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舟 作者:楚寒衣青

    织部长夫人是京城顾大少的继母，顾大少和这位继母关系不好。

    这个八卦在圈子里早就不新鲜了,是这里头的人少少都知道。但是,贺海楼想，八卦只是八卦，顾沉舟从来没有直接或间接地在外头表现自己与家人的不同——哪怕出国前曾有两次，几个月前他在天香山山庄为顾正嘉举办的那场隆重的生日聚会也足以抵消切了。

    看见贺海楼没有回答,顾沉舟说：“贺少倒是挺关心我的。谢了,不过……”

    贺海楼的目光始终对着顾沉舟的眼睛。

    随着这句话，他终于看明白了这双平静黑眸中潜藏的情绪。

    冷静冷淡冷漠冷酷。

    赤.裸裸的评估。

    贺海楼的手掌按在水池边沿，他听见顾沉舟接下去的话：

    “不过贺少可以别把注意力放在其他地方，而不仅仅是江之市的，”他似乎轻轻顿了下，“市长和市委书记两个人身上。”

    “太过大材小用。”顾沉舟最后含笑着说了句，就对贺海楼点点头，离开洗手间。

    贺海楼抬手摸了把有些发烫的脸颊，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对方很快接了起来：“贺少，您好。”

    “嗯，”贺海楼说，“事情怎么样了？”

    “很顺利，他前两天就出公差走了。”接电话的人声音轻松，“现在想来已经跟贺少的计划样，在京城和那位夫人进行接触了。”

    “是吗？”贺海楼的声音淡淡的，“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什么？”电话里的人反应不慢，“没有，领导只跟以前的老领导接触过。”他顿了顿又说，“这种事要是点不跟外部接触反而很奇怪，他也是走动了好些地方了……”

    跟贺海楼交谈的人显得很谨慎，所有人名都用不确定词语代之。

    “我知道。”贺海楼不耐烦地说，他将手举到眼前细看——感觉没有错，他想——指尖正以极细微的幅度轻轻颤动，“算了，就这样吧，大概他也是猜的。”

    这个他是谁？电话那头的人心里猜测，嘴上笑道：“贺少忙，贺少什么时候有空如果要来江之市，定要来找我，让我有这个面子，能好好招待招待贺少。”

    回答他的是直接的电话挂断音。坐在办公室里的男人早就习惯了通话对象的喜怒无常。他跟着挂了电话，慢悠悠端起杯子，喝了口热茶，才‘刚刚’看见垂手拘谨在门外的中年男人，‘立刻’起来，‘惊讶’地迎上前说：“哎呀，这不是林主任嘛！林主任怎么在这里？快进来快进来，别人看到了准以为我工作不负责任——”

    林主任夹着文件袋躬身走进来，赔着笑说：“方秘书，我是来见张市长的，有些文件需要张市长的批示。”

    方秘书又是把人按在椅子上又是作势泡茶，在林主任连声说不用之后才勉强地放下茶壶，露出难色来：“林主任，不是我不给你方便，但建设局的事向是郑书记把抓啊，现在你要张市长来批示，这不是叫工作程序都乱了嘛？”

    “是这样，是这样，”林主任脸上带着苦色，“不过郑书记出了公差，现在确实不在……”

    “那就等两天吧，反正也才两天功夫嘛。”方秘书心情愉快地笑道。

    次通话跨过大半个国家。

    草原马场的洗手间里，贺海楼靠在洗手池边上，看着还兀自细微颤抖的手指会，突地放进嘴里咬，鲜血立刻染红他的牙齿。

    “顾沉舟……”他咬着手指，从喉咙深处滚出几个含混的音节，作用在牙齿上的力道越来越大，殷红的鲜血在他下唇间积了个小小的水洼，接着满溢出来，顺着他的嘴唇滑到下巴，然后滴滴答答地落到地板的白瓷砖上。随着时间的推移，指尖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剧烈到定程度，又转为麻木。

    好半晌，他松开牙齿，将已经血肉模糊的指头放到水下冲洗。哗哗的流水冲过指腹，再往下时，已经变成浅红色。

    贺海楼弯腰用手接水洗了把脸，压下脸颊上的热度。他抬眼朝面前的镜子微微笑，镜中的人也跟着向他微微笑。

    贺海楼满意地收回目光，向洗手间外走去。

    好像每次见到顾沉舟，都比上次叫人激动。离开洗手间的那刻，他这样想着，这可真不太好啊。

    不过确实。他又想到，光光想着就觉得自己心跳加速、身体燥热。

    可以期待下次的见面。

    这天上午的最后，顾沉舟驱车回了正德园跟自己的爷爷奶奶吃饭，贺海楼带着些还没玩够的人去了另家会所，而几个小时之前作为顾沉舟贺海楼谈话中心的郑君达，正在京城家茶座的包厢里，等着自己的妹妹郑月琳。

    13点14分31秒，在秒针滴答滴答向前，分针马上要跳到约定时间的那刻，哒哒地高跟鞋声从外头传来，接着包厢的门被推开，头发盘起来，穿着干练职业套装的郑月琳走进包厢。

    “大哥。”郑月琳对郑君达说，“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回家吃顿饭？”

    “去哪个家？”郑君达今年四十八岁，但平常非常注意养生保健，看过去跟四十出头的人差不。

    郑月琳似乎没听出来对方的话锋，坐下来说：“当然是爸妈家，你在外地工作，年到头回不了这里几次，我每次过去爸妈都会念叨。”

    “我倒是想留下来陪陪爸妈，两老的身体都还好吧？”郑君达说。

    “挺不错的。”郑月琳说，停了会又问，“哥，你突然回来……”

    “我想问点事。”郑君达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江之市的事，顾家有没有插手？”

    郑月琳皱下眉：“新军怎么可能会插手？”个中央的组织部长，个地市级的官员，哪怕闲时发下话，也算太高看对方了——何况顾新军做人做事向谨慎，对其他人的斗争，是向来不会轻易表态的。

    “我不是说妹夫，我是说顾家。”郑君达的说，几十年朝夕相处的兄妹，他看对方个表情就知道对方要说什么。他有些无奈地摆摆手，“顾家又不止你老公个，别忘了你那个继子。”

    “他还没有出来工作。”郑月琳说，略有些疲惫地吐出口气。

    “没工作又怎么样？名气不照样大得很？”郑君达说，“月琳，我知道你因为小柔的关系偏心那个小子，不过你跟他相处了这么年，不说这次的事是不是他做的——你就说说他到底有没有本事做这件事？”

    “好，他有。”郑月琳说，“但难道因为他有本事，你在江之的不顺就是他私下动手的？——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我也没有这么说，就是问下罢了。”郑君达尽管这样说，脸上的表情却分明变得冰冷了。他不等郑月琳说话，端起桌上喝了口茶，同时把话题的主动权要过来，“我这次回京是出公差，晚上会回家吃饭，你也回来吧，带上正嘉，我们家好久没有起吃饭了。”

    话说到这里，郑月琳脸上终于露出了点笑意：“嗯。”

    “中午吃过了没？”郑君达又问。

    “已经吃过了。”

    “下午还要开庭吧？不打扰你工作了，”郑君达说，接着仿佛又不经意地提起，“对了，正嘉以后的路决定了没有？”

    “他还在想。”郑月琳说。

    “你也上上心吧，”郑君达说，“让正嘉走出去，跟圈子里的人接触，交几个好朋友。”

    这回郑月琳没有掩饰自己冷淡的神情：“大哥，我知道怎么做，正嘉会选择他自己想走的路。”

    “你不让他进去走走，怎么知道这条路他不想走？”郑君达说，他脖子微仰，十指交叉，“你当心正嘉和顾沉舟起冲突？”

    “大哥……”郑月琳脸上不可遏止地流露出厌烦疲惫之色。

    “我知道你在怪我三年前拉着爸跟顾沉舟打对台。”郑君达淡淡说，“不过你自己摸着胸口说说，沈家和郑家都是顾家的姻亲，凭什么每年沈家大办他们老爷子的寿筵，我们郑家就只能在家里小聚？”

    “月琳，我知道你觉得对不起小柔，小柔当时也是我们家的常客，我们都很喜欢她。”说到这里，郑君达也是字斟句酌，“但小柔已经过世那么久了，你再觉得对不起她，给顾沉舟当了这么年面团似的继母也够了吧？”

    “何况当年，”他最后说，“也是小柔身体确实不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3000字再发，总共八千，有点写晕了otz……

    这章加，感谢以下三位书友的长评，加什么的因为差不每天六千，所以不太好承诺，不过看见长评or霸王票or书评特别什么的，定会努力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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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还爱所有喜欢这篇文看到这篇文的姑娘，你们都是最萌的妹子！

    最后来只镇章猫，大家萌发~=3=

    35、第三十五章 沈柔 ...

    正德园的山脚有个天然的湖泊。

    顾老爷子除了爱养花养鱼外还有没事垂钓的习惯,顾沉舟这天回来正好赶上了自己爷爷在湖边垂钓。他拿了顶草帽和马扎就往湖边走去，倒了目的地时,正好看见顾老爷子甩钓竿，条鲤鱼从湖中跳出,带起溜儿的水珠，被甩到了草地上还不住扑腾着尾巴。

    “爷爷。”顾沉舟走上前去，将小马扎放在顾老爷子身旁,同时带起草帽,瞬间就跟河岸边普通的钓鱼人没有什么区别了。他弯下腰帮顾老爷子解开钓钩上的鱼，将那条看上去挺肥美的鱼放到盛了水的鱼篓里。

    顾老爷子对顾沉舟的来到显得有些意外：“今天怎么不在亲家那里吃饭？”从小时候开始，顾沉舟每次去沈家，除了真正有事外,都会至少留在那里吃顿中午饭。

    “贺海楼临时过去找我了。”顾沉舟说。

    “贺家的小子啊。”贺海楼的事情偶尔也会传到顾老爷子耳朵里,顾老嗯了声就没再说什么，“过来了就陪我钓会鱼。”

    顾沉舟笑着指指自己的草帽：“早就准备好了，爷爷。”

    顾老莞尔笑，将注意力再放回钓竿。

    顾沉舟开始有搭没搭地和顾老爷子聊天，说说自己的事情，也说说其他的事情，还谈到了不远的换届选举。

    “爷爷，这次内定的人是不是贺家？”

    顾老不置可否，盯着水面上的动静，好会才说：“这可是你自己猜的。”

    “我们顾家呢？”顾沉舟轻声问。

    问题是关于自己家的，话就比较好说了。顾老说：“你爸爸这个位置坐得没什么大错，或许不动，或许调调。”

    “不会进步？”顾沉舟问。

    顾老对这个有些大胆的问题没有表示什么，只是摇摇头说：“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你爸爸在组织部上做事公正稳妥，这很好。但同样地也没积累到太人脉。而且那些位置，往回数个十年就定好了。旦变了，就意味着局势要乱了。”

    顾沉舟应了声，没有接话。

    顾老爷子倒是突然问：“你最近挺关注江之的？”

    “爷爷……”顾沉舟刚说了两个字，就被顾老打断了。

    “别打马虎眼，”顾老说，“好好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想君达那个小子进京？”

    郑家是顾家的老部下，顾老爷子年轻时候的时候也见过郑君达两次，郑君达刚步入仕途的时候，顾老爷子也是扶了把。但后来顾郑两家联姻，郑君达出去做官，几年之后反倒再没有见了。

    顾沉舟抬手捏着草帽边沿：“有人在背后暗暗支持张腾和郑书记打对台，在这个敏感的时间，哪怕不是为了对付顾家，也是在对付顾家。”

    顾老接受这个说法：“让他进京呢？”

    “爷爷，不是我让他进京，是他自己要进京的。”顾沉舟声音淡声说，“郑书记被个快要退休的市长打败了，除了进京找关系还能往哪里走？支持张腾的人如果是为了对付顾家，之所以将焦点集中在郑书记身上的原因，除了让郑书记凭借自己的身份搅乱组织部长的后院，还有什么？——难道因为江之市郑书记才有八斗位高权重？”

    顾老爷子拿着钓竿半晌，微微叹了口气：“小舟，我们这样的家庭，家里是不能闹出事情来的。”

    “爷爷，我跟您发誓，我没有动过郑书记个指头。”顾沉舟说，“他以为我动他……”他抬了头，顺着草帽的边沿，看见明亮的火球在天边洒出万丈光芒，“半是支持张腾的人诱导，半，”他眯起眼，微微冷笑，“大概是自己做贼心虚吧。”

    又是阵逼人的沉默。

    “进来吧，”顾老爷子突然说，“你来得晚，新军今年已经五十了，再拖下去，顾家要有断层了。”

    顾沉舟缄默会，低声说：“再等等，爷爷。等换届之后，我想好好看看这次的换届选举……”

    这天晚上，郑月琳下班之后就亲自驱车前往京城高中，去接放学的顾正嘉。

    跟着同学起从学校走出来，顾正嘉看见郑月琳的车吃了好大惊：“妈，你怎么来了？”

    “带你去外公家吃饭。”郑月琳简单说，对着在顾正嘉旁边的男同学点点头，在顾正嘉和对方道别后，就打开副驾驶座车门让顾正嘉上车。

    “怎么突然去外公家吃饭？”顾正嘉奇怪地问，郑月琳做事向有计划，平常临时改变计划什么的，她都会提前通知他让他做好准备，“也不先跟我说声。”

    “你大舅回来了。”郑月琳回答，按下车载收音机收听新闻。

    顾正嘉这才发现自己妈妈的心情不怎么样，他小心地瞅了驾驶座上的郑月琳眼，老老实实地闭上嘴巴听广播。

    车子到达郑家的时候，正好是吃饭时间。

    郑君达的突然到来显然让郑父郑母极为高兴，桌子上摆了满满桌子菜，还开了瓶茅台，酒都倒在杯子里了。

    走进家里，郑月琳终于露出了点笑脸，带着顾正嘉问候了父母就起坐到桌上，顿饭吃得有说有笑。

    饭后，顾正嘉和郑君达起在客厅看新闻，郑月琳则帮着母亲收拾桌子，在将碗筷都收进厨房后，郑母推了推郑月琳：“别忙了，去你爸爸的书房吧，你爸爸有点话要跟你说。”

    郑月琳神情冷淡地摇摇头，接过母亲手中的手套：“我来吧，什么事这么急，连这十来分钟都等不了？”

    “你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郑母低声责备，“他们个是你爸爸，个是你哥哥，要说说你就听着点呗，不成的话另只耳朵放出去不就好了？”

    “如果我不听就不会带正嘉回来了！”郑月琳说，顿了顿，她又说，“我每次带正嘉见大哥，大哥是怎么做的？话里话外拐着弯儿要正嘉讨好他爸爸再和他大哥作对！他想干什么？哪怕不喜欢沉舟，他怎么能这样带正嘉？那时候正嘉才几岁？四岁五岁有没有？——哪怕是他如愿了，沉舟真的不回来不进政坛，顾家还有那么姓顾的子弟等着提拔，资源能朝他再倾斜几分？”

    “小声点！”郑母责怪地轻拍了郑月琳下，“你大哥是心病，当年如果顾家的大儿子没有闹那次，你大哥就顺利升上去了，现在哪里只有个地市级书记的位置？”

    “那是新军的决定！”郑月琳冷笑说，“他都当了这么年的官了，还以为这是在过家家？当时沉舟才几岁？在家里闹下新军就改了决定了？——当时不帮是因为他就没有这个资历和能力！没错，凭顾家的能力，真要争那个位置是争得到，当时如果争到了大哥现在确实不止个地市级书记。但凭什么啊？他是组织部长的妻兄不是组织部长的亲哥！这妻子还是第二任的！”

    在自己母亲面前，郑月琳的怒气几乎实体化了。

    郑父或许疼儿子，郑母却偏向女儿。在她心里，也没有出嫁的女儿直帮娘家的道理——而且地市级书记，说出去也确实也不错了不是？

    她叹口气：“我就说，你当年就不应该嫁进顾家。顾家位置高不错，但你是第二任，前头还有那么大个儿子……这过得哪里是个滋味啊，你就算是为了好朋友，也不能赔上自己辈子啊。”

    十几年了，每次听见这个名字，郑月琳都觉得再说不下去。

    这时候她也没心情跟自己母亲抢洗碗了，她按了按额头，半天才开口，带过了这个话题：“……算了，我去爸爸那边，反正早晚要说的。”

    见自己女儿这样，郑母也没办法，话都不好说，只能讲：“去吧，这里我来就行了。”

    郑月琳转身去了书房，从厨房出来经过客厅的时候，她往沙发的位置看了眼，看见郑君达正在和顾正嘉说些什么，顾正嘉的脸色有些苦，时不时地冲对方点点头……

    郑月琳没有再看，敲敲门进了书房。

    “爸，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个小时后，郑月琳从书房出来，带着坐在沙发上的各种压节目的顾正嘉起离开。

    他们离开后，郑君达走进书房。几分钟后再出来时，神情已经带上了些明显的冷意。

    “妈，”坐在回家的车上，顾正嘉开口，“大舅这次回来，好像……”

    “讨厌你大哥了？”郑月琳边开车边冷冷问。

    顾正嘉含混地应了声：“大舅好像挺生气的。怎么突然就从外边回来了？”

    “工作上不顺了。”郑月琳说，“他觉得是你大哥动的手。”

    顾正嘉吃了惊：“不会吧？”

    “我也希望不会。”对着自己的儿子，郑月琳终于吐露了点心里话——她是觉得顾沉舟不会这样做，但她对顾沉舟又有几分了解？这件事……究竟是郑君达自己斗不过别人，还是确实有人在幕后动手？

    “回头我找你爸爸说说，”郑月琳抓着方向盘低声说，顾正嘉长大了，她做决定的时候也不再特意避开他，“看你大舅的到底是什么事，然后再说吧。”

    “嗯。”顾正嘉说。

    当天晚上回到天瑞园，郑月琳就把事情跟顾新军说了，顾新军也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

    但事情到这里并不算完，两天后，郑月琳穿着法官袍正要上庭，就接到顾新军的电话。通过长长的信号传递，顾新军的声音有点低冷：

    “月琳，你大哥这动作不少，看来是用不到我这个小小的组织部长了。”

    郑月琳微微怔：“什么？”

    顾新军又说：“张腾背后的人不是沉舟，我还不至于连我儿子有没有动手都发现不了。沉舟是往江之那边伸了伸手，但不是对你大哥。他这么肯定是沉舟伸的手，是还记着当年的事？——当年不让他上，是我顾某人自己做的决定！我顾某人再没本事，也不至于被我儿子捏着做事。”

    郑月琳唇角抽了抽，旁边的助理小声提醒她快开庭了。她摆摆手，对电话说：“我知道了，晚上回去说，我就要开庭了。”

    电话那头淡淡地应了声，然后挂了。

    郑月琳在原地深吸几口气，把所有纷乱的情绪都抛到脑后，冷着脸迈开大步走向法庭。

    两天时间，从顾沉舟到顾正嘉再到顾新军，郑月琳恼火的发现自己身旁姓顾的几乎都被郑君达得罪了。

    但恼火归恼火，自己大哥终究是自己大哥，同样的血缘，从小到大的感情，郑月琳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而旦决定要做什么，这位高等法院的女性法官总是异常雷厉风行。

    她抽了个空，驱车到了墓园，来到沈柔的墓碑前，絮絮叨叨好长时间，下定决心往沈宅开去。

    整整十六年。

    十六年前，她是这里的另位小姐。十六年后，开门的女佣朝她鞠躬：

    “您好，您是……？”

    “我姓郑。”乍然回到这里，郑月琳有丝极短暂的恍惚，“我是来见沈老爷子的。请跟他说郑月琳来赔罪了。”

    “请稍等。”女佣彬彬有礼地说，转回身通过电话向里头通报。

    片刻后，詹姆士亲自走出来迎接：“顾夫人，先生在楼上等您。”

    郑月琳笑了笑，往里走的脚步最开头有些虚浮，但几步之后，高跟鞋踩地面的碰撞声就恢复了往常的清脆简短。

    沈老爷子依旧坐在他那间宽敞而明亮的书房中。

    郑月琳被詹姆士领到书房的时候，神情因过往的回忆而浮现出些微的怅然。

    “请坐，顾夫人。”詹姆士在旁边说。

    郑月琳依言坐下：“沈……”伯伯这两个音节在她喉咙里翻滚下，“……老爷子……”

    沈老淡淡笑道：“看来我是老得太厉害了，你连伯伯都叫不出来了。”

    郑月琳紧绷的神情松了些，但她的笑容还是有些勉强：“伯伯，您开玩笑……”她这样说着，却看见老人脸上层层叠叠的皱纹，心头酸，声音也低下去，“小柔走了那么年，我也老了，沉舟和郑家都长大啦。”

    好长好长时间的静默。

    “是啊，小柔走了那么年……”沈老爷子说，“我送走了个亲生女儿的同时，又丢了另个干女儿。”

    “伯伯，”郑月琳的声音有些哽咽，“我真不知道怎么面对您，小柔和我是最好的朋友，可我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直呆在国外。后来好不容易回来了，还叫小柔知道学生时代的事情，让她以为我这么年没结婚是因为还惦记着新军……我不敢过来啊，每次在梦里想想这里，我都觉得小柔她还在我身边……她拉着我的手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