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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好事多磨第7部分阅读

      穿越好事多磨 作者:肉书屋

    跟李氏学着理家,就亲自送了沈月溶出门。

    站在门口,沈月溶说了又说,让沈穆清千万别忘了下午的约定。

    沈穆清笑着应了,目送沈月溶离开才转身回屋。

    回到屋里,李氏神色有点冷,让沈穆清立在镶木床前看她怎么处理家务事。

    不一会儿,沈穆清就有点吃不消了。

    她不停地左右换着重心。

    汪妈妈看在眼里,趁着回话的空闲笑道:“怎么能让姑娘就这样站着!我来给姑娘搬张锦杌吧!”

    李氏笑道:“要是以后在婆婆面前,也能这样没规矩不成。”

    汪妈妈笑道:“这不是在您跟前吗?这女人成了亲,做了别人家的媳妇,还有的是苦日子熬!做母亲的不心疼,还有谁心疼啊!”

    李氏这才轻轻地哼了一声。

    橙香见机,忙端了张黑漆锦面的小杌子放到了沈穆清的面前。

    沈穆清心虚,不敢坐,笑道:“我也是该学着立规矩了……今个儿就站着吧!”

    李氏叹了一口气,嗔道:“坐吧!这规矩,也不是一日就学得会的。”

    沈穆清暗暗松了口气,笑着道谢坐了下来。

    等事都说的差不多了,汪妈妈笑着要退下,李氏却叫住她:“你叫人给章婆子带个话,让她来家一趟。”

    章婆子是个官牙。

    沈穆清微怔奇道:“我们家缺人吗?”

    李氏掩嘴而笑:“难道要把你屋里的几个留到人老珠黄的时候!”

    沈穆清讪讪地笑。

    是啊,落梅几个也是该婚嫁的时候了……她们走了,自己身边却不能空着,自然需要新人来顶替她们。

    心里虽然明白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但听到李氏这样说,还是颇有几份伤感。

    女儿嫁人就像是第二次投胎,是好,是坏,那就是大半辈子的事……也不知道李氏会怎样安排她们的婚事?

    第二天,章婆子果然就领了人来。

    汪妈妈先在二门旁的耳房先挑了一遍,然后让李妈妈领着去厨房,用金银花、甘菊、薄荷等烧了一大锅热水,让她们洗澡、洗脸,又拿了平日准备好的干净粗布衣裳给她们换了,这才到朝熙堂的穿堂等着,让李氏过目。

    李氏就让沈穆清作主:“你先看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看好了,再带到我这里来。”

    沈穆清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她第二次遇到家里买丫鬟。第一次是七年前,买落梅那会。

    那时候她还小,来给李氏请安的时候碰到了。

    当时她只觉得背脊发冷。心里想着:还好自己的运气不错……要是穿越成了落梅或是英纷,那见人就低眉顺目,行事必卑谦恭敬可能就是自己了!

    所以对着屋里的几个丫鬟,她不仅像朋友一样的尊敬,而且还含有一种悲悯的心,能帮她们总是尽量的帮,能给她们方便总是尽量的给。

    这一次,让她做主买丫鬟……她感觉自己就是一黄世仁,很是忐忑不安。

    自己凭什么去决定别人的人生?或者,会不会因为自己的选择,有人遇到不幸……这种为别人的人生背伏重担的滋味,太不好受了!

    汪妈妈看出了沈穆清的犹豫,还以为她是没经过这种事,有些怯场,因而笑道:“要不,让姨娘陪着姑娘一起去看看。说起来,自今年春上姨娘屋里的大丫鬟湘莲嫁了人后,跟前也还缺一个人服侍。”

    陈姨娘忙笑道:“今天可是为姑娘挑丫鬟,哪能本末倒置。我那里人少,也没什么事,跟前有湘荷服侍的就行了。”

    “嗯!”李氏对她陈姨娘的回答很满意的样子,笑道:“这事也是我疏忽了……穆清,你就和解红一起去看看吧。”

    沈穆清叹了一口气,和陈姨娘去了堂屋。

    陈姨娘请沈穆清到罗汉床上坐。

    那原是李氏的专座,沈穆清自然是推辞,坐到了罗汉床下右边第一张太师椅上。

    陈姨娘见了,就坐在了最后一张太师椅上。

    小丫鬟传了话,李妈妈和章牙婆就带着十四、五个年纪在七、八岁至十二岁不等的小姑娘进来。

    她们都面有菜色,身上穿着刚刚换上去的还不太合身的青色粗布衫,湿漉漉的头发很简单地用红绳绑了垂在脑后,带着一股子中药味,表情紧张、惶恐地垂手立在堂屋里,让沈穆清挑选。

    陈姨娘就笑望着沈穆清,意思是让她拿主意。

    这些小姑娘先已淘汰了一部分,剩下的,都目光灵活,样子伶俐。沈穆清左看也觉得好,右看也觉得行,还真不好拿主意。

    陈姨娘见了,忙笑道:“说起来,我在家里的时候,也挑过丫鬟。当时管事妈妈告诉我,说这第一桩,就是要身体好,无病无痛的,做起事来才有力气。这第二桩,就是要听话。卖了人来干什么的,就是要服侍人,不听人使唤,那还要着干什么。这第三桩,就是要话少。在主子面前服侍,天天东家长西家短的,整日说些流长蜚短的,主子就是再贤德,也被带着听风是风,听雨是雨,像个市井的泼妇。这第四桩,就是要做事用心。主子让你端杯茶,你就端一杯来,也不管是热的还是冷的,也不管主子是喜欢喝龙井还是毛尖,那要着也没有用……”

    只这几句话,立在屋里的小姑娘们都开始诚惶诚恐起来,章婆子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透出几份尴尬。

    她们的情绪很快就影响到了屋子里的气氛,空中隐隐透着几份不安。

    陈姨娘目光闪烁,很快就打住了话题,笑道:“哎呀,我这也是鹦鹉学舌,姑娘可别听我胡言乱语的。”

    沈穆清微微地笑:“姨娘太过谦虚,你这说的,可都是在真不过的理了!”

    陈姨娘脸闪过一丝不安。好像要掩饰刚才的失态般,她的嘴咧得大大的,夸张地笑道:“姑娘总是抬举我!”

    沈穆清淡淡地笑了笑,对着屋子里的几个孩子道:“你们刚才也听到了——沈家的规矩大,到了这里,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做事的。你们谁要是愿意留下来的,就上前走一步。不愿意留下来的,就让章妈妈另外给找户好人家,这身衣裳就算是沈家给诸位的一个念想了。”

    她话音刚落,就有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就毫不犹豫地走了出来,其他人看了,紧跟着走出来四个人,剩下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有两个犹犹豫豫地走了出来。

    沈穆清当断立断道:“就这几个吧。带进去给太太看看。”

    章婆子听了,就把一个站在原地没有动的小姑娘猛地推了出来:“姑娘,这里还有一个。”

    沈穆清望去。

    就见那小姑娘只有七、八岁的样子,长的浓眉大眼,骨骼粗壮,皮肤油黑、粗糙,气质很乡土。

    她被章婆子推了出来,也不说话,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直直地望着沈穆清,透着几份稚气。

    “秀枝,快,快喊姑娘!”章婆子在一旁急急地吩咐她。

    她就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

    “姑娘,她是我一个亲戚。父母都不在了,亲戚里也没有人养得起。”章婆子的脸色很尴尬,“府上一向对人宽厚,求姑娘把人收了,不要钱,只要给口饭吃就行了。”

    一时间,大家的眼神都集中在了沈穆清的身上。

    沈穆清笑道:“秀枝是吧。只要她愿意,就跟着这几位一起去见太太吧!”

    章婆子忙拉着秀枝道谢,秀枝却站在那里动也不动一下,反而问道:“姑娘,你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不知道你爱喝什么茶!”一听就是把陈姨娘的话听了个十足十。

    屋子的人全都乐了。

    一直听着动静的李氏是道:“把她带进来,我瞧瞧!”

    章婆子如听了纶音佛话般,带秀枝就进了西次间。

    有了这样插曲,气氛变得轻松了很多。

    几个小姑娘跟着汪妈妈进了屋,一定排开站在了李氏的面前。

    李氏让橙香拿了橘饼给秀枝吃:“你几岁了?什么地方的人?”

    “谢谢婆婆!”秀枝也不认生,接过橘饼:“我今年七岁,是燕州人。”

    章婆子听着大急:“叫夫人!”

    李氏只笑:“婆婆也叫得!”

    章婆子见李氏很喜欢秀枝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陪在一旁。

    李氏就笑道:“你愿意待在我们家不?”

    章婆子听得喜形于然,秀枝却道:“给饭吃不?给衣穿不?”

    大家笑得不行。

    李氏道:“自然是有饭吃,有衣穿的。”

    “那我愿意。”

    李氏望着在她面前吃着橘饼的秀枝对章婆子道:“秀枝这名字不好听。叫璞玉吧!”

    章婆子听了,喜上眉梢,正欲说什么,秀枝已笑:“婆婆,我喜欢这名字。”

    “哦!”李氏笑道,“为什么啊?”

    满屋子的人静声屏气地听秀枝回答。

    “我们村里叫枝啊叶啊的都不漂亮,叫金啊银啊玉啊的,都漂亮。”

    大家又是一阵好笑。

    李氏更是笑得前俯后仰,指着秀枝对章婆子道道:“这丫头虽然不要卖身钱,但我还是出八两银子……这八两银子就给到她自己手里拿着,当了私房钱,你看可好?”

    (……呜呜呜……太激动了……终于到了900分……谢谢各位姊妹了……)

    第二十五章 暗流汹涌

    更新时间20091114 18:45:16字数:3298

    章婆子满心欢喜,点头如捣蒜:“夫人真是菩萨心肠!”

    李妈妈就叫人带改名叫璞玉的秀枝退了下去。

    璞玉笑嘻嘻地和章婆子打招呼:“你要记得帮我的辣椒浇水,还要常常来看我!”

    章婆子眼中闪过一丝伤感,重重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事就有些乏善可陈了。

    几个小姑娘循规蹈矩地回答了李氏的提问,基本上都称得上口齿伶俐。六个中有三个比较出色。一个是最先站出来的,叫耿湘莲,今年刚满十岁,不认识字,但会打算盘,说起话来简洁利索,条理分明。另一个叫鲁金枝,今年九岁,回答李氏问题的时候趁机推销自己,说会上灶。还有一个和耿湘莲一样,也是十岁,小小年纪,却长得脸若桃花,眉若新月,相貌十分的出众,问名字,说叫陶惠。

    李氏问话的时候,陈姨娘不时拿眼睃那个叫耿湘莲的。

    待李氏问完了话,汪妈妈就指耿湘莲笑道:“太太,你说巧不巧,竟然和姨娘屋里放出去的大丫鬟一个名字。”

    李氏就淡淡地笑了笑,道:“嗯。这孩子的确不错。等会带下去好好地调理调理,行的,留下来拔到姑娘屋里服侍,不行的,找章婆子来领走。”

    几个小姑娘一听,神色立刻变得紧张起来。

    汪妈妈就撇了陈姨娘一眼。

    陈姨娘却垂着眼睑,看不出什么表情。

    李氏叫了汪妈妈和章婆子去交割银子,李妈妈则带着几个新买的小丫头退了下去。

    章婆子的脸笑成了一朵花,和汪妈妈敲定了大的三两五钱银子,小的五两银子的卖身钱,把这桩卖买做成了。她拿了银子到李氏那里辞行,李氏赏了她一两银子,一匹月白色绫缎。章婆高高兴兴地接了,谢了又谢,这才告辞,领了几个没被选上小丫头走了。

    一个上午就这样过去了。沈穆清陪着李氏吃了午饭,汪妈妈就进来禀道:“太太,富源行的送了鳗鱼和桔子过来。”说着,转身朝着沈穆清眨了眨眼睛,“那鳗鱼还养在木桶里活蹦乱跳的,姑娘想不想去看看!”

    沈穆清已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笑道:“鳗鱼吗?我还没见过活的鳗鱼呢!”

    李氏见她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笑着:“去吧!去吧!记得早些回来,等会还要去进财媳妇那里。”

    沈穆清笑着应了,和汪妈妈一起出了门。

    待走到了穿堂,汪妈妈低声地道:“刘先生来了——姑娘这脚,得早点瞧瞧才行。”她声音里有着浓浓的歉意。

    沈穆清就感激地望了汪妈妈一眼。

    两人从朝熙堂外的夹道回了安园,刘先生早已经在抱厦里等了。

    汪妈妈就拿了清风散出来。

    刘先生闻了闻,又挑了一点放在嘴里尝了,忍不住嚷了起来:“这是谁开的方子,这又不是恶伤,用什么雄黄、麝香……用我自制的红玉膏吧!”

    落梅几个忙打水给沈穆清洗脚,重新上了刘先生制的红玉膏,送了沈穆清回李氏那里。

    沈穆清下午就跟着进财媳妇学做年糕,用面团小兔小马地捏了满满一蒸笼,结果晚饭的时候朝熙堂的丫鬟媳妇婆子全吃的是年糕。

    晚上回到屋里,沈穆清先看了脚,好像没有什么明显的效果。想到中药的疗效慢,沈穆清也只好忍着痛耐心地等待。

    小丫鬟进来上了灯,她赤着脚倚在大引枕上借着炕几上的灯光给镇安王妃绣手帕。刚绣了几针,沈月溶来了,还带着她的针线活。两人说说笑笑地做会针指,看着夜色深了,沈月溶这才回了香圃园。

    就这样过了两天,沈总管来给沈穆清回信,说拜贴和沈箴的亲笔书信都已送到了金城坊武衣库胡同的祥发绸布店,常、孙两位师傅那里,也已去祭拜过了。

    “知道那祥发绸布店的东家是谁吗?”沈穆清思忖良久,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汪大总管别有深意地笑道:“是山西临城萧家的。可那铺子却是叶素叶大人的。”

    沈穆清微微吃惊。

    金城坊的武衣库胡同,就是一处专门为兵部囤积战袍甲衣的,叶素做为户部给事中,铺子竟然租给萧家在那里开了一家绸布店,这其中有什么奥妙,已是不言而知了。也难怪就是汪总管,脸上也不由流露出几份异色来。

    “你把拜贴送过去,那边没什么反应吗?”

    “是大掌柜的接过去的,赏了小厮每人五两银子,还说,过两天就会来拜访老爷。”

    萧飒要过来吗?

    沈穆清脑海里就闪过了那张俊朗却带着倨傲表情的脸。

    来拜见沈箴的时候,又会是怎样一副表情……是神色恭谦却目露骄傲?是锋芒毕露恣意飞扬?或是,落落大方不卑不亢……

    她想想就觉得有意思。

    不过,真是奇怪,自己为什么就没有想到他会忐忑不安青涩腼腆呢……

    沈穆清支肘,捏着自己的下颌,突然有点期盼萧飒的到来。

    “姑娘,要不要交待门房一声,”汪大总管窥视着沈穆清的神色,“也免得怠慢了人家。”

    “不用!”沈穆清已是眼角含笑,“这个人,办法多的是。你别管了。”说着,想起了常、孙两位师傅,眼神又不由地暗了下去,“常师傅和孙师傅那边,镖局里是怎么安排的?”

    “常师傅上有高堂,下有妻儿,局子里给在老家买了二十亩地,一匹马,一辆大车,给一百两银子的追抚。孙师傅父母早亡,又没有成家,因此都折成了银子,给了他一个本家的侄儿,让给造坟立碑供奉香火。”汪总管说起来,也有些稀嘘。

    沈穆清沉吟道:“知道常师傅的老家在什么地方吗?”

    “就在沧州,离这也不远。”

    “他家里还有没有兄弟能帮衬他的?”

    “说早年有个兄弟,和父母吵了几句嘴,离家出走了,有快二十年没有音讯了。”

    也就是说,老的老,小的小,二十亩地,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还要风济雨顺,才免强够一家子过上一年的。一百两银子,有出无进……

    “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沧州吗?”

    “说等做完了常师傅的七七就回去。”

    沈穆清叹了一口气:“让常师傅的媳妇回去之前,来给我辞个行!”

    汪总管直点头,道:“要不要我跟老爷说一声,从外院的帐上给姑娘支点银子。”

    “你看能支多少就多少吧!”钱多米多不如日子多,沈穆清手里虽然有私房钱,可有填窟窿的时候,她是一点也不会客气的。

    萧飒果然两天以后来了。

    那天正是沈箴的沐休日,她们一家刚刚吃完早饭,沈箴和李氏坐在西稍间临窗的镶木床上,沈月溶和沈穆清则一右一左地坐在床边一张小杌子上,陈姨娘和汪妈妈、田妈妈则垂手立在一旁,看着站在屋子正中的大舍摇头晃脑地背着《三字经》。

    “不错,不错。”沈箴老大宽慰,笑望着田妈妈,“你照顾得很好!”

    这田妈妈原是陈姨娘的||乳|姐,从小和陈姨娘一块长大,亲如姊妹。她自己的孩子生下没一个月就夭折了,又为这事和夫家合气,这才到沈家做了||乳|娘。听沈箴这么一说,她眼珠子微转,忙屈膝行礼,笑道:“老爷夸奖了。说起来,这都是姨娘的功劳——每天晚上都教哥哥认一个字……”

    陈姨娘听了,神色有些慌张地跪了下去:“老爷,妾身并无他意,先也只是教着玩,没想到舍哥记性好,一学就会,妾身见了,这才……并没有那越僭之心……”一边说,一边窥视沈箴的神色。

    李氏的眉头就几不可见地蹙了蹙,展颜笑道:“看你,老爷也没有责怪的意思。”说着,就笑望着沈箴道,“说起来,是我失察了,没想到舍哥小小年纪,已有这般的聪慧,能读书了。不过,孩子启蒙,是大事,不是认几个字就行的,还要学着其中做人做事的道理。要不然,我也是读了十几年私塾的人,寄姐那会儿,怎么一个字也不敢教。”

    沈箴点头,对陈姨娘道:“你起来吧。”

    陈姨低低地应了一声“是”,有些畏缩地站了起来。

    沈箴就商量李氏:“我看,既然大舍有这天份,不如过了年,请个先生在家里坐馆,让舍哥提早入学。”

    李氏笑道:“老爷这样决定,再好不过。常言说的好,因材施教。看舍哥这势头,我们家怕是又要出进士了。”说完,就望着大舍笑了起来,“舍哥,你说是不是!”

    小孩子是最敏感的。

    他望了望一旁垂睑低头的陈姨娘,又望了望满面笑容的李氏,期期艾艾的,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沈箴不由调侃道:“希望不要是个读死书的就好。”

    李氏则笑道:“他年纪还小,没定性,跟着什么人,学什么人。你好好给他找个先生,自然就会成材了。”

    正说着,有小厮进来通传:“户部给事中叶素和萧飒求见老爷。”

    沈箴很是茫然,还是听到沈穆清“啊”了一声,这才记起来萧飒是谁。

    他“哦”了一声,先是吩咐了欧阳晖去见萧飒——欧阳晖是跟了沈箴近三十年的幕僚。

    沈箴根本不会见萧飒……

    沈穆清有些汗颜。

    她总是会忘记沈箴的身份……

    小厮应声而去,沈箴转身,眼角扫过沈穆清时,他又改变了主意:“请他们到花厅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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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六章 有客临门(周末加更一章)

    更新时间20091115 11:42:53字数:3348

    小厮应声去了,李氏忙吩咐陈姨娘给沈箴更衣,让田妈妈抱了大舍回去:“老爷有客。”

    大舍怯怯地望向沈箴。

    可沈箴已转身离去。

    陈姨娘的神色一沉,急步跟着沈箴去了。

    田妈妈见了,忙抱了泫泣欲坠的大舍退了下去。

    沈月溶的失望就更是无法掩饰了。这还是她第二次见到沈箴。第一次,只来得及行了个礼,这一次,她还准备找个机会好好的说说自己的事。

    只有李氏,嘴角有了淡淡的笑意,问沈穆清:“你可是认识来访的人?”

    沈穆清笑道:“叶素叶大人,就是那天给我们家送信的人。”

    李氏点头:“那倒是要好好谢谢才是。”

    沈穆清口里应着,心里却想着等会怎么找个借口去花厅偷偷看看。

    结果沈箴前脚刚走,后脚就有小丫鬟进来通禀:“太太,定远侯夫人拜访。”

    李氏和沈穆清都微微吃了一惊。

    定远侯梁渊的长子梁伯恭娶了王盛云的六女王温惠,而王盛云和沈箴又一向有些不对盘,因此梁、沈关系虽然不错,但也称不上亲密。定远侯的夫人冯氏,乃德庆侯冯颉的嫡长女,是京都的贵妇圈里有名的贤良淑德,她的德容言工都曾被太后娘娘在后宫的嫔妃和公主面前胜赞过的。她一向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今天又不是过年又不是过节的,她怎么会到家里来做客?

    李氏心里纳闷着,却丝毫也不敢怠慢。

    同朝为官,也是有个三六九等的。这梁家是有爵位在身的,属于超品了,相比起沈箴的从一品,身份地位上说起来总是要高一些。

    李氏忙吩咐汪妈妈把人请到朝熙堂的敞厅奉茶,自己则在陈姨娘和橙香的服侍下梳头更衣,迎了出去。

    沈穆清目光流转,和沈月溶略略应酬了两句,就带着落梅回了安园。

    她脱了大红色刻丝百蝶穿花褙子,在白绫袄外面套了件蓝绿色绫棉比甲,不让落梅和珠玑跟着,一个人从角门出了安园。

    沈穆清准备到外院的花厅去看看萧飒在沈箴面前会是一副怎样的嘴脸——不管怎么说,沈箴好歹也是“政治局常委”,她就不相信萧飒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子遇到没有一丝的胆怯……

    落梅和珠玑看见沈穆清脸上那雀跃的表情,与平常的淡然大不相同,都在心里暗暗称奇。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轻手轻脚地远远跟着沈穆清。

    谁知沈穆清刚走到二门,戚妈妈就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姑娘,姑娘,太太让你快去敞厅奉茶!”仔细一看,又看见沈穆清穿着件丫鬟穿的比甲,口气不由急了起来:“定远侯夫人要见见您!”

    京都也就这巴掌大的一块地方,来来去去也就这几家豪门权臣,抬头不见低头见,她可不想因为一杯茶让李氏被人误会教女无方丢颜面。

    沈穆清忙折了回去,重新换了上那大红色的褙子,戴了簪钗环佩去给冯氏奉茶。

    冯氏今年夏天刚过的三十九岁的生辰。她身材高佻,相貌秀丽,举止温柔,神色端庄,一看就是那种出生名门嫁入豪门的贵妇。

    她看沈穆清的目光极其温柔,笑着接过了沈穆清奉的茶,象征性地喝了一口,然后就放到了一旁的茶几上,从手上褪了一只手串递给沈穆清:“见姑娘也是临时起意——东西虽然平常,却是敬惠大师开过光的。”

    李氏听着动容。

    这敬惠大师,是当今屈指可数的得道高僧,连太后娘娘都自称是他座下的弟子,身份贵不可言。他开过光的东西,哪里可能是平常之物。

    “夫人太客气了,这么贵重的东西,可不敢收!”李氏连忙推辞。

    冯氏笑道:“姑娘今年十二岁了吧,和我们家幼惠同年……这俏生生的模样,看了就让人欢喜,夫人可别再说什么客气话了,那样可就太见外了。”

    富贵人家见面,本来就有这送小字辈见面礼的礼节,两人这番话,也都是场面上的客气语。

    李氏就朝着沈穆清微微扬颌,沈穆清上前给冯屈膝行礼道谢,然后接过了那手串。

    因说是敬惠大师开过光的,沈穆清接过来的时候不由仔细地打量了一眼。

    手串全由莲子米般大小一致碧玺玉石串成,每隔十二颗就镶了朵指拇大小粉色玉石莲花,那莲花做工极其精致,不说那用黄|色玉石做成的花蕊,就是那莲瓣上淡淡的脉络都雕了出来。决不象冯氏说的那样,是临时起意拿出来的见面礼。

    就在沈穆清打量那手串的时候,李氏已语带歉意地道:“劳烦夫人给我送来了天山雪莲,现在又送姑娘这么贵重的见面礼……”

    冯氏笑容温柔:“上次听侯爷说夫人身体有恙,我就想来看看夫人。可巧正撞到我们家幼惠供奉麻娘娘,怕过了病气来,所以才拖到了今天。”

    李氏忙关切地道:“如今可好了……我们家姑娘七岁那年供奉的麻娘娘,可把我们全家吓坏了。”

    冯氏点头笑道:“她是好了。可家里又出了一桩事。”

    李氏就露出侧耳倾听的样子。

    冯氏低声道:“我家二房媳妇,有了。”

    “哎呀!”李氏满脸欢喜,“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冯氏也笑逐颜开:“可不是,我盼了五年,才盼来……因是头几个月,哪里也不敢走动,就在家里看着她。出了三月,才敢出门。先就来了府上。”

    关于梁家二少爷梁叔信的事,沈穆清也有所耳闻。

    定远侯梁渊有三儿两女,梁伯恭和王温蕙结婚后,三年生了两儿子,喜得梁渊合不上嘴;而二儿子梁叔信却结婚五年,一点动静也没有,就冯氏过寿辰的时候,还听说梁叔信为这吵着要休妻,没想到,到了秋季情况就来了一个大逆转。

    李氏忙道恭喜。

    冯氏就叹了一口气,颇有感慨地道:“这要不是我压着,早就散了。我说出来也不怕您笑话。我年轻的时候是遭了这个罪的,决不准我的儿媳也遭这个罪。别人家的儿子,我管不着。可我们家的儿子,那是决不准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压到正妻头上去的。”

    她说这话也是有原因的。

    梁渊在冯氏进门没多久,就纳了身边一位姓刘的通房丫头做妾室,长子梁伯恭、长女梁仲宽都是这位刘姨娘所生。而且梁伯恭在娶了王温蕙没多久,纳了富阳公秦玮连袂的一个庶女为妾,梁伯恭的次子就是这位妾室所生,而且长子和次生相差不到一岁。这事,有段时间在京都上层圈子里传得沸沸扬扬的。

    不过,她不是一向有贤名的吗?!大家又不是很熟,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沈穆清暗暗称奇。

    李氏也颇感意外,但她不动声色,只管顺着冯氏的话说。

    “常言说的好,男人无子是真无子。关我们女子什么事。寻常人见三五年不出,就吵着纳妾,做女子的就更是没有机会。”

    “正是这个道理!”冯氏看李氏的目光简直相逢恨晚,“当时就我就是死活不同意让叔信抬身边的通房做妾室,那就更别提休妻了……”

    两个人围着这话题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直到李氏脸上有了倦意,冯氏才告辞。

    李氏和沈穆清一直送冯氏到了二门,然后又由沈穆清代母亲把冯氏送到了角门。

    冯氏上马车拉着沈穆清的手:“你母亲只得你一个,怪清冷的。你要是闲着,就去我们家窜门子去。”

    沈穆清笑着应了,冯氏这才上了马车。

    回到朝熙堂,李氏已歪在了西次间临窗的炕上,炕几上还放着个黑漆描金退光匣子。

    李氏见沈穆清打量那匣了,就笑道:“说是侯爷让她送来的。”

    沈穆清打开匣子,就看见几朵象残败了的栀子花似白花,她不禁道:“这就是天山雪莲啊!”原来她在书里看到的,那可是什么晶莹剔透、冰清玉洁的东西。

    李氏笑着让汪妈妈把匣子收到库房里。

    汪妈妈就笑道:“算算日子,刘先生也应该来了,不如拿出来给他看看,用在药里。”

    李氏笑道:“让你收着,你就收着——何必浪费。”

    汪妈妈自然是不敢仵逆的,沈穆清听着却心头一跳,正想劝李氏几句,沈箴折了回来。

    沈穆清大吃一惊:“客人这么快就走了吗?”

    陈姨娘上前给沈箴更衣,沈箴轻描淡写地道:“我陪着喝了两盅茶。”

    沈穆清哂笑。

    沈箴是什么人,能让他陪着喝两盅茶,已是极给面子了。

    李氏就关心地道:“不管怎地,说起来也是帮了我们家姑娘的,可不能让姑娘失了面子。”

    沈箴就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答非所问地道:“我没有想到,那个萧飒竟然是山西临城萧家的嫡系子弟。”

    沈穆清就想到了汪总管提起叶素和萧家做生意时的表情,不由道:“山西临城的萧家,很有名吗?”

    “嗯!”沈箴沉吟,“四大商贾,萧家排在最末,是山西的首富。可我瞧着,倒是未必……他既在国子监读书,那就应该是萧家老四萧谦的儿子了,他们这一辈,只有萧谦出仕……想不到,萧家竟然出了这样一个风光霁月的子弟……”

    难怪那家伙腰杆挺得那么直,敢情是银子在作祟啊!

    但是能得到沈箴的称赞,年轻一辈中也算得上是凤毛麟角了。

    沈穆清就想到了那本《论语》上的题字。

    这样看来,萧飒的亲生父亲肯定是个商贾,为了儿子的前途,所以把他过续到了已经出仕的四叔名下,要不然,他怎么能考生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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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七章 常氏六娘

    更新时间20091115 17:45:52字数:3262

    白驹过隙,很快进入了十月中旬,药王庙事件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盛京也飘飘洒洒下了几场不大不小的雪。而沈穆清却日渐烦躁。

    先是她脚上的伤,一直都不大见好,趁着刘先生来给李氏看病,又让瞧了一回,刘先生让继续用那红玉膏,还说,都是以前用清风散耽搁了。

    再就是锦绣,刘先生说已无大碍,她却整日迷迷糊糊的很少有清醒的时候,迷糊的时候就喊着闵先生的名字,清醒的时候就像交待后事般,自己的哪些衣裳给谁,哪些首饰给谁,梯己的银子全交给了落梅,让给置办一棺椁和牌位:“要记得每年清明给我上香。”也不知道这话被谁传到了李氏的耳朵里,李氏叫了沈穆清去,让把锦绣搬到小柳园去休养。

    小柳园位于沈府西角,住着几位无儿无女又服侍过沈家长辈但年事已高的管事妈妈,不是老,就是病,走进去一股子暮气。

    做下人的病了,本来就需要回避,锦绣这样,李氏一直没有发话,已对她是厚待,沈穆清还能说什么,只得让落梅和珠玑把锦绣送到了小柳园,派了身边一个叫春绿的小丫鬟去服侍,还让明霞时不时地去看看她。

    最后就是那几个新来的丫鬟。鲁金枝改名叫了月桂,陶惠改了名叫盈袖,耿湘莲依旧用了原名,另外几个一个叫凝碧,一个叫步月,一个叫留春,再加上那个璞玉,一共七个丫鬟,全都拔到了沈穆清的屋里。那个湘莲,好像得了陈姨娘的眼,她身边的丫鬟湘荷隔几天就来窜窜门;璞玉完全像个石头般的没心没肺的,看见了什么,谁问都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沈家从上到下的人都喜欢逗她说话;其他几个丫鬟也从开始的畏手畏脚到现在的叽叽喳喳,以至于安园天天热闹得像集市。

    沈穆清从小就住校,上个厕所都没有私人的空间,后来到外资公司上班,大家见面只讲工作不讲私事,让她有了如鱼得水般的自由感觉,也养成了讲究隐私的习惯。这种日子她能忍一天,可不能忍一个月。

    她就瞅了一个机会,趁着几个粗使的婆子正逗璞玉“步月睡觉时打鼾不打鼾”的时候发了脾气,然后把璞玉交给了李妈妈管教——也许是因为有了共同的秘密,现在李妈妈对沈穆清可以说是言听计从,比对李氏还要恭敬。又让英纷带着湘莲、月桂、盈袖、凝碧、步月和留春几个在东厢房里学识字,《三字经》不背全了,谁也不准出门。

    这样一来,沈穆清耳边总算是清静了。

    她就叫了珠玑去给她买山栀子,和了面加了酒贴脚。

    没两天,脚果然好了很多。

    沈穆清不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脑中闪过萧飒斜睨的眼。

    要是这脚还不好,她还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说起来,她这段时间一直有些提心吊胆的,总觉得李氏好像知道了什么似的。

    原来李氏处理家务事的时候,她为了表示恭谦,总是立在李氏的炕前,可自从药王庙事件之后,李氏就不让她站了,总是让汪妈妈端小杌子坐在炕边。也不让跟着进财媳妇学做饭的,而是让她下午在家里给镇安王王妃绣帕子,说是等着十一月份要用。这样一来,杜姑姑又开始每天下午都陪着她做针指。不同于以前两人在一起那种寓教于乐的场面,杜姑姑常常眼泪汪汪地瞅着她,好像她欺负了她似的……还好沈穆清知道轻重,始终没有松口,要不然,又揽了一桩子事在身上了。

    想到这些,她心里又添了一桩心事。

    镇安王王妃的生辰,药王庙的事如果有人在席上说漏了嘴,那可如何圆!

    沈穆清就想找沈箴说说这事,看能不能想个法子不去。

    可沈箴这段时间好像也非常忙似的,早出晚归,根本就没有回内宅来。沈穆清找了他好几次,都没有遇到。

    她只好求了汪总管,让遇见了沈箴,说一声。

    这样又等了几天,她脚上的伤到是好了,汪总管那里什么消息也没有。

    沈穆清隐隐有种感觉,沈箴肯定是在为他那个打击王盛云的计划在忙。可她这边也等不得了,她只好叫珠玑去问周百木:“老爷回来,想办法给报个信。”

    珠玑到是去了,可回来的时候脸却红得像关公。

    沈穆清心中微动,却没时间去细细琢磨。因为汪妈妈领了常师傅的遗孀来给沈穆清请安。

    那女子不过二十七、八岁的年纪,高大健美的身材,穿着白绫对襟袄,鸦青色素面马面裙,露出穿着鸦青色双面鞋的一双天足。她虽然目有戚色,却神色刚毅,完全颠覆了沈穆清印象中未亡人楚楚可怜的形象。

    见到沈穆清,她先是不卑不亢地行了个礼,然后淡淡地一笑道:“姑娘找我来,不知有什么吩咐?”

    沈穆清见她那坚强样子,已心生好感,又听她说话落落大方,更有了几分结交之心。

    她请了常师傅的遗孀到炕上坐。

    常师傅的遗孀没推辞,落落大方地坐到了沈穆清的身边。

    待落梅上了茶,沈穆清也不客气,把汪总管事先准备好的两个银元宝——各重二十五两的雪花银用汗帕包了递给常师傅的遗孀:“因家母病着,不敢让她也知道这事,所以才没有亲自去祭拜,银子虽少,给哥儿姐儿做件衣裳穿。还请常家婶婶不要嫌弃。”

    常师傅的遗孀笑着接了过去:“那就多谢姑娘了!”眼眶中却有莹晶闪烁。

    沈穆清心里也不好受。

    这可是常师傅的卖命钱!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下来,只听得见西次间那自鸣钟滴滴答答的齿轮摩擦声。

    “还没问婶婶怎么称呼呢?”沈穆清为了打破屋子里的沉闷,问了一个相对安全的问题。

    “我娘家姓陆,在家排行第六,你称我六娘就是。”陆六娘的声音里带了一声哽咽。

    “孩子们都还好吧!”沈穆清话一出口就后悔。

    父亲去世了,孩子们能好吗?

    她忙转移了话题:“听说你们这几天就要回沧州去了,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

    陆六娘深深地望了沈穆清一眼,道:“我们不准备回沧州去。”

    沈穆清愕然。

    “我虽然出身清寒,但也没有种过田。让我回沧州种田,只怕是收成还不够雇人的费用。而且孩子大了,也要进学,回沧州去,私塾先生的学问也不如京都的好。”陆六娘细细地道,“威远镖局厨房里还缺个人,我灶上功夫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