乐成什么样子……她却忘了,自己这具身体,也才不过十七。

    夏友见她笑的古怪,不断看着自己,气不打一处来,无奈,英乔在此,只得耐着性子将手中一碗汤药递上去。

    英洛接了,手指不小心触到他的指尖,却见他闪电般缩回去,极快的瞥了她一眼,紧抿了唇角不吭声。

    英乔倒没察觉这一切,见英洛喝药,将床下跌落的小笺捡起来,边笑:“小夏,你将洛洛的脸做得再丑,也有少年专情于她!”口气完全是副我家有女初长成的欣喜。

    夏友闻听此言,劈手夺过英洛喝空的药碗,竟将兄妹二人晾在房内,黑着脸转头出去了。

    英乔一脸好奇:“妹妹和他怎么啦?”

    “没怎么!”英洛淡淡道。

    “是吗?”英乔摆明了不相信。

    要不怎么说,有好多女孩子都喜欢有个哥哥呢?两天来,英洛两世为人,终于体会到了有个哥哥的好处,衣食住行,他一样样张罗的妥妥帖贴,将他带来的手下指使的团团转,都围着英洛。不厌其烦的将兄妹二人小时候的事情讲了一遍又一遍,拜他所赐,英洛终于知道了自己家里的人口:礼部尚书英田丧妻,膝下只一儿一女,便是英洛与英乔,府上还有一位姨娘,却不是英田妻妾,乃是英洛故去母亲的小妹。英田发妻自生了英洛便身体不好,拖了没到一年便过世了,是这位名唤燕婉的小姨照料长大。英洛自小顽劣,常作男装,是以京城内外,众人皆知尚书府二公子,而不知其为小姐。

    看这两日情形,放在现代英乔怕是有强烈的恋妹情结,对于这位小他六岁的妹妹,真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对她这两年的军旅生涯,心疼至极。

    这两日几人不时聚在一起,钟瞳,周峥,薛嘉,谭文,捎带着二皇女,英家两兄妹,走马喝酒,既是敌军已退,有时就出得雁门关来,四处驰骋。

    二皇女也是个豪爽的女子,同一众男儿将方圆之地骑马踏过,同一众武将谈得热络。反倒是英洛兄妹,一位是同行探弟而来,一位是无名小校尉,自是比不得周峥他们,二皇女的态度虽然迂尊降贵,与将同乐,无形中对待他二人的态度便是淡了许多。

    英乔倒是不计较,只是马前马后围着妹妹转,英洛是无所谓,瞅个空子兄妹二人就落在了众人身后。

    “哥……哥,二皇女此次来到边疆,是不是有笼络周将军的意思?”这声哥哥,倒是两天来第一次出口。

    英乔惊喜的双眼放光,“洛洛,再叫声哥哥,你摔坏了脑袋,哥哥来了这两天,竟是一声哥哥都没叫过。”

    拗不过他暖暖的笑容,只得再叫一声:“哥哥!”

    心下叹了一口气,这种恋妹的热情,她还真是招架不住。想来那个去了的英洛怕是对这位哥哥也是放在心上的吧,她何不遂了她们兄妹的意呢,就当一切都没变吧。

    英乔同英洛长得有几分像,只是多了几分阳刚之气,看着英洛笑起来的样子如一块暖玉,让人挪不开眼。

    “洛洛是说二皇女啊,你猜的不错,她此行怕是向平狄将军示好的,京中要有风雨了。”

    两人下了马,边走边谈。

    英乔不忘摸摸英洛的脑袋:“这些事情,都与我们英家无涉,妹妹是个小校尉,哥哥也只挂个闲职,爹爹虽是个尚书,不过是礼部尚书,与权利无涉,洛洛大可放心!”脸上不免又挂起那种欣慰的笑:“洛洛真是长大了,也知道挂念家里的事了!”

    英洛点点头,恬不知耻的道:“哥哥也知道这两年我在外面磨砺,离家日久,很是挂念爹爹跟哥哥,自然是想的多一点了。”本来是没有感情,这会顺口而谈,竟无半点心虚。虽然决定了要好好待这英洛的家人,但她向来和丁灿胡说八道惯了,真的假的,张嘴就来,到后来也不知道自己是真是感激有人如此对自己殷殷以盼切切以待,还是假意感动。

    第三日,除留守将士外,周峥钟瞳英洛薛嘉夏友皆随二皇女回京谢赏述职。

    行路半月,英乔总巴巴紧随英洛身旁,他身后跟着那眉清目秀的侍儿看来也是习以为常,神色不动。想是英乔这做哥哥的护在妹妹身旁做出这种担惊受怕的表情他也见的多了。

    薛嘉是个淘气的,最是见不得英乔,一路之上,本也有些摩拳擦掌放开了淘的意思,还想调唆着英洛一起淘,结果每次到了英洛面前,都被英乔推过去:“你个小毛孩子乱窜什么?”

    薛嘉暴跳:“整天把你弟弟当个娘们儿护着,也不嫌丢人?”

    书画双绝的英乔英公子,当然也是个玲珑心肝的人儿,听了薛嘉这话,微微一笑,拿眼风扫一眼同桌而食的二皇女,那眼神仿佛在说:小子,二皇女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娘们儿啊!

    随手把英洛摁在周峥左边的凳子之上,自己坐在了妹妹旁边。

    薛嘉一头冷汗捡了个离二皇女与英乔都远一点的桌角坐了,埋头苦吃。

    英乔身后侍立的侍儿额角抽抽,翻个白眼,公子就是这种德性。

    几日下来,薛嘉倒是发现,无论何时,英乔总喜欢把英洛往周峥旁边推,同桌而食,倘若二皇女坐在周峥右边,英洛总是被英乔按在周峥左边落座。倘然是夜宿驿馆,英乔总会想法将英洛的房间安排到周峥隔壁。

    而英洛,总是笑微微逆来顺受的模样,最奇怪的要属他一向敬若神明的大将军周峥了。从前他总是想法避着英校尉,这回竟是不忌不避,神态自若。

    薛嘉脑海中,不由浮上两个字:断袖!

    难道大将军,终于被英校尉痴缠的无力抵挡,成了断袖了么?

    这一日行至半路,薛嘉蔫头蔫脑,无精打采落在了队尾,将自己这惊人的推断在心里确认了十几遍,心灵备受摧残。虽说他薛嘉还是个小毛孩子,但怎么说也在男人堆里打滚两三年了吧,那种荤荤素素的笑话十个也有八个听得懂了,这会怎么不为周大将军心忧如焚呢?

    可惜周将军本人,并未意识到自己在下属方面的形象问题,几人陪着二皇女快马而行。深秋已至,树木萧杀,百花俱谢,一岁荣枯业已近尾。官道林中有时冒出只兔子,二皇女便展颜一笑:“听闻钟都尉骑射皆佳,斩射突厥军无数,今日能否让本宫见识一番?!

    少年骑马弯弓,箭去如风,将那只冒失的兔子钉死在了地下,犹不尽兴,搭弓仰望长空,将天上一只苍鹰射下。这般锋芒毕露,那斯文秀气的少年也只是微微一笑,面上笑涡一现便没了踪影,口中犹在谦逊:“二皇女谬赞!谁人不知,周将军马上功夫,天下第一!比起将军来,钟瞳犹在末节!”

    周峥微微一笑:“二皇女有所不知,论起弓马,钟瞳不逊于我!”此言却是真心赞赏。他对麾下这员力将,行军布阵,武功谋略,没一样不欣赏的。

    二皇女长笑:“母皇天下,得众将守护,是我大周之幸!”

    众人皆道些客气话。唯英洛将疑惑的眼光向英乔投去一眼,钟瞳这番作为,比之平日在二皇女面前的不作为,真是让人疑惑。英笑柔和一笑,骑在马上犹能伸过左臂摸摸英洛的脑袋,一脸宠溺,无半丝担心。

    这个人,胳膊当真长得可以!

    英洛心里,着实是不喜与人如此接近,肢体相触,这是上一世的习惯,一个杀手,早将自身以外的任何人的肢体划为危险范畴,多年以来,她已经放弃了信任任何人,亲力亲为。

    就连亲近如丁灿者,何曾于她勾肩搭背过?

    没想到在这古代的战场之上,先是周峥,后是夏友,精明算计的易小三儿,薛佳那个缠人的小鬼,大着嗓门喜欢拍人肩膀留守雁门的谭文,最后一个,也是最无可奈何避也避不开的英乔,跟这些人都曾亲近过。

    特别是英乔,每次看着她的那种眼神,慈爱的能将冰块都给化了,若是开初叫哥哥有几分心不甘情不愿,这会也是心甘情愿了——只除了这位哥哥太过紧张她这位妹妹,行动坐卧,恨不得尽皆放在眼底才放心,那中老母鸡般的眼神,总令英洛心内的某个角落,微微的有些酸涩与无措。

    保证书

    英田是位儒雅的中年男子,长须美髯,面目谦和,语声轻柔。身为二品大员的他,今日着青色常服,坐在书桌前却有些神思不属。

    推门进来的燕婉将一盏银耳莲子汤递上:“姐夫是在挂念洛洛么?有乔儿跟着,还有何不放心之处?”

    英田喝一口甜汤,说是甜汤,里面并未半粒糖粒,这是多年习惯,他不喜甜食。搁了汤匙,嘱咐燕婉:“洛洛喜欢吃甜食,记得一定要放糖!将她喜欢的都准备一些,随时备着,估摸着这两日也就到了。”

    燕婉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面前男子,轻轻点点头,推门出去了。她是十五岁进府来侍候两位外甥的,韶华易逝,如今,也是三十有一的女人了,却仍是小姑独处。当年她本有无数成亲的机会,但她却毅然同范姓男子退婚,进了英府照顾两名外甥,对之后上门求亲者坚决推拒,在英府一待便是一十六年。

    有时候自己也疑惑,已经有那么久了么?为何姐夫卧房里面挂着的姐姐的画像一如昨日般栩栩如生?镜子里的自己依然眉目如画,如二十许人?

    黄昏的时候,仆役们一声声惊喜的呼唤:“少爷们回来了——”

    英田匆匆走出书房,沿着花园的青色小径将身后随身小侍抛在身后,年迈的老管家英南在后面紧紧追随:“老爷,老爷您慢点……”

    七月,前方战报,平狄将军周峥与校尉英洛陷落敌营,英田几乎一夜白发!

    穿过中庭,大堂,大开中门,黑色骏马之上端坐如松,身形纤细,风尘仆仆的少年几乎要想上一想,几番犹豫才下了马,旁边骑在白马之上面如暖玉的男子早早下了马,拉了她的手,在耳边稍稍提点:“这就是爹爹,后面的是小姨母。”

    少年方要上前跪见礼,脑中几经思虑的说词就要脱口而出时,英田上前一步,将少年死死搂在怀中,同英乔极为相似的凤眸一红,几乎就要落下泪来。

    身后的英乔同样红了眼眶,不止,还有英田身后的燕婉,两串长泪沿着如画眉目缓缓而落,却并未出声上前,老管家气嘣吁吁的赶了上来,老泪纵横,拿袖子直擦眼角:“夫人在天之灵保佑啊!”

    要到这一刻英洛才能体会到英乔这半月相随的点点温情在她有生之年是如何珍贵,而面前几乎要控制不住发抖的中年男子那一声无语凝噎:“洛洛,我的洛洛回来了!”终于情不自禁回报了他,“爹爹,洛洛回来了!”

    良久,燕婉笑中带泪:“姐夫这是怎么啦?洛洛历劫归来是好事,怎么全拥在门口,可别让夏公子看了笑话!”

    英田终于舍得从怀中放开了女儿,却仍是携手回头招呼夏友:“两年不见,衡儿是越发英挺了,旅途劳顿,且随你姨母去洗漱一番,稍时摆宴,我们再详谈!”

    夏友上前与英田见礼,甚为恭顺,礼毕上前对着燕婉也是一礼,燕婉坦然受了,笑微微吩咐随身侍女紫烟:“小翠这两日不在,你就随了夏公子左右先去服侍两日!”

    夏友知这紫烟是燕婉随侍大丫环,客气一回:“有劳紫烟姑娘了!”

    紫烟轻施一礼,一路引着夏友娉婷而去。

    引得英洛看个不停。

    不但这位姨娘是位美人,就连姨娘身边的丫鬟也是位美人,一言一行,颇有大家风范。

    英乔在旁摸摸她的头,笑着打趣:“妹妹看什么,你的衡哥哥早就走远了!”

    “哥哥说哪里话!”揭过不提。

    却没注意英田与燕婉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笑。

    自进了英府,英洛简直是被人连拖带抱,早就将别人不能近身的警惕丢到了脑后。英田将她牵进家门,交给了一旁燕婉的手里,她这位姨母,语声轻柔,仪态万千,偏偏最是能折腾人。一个时辰之内,将她扔在浴桶里奋力洗刷干净,从身旁的盒子里拿出颗黑乎乎的药丸扔进水盆里,手巾沾湿以后涂在脸上,英洛只觉一阵沁凉,但见她毫不客气将她脸上面具揭下,随手撕个稀巴烂,扔在地上,口中犹在念叨:“衡儿这是做得什么丑玩意儿!”

    英洛心内不由感叹:看这姨母行事作派,如此爽俐,哪是什么自己初见时的闺阁弱质,大家淑女?

    燕婉却不管英洛将秀眉几次拧起,只拿纤指轻轻抹开,将艳红色的牡丹富贵肚兜给她系上,从贴身里衣到中衣外裳长裙,繁复明丽的百蝶刺绣,金线暗纹,明钿花黄,黄金步摇,白玉手镯,描眉画唇,就连指甲都不肯放过,必要涂上丹蔻才算罢休。

    英洛几时被人这样折腾过?

    都见她短发飒爽英姿,一身黑衣素颜,冷冷的一个眉眼过去,帮中小弟几欲两股战战,他们都不能忘记训练场上她不要命的打法,凡是与她对打者面目青青紫紫,半人半鬼外带三天起不了身,连丁灿也笑称她毫无女儿柔肠,此刻镜中古装扮相温和沉静,容光逼人的女子难道真是她么?

    还是原来的英洛这身体面貌太过诱人?

    做一个冷凝的表情,看起来并无丝毫危慑之力,竟像是美人冷傲一睨,美人如花隔云端,想得而得不到,平白惹人心痒。不怪乎这位姨母一再忽视她的不悦,将她折腾的如此厉害。

    燕婉与英洛相携到了花厅,盏茶的功夫,再见英田与夏友英乔三人缓缓而来。

    “大喜的日子,姐夫却是在忙什么家国大事呢?将……洛洛晾在一边?”

    英洛在姨母说话的间隙,在她话音中捕获到了一丝幽怨的味道,莫非……再看英大人那张礼仪备至的脸便觉得自己多想了。

    “劳婉妹久等,自然是喜事!”

    几人落座,英田自是喜滋滋瞧着英洛,直似看不够。英洛拿起后世八风不动的坐功来,才在这种慈爱兼诡异的眼神下没有丢盔弃甲,只是总觉得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却又说不出。

    英田居中,左首边英乔落了座,英洛本要蹭到哥哥身边,却被他笑着一推:“洛洛还不坐到爹爹右手边去?”看着英洛乖乖坐在英田右首边,旁边夏友亦落了坐,才凉凉点了他一眼,隐含笑意。

    倒是燕婉,在英乔旁边落了坐,回头吩咐开席。

    流水席,曲酒酣,柳叶鸭肝,金钱鸡塔,芹黄鱼丝,红枣煨肘,八宝珍珠鸭,苹果挂霜丸子,脆皮豆沙,雪花核桃泥,琥珀莲子空心琉璃丸子,红烧鱼唇,三丝鱿鱼, 姜汁赤贝香酥鸡……几乎是八百年没有吃过如此精致菜品了,英洛抡开了筷子,吃得风卷殘云,将一干礼仪风度早抛之九宵。

    旁边的夏友半月来难得露了个笑脸给她。

    英田略微动了动筷子便止了箸,拿丫环递上来的香茗尝尝,一脸慈爱的看着英洛苦吃。

    英洛等到想起形象问题,想要补救,已经晚了,秉性这个东西,一时半会实难改正,想到以后长长久久的共同生活,就当她是改了性子罢,便也不再做遮掩,索性大大方方吃了个饱。

    大家都止了箸,英田将茶盏放下,丫环撤了席面,一干仆役退下,就着橙色烛光,英田方才开口:“洛洛离家两年,今日始回,又听说你已经前事尽忘,爹爹本不欲多说什么,但有件事却不能不提……”

    英洛见他郑重其事,心内不由忐忑不安,只得沉下心听他继续说下去。

    “洛洛当日离家入伍,并不是爹爹本意,只是爹爹拦你不住,任你恣意妄为,当年也曾跟爹爹订过个赌约,字据在此,自己拿去看吧!”

    四下无言,英洛从英田手中接过一张半旧的纸张,显见得有两年头了。就着灯光细细看了一番,繁体字加上拗口的文言文,倒也没难倒她。做她们那一行的,前世的苦训还包括鉴别文物古董,国宝流失的罪恶大军里她也身在其中,总算将这张纸上的意思弄了个明白。

    简而言之,就是说之前那个蠢蛋英洛向自己老爹写的保证书,言明自己心中有了倾慕之人,入伍也是为了那人,若自己两年之后回来不能同那人结为秦晋之好,婚事便由父亲做主,自己不得干涉云云。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

    英洛一脸汗颜!

    自己的前身真是个莽姐儿,倾慕谁不好?偏偏去倾慕周大将军!周峥那是国之栋梁,山河之柱石!撞着了这根栋梁不要紧,就算现在回头也不要紧,要紧的是,大好年华,偏偏把自己的婚姻自由交到了老爹手上。

    再看坐得淡定恬然的英田英大人,礼部尚书怎么看都是一副优雅的气度,官场浸滛,微微一笑,竟是带着迫人的压力看过来:“洛洛可是想反悔?或者,同周将军有了秦晋之约?”

    英洛讪笑:“爹爹也知孩儿惨败,何必还拿女儿来说笑?”带着点撒娇的委曲:“女儿不得将军青眼,已是伤心,爹爹还非要提这件事么?”

    作戏做全套,总算同丁灿混说惯了的,一时的应急还是有得,只希望这个老爹容易糊弄。

    英田拿手轻点了下她的脑袋:“小丫头又想在爹爹面前打马虎眼了吗?你拖得,衡儿却拖不得!他离家日久,追随你去军营当一名小小的医官,若不是你,堂堂神医之后太医院供奉也足够了,等述了职,你二人便起程去天目山见见衡儿师尊吧,至于是嫁是娶,全凭你二人自愿,”笑看夏友一眼,意味深长——后者微低着头,双耳通红,“不过衡儿嫁到英家来也不错,洛洛喜欢热闹,只怕天目山冷冷清清,她也住不惯,就让她陪着我这把老骨头也好!”

    英洛瞠目结舌,这个大雷炸得,没有一点先兆——脑子里转过无数个念头,却在一刹那间清明,这个夏军医,原来是追随她而去的,莫怪道一直知道她是女儿身,连面皮也是他作的,还有英乔来的那日,被她调戏了一次,他莫不是以为她已经对周峥死了心,转而对他起意了?

    后背之上,不由得冷汗涔涔,搜索枯肠,偏要找出个推拒的理由……

    眼看着无论如何也不能避免被送作堆的结局了,英洛仍要垂死挣扎一番:“怎么哥哥大我这么多,也没有娶亲?”

    英田捋髯而笑:“洛洛忘了,你哥哥早在五年前就订了亲,只是新娘子目前还没有下落,等找到了新娘子自会办喜事!”

    ……

    无论如何,英洛再不会认为新认的这位老爹笑得有多慈蔼了,他脸上怎么也掩不住的笑容简直是计谋得逞后的j笑——碍着毫无记忆,她却不能追究是不是他下了套子才有了今日这张摊在她面前的保证书?

    真是无从追究啊!

    心内呕血不止,谁愿意嫁个小了六七岁的小屁孩啊?偏偏不能反驳,面上还要堆出满面笑容来,恭顺异常道:“一切但凭爹爹作主!”

    英田满意的点点头:“洛洛乖,你们三个一路旅途劳顿,爹爹也不拘着你们了,这就进去歇息罢!”

    早有机灵的小侍走进来,英田偏要作势扶着他的肩,仿佛骨头老散,劳顿不堪,小侍心内诧异:老爷何时这般困顿过?从来不是步履如风,康健如三十岁的人么?却也不敢多言,乖乖由着他扶着去了。

    燕婉满意的看到英乔抽了抽嘴角,英洛颇为同情的看着自家爹爹,那目光饱含无数深意,似乎再说,原来离家这两年,爹爹并不如看起来那般健康啊……既然姐夫的目地已经达到,她也该歇歇去了。

    她哪里知道,英洛那是欲哭无泪,悔不当初的表情啊!

    永 夜

    那些戏文里是怎么唱的?张生夜会崔莺莺,待月西厢美名扬?

    英府后花园。

    眼前的少年微微一笑,仿若银河里的星子都在他眸内流溢,温雅一笑,万花倾倒,他却用轻柔深情的足以诱惑春闺女子的噪音道:“和我成亲,洛洛不开心么?”长眉微蹙,那情形便是她若是道个不开心,下一秒他便会捧心而碎,那模样着实不忍。

    冷冷的月光让这英府后花园幽光瞳瞳,偶有落叶飘然而下,一派萧瑟,英洛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心内不禁测度,倘若她说不开心,面前的少年会有哪种反应。

    反应一:当头一顿老拳,打得她不辨东西南北,迫于无奈,答他很开心。

    反应二:一路哭着跑回去向新认的老爹告状,将她恶语形容一番,迫老爹拿出家法来……

    无论那种反应,均对她有百害而无一利。眼前此人,这种满心欢喜的深情,跟军营那种将她海扁得差点剩一口气的暴戾少年判若两人,看来她还是不够了解眼前这个人啊!

    做好了落跑的准备,她干笑两声,点头,答:“当然不开心,谁跟你这么古怪的人成亲会开心呢?”初到英府,打架这种事,还是不要的好。

    有什么是她不曾预料到的么?

    长河星子一瞬间全都黯然了,那双流光溢彩的眸子里闪过一瞬痛色,英洛几乎要觉得自己做出了什么残忍的事情之际,他猿臂一捞,将她抓了过来。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这是英洛在后世信奉的无数条信条里面的其中一条,当下不顾一切,一拳打在他下颌,膝盖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