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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好事多磨第52部分阅读
穿越好事多磨 作者:肉书屋
的花厅,茶点刚上,花厅就传来一阵幽扬的琵琶声。
沈穆清颇有些意外,来给沈穆清请安的锦绣忙解释道:“这是大双在弹琵琶,小双擅长月琴。”
时静姝不由掩嘴而笑:“难怪初五急巴巴的赶过来?在这里没有管头嘛!”
锦绣不由红了脸,强辨道:“我们夫人也准备来的,可巧家里来了客人。”
时静姝打趣锦绣:“哦?我倒想听听,是哪位贵客,还要你们夫人亲自奉承?”
“你也是,给个台阶锦绣下嘛!”沈穆清笑着岔开了话,吩咐锦绣道:“你找个机会跟闵先生说一声,我有急事找闵先生!”
锦绣应了一声“是”,见沈穆清误会她在为闵夫人推脱,忙解释道:“家里真的是有客人,是我们夫人的妯娌十奶奶和她的兄弟。您们不知道,这位夏氏守的是望门寡,极得闵家上上下下的尊敬。要是别人来,我们夫人也就找个由头来了,可她来,却是不能的。”
望门寡,就是男女还未成亲,男子就死了,女子端着牌位嫁入男家并守寡。
时静姝和沈穆清不由面面相觑。
“难道这位夏氏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沈穆清不由奇道,“要不然,她怎么由兄弟陪着这个时候进京?”
“我也不知道!”锦绣笑道,“十奶奶是昨天半夜到的,我们夫人都没和她说上话。”
既然问不出什么,又是别人家的事,还惦记着等会和闵先生的会面,沈穆清转移了话题:“我还以为你们夫人会来,特意让人做了蜜汁莲藕,我让人留着,你记得带回去!”
不管夏氏是为什么来,那都是闵夫人的事。如果不是沈穆清问起,锦绣也不会这样细细地解释。既然沈穆清不再追问,锦绣自然也就抛之脑后:“姑奶奶放心,我一定记得。说起来,我们夫人也惦着姑奶奶——您一年四季都没有忘记我们夫人,春天的桃冬天的瓜……”
第一百九十五章 夏氏姐弟
“穆清,你一向懂事,老爷的忌惮,你应该很清楚才是。”听完沈穆清的请求,闵先生不由沉吟,“你让我去说服老爷,可我连自己这一关都过不了……穆清,我也和老爷是一个想法,你要慎重才是。”
沈穆清还试着说服闵先生。她重提沈箴关在狱中时萧飒为沈家所做的事,把萧飒赠送船坞给她的事也告诉了闵先生:“……他对我们沈家有情有义,现在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我们抛下他不管……我心里总觉得不安。”
“穆清,我们为他做的也不少。”闵先生并不赞同,“而且有些事,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简单!”
沈穆清一怔:“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呢?”
闵先生只道:“穆清,你要相信我们,我们不会害你。”
沈穆清更是迷惑,正要追问,小双推门而入。她娇笑道:“闵先生,我们老爷还等着您把那半杯酒喝完呢?”见到沈穆清,又屈膝行礼:“姑奶奶也在这里!”并不邀请她去参加聚会,想来有女方不方便的地方。
沈穆清会意,笑道:“我来给先生请个安!”
闵先生听了微微一笑,朝着她使了一个眼色,然后跟着小双去了花厅。
沈穆清呆立在灯火通明的厢房,只觉得如坠冰窟般的冰冷。
……
初九是沈穆清的生日,送走了初五的客人,陈姨娘就商量沈箴:“往年太太在的时候虽然没有大肆的操办,但人人也有碗长寿面吃。这几年姑奶奶经历了这么多的事,不如趁着这个生辰给姑奶奶热闹热闹,转转运气也好!您看如何?”
沈箴抬起眼皮水波不兴地看了陈姨娘一眼:“你想怎么办?”
陈姨娘笑道:“我知道姑奶奶是个好静的性子,我想着,做几个姑奶奶爱吃的菜,再让丫鬟们给姑奶奶磕几个头,铸了应锞子一撒,都高兴高兴……要是姑奶奶想出去转转,我陪着到庙里去上上香,要是姑奶奶不想出去,我们就提前将十五的花灯挂起来,烟火炮竹点起来,晚上就在花园的暖亭里摆上一桌,赏花灯,放烟火,来他个火树银花不夜天。您看怎样?”
沈箴脸上有了几分笑意。
“难得你想得周到,跟穆清说一声,要是她有这兴趣,你就帮着操办吧!”
陈姨娘兴高采烈地应声而去。
沈穆清听了只觉得麻烦:“……我是小字辈,做什么寿。要做,等到夏季给老爷做吧。至于铸几个银锞子赏给丫鬟小厮,倒是件好事。这银锞子我来铸了。”
陈姨娘听了笑得更盛了。她凑到沈穆清的跟前悄声道:“我这也是想借姑奶奶的生辰转转运道。说起来,这几年我们家里可真是不太平!”
“姨娘可是听到了什么闲言闲语了?”沈穆清笑道:“怎么突然想起转运的事来?”
陈姨娘笑道:“我以前既不懂这些,也不信这些的。后来在舟山认识了闵家的十奶奶,这才知道这其中的窍门。”
沈穆清听得一怔:“闵家十奶奶?”
陈姨娘点头,笑道:“她可真是个能干人。舍哥在舟山,对亏有她的照顾。我前日听锦绣说,她有事来了京里,只是这大年节上,我不好意思走动。也不知道过了十五她还在不在京里?”
沈穆清听她这意思是想去闵先生家做客,想到她前几年为了江南铺子的事和娘家闹翻了,平日连走个亲戚也没有地方去,每天就是围着府里的这几间屋子转,她不由心里一软,笑道:“要是姨娘想去看十奶奶,不如先派个丫鬟去请个安……”
陈姨娘听着喜上眉梢,起身向沈穆清福身:“多谢姑奶奶。”
……
陈姨娘第二天就派了田妈妈带了礼品去给夏氏请安,夏氏也派了贴身的妈妈过来回礼,知道过两天是沈穆清的生日,那妈妈笑道:“到时候一定来给姑奶奶道贺。”
沈穆清婉拒道:“是散生,只是家里的人聚一聚。”
没想到初九一大早,夏氏和闵夫人连袂而来。
沈穆清忙和时静姝迎了出去。
自李氏去世后,每年沈穆清的生日,闵夫人都会来看她,送些吃食或是小玩意给她。
大家见了面,少不得互相行礼引见。
闵夫人听说时静姝是南京时家的姑娘,向她问起时静姝的六婶。原来,闵夫人和时静姝的六婶是远房的堂姐妹。这样一攀,闵夫人看着时静姝就分外的亲,从身上解了块羊脂玉的噤步给时静姝做见面礼,夏氏见了,则褪下手上戴的一对翡翠镯子送给了时静姝。
沈穆清见那对玉镯水头十足,价值不凡,不由暗暗打量了夏氏一眼。
看上去不到三十岁,五官清秀,穿着打扮虽然颜色素净,但衣裳的布料、身上的首饰均非凡品,闵夫人也不能背,看得出来,生活很富裕。
夏氏见沈穆清笑望着她,也朝着沈穆清露出了一个友善的微笑。
沈穆清趁机向夏氏点头,笑着请她们去了听雨轩。
一行人分主次坐下,闵夫人和夏氏都拿了送给沈穆清的生日礼物出来。
闵夫人送的是一组桃核微雕,夏氏送的是副蜜蜡佛头手串。虽然都很名贵,却一样清雅,一样贵气。
沈穆清自然是谢了又谢。
闵夫人就笑道:“我们两家交情非比寻常,你还和我客气。”
这倒也是。
“倒是我矫情了!”沈穆清笑赔了不是,“我们晚上准备放烟火,夫人今天就留下来过一夜吧!”
闵夫人笑道:“可坐不到那个时候……明天你们闵先生还要在家里招待吏部的同僚呢!”
那夏氏则笑道:“要是姑奶奶想我这姐姐,不如到家里去玩几天。说起来,姐姐家的几株兰花开得正当时呢!”
“这个时候兰花开?”时静姝很是惊讶。
“我这位姐姐特别会养兰花,”夏氏掩袖而笑,“就连你们闵先生,也特别佩服我这姐姐好手艺!哪天你们也去见识见识!”
闵夫人也直言道:“我没有别的爱好,就喜欢伺候这些花花草草的。”
沈穆清笑道:“你屋里的那盆名贵的宋梅,就是闵夫人送的。”
“啊!”时静姝张大了眼睛,“那可要去看看才好!”
闵夫人直点头,笑道:“你喜欢,只管来就是……”
大家正说着,陈姨娘进来了。
见过礼,陈姨娘笑着请大家去厢房用饭:“……沾沾我们姑奶奶的喜气。”
一行人有说有笑地去了厢房,用过饭,大家闲聊了几句,闵夫人就起身告辞:“……过十五的时候到家里去赏灯。”
闵先生这几年仕途得意,家里的应酬也多,沈穆清也不留闵夫人,送闵夫人和夏氏出了门。
倒是陈姨娘特别殷勤,把人送到了角门还一直拉着夏氏的手絮絮叨叨的。
转眼间,就到了正月十五,闵夫人下了帖子请沈穆清和时静姝去家里赏灯。
陈姨娘陪着一同去了闵家。
除了闵先生的妻妾,就是闵先生的弟媳夏氏和沈穆清、时静姝及陈姨娘,都不是什么外人,大家也不拘礼,团团围坐在水榭里吃汤圆,讲笑话,打谜语。
到了酉末,到外面观灯火的闵先生回来了,闵夫人忙上前服侍,水榭里就突然闯进来一个男子。
“姐姐,我回来了!”
大家俱是一惊,沈穆清和时静姝忙侧过身去。
“不要紧,不要紧,”夏氏忙道,“是我弟弟。”然后又去训斥那人:“你怎如此莽撞……这里可全是女眷。”
那男子低声辩道:“我,我以为只有姐姐和夫人……”说着,朝沈穆清和时静姝的方向行礼:“失礼了!”
沈穆清抬了眼睑睃了夏氏的弟弟一眼。
二十三、四岁的年纪,五官长得和夏氏很像,神态间有着富家子弟的淡定从容,是个风度翩翩的佳公子。
时静姝见沈穆清不作声,只得应了一声“公子客气了”。
那夏氏竟然介绍道:“这是我弟弟夏志清,这位是南京时家的时姑娘,这位是沈府的姑奶奶。”
时静姝听了皱了皱眉,神色有些不愉地道:“天色不早了,我们也有些累了——回去歇了。”
因到闵府来看灯火,时间比较晚了,她们会在闵家过一夜,明天吃了午饭再回去。
夏志清忙低头作揖,恭送两人离开。
等沈穆清和时静姝走得不见踪影,夏氏忙低声问弟弟:“怎样?”
夏志清脸色一红。
夏氏见了满脸是笑,朝着陈姨娘福身:“若能做成这桩好事,我弟弟定会把姨娘当岳母供奉。”
陈姨娘望了一眼低着头的夏志清,笑道:“公子如何待我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要待我们舍哥好,待我们姑奶奶好。”
“姨娘只管放心。”夏志清朝陈姨娘作揖,轻声道,“只要沈家姑奶奶愿意下嫁,陪嫁我一分不要,给姨娘两千两银子的脂粉钱。”
陈姨娘笑得灿烂:“公子也太客气了。”
夏氏趁热打铁:“要不,我们明天就去府上拜访沈老爷?”
陈姨娘眼珠子一转:“你们就这样冒冒然去,也太失礼了一些……”
没等陈姨娘的话说完,夏志清也道:“姨娘放心,我一定会备下重礼……”
“夏公子误会了。”陈姨娘笑道,“这件事得请个媒人吧?说起来,闵先生和我们家老爷是忘年之交,又是你姐姐的伯伯……”
夏志清已心领神会!
第一百九十六章 百花酒楼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元宵节,过了十七才算完。
百花酒楼靠近西大街,西边的雅座推窗即可看见朱雀大街上闪烁迷离的灯市和穿梭如织的人群。
夏志清坐在雅座里,背后的白棂纸上不时映出团团的红色焰火。
他拿着菜单斟酌良久。
旁边点头哈腰的伙计打量着他脚上那双镶边云头鞋,知道遇到了从江南来京都的乡宦,笑着介绍道:“要不,公子点个我们百花楼的特色菜百灵来朝?”
夏志清一副置若罔闻的样子,继续翻着菜单。
跟他来的贴身小厮先春笑道:“我们已经点了一道清炸鹌鹑了,还是换道别的菜吧?”
伙计笑道:“小哥此言差矣。清炸鹌鹑香酥干脆,是一种味道,这百灵来朝,是用鸟儿的石头做成的,又是另一种味道。”说着,还朝先春若有所思地笑了笑,“这是两种不同的菜。”
先春脸涨得通红,嘴角翕翕,终是没有出声。
夏志清眼神一冷,“啪”地一声合上了菜单子,沉声道:“我请的是我的族兄闵峦闵别山大人,听说他是你们这里的常客。你们就捡了他喜欢吃的送上来吧!”
伙计果然脸色一变,脸上的笑容看着更是真诚:“原来是闵大人族兄啊!真是失敬失敬。既然如此,那我就请掌柜的按照闵先生的口味定菜单了!”
夏志清轻轻地“哼”了一声。
伙计行了礼,蹑手蹑脚地退了下去。
先春狠狠地道:“真是狗眼看人低!”
“谨言慎行。”夏志清告诉先春,“让先秋去楼下侯着吧!闵大人来了也好上菜。”
先春应声而去。
外面隐隐传来烟花炸响声。
夏志清推开窗户,五颜六色的烟火在夜空中绽放。
“不愧是天子脚下!”隔窗有人叹道,“街市繁华,人烟阜盛!”
夏志清不由好奇。
没想到有人和他一样……
他探出头,隐隐看见隔壁窗前站着一胖一瘦两个男子。
“东西也贵。”身材有些瘦的男子道,“一碟素炖白菜就要五钱银子,在我们那里,五钱银子可以买一车了。”
夏志清顿觉亲切。
原来这两人也来自江南。
同在异乡为异客……他正寻思着要不要打个招呼,那胖个男子已笑道:“这也不过是百花楼的价钱。在其他地方,也不过一钱银子罢了。我们既然是请客,付的就是银子,越多,越有诚意。”
此话到说中了夏志清的心思,他轻轻地咳了一声,那两人果然朝他望来。夏志清客气地拱了拱手:“听口气,两位是江南人。在下舟山夏志清,请问两位怎样称呼?”
那两人互望一眼,胖个男子朝夏志清拱手道:“鄙人姓杜。”又指了指瘦个男子,“这位是我内兄,姓鲁。”语气颇有保留。
夏志清笑着向两人行了礼,解释道:“我也是邀了朋友相聚。”
杜姓男子听了,朝夏志清笑了笑,道:“这可真是巧。”
“可不是!”夏志清道,“不知两位到京都有何贵干?说起来,年都还没有过完呢!”
杜姓男子含含糊糊地笑应道:“我也来京都走亲戚。”说着,又转头吩咐自己的内兄,“也不知道人来了没有?”
那姓鲁的听了笑道:“我去看看!”然后朝夏志清作了一揖,说了声“志清兄,少陪了”,转身离去。
夏志清见两人对自己很是敷衍,颇有些不悦,又见那鲁姓男子很是失礼,更是不高兴,拱手朝杜姓男子揖了揖:“即是如此,我少陪了。”语气很是不满。
杜姓男子不以为意地笑着朝夏志清回了一礼。
夏志清更绝恼火,正要讽刺两句,那鲁姓男子已折了回来,满脸惊喜地道:“来了,梁大人来了!”
杜姓男子一听,甚至顾不得和夏志清打招呼就急急转身而去,姓鲁的男子则朝着夏志清微微颔首,“啪”地一声关上了窗棂。
夏志清见状气得直咬牙,也负气关了窗棂。
他是第一次进京,怕礼数不到之处被人小瞧,所以把雅座内服侍的小厮遣了,只留了贴身的先春在身边服侍。
先春去了没有回来,他一个人在屋里很是无聊,看了看挂在墙上的字画,又嗅了嗅墙角花几上的水仙花……先春还没有回来,隔壁好像隐隐传来笑声。
夏志清不禁贴耳倾听,却什么也没有听到。
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他在心里嘀咕着,耳朵里的喧笑声就再一次若隐若现的传来。
这个所谓的梁大人应该就是姓杜的和姓鲁的宴请之人……看这样子,姓杜的很重视这位梁大人……只是不知道这位梁大人是哪个衙门的这两人能出入百花楼,想来囊中充裕。
夏志清正想着,先春推门而入。
“怎么?闵大人来了?”他心中一喜,站起来迎了上去。
“不是!”先春摇头,“是闵大人身边的长贵哥!他说,闵先生被皇上叫去问话了,一时半会恐怕来不了了……”
夏志清有些沮丧。
他一直想找个像姐姐那样品行贞洁的女子,听说她在京都被围的时候能留下来侍奉父亲,他不由动了心。原想,只要她身无残疾,就算是脸上有麻子、貌如无盐他也会诚心求娶的……没想到,她竟然是个十分漂亮的女子……面如白玉,眉如远黛,特别是一双眼睛,清澈明亮,灵动慧黠,看上去是如此的聪颖……
自己只是个乡下秀才……难道闵大人是觉得自己与沈家姑奶奶不相配,所以说的推脱之词?
夏志清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有道理。
先春见夏志清一直不作声,不由急道:“公子,长贵哥来给我们报信,我们要不要请他吃顿饭?反正人已经到了百花楼,总不能空着肚子回去吧?”
夏志清这才回过神来,忙道:“你说的对。”又想到自己点了一桌子的菜,有些菜名还是第一次听到,又道:“你把长贵和先秋都叫进来吧!这菜也不能退了,别浪费了!”
先春应声而去,又很快折了回来:“长贵哥说,让公子给他包两笼肉馅大包子就行了。他还要赶回去等闵大人。还说,让公子再等会,闵大人一出宫他就陪着往这边赶。”
如失而复得!
夏志清大喜,忙道:“快去,看长贵要吃什么?只管点就是!”
先春笑着退了下去。
夏志清不免独坐雅座里胡思乱想。
姐姐对他说过,这件事闵夫人是知道的。不仅如此,闵夫人还说,沈家姑奶奶虽然和离过,但沈老爷找女婿却要求德才兼备,不愿意降低一点要求。加之沈家现在是姑奶奶当家姨娘管事,她一介女流,总不能去和沈老爷说吧!让她们姐弟请闵大人出面……
想到这里,夏志清不由挺了挺胸。
自己好歹也是没结过婚的……
想来闵先生也愿意成就这桩好事吧!
这样想来想去,原来惊鸿一瞥在他脑海里越来越清晰。
白绫袄,绯色的比甲,蓝绿色的综裙……猫眼石的耳坠在脸庞晃晃悠悠的,衬着她的肌如凝脂……可惜没有看自己一眼……不过,她目光流转间飞逝的锐利自己却看得分明……
夏志清一怔。
她的眼神,看上去很平和,但不经易间,却会流露出与她模样不符的犀利……这样的人通常都有脾气,讲道理,那就是个能干人,不讲到底,那就是个泼妇……看她的样子,应该是个讲道理的吧!
他正疑惑着,门突然被闯开,一个酒气熏天的男子醉眼朦胧地望着他:“人,人呢?”
夏志清愕然道:“你找谁?”
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厮就跑了过来,他一边去扶那醉汉,一边朝着夏志清道歉:“对不住了。我们家老爷喝多饿了!”
那醉汉一听,挥手把小厮推到了一旁:“什么,什么喝多了!一定是季敏怕回去晚了让老婆打,打,所以才跑了,我早就告诉过他……”
那小厮大为尴尬,一边向夏志清歉意地笑,一边架了醉汉的肩膀:“老爷,您走错了。梁大人在隔壁呢?”
夏志清件这人说的有趣,也笑道:“我这里没有什么梁大人……”说着,突然想到那个姓杜的就是听着什么“梁大人”才不理自己的……他不由仔细地打量了那醉汉一眼。
三十来岁的年纪,身体已经发福,眼皮浮肿,一看就是在酒色上极为纵容的人。
“哦!”那醉汉摇摇晃晃地靠在了门框上,目光游离地望着小厮,“老爷我,我错了!”一副质问的口气。
“没有,没有!”小厮哄着那醉汉,夏志清就看见那个姓杜的跑了过来。
他对着那醉汉满脸的谄媚:“林大人,林大人,您慢点。我们梁大人惦着您,特意让我来扶您的。”说着,就伸手去扶那醉汉。
那醉汉目光狐惑地盯着杜姓的男子:“你说,季敏没有走?”
杜姓男子连连点头:“没走,没走。正在等您呢!”
那醉汉就仰头哈哈一笑:“我还以为他被那母老虎打怕了,不敢和我出来喝酒了……”
“没有,没有!”杜姓男子上前扶了醉汉,连声保证着,抬头又看见夏志清。他歉意地朝着夏志清笑了笑。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世界很小
“我家里一大堆,没有一个服服帖帖的,”那醉汉笑道,“他家里只有两个,却天天闹得鸡飞狗跳墙……”
杜姓男子和那小厮扶着醉汉转身:“是,是,是!”
“不,不是!”醉汉朝空中伸出三根手指,“他有三个……那个最厉害……不仅跑了,还把他给整得灰头土脸的……”说着,他侧首望着杜姓男子,“你不知道吧!你们梁大人,以前做过阁老的女婿——沈阁老的女婿……”
杜姓男子一怔。他本是江南人,的确不知道有这件事,但听这口气,也不是什么好话,自然不能说下去,忙笑道:“我只知道,我们梁大人在等着您喝酒呢!”
一旁的夏志清听得分明。
你们梁大人,以前做过阁老的女婿——沈阁老的女婿!
和离……沈家姑奶奶……沈阁老……德才兼备……
几个念头在脑中转瞬即逝,他却心中一动,疾步追了过去。
那醉汉在杜姓男子的搀扶下边走边笑拐进了隔壁的雅座:“他妻运不好。第一个,蛇蝎心肠;第二个,飞扬跋扈……我官运不如他,艳福却比他多……”
“禀成兄,你又喝多了!”一个含糊不清的声音不悦道。
夏志清循声望去,就看见隔壁雅座的上座坐着一个吃得满脸通红的男子,姓鲁正满脸谄媚地手捧着一碟桔子站在他的身边。
醉汉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他跌跌撞撞地搭着那男子的肩坐在了他的身边,随手拿起鲁姓男子碟中的桔子,不服气地道:“我林禀成是什么酒量?我能喝多了?”一边说,一边把那桔子塞进了嘴里,“我这是为你抱不平!”
“大人,大人,”杜姓男子神色急切地扑了过去,“使不得,使不得!”
那鲁姓男子见状,忙讨好地笑着伸手去讨那桔子:“林大人,林大人,我服侍您。”
被称作林禀成的男子张着醉眼盯着姓鲁的男子看了半响,把桔子丢到鲁姓男子的手中,拍了拍鲁姓男子的胸,“不错,不错。还知道服侍爷。”然后转头对身边的男子粗声粗气地道:“季敏,你把我叫出来喝酒,就没有把我当外人。这件事,我给你做主了。扬州段的河堤就给你们修了!”
杜姓男子和鲁姓男子一听,立刻露出副感激涕零的模样跪在了两人面前:“梁大人,林大人,您们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啊!”
夏志清这才知道,原来这两人是来京都找路子的。
在他转念间,那小厮已过来关门。看见夏志清站在门口,他一怔,有些不耐烦地道:“这可是尚宝司梁季敏梁大人的私人宴请……”说着,就当着夏志清的面“啪”地一声关上了门。
夏志清望着紧闭的槅扇门,怒火中烧。
不过是个小厮而已,竟然敢这样对待自己……想自己好歹也是个秀才,他日中举,亦能在明镜高悬之下坐……可恨这些人狗眼看人低!
他越想越是气愤。
特别是想到上座上坐着的梁季敏……应该就是和沈家姑奶奶和离的男子……他品行不端,连自己的妻子都嫌弃之人,竟然能当官坐府被人巴结……
想到这些,一个念头在他的脑海里浮现。
沈家姨娘说梁季敏人面兽心,那是因为他们和梁季敏有垢;闵夫人说梁季敏怙恶不悛,那是因为闵大人和沈家交好……说到底,都是一面之词。
舟山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夏志清娶妻娶德,不论出身贫贱。如果听信一面之词误会了梁季敏而娶了悍妻回家,一世英明岂不付之东流!
他又仔细地回忆了当时的情景。
沈家的姨娘一直说,自己是妾室,所以想给姑奶奶找个不小瞧她的娇客,这样一来,自己的儿子也有个人照应。还说,家里曾经被抄过家,没什么值钱的陪嫁,嫁入高门大户,怕妯娌间攀比,让姑奶奶受气……当时自己一听说沈家诗书传家,姑奶奶又是节烈孝女,心里就有了几分喜欢了。又看这姨娘一心钻进了钱眼里,想吞了沈家姑奶奶的钱找个不要嫁妆的人家,心里不由生出几分怜悯来。夏家在舟山虽然不能与闵家相比,但也是数得上的人家,对这些钱财之物倒是不看重,姨娘所说的条件,一口就答应了……现在想来,倒有几份的蹊跷。
闵夫人说,一般的人家沈老爷根本看不中。既然如此,姨娘怎敢当家作主嫁姑奶奶……说不定,这是沈家早就定下的主意,想在远离京都的地方找个不知道内情的女婿!
夏志清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自己不会是被人忽悠了吧?
这样一想,他转身就回到了雅座,轻手轻脚地把耳朵贴到墙上——想听听梁季敏和林禀成都说了些什么?会不会提到沈家的事?
百花楼的隔间都是厚厚的冷松,夏志清只能隐约听到阵阵笑声。
他犹不死心,把耳朵贴得更近。
还是只能听到模模糊糊的只言片语,至于表态的什么意思,那就完全猜不到了。
夏志清讪讪然站直赶了身子,回到了座位上。
尽管如此,他心里还是惦记着这事。遂打开了门,想找个机会和那边的人搭上话,也好摸清楚梁沈两家为何要和离。
隔壁的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那姓杜的来来回回叫了好几次酒,每次伙计们都抬着小酒缸从夏志清门前走过。
好不容易,那姓杜的晃晃悠悠走了出来,叫伙计道:“去,去楼下,把梁,梁大人,林,林大人,的,的随从,叫来!两位大人要,要走了!”
伙计应声而去。
夏志清也起身走到了门前,正好看见那姓杜男子转身进了雅座。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就看见伙计领了两个随从打扮的男子上来去叩了隔壁的门。
那两个随从见夏志清站在门口张望,俱奇怪地望了他一眼。
夏志清见状,就朝屋里缩了缩。
隔壁开了门,两个随从进去,一阵挪椅拖桌的声音后,梁季敏和林禀成被搀了出来。
两人喝得都有些多,歪歪斜斜地靠在随从的身上,腿在地上拖。
“你放心……是国舅爷的亲戚……我们一定照顾……”就这样,林禀成还嘟嘟囔囔地对姓杜的和姓鲁的拍胸。
姓鲁的估计也喝了不少,拉着林禀成的手就低声道:“您,您放心。我们都知道。明天就去府上拜访……”
姓杜的比那姓鲁的要谨慎的多,虽然也喝得满脸通红,闻言还是拉了姓鲁的一下:“好好扶了大人们下楼。”
鲁姓男子听了,呵呵一笑,挤到前面去领路。
受当时的工艺技术的影响,像百花楼这样三层的高层建筑,楼梯和走廊都很狭小。这样一来,几个人不能避免地挤成了一团。
正好有雅座门打开,有人一边侧身和后面的人说话一边走了出来:“……人怎么还没有到?”
双方撞到了一起。
林禀成一个踉跄撞在了墙板上,他呻吟了一声,破口骂道:“哪个不长眼的王八羔子,连爷也敢撞……”
那人退后一步,笑着朝林禀成等人拱了拱手:“一时走快了,还请老兄见谅。”
夏志清看着不由在心里暗叫可惜。
道歉的男子年约二十四、五岁的样子,肤白赛雪,眉目如画,比女子还要漂亮几分,向后退的时候却肩膀一歪——分明是个跛子。
林禀成却是喝多了,又被撞得昏头转向的,哪里还去注意那人的模样,又听那人口气谦逊,想着身边还有姓杜的和姓鲁的两个仰仗自己的人,不由豪气冲天,趄趄趔趔地朝那人扬手打去,嘴里骂骂咧咧:“你以为你是谁?敢在爷面前称兄道弟……”
他的话音未落,夏志清就看见那跛足你那只身后冲出一个身材矮小、面带风霜的男子,他抬臂就把林禀成扬过去的手擒住,轻轻一甩,领禀成如陀螺似地转着圈儿压在了一旁随从的身上。
在林禀成杀猪般的嚎叫声中,那随从被他冲过来的力量压得腿一软,趴在了地上。
走廊里的人一时惊呆。
百花酒楼的伙计却是有经验的,见状,一声不吭地跑到楼下去找掌柜的。
杜姓男子是惯走江湖的,一看这阵势,就知道遇到了高手。
他一个激灵,扬起手朝着自己的脸左右开弓轻轻地煽了两下,清醒清醒头脑,这才笑着迎了上去:“敢问这位爷尊姓大名?”说着,指着梁季敏道:“这位大人是定远侯的弟弟、尚宝司卿梁季敏大人,”又指了林禀成,“这位是刑部给事中林禀成林大人。”然后拱手笑道:“鄙人姓杜,是从江苏扬州来京中看望姑父林同林大人。刚才喝多了,言语中多有得罪,还请这位爷大人不计小人过,多多原谅!”
那跛足男子笑容亲切,不像动怒的样子。笑着正在开口说话,一旁的梁季敏已失声叫道:“戴将军!”
杜姓男子有惊愕地望着梁季敏。
梁季敏已推开扶着他的随从趄趄趔趔地朝被答为“戴将军”的人走去。
第一百九十八章 都是旧识
“戴将军,”梁季敏拱手行礼,“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将军,真是三生有幸。”
“梁大人客气了!”戴将军回礼,“刚才是我没有注意,还望梁大人不要放在心上。”说着,又望向林禀成,“我身边的这位常师傅,是武技高手,出手一向有分寸。林大人,你没什么事吧!”
林禀成想到戴贵那个“罗刹将军”外号的由来,不由打了一个寒颤,顿时酒醒了七、八分。他颠颠地跑过来给戴贵行礼:“下官喝多了,请戴将军看在同为朝臣的份上,原谅在下失礼之处。”
杜姓男子心中暗暗吃惊。
没想到这个长得像女人一样的年轻男子竟然真是个“将军”。大周王朝重文轻武,梁季敏已官居五品,又是出身功勋世家的天子宠臣,在这个戴将军面前也如此恭敬,想来是此人身份尊贵异常了……大周王朝有哪家显贵姓戴?戴,戴……
一个念头升起。
难道是原上柱将军、辽东总兵戴胜辉的儿子?那个在京都保卫战中立了大功的戴贵不成?
想到这里,他不由心中一悸。
戴家父子现在可是大周王朝炙手可热的宠臣啊!
他忙上前一步,自我介绍道:“戴将军,久仰久仰……”
戴贵的目光转到杜姓男子的身上,笑道:“你说你是林大人的侄儿?我和林大人也很熟。”
杜姓男子忙道:“蒙大人垂问。在下正是林大人的侄儿。小的姓杜,单名一个‘安’字。”
夏志清不由在心里暗道:原来这个人叫杜安啊!
“杜安?”戴贵目露困惑,“天赐的哪个姐姐嫁给了姓杜的?”
天赐正是国舅爷林同的||乳|名。
杜安男子听着额头冒汗,忙解释道:“家母年轻的时候曾经在林大人房里服侍过,后来被太夫人收为了干女儿……”
原来是个攀上的亲戚!
戴贵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不再搭理那杜姓的男子,只对梁季敏道:“我在这里设宴款待朋友,梁大人如若不嫌弃,一起来喝杯薄酒如何?”
梁季敏很是为难的样子:“天色不早了……”
戴贵听着眼中就露出几分促狭:“‘忽闻河东狮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梁兄名季敏,怎突然犯起‘季常癖’来!”
梁季敏听着脸色涨得通红,嘴角微翕,喃喃无语。
“戴将军此言差矣!”虽然私底下林禀成也会嘲讽梁季敏几句,可当着外人,特别是这些武将,林禀成是不会让梁季敏受辱的。他正然地道:“梁大人要早些回去,并不是为了趋奉夫人,而是梁侯爷担心梁大人喝酒伤身,败了根基,梁大人不想忤逆兄长之意,这才急着赶回去的。”
戴贵听了脸上露出“赞同”的表情,连连点头:“也是。说起来,梁兄好像还没有过孝期。”
闻言,所有站在走廊上的人都是一怔。
“我真是欣赏梁大人。”戴贵感叹道,“被今上‘夺情’的人,您还是第一人。就是令兄,也在家‘丁忧’……”
梁季敏笑得尴尬,喃喃地道:“这也是今上的错爱……”
林禀成听着却觉得梁季敏太过“胆怯”,他瞪了梁季敏一眼,然后笑望着戴贵打断了梁季敏的话:“为君分忧,是做臣子的本份。梁大人也是没有办法啊!”
“是我失言了!”戴贵笑着向梁季敏道歉,“林大人说的对,这是做臣子的本份。”
林禀成听着戴贵服软,颇有几分得意,又见戴贵一副温和模样,正想趁机训斥戴贵一顿,耳边却传来脚踏楼梯的“噔噔”声。
大家都朝楼梯望去,就看见刚才站在走廊上的那个小伙计领着一个穿着茄色纻丝直裰的男子走了过来。
“二哥,你,你怎么在这里?”梁季敏望着来人,很是不安。
被梁季敏称作“二哥”的梁叔信狠狠瞪了梁季敏一眼,然后换上一副春风满面的模样,这才转身朝着戴贵等人拱手作揖:“来的都是客。”又对戴贵道,“如果我这兄弟得罪了将军,还请将军您大人大量,不和他一般见识!”
戴贵笑道:“二公子客气了。我听说定远侯的兄弟开了一家酒楼,只是没有想到竟然是百花楼。看来,梁家真是藏龙卧虎啊!”
梁叔信微怔。
戴贵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不善的意思……难道是季敏说了什么,得罪了他。
想到这里,梁叔信的笑容更是谦和,他朝着戴贵拱手行礼:“我也只是参了一份股罢了,不敢当戴将军夸奖。”
戴贵听着,眼底就有了几份异样的笑意,梁叔信看着这笑意却心里直打鼓,觉得戴贵开口,定不是什么好事。转侧身对梁季敏道:“大哥让我来寻你,你果然在百花楼。还不快随我回去。”说完,略带责备的说林禀成,“林兄是兄长,怎也不管管季敏,让他随意在酒肆出没。”
林禀成不由辩道:“我们是和林大人的侄儿一起喝酒——又没有旁人!”
那个叫杜安的一听,立刻上前给梁叔信行礼:“叔叔在上,侄儿这厢有礼了。”
梁叔信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上一截的杜安,眉头就几不可见地蹙了蹙。
杜安是个察言观色的,忙道:“我来前,太夫人曾吩咐。说进了京,一定要看望梁大人,我这才来前打扰的……”
林家,自然是今上外家。
为他家办事,还有什么好说的!
梁叔信在心底暗暗叹一口气,朝着走廊上的人行礼,道:“我和家弟先告辞了。”又吩咐身后的小伙计,“戴大人这桌,算我的。”
戴贵笑了笑,没有作声,倒是他身后的常师傅,抓耳挠腮地不自在。
杜安一听,立刻上前扶了还醉醺醺的梁季敏,一边朝着戴贵点头,一边鱼贯着随梁叔信而去。
夏志清心中一动,尾随在梁家众人的身后。
待他走到楼梯前正要下楼之际,听见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