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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回时第2部分阅读

      燕子回时 作者:

    赛马,男子可以载着心爱的姑娘一同比试,只有最美丽最勇敢的姑娘才会不畏惧风险,同爱人共进退,不离不弃,坐上心爱人的马儿,不管他带她去何方!而通常能男女共骑得此桂冠的情人,必会白首为盟,幸福一生!”她这样说着的时候,不看默啜,眼光一直放在那蓝得透明的天空,仿佛在远远的追思当日少年意气风发,同心爱的姑娘共驰单骑的幸福滋味,一张清秀的小脸这时简直像会发光一样引得众人瞩目,明知她说的是假的,连周峥也忍不住把眼光在她脸上多看了两眼。

    那些已婚的倒还罢了,那些未婚的骑手们都把目光投向了自己中意的姑娘,而那些有了意中人的姑娘们,昨日送出花环的也拿脉脉含情的眼神不停的瞅着自己的情人。

    草原儿女奔放,感情多是外露,此刻现场被英落一煽动,浓郁的赛味淡了许多,倒笼罩在了一片粉红色的暧昧中去了。

    最终此次提议被默啜同意了,只是搭配下来,就连梅录啜都找了个年轻的双眼如小鹿般的女子,而周峥却仍是光棍一人站在马旁。

    英落有意大口啃着烤羊排,边灌了两口烈酒,那两团火顺着喉咙口一路烧下去,头都要冒汗了。

    她一路摇摇晃晃站起来,走至周峥身旁:“咦,将军少年英勇,难道就没有心爱的姑娘愿意同你共乘一骑?”

    周峥状似无奈的看她一眼,“这,如何比试?”眉眼间却渗着笑意。

    英落向着旁边站立的姑娘们道:“姑娘们,没有人愿意做我们周将军心爱的人吗?我周将军年轻英俊,一表人材,温文儒雅,可是不可多得的好夫婿啊!”

    那些听得懂汉话的姑娘们嘻嘻哈哈笑成一团,一位圆脸蛋的姑娘答:“我们都喜欢英雄,怎么会喜欢上你们的周将军呢?”

    她这话引得那些上马的突厥贵族和年轻的勇士们好一通狂笑,有的在马儿上颠得差点下来,多亏了心爱的姑娘扶着,还不忘讽刺周峥:“手下败将,还想我突厥美丽的姑娘喜欢?!”

    英落摇摇头,站稳了一点,没想到这突厥的酒还真是烈,两口就将她快喝晕了,虽然她喝酒是为了袪寒,免得一会儿跳下水被风寒入体,这草原的气候,早晚温差都很大。

    拉了周峥的胳膊一把,大声道:“将军,既然姑娘们没有一位喜欢你,那么,属下就暂且冒充一次姑娘吧,为了公平起见,与你共乘一骑,”转头问默啜:“可汗应该不会反对吧?”

    素来凌厉的默啜也好笑的看着他二人:“二位请!”

    周峥上了马,英落笨拙的往上爬,又引发了哄堂大笑。就是草原上五岁的小童上马都比英落上马的姿势要优美的多,也不得不引得突厥人嘲笑不止了!

    好容易周峥搭了把手,英落才颤微微的爬上了马背。

    周峥转头看她一眼,似笑非笑,凤眸里一片流光滟潋,“……携美同行……嗯?”那一声嗯,特别的意味深长,直让英落心乱了一拍。

    在一片哄笑声中,比赛开始了!

    逆水寒

    自作孽不可活么?

    英落现在终于充分理解了此话的意义,古代的宝马坐起来不但颠的要命,还完全没有安全设置,这种高危险的动作对于她这种再世为人的人简直要命!在风驰电掣的当口,她做了陷入此种境地的美女们唯一能做的事:把驾驶员的腰抱得死紧!得亏当初她使了老大的牛劲,挤兑的默啜倒是给了周峥一匹异常高大神峻的马儿,奔跑如风,直让坐在此马身上的她汗湿衣衫,心惊胆颤,真是悔不当初啊!

    什么“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之类的此句纯粹的夸大了骑马的乐趣,但凡歌曲,大概都是掺了水分的生活描摹才能被称之为艺术吧?但如眼前此事,发髻被吹得凌乱也腾不出手来抚一把,风吹衣袍烈烈,打在脸上却是生疼,连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却还是只能拼命大睁着双眸,她可不希望自己跳水的时候是闭着眼睛的,抓不住周峥被激流给冲散了,永沉水底!

    沉在千年之前的水底,是不是着实有些冤呢?

    周峥倒是鸟出樊笼,鱼入深海的自得洒脱,大概是感受到了身后紧箍着他腰的人的紧张,迎着风说了句什么,英落没听全,只零零落落听到几个字:“……连骑马也忘了么……”

    她努力听到这几个字以后,才镇定了下来,马儿却已经驶到了浮桥左近。身后的突厥骑手中有人挥出的鞭子,不知是不是周峥故意的,一拉马头,径给后面挥鞭子的骑手让出半个马头来,那骑手得意的眉眼在英落眼前一闪,早已头前一步跑了。身后的骑手和贵族们见周峥可欺,纷纷如法炮制,倒是梅录啜,恨恨横了周峥一眼,见他犹相让一个马头,一幅“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表情,羞与其为伍,一跃而去。

    此事说来甚慢,马儿奔驰间,却是眨眼,眨眼原是落后周峥的都超过了他,径自过了浮桥,而周峥身后唯有最后一位骑手驮着位红衣姑娘准备越过周峥,此时两人都到了浮桥边,偏周峥此时不知是醒悟了还是后悔了竟丝毫不肯相让,同那骑手并驾齐驱一起驶上了浮桥,那桥本就窄仄,两匹马儿紧贴着,四人都近得腿贴着对方马儿上的腿了,眼看着驶到桥中心水流最湍急之处,周峥忽然转头对着旁边骑手一笑,脚下却没闲着,狠狠一脚踢在那人胫骨上。

    突厥人素有狼血,彪悍非常,如何能受此大辱,狠狠一脚掼过来,将马背上的周峥连着与周峥抱成一团的英落给踢下了水……

    其实只有周峥和英落知道,若周峥安心不下水,突厥人那一脚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将他二人给踢下水的,只是他二人本就苦等此机会,岂会放过,两个人齐齐跌入水中,瞬间就给水流冲了个没影儿,那头载着两人的马儿身上一轻,登时便将那人抛在身后,嗒嗒嗒轻快的跑到对岸去了。

    话说那骑手之后无论怎样辩解都已无济于事,看台上的默啜等人没看到周峥的小动作,却只看到了他飞起的脚,一脚将大周俘虏给踢下了江心,展眼就没了踪影。别人倒还罢了,梅录啜却先急了起来,比到一半人不见了,如何能甘心?先拨马回头准备去救人。其次是左厢察咄悉匐,自己费了老大牛劲抓来的人被这傻小子一脚就给踢没了,当下大怒,也顾不得其兄默啜可汗在场,一叠声的叫人:“跺了那小子的腿!那只腿踢了把那只腿给跺了!”叫罢匆匆带人去沿着江水顺流去追人。

    好好一场盛事,姑娘们怀着无限惆怅,骑手们也大多怀着遗憾与不甘放弃了比赛,统统去江边寻人。

    多年之后,偶有婚姻不愉快的突厥女子,参加过那场比赛的突厥姑娘们,已经做了娘亲或者是祖母之后,还会诅咒那两个“可恶的汉人”,是他们坏了她们一生的好姻缘,才导致今日的不幸。愿高高在上的山神惩罚他们吧!使他们一生也不能同心爱的人儿到得白头!

    此是后话,按下不表。

    彼时两个人掉下水去,也不过就被冲走了一丈远,周峥就在水下定住了,落水的霎那英落只觉得四面八方的水要将自己埋葬,好在,还有这个人。

    她从来不知道周峥有这一手好功夫,任水流如何湍急,他竟能在水下纹丝不动,犹如石柱。待确信两个被他用绳子牢牢捆住之后,他艰难的逆水而上了。此时英落方知自己的水技的确是差劲,比起他来,有好几次她都要憋得断了呼吸似的,几乎要脑袋冲出水面,总是这个人,将冰冷的唇伸过来,渡一口氧气给她!

    本来这是件极尴尬的事,两个大男人嘴对着嘴,此时他怕是还不知自己是女儿身,偏他又做得一本正经,郑重其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和尚样子,英落半眯着眼睛将心里那点子小算计羞愧的都不敢再想,想想都觉得亵渎!

    她真是不明白,同样是人,同样是在水下,此人怎么就能大睁着那双凤目,呼吸顺畅,揽着她的腰,逆流而上,向着上游潜去?

    后来是她根本就不用再想明白了,也是没有力气再想了,她在水下昏昏沉沉,只觉得自己在一片冰冷的水里面移动,脑袋疼得厉害,胸腔里也疼得厉害,胸前的布匝得气都喘不上来,顾着周峥,才没有伸手拉,后来意识也昏迷了,早将周峥在身旁的想法抛了个九霄云外,求生的意志让她半昏迷间使劲撒扯着胸前的布,只觉得自己在地狱,那种痛苦,不能尽述!

    再醒来时她正躺在一处山洞里,洞里点着堆火,身旁那人俊秀的五官被火光描摹的影影绰绰,只是他幽深的眸子正一径的看着她,深深的,含着不解,含着些了然,还有微微的怜悯,说不出的眼光,直看得英落心里打鼓。

    人生若只如初见

    英落微笑着打个招呼,却见某人极不解风情的红了耳根,转过了目光。她无趣的坐起身,再次发现一件事:自己身上盖着周峥的长衫,长衫随着坐起之时顺势滑落,露出下面如玉般细白的皮肤,光溜溜的□!

    人生果然没有最尴尬,只有更尴尬!

    而那个用脚趾想也知道将她扒的一件不剩的始作俑者必是眼前连耳根都红透却再也不肯转过身的周某人了!

    “喂,喂,你……你怎么可以……”

    虽然是别人的身体,但这身体现在可是自己的,且自从自已住进这身体之后,所有功能竟用得同自己的身体一般无二,现在虽然不知自己什么时候会离开,就或者不会离开,但在糊里糊涂中若失了身,也是不好说的!

    周峥不语,坐了一会,竟起身离开了。他身上只着中衣,长衫是早在她身上。

    他起身离开之后,英落愣愣的看着他坐过的地方明显的一滩水渍,摸摸自己身上的长衫,居然是半干的。

    打量所坐山洞,才发现自己的衣物都在左侧支起的简易木架上晾着。最为招摇的是那长长的有带子的裹胸布,光是这样晾着,也足以让她后知后觉得气血上涌,全身发热,只得将身体极力的往那长衫之内缩去,缩到一半之时,才想起,连这长衫也是这男人的,不由得全身火烫,待要扔过一边去,又怕周峥不知何时往返,只得勉强压抑着心跳将全身遮了个严严实实。

    却说周峥出得洞来,方才长出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之前他都没想过英落是个女儿身。

    第一次见英落,她扮成一名公子哥儿跟礼部尚书的大公子英乔同席,将同桌的少年公子挨个打量了个遍,后经英乔介绍,他方知道这俊俏小公子是他二弟,言语间是掩饰不了的宠溺。

    之后英乔多次邀请他同游,每次英落皆同行。

    那一年他回京述职一月有余,竟有大半月同英乔厮混在一处。虽说两人当初确是有同窗之谊,也确是比别人更为投契,但也并未如今次更亲热。

    那时他已年少有名,平狄将军周铮是多少帝京少女的梦想,他自是不及一顾,边关职责所在,突厥从未放弃过对大周边境的马蚤扰,屡次战事,血流成河,他那还有心情去想小儿女情事?

    开春的时候他回边关,英乔将英落托付给了他,只道自己小弟自小在家颇为娇惯,如今将她放至军中历练历练,也好练几分男儿气概出来,以免将来讨不到娘子,不得已只能嫁个女子寻个妻主了。

    现在他方能明了当初英乔临行之时欲言又止之时的未尽之言——想来英乔本意是要撮合他二人,最后还是被一旁站立的英落狠狠瞪了一眼,方才摸着鼻子讪讪走了。

    他倒是实心眼,这两年之内让初入军营的英落颇吃了些苦头,反正是她大哥有言在先,让他这小弟好好历练历练,磨出点男儿气概。他也就不用顾忌的好好将她扔进了军营操练操练。

    两年之内,虽然他从未让英落上过战场,但每次训练都不会让她懈苔,英落这小小的校尉也是训练场上得来的。

    英落倔犟,训练场上即使练得满身是伤满手血泡也从不叫苦,只是睁着一双黑玉般的眸子看着他,平日总喜欢往他帐子里粘,笨笨的抢着干他的贴身近侍的活儿,军中无人不晓英校尉对平狄将军的龙阳之意,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碍着英乔的面子,周峥倒是未将英落如何,虽然不能扫地出门,该得的冷脸英落一样没少。

    但英落,天生就有着火一般的特性,这次得了冷脸,下次依然会灿笑着迎上来,在无人之时,叫一声“峥哥哥!”

    周峥每次一听她如此叫法,总觉得自己全身的汗毛全体起立,传说中的冷脸将军只有更冷,最后的一次他终于忍耐不住,冷冷道:“英校尉要知道,这是军营,哪来的哥哥弟弟,只有上下之分,而无亲疏之别,以后若还是破了此例,什么哥哥弟弟的混叫,别怪本将军依军法论处!”

    军法里,倒是没这一条,但他生性如此,除了拿军法来压制她,他不知道自己还有何种高明的说辞!

    英落闻听此言气得一哆嗦,吃不住劲,墨玉般的眸子当时就涌上了一层水雾,恰逢突厥挑衅,她一怒之下提枪上马,出关迎敌去了。

    当时马上的正是突厥左厢察手下大将察哈,身高九尺,力大无穷,几个回合就将英落打下了马。

    他当时说不出的心焦,却与今天的心焦不同。

    当日或许是因为英乔的关系,但今日,当他将英落拖上岸,寻到此处山洞,看她在昏过去之后手指还是紧紧的抓着胸口,极度痛苦的样子,几下就将她的外袍与中衣给扒了下来,扒的那叫一个利落。

    看她胸前缠着一圈白布,却是疑惑不已,她什么时候胸口受伤了?自己怎么不知道?

    等他将那白布解开,赫然在眼前的是女人白玉般的上半身,但是看了一眼她的喉节,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她全身扒了个干净——这一次他秉承军中知已知彼的原则,将手搭上喉节一摸,捏出半泡水来,那喉节方软趴趴掉了下来,顺势一扯,从英落脸上也扯下一片人皮面具来。

    眼前静静沉睡的少女仿佛是谪落凡尘的仙子,莹白似雪的肌肤,瑶鼻丹唇,浓密如小扇子般的双睫,五官极为精致秀妍,只除了,那双微有细茧的双手,是两年军营生活所留的印记。

    一时间,英落甜甜的叫“峥哥哥”的声音清晰的在耳边响起,少女那倔强的转身离去的背影和眼前的身影重合,思及水中他将冰冷的唇一次次递上去,竟不敢探究那时她心里是何想法了。他的心里,竟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情愫。

    快速出得洞来,捡了一些柴回来生了火,期间他总是边做边愉快的想起以前一些事,英落的粘人,英落笨笨的在他的营房内整理房间的情形,有一次还曾捧着一碗看不出颜色的东西来请他吃,他皱着眉吃了一口,马上就吐了,还奇怪的问:“伙头军都喝醉了么?怎么做出这么难吃的东西?”恰逢前一天他们将又一次前来偷袭的突厥人打得损兵折将而回,夜宴庆功。

    英落当时的表情是古怪又难堪的,脸上倒是没有变色,但耳朵业已通红。

    待得吃中饭的时候,亲随端饭上来,他才知道那一碗东西是英落泡了三天的厨房费功夫给他做的。

    当时心中,确是一哂:本是男儿身,不上阵杀敌,却作妇人形状!

    心下对她,只有说不出的厌恶,现下想起,心中不由得有了一丝丝甜。

    同 行

    周峥再回去时,手里拎着两只野兔,早已扒去皮毛肚肠收拾干净了。

    英落正套着他的长衫,腰间系着根藤结,专注的拿着自己的衣物烘烤,好巧不巧,周峥进去时她手里正拿着的是那条白色的裹胸布,见他回转,尴尬的不知是要放下还是要继续烘烤,后来想起现代社会那彩旗飘飘的内裤胸罩,招摇的挂在阳台上晾晒,遂将那羞涩放下,倒是一幅坦荡荡形状,继续不动声色的烘烤。

    倒是周峥,思及她穿着自己长衫下的娇躯不着寸缕,再思及自己将那人全身上下都看过一遍时的窘境,俊面不由又是一红。

    可恨她此时偏偏没了半分小儿女情状,仿佛手下烘烤的是双袜子似的漫不在乎,尴尬的倒只有自己了。顿时将那几分不好意思放了下来,手根树枝将兔肉串起,放到火上烤起来。

    待得兔肉在火上滋滋的响起来,肉香味在洞内弥漫,英落已将全身衣物烘得七成干,拣周峥所坐背向而立处,将自己衣物慌忙套上,再将周峥长衫递过去,催他也将自己衣物烘烘。

    周峥手里捏着自己还带着她的体温的长衫,一时之间犹如捏着一块烫手的山芋,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其时外面天色已晚,他二人在水中折腾的时间颇久,周峥逆流而上,起先还掩藏形迹,游得远了之后方探头出来透气。那时英落早已晕了过去,周峥被拘已久,长驻边关,这次下水倒让他游得兴起,二则也是不留行迹,溯流而上,直到山脚下才取道陆地,又爬了半日山,方觅得了此洞,已是日已将西,大半日时间,居然就这样过了。

    此日二人上路,翻山越岭,专拣人迹罕致之处而往,加之周峥有武功傍身,艰险崎岖之处便握紧她的手,餐风露宿,食野果,饮山泉偶尔遇到只送上门的傻兔子,也猎它一猎,打个牙祭,一路携手,竟是行了五日有余才走出了黑山。

    越过黑山,若是向南走,则需十来日脚程方能到得平狄军所驻的雁门关,若西去则是甘凉二州,所费脚程也需个五门日。

    却说当日默啜三军出动,也未能在黑河将二人寻回,于是亲去二人房间,有侍卫禀报此间燃火的火折火石均不见,这才猛然醒起怕是二人借水遁去了 ,但想及黑河水势汹涌,他二人落水必是向着下游而去,直到三日后下游连二人一丝蛛迹也无,这才派五百小队去上游看看。这五百人直到第四日才回来,寻得山洞里一堆骨头而以。

    默啜震怒,下旨彻查此事。想那周峥,身中软筋散,若无解药,也只是勉力维持个常人的力量,那英落武功奇糟,气力不济,如何能够溯流而上?

    此事牵连出了梅录啜及右厢察,默啜当即将右厢察一族降罪,罚入他族充奴。

    少了右厢察制衡,自此左厢察势力渐起,渐有将默啜架空之势,此是后话。

    周英二人既跑,默啜即着两队去雁门关必回之路去拦截,想周峥即是雁门守军统领,必回雁门无疑。那知此时二人却已经混入了一支商队向着甘凉二州进发了。

    二人混入的商队乃是江南易家的商队,此次行商的却是易家的三小姐,易小三儿。

    突厥虽与大周交恶,但却不怎么限制商队来往,两国军队在雁门关外拉开了架势的拼命,却也有商队绕道玉门,除了铁器马匹生意不能做之外,倒也可以做做皮毛药草生意。

    突厥人擅猎,草原雄阔,山脉间藏着汉人喜欢的熊、驼鹿、棕熊、狼、山猫、狐狸、獾、狼獾、鼬鼠、紫貂、狍、麋鹿等,这些动物身上各有奇宝,山中所有药材亦是奇珍,易家拿汉地丝绸盐巴茶叶之类以物易物,甚而用此地所产药材制成药丸,效果非凡,再转买给那些突厥贵族,确是获利良多。

    让英落对此间生活总算有了根本性的了解的是易小三儿。

    当日二人衣衫褴褛的向着甘凉二州而去,怜巧碰上了行商至此的易小三儿。

    易小三儿此人,原来她老爹易千给起的什么名儿没人记得,父母过世很早,家业都是易家长子易柏与二子易数操持,二人对这自幼失怙的小妹疼爱非常,自小便叫她小三儿,年纪渐长,外人见这二人行商,总有一人将小妹带在身边,唤小三儿,众人也便在其前加个姓,直唤易小三儿。

    易小三儿那日坐在马车里多日,正骑着马儿活动活动腿脚,却见他二人相扶相携而来——其实是英落拖着周峥的胳膊半挂在他身上而来,多日赶路,将她两脚走得红肿,几乎不能落地,加之二十来天相处下来,特别是后来这六七天的患难与共,两人之间可谓有了生死不弃的默锲,英落也便腆着脸拖着这男人的胳膊走。

    她却不知,此举在周峥心中做何感想,大周民风虽是承袭大唐,再是开放,如此这般纠缠,也必是有点感情纠葛的了。

    看在易小三儿眼中,更是如此!

    她微微一笑,扔下车队,纵马来到了二人面前,将他二人细细打量,打量完了,咂吧着嘴向英落道:“喂,这位姐姐,你这夫君倒是有股子英气,叫人一见难忘。”

    英落走了这么多天,终是见着了群人,再看此女身上衣衫,虽为行路方便,却也是汉人打扮,早就乐了,最乐的是此女身下所骑,若能结交,当能解放自己饱受苦役的双足。

    心里盘算好了,当下正色:“这位妹妹不可混说,此乃家兄,我兄妹二人落难至此,若能得这位妹妹相助,回归故国,落必重谢!”

    她虽与情场无涉,但多少明白男女间微妙的好感,并不是什么坏事,若能稍加利用,也许有意想不到的好处,因此极力要将二人关系撇清,只有兄妹才是去疑的不二法宝。

    易小三儿闻言,当下起了结交之心,也不管英落那一通天花乱坠的落难经过是否合理,照单全收,将身下坐骑予了周峥代步,笑嘻嘻携着英落的手进了马车。

    臭味相投

    易小三儿这次行商所获不菲。

    银钱利益自不消说,战争甫起,各地商贩中那些胆色颇小的早早将生意收缩,不肯再冒此大险,况这种旷日持久的争战,两国之间一时之间难分胜负,若以大见小,拿两家来比,不过是今日你咬我一口,明日我回咬一口,天长日久,竟都是恩怨叠加,无从算起,打仗,血肉横飞,子民离散,也便成了一种本能。

    余下的,便是积累数十年乃至几十年的恩怨,两国的兵士军队之间如隔世仇人_____那仇怨累积了几代都不能消散_____便是所谓的仇人相见份外眼红,不拼个你死我活不罢休。

    但依着普通老百姓乃至商人或者贵族之间,本国本土贫乏的特产便不会因为战争而拒绝使用,相对来说只有更加匮乏,此时行商,获利比和平年代更为丰厚数倍不止。

    易小三儿便是这种大发战争财的人。

    年方十六的她自小便被两位兄长带在身边手把手的教导生意经,无论大小事情,她是算盘打得刮刮响___典型的会算计。

    自十五岁开始她便独自行走大江南北甚至周边各国。各国或者各个地方于她的分别,不过是可赚的银子多寡的区别罢了。

    但她生平除了银子第一,美男第二,便是享受生活好吃好玩第三。竟正是少年心性,跳脱不定。

    今日一行,银子已得,美男身边左偎右抱的两位也是顶顶绝色的,至于好玩的,眼见着那自称落的女子上车,对着她左搂右抱的齐人之福给惊的目瞪口呆之后,她方觉得今日一行有趣之极。

    岂料那女子只是一愣神的功夫,遂笑嘻嘻赞道:“妹妹好手段!”

    易小三儿不由一乐:“那是!”

    她却不知,来自异世界的英落虽然也给吓得不轻,枉她以为面前这女人容色妍丽,举止豪爽洒脱,且兼着服饰上好,她虽不懂此地的衣料,但好的东西一眼过去,细节之处就可见真章,金丝绣线与那精细的作功岂是寻常百姓可穿的?至于服装一节,古今倒是类同,越是织料上乘手工精细的越是值钱,但眼前的女子,搂着怀中左右两个男子,那种轻佻暧昧却让她大为叹服!

    此种举动,就是放在帮中男女之情最为豪放的丁灿身上,也是从未有之的!丁灿换男人虽然换得频繁,也没见过左拥右抱的。难道是这个古代比后世更为开放?

    左思右想,不得而知。

    无聊慨叹之际,就将眼光放到了易小三儿的身边人上。

    左边的穿着桃红衫子,右边的穿着绿柳衫子,两位的五官倒都堪称绝色,只是都搽的香喷喷的,倒真应了那四个字了:桃红柳绿。

    英落咂咂嘴,将那穿着桃红衫子的男子递过来的一杯温温的茶水一饮而尽之际,皱着眉头请求;“三小姐能不能请你的车夫停下来,我还是下去同我大哥共乘一骑得了!”

    易小三儿不由大奇:“难道我的两位小爷如此绝色,还不够你看的?”用眼神看看她早肿起来的脚,“骑着马你不嫌颠的慌?”

    寻常人等,若是见他人觊觎自家小爷脸蛋,还不得醋味冲天,冲上去一顿暴打,早将人丢去车外了,哪知这易小三儿却仿似自己的小爷是个待人观赏的稀世之珍,共赏以酬知音。

    英落寻思:此种胸襟气度,当比得上丁灿了,想当年丁灿为了同她共叙革命的姐妹之情,三番四次来游说自己,要将自己最喜欢的情人阿德送给英落,奈何英落在别事上皆是一点就透,惟独男女情事,至今懵懂,推拒得极为彻底。

    到最后,丁灿连“姐妹是手足,男人如衣服”这话都说了出来,那知英落淡淡讽她:“原来我在你眼里就是一没穿衣服的主儿,要不你怎么急着把自己穿的旧衣给我,感情是急着去找件新的衣服好穿啊!”

    丁灿当时恨她恨得不知如何是好,黑道上杀人不见血的女魔头硬生生给气得跺脚,头一回露出了女儿娇态。

    忆起往事,许是易小三儿同丁灿的相似之处让得生了亲近之心,英落堆起笑意,道:“妹妹说哪里话,姐姐是对香粉过敏,阿嚏!阿嚏!”说完还重重打了两个喷嚏。

    好在这几日餐风宿露,倒真是有点伤风,打个小喷嚏还难不倒她。

    易小三儿见此,倒不为难于她,喝令车夫停车,让英落下了马车。

    英落再一次将自己那笨拙无比超级难看的上马势展示于人前,长长的车队只听得吸气之声和闷笑之声,易小三儿笑得肚痛,连她身边的桃红柳绿皆笑倒在车里。

    周峥无奈的一笑,一把将她揪了上去,困坐于胸前。

    关于上马,其实这倒不能完全怪英落。她素来胆大心细,但人生来是有克星的,落于古代她才发现,自己对这种喷着鼻息不时撂蹶子的动物真的是有点恐惧心理,万一摔下去摔个断胳膊断腿儿的,可不是一个惨字形容得了的!最起码同人搏命,技艺精湛,不受伤也不是没可能的。

    此时周峥将她困于胸前,却正合了她意,他的两支胳膊可不就是宝马身上的安全带么?

    马儿踢踢踏踏向前,晃晃悠悠中英落慢慢的睡熟了,她梦到了许多许多的往事,父母带着笑意的脸,丁灿得意的笑脸说:英落,我这件没有穿过的衣服送给你!”说罢将一名男子推到了她面前,她细细一看,天哪,这人怎么长的跟周峥一模一样!

    她眼睁睁看着那男子俯身过来,将自己冰冷的唇贴了上去,冰凉冰凉的,就跟那天在水里的温度是一个样……她觉得冷,将自己使劲团了团,渐渐觉得后背之上似乎很是温暖,于是更向后挪了挪,选了个更舒服的坐法,深深的睡了过去……

    易小三儿坐在车里,看着这诡异的一幕,马上骑着的高大男子将女子小心的圈子在怀抱里,温柔的眼神细细打量梦中的她,脑中不由的就冒出了“乱 伦”两个字!

    挥挥手,将车帘放下,马车继续前行。

    这日晚上,一行人歇在荒山。

    英落见易小三儿与两位男子行动坐卧皆不离左右,不由打趣:“妹妹与两位男子如此离不开,不知将来要嫁哪位?”

    记得以前她如此调侃丁灿的时候丁灿总会大言不惭道:“大不了我全娶回家,娶他十个八个!!”

    岂料易小三儿如是道:“姐姐有所不知,我这才娶了两位小爷,妹妹还拟娶他十位八位夫郎呢!”

    一番话让英落目瞪口呆:“女子可以娶这么多么?”

    易小三儿反问一句:“你不是大周人?”

    英落本能的是应该点点头的,只是这半晌拐个弯想到了自己这具身体倒是如假包换的大周人,反问:“我不是大周人难道还是突厥人不成?”

    易小三儿使劲的摇了摇头。

    若说她是突厥人也不像,突厥人深目隆鼻,眸色有褐色绿色蓝色等,就是没有黑色的,看此女面相,倒极是秀丽绝伦,江南女子的脸形,只是身量高挑,比一般的女子是高出许多,比她这江南来的女子刚好高出了一个脑袋。她却不知,就英落这等身量,混在男人堆里也还算是矮的,再加骨骼纤细,以前的那张水中泡过多时终于全面罢工被周峥撕下来的人皮面具,虽算不上绝色,也是个清秀的男儿脸,在军营里才被人称作娘们儿的。

    但是,若说她是大周人,怎的对大周的婚俗如此无知呢?大周这几百年间一直是女帝当政,更是坚决彻底的贯彻了男女平等这一说,所用官员,惟材而已,无分性别。但女帝执政,每三年一次的选秀选的便是男儿家,民间也有嫁娶一说,所执者,不过是入男家门还是女家门而已。娶这个词,成了通用词,男女均可用,若是男方进了女方的门,自然是女子娶夫,若是女方入了男方的门,便是男子娶妇。

    这些,还未踏上大周土地的英落如何得知?

    那知周峥倒是来了一句:“小姐见谅,我这位妹子前段时间不小心撞坏了脑袋,有些痴痴呆呆的,她的话小姐还请别放在心上,等到了甘州,我兄妹二人自会离去!”

    易小三儿岂会放过此等好机会,当下欢喜的答道:“公子多虑了,令妹言语可喜有趣,行路沉闷,正好解解乏!”

    他二人一唱一喝,倒是让英落歇气不少,好个周峥,竟还编排她脑子坏了!

    就连那两个容色绝丽的男子也都抿着嘴儿笑,笑完了一个体贴的将面前小桌上深紫色饱满欲滴的葡萄剥一颗出来喂了给易小三儿,那易小三儿也不推辞,就着他的手张开了樱唇,含了进去,顺带着将那如玉般的手指拿贝齿轻咬了一下,另一位拿着一条粉白的帕子将她嘴边的葡萄汁拭去,还要柔声问一句:“妻主啊,你这是从哪捡来的这么一宝贝啊?还是个坏了脑子的,长的倒是不赖!”

    英落这口气啊!

    死缠烂打

    易小三儿此人,按后世的话说是脸蛋儿一流,身材一流,家世————放在后世也是一流,放在大周有待商榷,此种情况之下,才造就了此女肆无忌惮的性格。

    同行的五天里,她抓住一切可乘之机,见缝插针死缠烂打把后世那些男子歪缠的招数用尽在了周峥身上,那种殷勤小心体贴真正让英落开了眼。

    周峥倒是不为所动,有时想起过往看着英落不由会心一笑。想当初,在军营里的她也如现在的易小三儿般歪缠。

    有好几次,军医夏友黑着脸,将她从自己的营帐里揪出去,扔到小校场暴揍一顿。

    可怜英洛,武功不如他,被人揍完了,再扔进医帐,裹好伤总有几天会被夏友抓了苦差,碾药晒药切药,举凡粗活累活总是扔给她。

    下一次,周峥若见着她时,必是她从夏友的军医帐里一路苦逃出来的!

    好容易行至玉门关了,几人坐在玉门关内的小茶摊上喝着糙茶。

    可怜易小三儿的两位小爷,倒是好脾气,不声不响,不哼不哈,乖乖坐在一边喝茶,看易小三儿如何使出浑身解数实施追夫大计,端的贤良淑德。

    反是英落对着两位绝色帅哥不平道:“二位不将自家妻主看紧点,她这幅色相,将来可不定招惹多少风流债?”

    自易小三儿知道英落无意中受过伤,前事尽忘,便好心的将大周的婚俗人情一一道来,别的倒还罢了,唯有这女子纳夫,且是三夫四侍,真让英落见识了。

    她当初傻呵呵的张着半个可以将鸡蛋塞进去的嘴,瞪了易小三儿足足有半个时辰,娘哎,看她到什么地方去了?

    不由她不感叹:来之前为何不带着丁灿一起过来啊,这简直是她梦想之中的世界嘛!

    好不容易想明白了,转着眼珠将眼前的二男一女细细打量一通,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易小姐若有三夫四侍,万一将来生个孩子,可知道谁是孩子的父亲么?”

    噗……

    易小三儿将口里的半盏云雾峰的上好茶水淋淋漓漓浇够了英落一张俏脸,末了红着脸强辩:“这事……这事我自然心里清楚!”旁边两位男子早红透了脸,死也不肯再多看英落一眼,就怕她下一句蹦出更不得体的话!

    咳……咳……这种事也是能拿到台面上来讨论的吗?

    可见这人脑子真的坏掉了!

    易小三儿无限悲悯的看着眼前的傻妞儿,再次暗下决心,聪明人决不同傻人一般见识!

    因此,眼下,她也只是淡笑道:“英大哥若喝不惯这茶,我们稍事休息,回头我在马车上烹了上好茶水再饮可好?”

    周峥道:“那倒不必!”言罢一口将杯内茶水饮尽。这几日他对外自称英乔,冒认英落大哥的名儿。无他,平狄将军周峥这几个字在大周,怕是妇孺皆知,“我兄妹二人叨扰易三小姐良多,诸般恩惠,将来有日还报。只是此时我兄妹二人怕不能同几位同路,还是就此别过罢!”

    易小三儿犹不能信:“贤兄妹将去何方?怎知我们不同路?”

    “我兄妹二人将赴雁门关!”

    “这……这……确是不同路……”易小三儿转转她那妩媚大眼,垂死挣扎:“我的车队可以先行护送两位到了雁门关,再度南下啊!?”

    见他二人都不作声笑看着她,突的站了起来,高声唤那车队的头:“易青,易青你过来……”

    易青原是此次押货的头儿,他深知三小姐脾气,平日看着笑模样,若是激起了她的雷霆之性,还不定如何将他扒皮拆骨呢,因此担了十二万分的小心,一溜小跑的过来了。

    “你将此次货物今天之内出手,所得银钱换成粮草,我们同英小姐英公子去雁门关支援平狄军去!我等商人,虽为银钱,但若不是这些铁血男儿为国驻守边疆,哪得我等安定环境去做此富贵营生?!”言罢嫣然一笑:“若是两位哥哥知我此意,怕是也会赞赏一声!”

    易青呆傻傻看着自己这位头脑发热的主子,不明白一向精明稳赚不赔的小姐这是发哪门子的邪,要去做此亏本卖买?心有质疑,却也没胆子点破。

    易家三位家主,两位公子都好商量,就这位三小姐,那是他这等寻常下人能惹得起的吗?那不是老虎嘴上捋毛————活得不耐烦了嘛!

    放眼四周,正是十几年前驻守此地的一位颇出名的上将军所写的诗:“玉门关城迥且孤,黄沙万里白草枯。南邻犬戎北接胡,将军到来备不虞。”

    在此荒蛮不毛之地,就算这车上所押都是上好皮毛玉石,哪有商人有这等胃口吞得下去?

    但他敢说不么?

    易青边擦着冷汗边连连点头,边心中哀叹自己命苦,口中喃喃:“小姐可否宽限属下两三日?将这几车货物转成粮草,也得费点时间不是……”

    易小三儿双眉一凛,易青吓得立时住了口!

    倒是周峥看不过去了,代他解了围:“我兄妹二人也可晚个两天起程!”

    既然无论如何都甩不脱易小三这块狗皮膏药了,那也没必要让她手下的人如此为难了。

    易青感激涕零的偷偷瞥了周峥一眼,喏喏的退了下去,自去一边发愁不提。这边易小三儿闻听此言,立时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