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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着纪珩登上K905公交,逐渐远离。
他应该打反向,然后回家。
就和之前三十天一样。
可是今天沈慕桥没有。
他踩下油门,从善如流地汇入晚高峰车流中,追随着那人而去。
第16章 黑暗
隆冬,天黑得快,城市被明亮的灯光点缀,大街小巷连成一条光河,川流不息的车辆是其中盈盈的珠串子。
近年东边兴起一大批高新产业,逐渐成为了S市主城区,沈慕桥的房子和公司都在那片,购物娱乐很方便,提供的岗位也肯定更多。
偏偏纪珩转了四个多小时的公交车,专门跑到西区来,坚决地和他拉成一条遥远的对角线。
沈慕桥搭着方向盘想,这人啊,看着性子软,其实做起事来很果决。
好在省图和纪珩租住的地方不远,他坐在靠窗的位置,膝盖上放着温热红薯,昏昏欲睡,眯着眼睛还在想这个月的房租、电费水费。
算来算去,琢磨着这个月差不多能省出两千块钱,纪珩满意地松了口气。
——周末可以吃顿火锅了。
因为这点小小的欢喜,疲惫感似乎都褪去不少。
车子到站,纪珩哼着小曲走进馨佳苑,门卫养的大黄狗瞟了他一眼,趴在门槛旁懒洋洋地甩尾巴。
半分钟后,大黄狗支起脖子,目视着跟进来的沈慕桥。
连着三十一天看见他,大黄狗已经不叫了,沈慕桥也不必像刚开始那前几天一样狼狈地躲藏,因为怕纪珩回头发现连院门都不敢进。
馨佳苑是老旧小区,院里的树上扯着好些晾衣绳,一栋楼只有四层,窗户稀稀拉拉地亮着灯光,传出爆炒的香气和新闻联播的音乐。
很浓厚的人间烟火气。
沈慕桥每次来都恍惚觉得自己回到了刚毕业那会儿,也是租着这么一间小房子,和陆宇披星戴月,想着闯出片天来,年少气盛,摔得一塌糊涂……他站在六号楼下面仰头看,三层阳台上泻出暖黄色的灯光。
来了太多次,沈慕桥已经摸清了纪珩回家后做每一件事的顺序:先走到阳台上收衣服,然后吃晚饭——今天是两个烤红薯,最后洗澡。
房子是不到七十平米的小小空间,却被纪珩理得格外清爽。
他把晒过的衣服一件件挂好,然后回到客厅,趁着红薯还有最后一点热度吃掉。
今天太阳好,热水肯定足够了。
纪珩边洗盘子边想,幸好当时添了点钱租了有热水器的房子,不然天天烧水得花多少电费……浴室的灯亮了。
沈慕桥抬碗看表,不多不少,刚好八点半,比昨天早几分钟。
纪珩正埋着头打洗发液,脖颈连着脊背露出一大片白皙皮肤,在雾气里泛着着淡淡粉色。
揉搓出的泡泡多了些,纪珩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视线陷入黑暗那一瞬,无名的恐惧忽然冰凉地从背上爬上来,像一条跗骨的蛇,从脊椎纠缠到心脏。
恐怖!纪珩慌乱地伸手去掰开关,热水哗哗直下的同时,被强行睁开的双眼染了一片红色。
纤瘦的手指撑在墙壁上,纪珩咬着牙缓了好久,才慢慢直起身来。
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他还是无法适应。
吹头发的时候纪珩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重新打工这段时间,脸上掉了肉,眼睑下有淡青色,下巴尖削,和那个人是越来越不像了……沈慕桥现在正和齐延桥甜甜蜜蜜的吧?他们连名字都那么配,写在一起应当好看。
习惯是最可怕的,每个脆弱的节点,他都控制不住地想起沈慕桥。
正出着神,头皮一灼痛,不经意间吹风机凑得太近了。
纪珩摸了摸那块热乎乎的头发,把它关掉,踩着唧唧作响的拖鞋回到屋里。
忽然,头顶的灯嘶啦一响,纪珩眼前乍然闪过白光,然后又坠入黑暗之中。
视网膜上还残留着方才光亮的最后一幕,纪珩站着僵住了。
眼睛慢慢适应黑暗,整个房子仿若陷进深海的船,一丝光亮都没有,无数邪恶的鬼物隐匿在其中窣窣作响,丝丝凉意像水草一样从脚踝纠缠而上,带着可怖的滑腻,不罢休地要将人拽进地底。
纪珩拼命忍住心底席卷而上的恐惧,伸手触到了灯的开关,摁下去又摁上来,什么都没变。
眼前全是漆黑的。
他手心全是汗,不自觉地发颤,指尖湿滑地压着开关,害怕得浑身发抖,有冷汗从鬓角渗出来,顺着脸颊缓慢滑下来。
“砰!砰砰!”老旧的防盗门忽然剧烈作响,指骨敲铁,一声连着一声,在黑暗中被无限放大,震起惊弓之鸟的每一根脆弱神经。
纪珩死死瞪着那扇门,屏住呼吸,心脏几乎顶到了喉咙口,恐惧与恶心席卷而上,难受得四肢都在发凉。
“纪珩!是我!开门!”这个声音,已经一个月没听到了,此时响在屋外,纪珩却毫不觉突兀。
房子的构造简单,直来直去,从卧室走到门口是一段很短的距离。
可是客厅太恐怖,他过不去。
纪珩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细小气音:“我……我不敢……”沈慕桥当然听不见。
他停下敲门,安静了一会,忽然说:“纪珩,你走过来,我这边是很亮的。”
亮吗?纪珩颤抖着,仿佛被冻到僵滞的头脑在缓慢地思考,混乱的记忆碎片席卷而来。
一会是沈慕桥在他迷迷糊糊发烧的时候留下一盏昏黄夜灯,一会是沈慕桥举着燃烧的西服在大厅里四处寻找,一会是沈慕桥打开了囚禁的门,倾泻进满室光明……“纪珩,打开门,外面特别亮。”
男人沉稳的声音淡淡地叙述,“楼洞里的灯泡是几千瓦的?回去我给客厅也换一个。”
纪珩咬着嘴唇,冰凉的指尖似乎有些回暖。
他深吸一口气,紧紧闭上眼睛,像只刚会飞的雏鸟那样,慌张失措地一头扎进黑暗中,强迫自己迈出步子,混乱的脑袋里只有一个简单想法:要光!不过十米左右的距离,纪珩却自以为跨过了深沟高垒,手摸上门锁时几乎喜极而泣。
门一开,立刻有个温暖的怀抱将他紧紧裹住,力道大得像要把他嵌入自己的身体里。
纪珩被他托着,胸口急促起伏,一直忍到现在的眼泪终于决堤爆发,瞬时沾湿了沈慕桥的肩头风衣。
他揪着男人衣襟,像个孩子一样哭出声来。
“知道了……知道了……抱歉,”沈慕桥搂着他,一下下顺着脊背抚下去,“抱歉……纪珩,别哭了。”
他的手掌好像带着魔力,把暖意稳妥地送入纪珩体内,将最后一丝瘆人的寒意都清除。
纪珩抽泣着,微微扬起下巴瞪他:“骗子。”
沈慕桥无奈苦笑,试探着用拇指拭去他眼尾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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