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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好事多磨第6部分阅读

      穿越好事多磨 作者:肉书屋

    了进来。

    他目眦欲裂,朝着刘忠怒吼道:“是哪个八王羔子?老子要宰了他……”说着一口河南话。

    刘忠的眼睛一红,低低地道:“王兄弟,瓦罐不离井口碎,大将难免阵前亡。这,这也是命啊……”

    “放屁!放屁!”那大汉怒吼道,“我常兄弟在江湖中称号‘无敌拳’,打遍西北五省无敌手……”说着,一屁股蹲在门口抱头痛哭起来,“怎就死在了这里……虎落平阳啊……”

    大家闻言,都不由心里一酸,眼睛刷刷地落了下来。

    刘忠就安慰他:“你别哭……常家嫂子,局里会照顾她们的……”

    那大汉哽咽道:“怎么照顾!?不过买几亩地,送五十两银子……大哥家一儿一女,大得不过八岁,小得不过五岁……你让他们怎么活啊……常兄弟愿意窝在这里给人当护院,就是不愿意在让嫂子每天担惊受怕的……我可怎么向嫂子交待啊……”

    他正哭着,落梅和珠玑就神色惶恐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两人看着沈穆清的样子,都哭了起来。

    一时间,屋里一片悲苦凄凉。

    沈穆清看着这糟糟的样子,冷着脸站了起来:“大家都别哭了。这件事,得商量个办法解决才是……”

    落梅和珠玑红着眼睛站在了一旁,王姓大汉却朝着沈穆清嚷道:“你懂个什么……”

    沈穆清声音冰冷如霜:“好,我不懂,你懂。你说说看,这事该怎么办?”

    “自然是要把那狗日的找出来,活剐了祭我常大哥。”王姓汉子极快地接道。

    “然后呢?”

    “然后,然后……”王姓汉子的目光中流露出了茫然。

    “沈家的姑娘,”那刘忠见了,忙陪着笑脸儿道,“他是个粗汉,您不能和他一般见识。这事,我自会禀了总镖头,丧葬、追抚都不与沈家有关……”

    “刘师傅,”沈穆清打断刘忠话,“原来你们是常师傅主事吧……现在常师傅不在了,你们推一个人出来,和我们商量商量,把这事办妥贴了……打人的是镇安王府的人,主持也为这事去了僧录司,就是到顺天府报了案,不摸清些道道,他们一时半会也不会来。我们要是不趁着这机会把事件安排布置好了,到时候,等大家心里都有了底,我们就是有心,也是无力的了。”

    刘忠听着心中一动,目露诧异地望着沈穆清。

    那王姓汉子却道:“这位小大姐说的极是。官府是靠不住的,我看,我们是得商量商量,怎么着也要把那个王八蛋捉了。”

    “王义。”刘忠喝斥道,“你领着兄弟们给常兄弟、孙兄弟守着,也免得他孤单一人。”

    叫王义的汉子还在说什么,却见刘忠目光凌厉,不同于平常,又想到来时局里有嘱咐,常恩不在的时候要听这刘忠的,他终是把话咽了下来去,红着眼睛走了。

    刘忠见王义走了,起身上前朝着沈穆清抱了一个拳,神色间突然就有了一股虎踞龙盘的威严。

    “沈家姑娘,这是江湖事,自有江湖规矩。官府的人来了,我们自不会把沈家扯进来。还请姑娘放心!”

    沈穆清知道他误会了。叫了落梅和珠玑给李妈妈、刘忠设座,然后开门见山地道:“两位都是久经事世的,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米还多,本不该由我来说。可我看着大家精神都有些不好,还是揽了过来……刘师傅你先听我说。我知道镖局里有镖局的规矩,我虽然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定的,可我想,这因公殉职和失察而亡应该是有很大区别的……而李妈妈这边,您是家里的老人了,私下去了香会,太太知道了,会有怎样,那就不需我说了。可不管怎样,既然大家是跟着我出来的,我却不能就这样不管不顾的,所以才找了两位,想商量个解决的办法。看着怎样把这事圆了……”

    李妈妈就神色慌张地跪在了沈穆清的膝前,哭道:“我全听姑娘的……只求姑娘救我一命!”

    沈穆清就望着刘忠。

    刘忠眉宇间一片凝重,半晌才道:“沈家姑娘说来听听!”

    沈穆清请了两人坐下,当下就把自己脑子中梳理出来的情况说了一遍:“那十六爷原是准备抓个欠债的女子,却见到锦绣漂亮,临时动了心。锦绣为了护着我,被那十六爷一脚踢了心窝。我趁机跑了出去,遇到了常爷,让我往人多的地方跑,他暂时拦这十六爷一拦。我也不敢跑远,就躲在庙外的林子里。后来看见十六爷几个人跑了,我就折了回来,发现常爷和孙爷都……再后来,你们就回来了……我就想着,我们这边,就回老爷说:正在厢房里歇着,十六爷那帮人就跑了进来,说是要搜什么人,结果就看见了锦绣,强着要抢人,锦绣为了护着我,被歹人踢了一脚,家里护院通了家门,对方还是不依,大家就打了起来,结果常爷和孙爷……你看,这说法可妥当。”

    刘忠认真的听着。以他的经验,自然是知道沈家的这位姑娘对他也没有说实话。可后来的提议,他实在是动心。这样一来,常、孙两人不仅没有责任,而且还有功劳……死者为大,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他立刻做了决定,朝着沈穆清抱拳道:“姑娘,大恩不言谢!”

    李妈妈期期艾艾地道:“姑娘,全,全听您的。”

    沈穆清点了点头,道:“我这边的人,由我来负责……”

    刘忠立刻接口道:“其他的人,我们来负责。”

    第二十一章 回到沈家

    更新时间20091111 17:10:49字数:3185

    沈穆清不知道刘忠是如何和庙里人交涉的。当天下午申正(下午四点)左右,她们就在刘忠和另外三个护院的护送下离开了药王庙,而原来穿的整整齐齐的几个护院都变得鼻青脸肿,看上去像是和人打了一架似的。

    沈穆清见刘忠办事仔细,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了一半。

    锦绣还是在昏迷中,不时地喊着“闵先生”,落梅和照顾她的珠玑都面露尴尬,沈穆清却是担心她回到沈家也这样,被人看出端倪来,平白惹人笑话。只得嘱咐落梅:“你可要看着她点,别让太太知道了。”

    落梅朝着沈穆清投来感激的目光:“姑娘,多谢你照顾锦绣。”

    沈穆清苦笑:“本是一条船上的人,谈不什么照顾不照顾。你们姊妹同心,才能其利断金。有什么事,要互相照应着些。”

    她还真怕有人在李氏面前说漏了嘴。

    落梅也知沈穆清所指,忙道:“姑娘放心。我们心里有数。”

    沈穆清就问珠玑:“济民堂的人怎么说?”

    珠玑眼神一暗,道:“济民堂的坐诊的师傅看半天,也不敢下定论。又把方子送到一个什么郭先生的家里,又是请了几个人反复地看……这才担搁了时间。”说着,她脸上露出深深的担忧来,“说这方子活血化瘀,利水消肿,多是用在脾肾阳虚,水湿内停,气血瘀滞……”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先天之本在肾,肾应北方之水,水为天之源;后天之本在脾,脾为中宫之土,土为万物之母……

    沈穆清在心里念着闵先生曾经说过的话,想起李氏那张时时虚肿的脸,心里乱极了。

    这脾肾都出了问题,还有个什么好!

    “先生还说了什么没有?”沈穆清的脸色凝重。

    “说,说让我们不要折腾了。这位开方子的是位内行,要是这样都没有效,也就不能有效了,让我们准备……准备……衣裳……”珠玑吞吞吐吐地道。

    准备衣裳……准备什么衣裳……

    火石电光中,沈穆清突然明白过来。

    是让她们准备装椁的衣裳。

    一时间,她只觉得如坠冰窟,寒气逼人,身子就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落梅和珠玑见了,都神色黯然,只有那“得得得”的马蹄声清晰入耳。

    走到半路,她们遇到了沈府的人。

    汪总管亲自了七、八个家丁并二十几个护院来接她们。知道锦绣被踢了一脚,还死了两个护院,汪总管脸色微变。而刘忠倒是松了一口气,把两辆马车交托给了汪总管,就带着常峙和那王姓汉子回了寺庙,说是要帮常、孙两人装殓。

    汪总管当即送了五两银子做丧仪,护着沈穆清回了沈家。

    沈家是得了户部给事中叶素家的管家报信才知道的这事。当时沈箴还没有下朝,汪总管不敢让李氏知道,借故喊了汪妈妈出来商量,然后又偷偷带着人来接。到家时,汪妈妈早把一干人打发干净了,只带着了两个身边贴身服侍的丫鬟在二门候着。看见沈穆清被落梅和珠玑搀着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又见锦绣迷迷糊糊的认不得人了,眼泪扑扑扑地落了下来:“我跟了太太四十几年,走南闯北,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事!”

    沈穆清见二门清清静静,比往常更是肃静,心里已有些明白,忙道:“妈妈快别伤心了,我等会还要去给太太请安呢!”

    汪妈妈擦了眼泪上前搀了沈穆清回屋。

    等大家都梳洗干净出来,汪总管请的大夫已经来了,正给锦绣看病。

    沈穆清就想起了萧飒的话来,叫了明霞去问:“那山栀子和白面、烧酒和匀了,是不是能治我这脚伤。”

    明霞问了回来道:“先生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用药法的。”

    沈穆清思忖片刻,道:“既是如此,请那先生给我开点药吧!”

    明霞应声去了,过一会来回话道:“先生说,他有自制的清风散,哪里有个伤啊疤啊的用最好。”

    沈穆清笑道:“那就让他给一点吧。”

    明霞去拿小小一瓷盒的膏状物进来,沈穆清擦了脚,又用白绫布裹着鞋,换了软底的鞋。

    脚火辣辣的,还是有些痛。

    沈穆清就吩嘱落梅几个:“要是太太看出什么来,就说我崴了脚!”

    落梅瑟缩道:“非得告诉太太吗?”

    “那是自然!”沈穆清道,“别说是现在锦绣病着,还要吃药问诊。就是这事,只怕是京都早已传遍,纸终究是包不住火。我们去主动说,了不得就是发一顿脾气。可这要是从别人嘴里知道了,只怕就是无火也要冒三丈了。”

    落梅哪里不懂这个道理,只是想到等会太太知道了,还不知道要发多大的脾气呢,心里害怕!

    沈穆清收拾好了,忍着脚疼由落梅和珠玑服侍着,和汪妈妈、李妈妈一起去了李氏那里。

    看见了沈穆清,朝熙堂的丫鬟媳妇个个都喜笑颜开:“姑娘可回来了!药王庙可好玩!下次姑娘去,也让我们在跟前服侍……不能总带着落梅几个。”

    沈穆清笑应了,进了屋。

    李氏早就盼着她回来了,炕几上搬着黑漆描金退光的六槅攒盒,山东柿饼,窝丝糖,莲子枣泥糕、芝麻云片、豌豆黄、榛子胡桃瓜子果仁糕、裹玫瑰馅寿字雪花糕,还用冰盘摆了个哈蜜瓜葡萄枇杷拼盘。

    沈穆清上前给李氏请了安,然后很兴奋地挨着李氏上了镶木床。

    李氏一边给沈穆清挪地方,一边笑着抱怨道:“出去了一趟,倒变成了一个猴儿。”

    橙香在一旁掩嘴而笑,奉承道:“姑娘也就遇到了太太才这样。平日里,可是再端正不过了,我们见了,生怕自己说话声音粗了,把姑娘给惊了。”

    李氏笑指着橙香:“就你一张嘴会说。”

    橙香却指着一旁含笑而立的翠缕:“太太要是不信,可以问问旁边的人,看我说的是,还是不是!”

    李氏哈哈笑起来,神色间欢喜无限。看得出来,香橙的话让她很受用。

    说话间,沈穆清已在落梅的服侍下脱鞋上了炕。

    李氏就用银杏牙挑叉了一块哈蜜瓜递给沈穆清。

    沈穆清接过牙挑,奇道:“怎么有哈蜜瓜吃?”

    李氏笑道:“你可眼睛亮,怎么知道这是哈蜜瓜?”

    沈穆清只得吱吱吾吾的:“人从书里乖嘛!我跟着闵先生读了那么多的书,总知道点别人不知道的吧!”

    “嗯,跟着闵先生读了这两年的书,的确是长进了不少。”李氏笑着打趣她:“快吃,可甜了!”

    沈穆清吃了,就着那牙桃叉了一块给李氏。

    李氏笑眯眯地望着她:“这东西凉,我吃不得,你吃!”

    从那样的困境中脱险,能这样安安静静地坐在母亲的身边吃水果……沈穆清无限唏嘘。

    她笑盈盈地吃着哈蜜瓜,和李氏促膝闲聊:“太太,你不知道,我们今天去药王庙,可出了大事了!”

    汪妈妈和李妈妈一听,知道沈穆清要跟李氏说事了。两人垂手静立,大气都不敢吭一下。

    李氏见沈穆清满脸的兴奋,拿了帕子给她擦嘴,随着她的话说:“出什么大事了?”

    “我们今天去寺里,遇到了镇安王府的人。”

    李氏很感兴趣的样子:“我记得她们家这几年为子嗣的事,一直拜慈源寺的观世音道场,怎么也去了药王庙?可是家里有谁不安生?”

    “那倒不是……”沈穆清做出一副小孩子的好奇心性,指手划脚地把在药王寺里发生的事讲了一遍:“……他们后来就打了起来。我们看了一会,李妈妈就把我们赶回了厢房……听说后来镇安王府的人被我们家的护院给打跑了。”

    李氏在最初的惊讶过后,神色就渐渐变得凝重起来,上上下下打量着沈穆清。

    “女儿有锦绣护着,倒是没什么,就是锦绣……”沈穆清忙道,“听说,还伤了两个护院……”

    李氏的目光聚然变得锐利起来,她望着李妈妈道:“两家碰上了,护院都没有报家门的吗?”

    李妈妈在李氏的目光中竟然打了一个颤儿,陪笑道:“当时有些乱,也不知道听清楚了没有。”

    “知道是镇安王府上的什么人吗?”

    “只听镇安王府里的人称领头的‘十六爷’,看样子是个外院的管事。”

    李氏的目光就落到了汪妈妈的身上:“汪总管可知道了?”

    汪妈妈笑道:“刚刚知道。想着老爷快要下衙了,准备禀了老爷再做安排。”语调听着有慢,就带着些谨慎。

    李氏目如鹰隼。又问李妈妈:“伤了两个护院,都叫什么?”

    “一个叫常恩的,一个叫孙修的!”

    李氏颇有些惊讶:“常师傅吗?把常师傅伤了?”

    沈穆清见着李氏的问题越来越犀利,就笑着在一旁插嘴:“听说是用了香灰,把常师傅的眼睛迷了……”然后就感叹道,“我平常觉得王妃娘娘行事谨慎,可没想到到她们家的下人这样的跋扈。难怪那些王公簪缨之家,坏事多半就坏在这种人手里……”

    李氏就若有所思地望着沈穆清。

    沈穆清一副猛然间想起什么的样子,问道:“太太,你说,常师傅和孙师傅那里,我要不要去看看?”

    李氏嗔道:“你一个大家之女,跑去做什么。常师傅和孙师傅那里,我自然会和老爷商量着办,不用你操心。”

    (女儿感冒,陪着打针,这两天更新的时间上可能有点不稳定,还请大家多多包涵!)

    第二十二章 费尽心机

    更新时间20091112 18:22:45字数:3642

    沈穆清听了,好像忘性大的孩子似,转念就把这事抛在了脑后,拿着银杏牙挑专捡了哈蜜瓜叉着吃:“太太,闵先生说,这瓜是长在北边的,现在京都也有卖的了吗?往年可没见过。”

    “哪里有卖的。是宫里赏的。”李氏笑道,“说是西边打了大胜仗。镇安王爷让人带回来的。太后就赏了身边几个近臣。”

    沈穆清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袁家正是鲜花烹油之势,就算父亲依旧是恩宠不断,这件事,只怕是也只能忍了……

    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沈穆清继续转移着李氏的心思,道:“赏了几个?这样稀罕的东西,大家都要尝尝才好。大舍那里,堂姐那里,还有陈姨娘,也不知够分不够分。”

    “虽说家里只有你一个,却也从来不吃独食。”李氏听着女儿这样,十分的感慨,笑道,“月溶那里,我早就让人送去了。还把宫里赏的两枚玉兰花,都送了她……那可是脂坊进贡给宫里的。”

    “我上次见到她的时候,黄妈妈说堂姐在给太太抄《大藏经》呢!太太知道这事吗?”

    “怎么不知道?”李氏道,“还说要给我绣幅观世音像呢!我看着这孩子乖巧,刚才还让解红从库里拿了两匹大红织金妆蟒送她,给她做件褙子穿。”

    “是去年宫里赏的那柿蒂纹的妆蟒吗?”

    “嗯!”李氏应着,笑眯眯地望着沈穆清,故作调侃地道,“你放心,给你也留了两匹,正好做件夹袄。”

    两人说说笑笑了几句,眼看着天色暗了下来,陈姨娘进来摆了饭。吃完饭,沈穆清陪着李氏又说了几句闲话,然后回了屋。

    一切都和往日没什么两样。

    但沈穆清刚进了倒座的门,就看见沉香立在她院子里翘首以盼,看见她回来,一溜烟地就跑了过来。

    沈穆清心里明镜似的,道:“是不是老爷回来了?”

    沉香连连点头:“老爷在九思斋里等姑娘呢!”

    沈穆清站也没打一个,转身就去了九思斋。

    不同于上一次,这次九思斋里灯火通明,汪总管垂手立在屋檐下,屋子里一个服侍的小厮都没有。

    沈箴穿着大红纻纱仙鹤补子的服朝,躺在暖阁里的醉翁椅上,右手手臂搭在额头上,挡住脸的上半部分,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沈穆清走进去的时候,就看见他的乌纱帽被远远地丢在了屋子的中间,正溜溜地打着转儿。

    听到动静,沈箴一动未动,只是低低地问了一句:“是不是穆清?”

    沈穆清望着他腰间随着醉翁椅左右晃动的象牙官牌,轻轻地“嗯”了一声,捡起乌纱帽,静伫在醉翁椅旁。

    有些话,是说?还是不说?

    她前所未有的犹豫起来。

    前世的经验告诉她,和人相处最融洽的办法,就是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但她又并不真是个未经世事的孩子——她能在那么多的竞争者中脱颖而出进入那家排名世界五百强的公司,很大程度得益于她对微妙人际关系的那种天赋。

    在这一刻,沈穆清神色恍惚,心绪不宁。

    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你最好别多事。像对待自己以前的上司一样对待自己现在的父母,不仅可以宾主尽欢,而且还可以为你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可另一个声音却告诉她:他们并不知道这身体里的灵魂是另一个人,一直把你当成他们的女儿一样宠爱有加。和全天下所有的父母一样,为你搭起一座风吹不着,雨淋不到的安乐窝。在这个沈家可以称得上是内忧外患的时刻,你怎么能够那么自私,只想着自己的感受,盘算着自己的利益……

    两个声音在耳边交织着,让她无法像平常那样冷静自若地掩饰自己,浮躁凌乱的心情慢慢泄露到了周围的空气中。

    同样有着高情商的沈箴很快就感受到了女儿的不安。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坐起身来。

    明亮的灯光下,沈箴鬓角白发如霜,脸上的皱纹纵横如沟壑。

    火石电光中,沈穆清突然意识到:这个父亲,和她前世的父亲一样,都老了!都将随着时光的长河慢慢地退出历史的舞台,让位于年轻人……

    这念头就像一把大锤子,一下子把沈穆清的犹豫打得粉碎。

    她心里酸酸的,轻轻地蹲在了醉翁椅旁,把脸伏在了沈箴的膝头。

    “老爷,那天你和闵先生在这九思斋里说话,我就坐在这醉翁椅上。”

    话音刚落,沈穆清就明显地感觉到沈箴的身子一僵。

    聪明的话,她就不应该用这句话做为开场白。可沈穆清已厌倦。厌倦了为了掩饰自己的过去而时时刻刻地戴着个假面具,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彷徨孤单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她想把自己当成沈箴的女儿,一个真正的女儿——不用隐藏自己,想哭就哭,想笑就哭,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心灵的港弯,自己的家!

    “我知道,老爷是做大事的人。”她没有一点点迟疑,声音低沉,因而显得非常的认真,“如今最重要的是太太的身体,其他的,都好说。”

    “穆清……”沈箴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满脸的不置信。

    沈穆清目光清亮地望着他:“我去药王庙,就是为了知道太太到底得的是什么病……太太,是不是没有多少日子了?”

    沈箴望着眼前坦诚而淡定的女儿,感到极陌生。

    好像就在昨天,不,就在刚才,她还在自己的膝头撒娇,可一转眼,她就像一个大人似的,和自己讨论起母亲的病情来……是他对女儿不了解,还是女儿突然间长大了……他不知道,也很迷茫。可这种无措,只是让他短暂地失去自制,很快,他就冷静下来:“你听谁在那里胡说八道……你母亲只是身体不好,慢慢调养就行了。”

    “我们有时候是好心,说善意的谎言。可有时候,恰恰是这种善意的谎言让事情变得不可收拾。”沈穆清轻柔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是那样的飘忽不定,“我今天都十二岁了,和闵先生读了很多书,在太太身边也看到了很多事……老爷,就是虎崽子也要放到林子里去练练身手,更何况是人。”说着,她眼中泪光闪烁,“您今年也是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了……”

    “穆清……”沈箴声音沉重凝滞,带着如困兽般的痛苦,“你,你……别胡思乱想……太太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你这么懂事,她不会有事的……”

    沈箴是不想让她知道李氏的病情,还是在自己骗自己……

    沈穆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主张:“太太在内院,只要我们口封紧,她根本就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渐渐变得冷静、从容、自信,就像回到了很多年前,她站在那座摩天大楼的顶层面对公司的董事们陈述着自己的观点……仿佛穿越了时间和空间,把未来和现在连到了一起,“至于镇安王府那边……现在满京都的人估计都在谈论这件事,就算是我们想退让,有些形式,还是要走的。最起码,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得让人出面把这干系担了。要不然,我们沈家岂不是成了笑柄,以后谁想来捏一下,都可以来捏一下了。”

    沈箴慢慢地松开了沈穆清,震惊地望着她。

    沈穆清神色笃定,没有一丝回避:“真实的事实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眼中的事实。”

    沈箴脸上的表情复杂,似嗔似怒,似喜似惊,叹道:“你,你长大了。”

    沈穆清微微地笑。

    在沈箴和李氏的羽翼下过了七年,也是她站出来的时候了。虽然没有能力帮到什么,却也不会成为他们的负担。

    沈箴叹惜:“别山,你说的对,穆清比我们想像的都要懂事……”

    沈穆清愕然,扭头就看见闵先生穿着件石青色直掇,静静地站在堂屋的中间。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听到!

    闵先生嘴角含笑地走了过来:“真真是虎父无犬女。”

    沈穆清忙笑着上前屈膝给闵先生行了礼。

    沈箴就把请闵先生请到坐案旁坐下。

    这个时候闵先生来,虽然不一定是与药王庙的事有关,但肯定也是有要事相商。

    沈穆清就要告退。

    沈箴道:“你也坐下吧。等会把药王庙的事和闵先生说说。”

    沈穆清恭敬地应了一声,叫了沉香上茶,自己垂手恭立在沈箴身后。

    茶很快就端了上来,沈穆清亲自给沈箴和闵先生奉茶的时候,沈箴吩咐沉香,去把汪总管进来。待茶上齐了,汪总管也恭恭敬敬地走了进来。

    他分别给沈箴和闵先生行了礼,沈箴就开门见山地问起了药王庙的事。

    汪总管一五一十地把药王庙里的事、叶素家人报信的事说了。

    沈箴和闵先生的目光就落在了沈穆清的身上。

    “你是怎么跟太太说的?”

    沈箴脸色很沉重,看着沈穆清心里直打敲,有些不安地把在李氏面前的说词叙述了一遍给沈箴听。

    沈箴听着,思忖了片刻,神色端凝地道:“汪总管,这件事,就照姑娘的意思,大事化小的瞒着太太;威远镖局那里你多跑几趟。常、孙两位的丧仪每家送二百两银子去。这其中照着汤药费在太太那边开销一部分,其他我私下补给你。在王老镖师那里,说话要婉转,让他且安心,我们沈家自会给他一个交待。叶素那边,备份厚礼过去。自于袁家的事,你就不要过问了。”

    汪总管忙躬身应“是”。

    “这天色不早了,你也去歇着吧!”沈箴道,“直管把太太安抚好就是了。”

    沈穆清就想到了自己对庞德宝的承诺,道:“老爷,叶素那里,还有一事禀告。”

    沈箴和闵先生俱是一怔。

    “我是因怕事大,牵连了人,才没有说的。”沈穆清道,“那天我跑出庙里,正好遇到一个少年。他见我模样不好,问我出了什么事。我见他身边的管家说着一口山西口音的官话,不像是本地人,没准备告诉他。他却说是什么叶大人的亲戚,可以帮帮我。我也不知道是哪位叶大人,见他热心,就请了他带信给叶大人。没想到,是户部给事中叶素大家的亲戚。”古时的人讲究施恩不图报,要是让沈箴知道了庞德宝的行为,别说帮萧飒了,不迁怒他都是好的了。沈穆清尽量地把事情说圆了,免得萧飒在沈箴面前留下个不好的印像。“我听管事的口气,那少年是在国子监读书。人家侠义相助,以礼相送,不免辱了人家的斯文。我就想着,老爷不如问了姓名,给国子监的祭酒修书一封,在课业上帮帮他,倒是比什么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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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 反应不一

    更新时间20091113 18:38:51字数:3134

    “还有这样的事!”沈箴颇感意外,“我说怎么这么巧,又是碰到了叶家的人,又报信报得这样快。”

    “既然这样,我看,仅是修书一封,还有些怠慢,”闵先生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不如让我代世铭兄去会会这少年。”

    沈穆清深谙说话之道,与其瞒着,不如在关键的地方含糊一下,效果更好。

    想到萧飒的那个脾气,她却不由暗暗后悔。

    早知如此,还不如让汪总管偷偷拿份沈箴的拜贴给萧飒完事……闵先生这一会,还不知道会有个什么样的结果来。

    谁知沈箴却是反对的:“眼看着没几天就春闱了,这事你还是别管了。问清楚了姓名,又知道在国子监读书,还怕以后会不到……更何况,你我还有其他的事要做!”

    闵先生略露失望之色,倒也没有坚持。

    沈穆清这才松了一口气,暗暗朝着汪总管使了一个眼色,然后趁机告辞。

    汪总管也是个伶俐的,忙道:“我送姑娘出去。”

    沈箴和闵先生有话要说,自然没有谁去管这些细小末节的事。

    出了九思斋,沈穆清就吩咐汪总管:“你去常、孙两位师傅家里祭拜后,要问清楚家里的情况,还要威远镖局是怎么安置他们两家人的,然后来给我回个话。”

    汪总管忙应了一声“是”。

    沈穆清就带着落梅和珠玑回了安园。

    那时天色已晚,无星亦无月,沈穆清想着要经过李氏院子旁的夹道,连灯都不敢点,和落梅、珠玑两个悄悄穿过夹道。

    待走近了,她们才发现角门紧紧地闭着。

    落梅上前,轻轻地喊“英纷”。

    门就“呀”地一声豁然而开。

    英纷用衣袖遮着手里那盏小小的牛角灯,低声道:“姑娘可回来了,太太刚走了!”

    沈穆清吓了一跳:“太太怎么突然下了床?还这个时候到我院里来?”

    一边说着,几个人一边进了院子。

    英纷轻声地道:“是陈姨娘、翠缕和橙香陪着来的。我当时吓得慌了神,太太问姑娘,我说:睡下来。还好太太没有进屋看,要不然,可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好。”

    她们穿过抱厦进了堂屋,想着这窗户上装的是玻璃,就是有帘子挂着,外面也可以看得到灯光,因此不敢点灯。窸窸窣窣地摸进了卧房。

    “太太没进屋,那她来干什么?”沈穆清道。

    英纷道:“去看了锦绣。”

    沈穆清更是担心:“锦绣怎样了?有没有说糊话。”

    “吃了药,一早就睡下了。明霞在一旁看着。太太去的的时候,睡得可沉了,连个身都没有翻。”

    沈穆清放下心来,思忖着这药里估计有安神的东西在里面。

    “太太说了什么没有?”她问道。

    “没说什么……”英纷答道,语气中却带着一丝不确定。

    珠玑却道:“这都是什么时候了。姑娘为我们担了多大的事,你还在这时只顾着自己的贤名。”

    英纷嗔道:“我要是有这心,让我天打五雷轰……”

    “姑娘早上还说,我们要齐力断金,你们倒好,晚上就吵了起来。”一向慎重的落梅也开了口,“你们一人少说一句,姑娘问什么,你具实答什么是了。”

    英纷嘟呶道:“我这不是觉得不是个事,却心里又有些说不过去吗!”

    “到底是个什么事?”沈穆清道,“你从头给我讲一遍。”

    英纷道:“太太听说姑娘睡下了,就去看了锦绣,见锦绣睡得沉,还问了明霞几句‘用得什么药’之类的话,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收衣裳去洗的小丫鬟环儿,藤笸上面是锦绣今天穿出去那件牙色莲花纹素色杭绢窄袖褙子,太太就翻了翻,还问环儿‘这是谁的’,环儿说‘是锦绣姐姐的’,太太就冷冷地‘哼’了一声,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了。我瞧着这有点蹊跷,可以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沈穆清一直忍着脚疼,现在回了屋,立刻就瘫坐在了床沿边:“这件衣裳原是太太年轻时穿过的,去年赏给锦绣的,应该不算违例吧!”

    大周朝对服饰有着严格的规定,可这几年大家也只是嘴里尊着,早就穿乱了,要不然,萧飒凭什么穿了件天水碧的衣裳,沈家又怎么敢用妆蟒给沈穆清做褙子。

    英纷只是觉得当时太太的表情很奇怪,好像恨恨的样子。现在听沈穆清这么一说,反而不好说什么。

    落梅见了,立刻笑道:“是啊,我们是因为要去庙里,所才这拿了太太赏的好衣裳出来穿的。今年春上去郊游的时候,我当时穿着件丁香色的比甲,太太说配着我那石青色的马面摇既共缓每矗土宋乙患液焐鸟刈樱笔本腿梦掖┥狭耍顾担鹱咴诠媚锷肀叨斯媚锏牧场!?br />

    这下子,英纷就更不好说什么。

    大家都担惊受怕了一整天,累得不行了,一直强撑着。服侍沈穆清梳洗后,落梅主动上夜,让珠玑和英纷去歇下了。

    珠玑却拉了英纷在屋里说话:“太太是不是当时的神色不对?”

    英纷是她们几个里面最精明的,可就是因为太过精明,因此事事都要争赢,样样都要拿先,说话行事间自然有些不同,不大讨人喜欢,月例就一直停在三等的份上,今年春天,还是沈穆清说项,才升到了二等。珠玑和她同屋住了七、八年,却是最知道她禀性的,晓得她不会无原无故地说出这番话来。而英纷了,同屋几个姊妹里面,最佩服的是珠玑,事事都能忍,因此常常想学她。两人之间也就比旁人要亲厚。

    听珠玑这么一问,英纷直言不讳地道:“嗯。太太那眼睛,像刀子似的盯着那件衣裳。我瞧着不大对劲。”

    两人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又太过疲惫,说了几句就睡着了。

    第二天,沈穆清的脚更痛,而且那些水泡好像还流出了黄|色的水来。她看着这情况不对,叫了汪妈妈进来,让去请刘先生来。

    汪妈妈慌得不行:“当时就说去请刘先生,他却说天色晚了,这个什么王大夫在京都也是很有名的……给锦绣瞧瞧就行了,怎么还敢给姑娘瞧病……”一边抱怨着汪总管,一边忙去找了他,让安排人请刘先生过来一趟。

    沈穆清苦笑着重新换了细细的棉纱布裹了脚,去李氏那里请安。

    在屋檐下又遇到了比她早到的沈月溶。

    沈穆清不由苦笑。

    沈月溶看着她到是很亲热,上前拉着她的手问起去药王庙上香的情况,听那口气,她还不知道药王庙发生的事。

    两人实际上相差的年纪不大,沈月溶看上去也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不知道为什么,沈穆清就是和她亲近不起来,总感觉到她身上常常会出现一种让她不安的犀利气息,并不像表面这样的恭顺。

    她也没有多提药王庙里发生的事,淡淡地应了她两句,田妈妈抱着大舍在一群丫鬟媳妇的簇拥下也过来给李氏请安了。

    大家互相见过礼,沈月溶就去抱大舍:“我在家里是最小的,从来没有弟弟!”

    田妈妈但笑不语。

    大舍倒是乖乖地伏在沈月溶的身上,眼睛瞅着她耳边的坠子上的猫眼石看。

    沈月溶就笑道:“舍哥看着眼熟吧——这是姨娘赏我的。”

    沈穆清这才发现,沈月溶戴的那对耳坠原是陈姨娘的。

    田妈妈就睃了沈穆清一眼,忙道:“上次月姐给姨娘做了条膝裤,姨娘又送月姐耳坠,这是月姐和姨娘的缘份。”

    沈月溶眼睛笑得如弯月,正欲说什么,橙香出来了:“太太让姑娘和少爷进去!”

    话在这里打住了,田妈妈忙抱了大舍,让了沈月溶走在前面,一行人跟在沈穆清身后进了屋。

    大家给李氏请了安,沈月溶就拿了一双鸦青色缎面五蝠捧寿的毡底高低鞋出来:“在家里歇着,就给太太做了双鞋,也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翠缕忙接了过去递给李氏。

    “劳月姐费心了!”李氏笑眯眯地接过鞋看了一眼,神色微怔。

    沈月溶笑道:“南边如今不用那木底子了,都改用这毡底子了,走起路来,不响。我就自己拿主意,给您换了毡底子。”

    李氏的目光就不由留在了沈月溶的裙裾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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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就似笑非笑地看着沈穆清:“月溶好针指,有空也和穆清多走动走动,一起做做针黹,有个伴儿。”

    如果是平常,沈穆清就会掩耳盗铃似地挪挪脚,这一次,却是动也不敢动,只望着李氏把话说完,好坐下来。

    惊诧在李氏眼中一闪而过。

    沈月溶已无限欢喜:“早就听说妹妹的针线师傅是从宫里出来的,针线活不比寻常。没想到我也有这福气。”

    李氏就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

    沈月溶已拉着沈穆清在一旁絮叨,约了下午一块做针线。

    沈穆清一边和沈月溶客气应着,一边若有所思地望了李氏一眼。

    陈姨娘就进来问李氏在什么地方安桌。

    (女儿的终于退烧了,舒了一口气。上线更新,又发现有900分了o(n_n)o哈哈~太高兴了!晚一点会把900分的加更送上,谢谢各位姊妹啦!)

    第二十四章 挑选丫鬟(900分加更)

    更新时间20091113 18:52:30字数:3193

    李氏留了沈穆清和沈月溶一起吃早饭。饭后,因沈穆清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