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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在这间教室里,眼睛瞪得像铜铃的都是——你不交过女朋友吗,直男本直啊,还问个屁。”
“对啊。”姚岸重新拣起书,信手两页,“按说是这么个理啊。”
“你想作甚?”展星打趣道,“把你弟掰直咯?”
姚岸翻停在某页,看到充斥顶层空隙的那两个字母缩写,一再地钩沉重复,那是足以令某一刻的想念被逮捕的物证。
“悬。”
展星没听着:“什么?谁?”
姚岸用手掌抿了一下耳朵,伴随着海潮般的耳鸣声说:“我。”
姚见颀蹲在一楼外窗边,把成熟的红豆杉果一颗颗从枝上摘下来放进小篓里,还有几个早熟的落在砂土上,他够长手臂,来回摸了几套,同样捡到的,还有一颗风吹日晒到与石头无异的樱花橡皮。
在水龙头下一并濯洗的时候,姚见颀想起来,这还是初三那年掉的,姚岸替他去寻,结果扎破了臂。
感觉像是过了很久。
各个都淋遍之后,姚见颀把杉果放到置物架上沥水,从中很轻易地心猿到某人耳朵尖儿的色泽。然后在橱柜里找了个不小的空糖果罐,干了就装进去,等明天周六带回奶奶家酿酒。
做完这些,他经过客厅,跟坐在地毯上并头看茶几上一摊报表的于绾和姚辛平说了一句“我上楼了”,这个黄昏就基本完成。
只是他回到二楼卧室时,看到屏幕上来自姚岸的消息提示,这么多天主动发的第一条,又觉得,这一晚才刚要开始。
“怎么不接视频?”
姚见颀在“对方已拒绝”的字样下面回信。
姚岸:“上晚课”
姚见颀:“嗯,那你上课,我晚点找你”
“不用,就这么聊”
“行”
姚见颀继续在对话框里打字,发送之前,姚岸另一条消息来了:“手怎么样”
他把自己打好的一段话删除,回:“好了”
姚岸:“照片”
姚见颀搁下橡皮,敲了一下台灯,滑动椅子,找了个偏亮的视角,发送,等待回音。
另一边,在对着这张曝光过度到连手心手背都分不出的照片观察了3分钟后,姚岸忍无可忍:“好好拍![发怒]”
姚见颀不觉地笑了笑:“那就视频,我知道你没课。”
在等待的时间里,他重新整理了书桌散书,擦拭台灯灯罩,把随手画在餐巾纸上的几张踢踏舞者小像折叠好扔进了垃圾桶。
终于,前置摄像经历了一番模糊的摇晃,停定在一个不修边幅的仰角。
“你去刮胡子了?”姚见颀先一步说。
姚岸把手机拿开一点:“没有。”
姚见颀不再追问,看到他那边过于亮堂,转而道:“你在哪?”
“洗衣房。”姚岸避开一个来取甩干的衣服的人,走到角落跟拖把并排站,“寝室在搓麻,太吵。”
这儿也好不到哪去。姚见颀听见洗衣机哐啷哐啷的脱水声,一副要拼命把衣服吐出去的样子。
但他放弃了这个话题导向,转而问:“怎么穿这么少?”
10摄氏度左右的夜温里,姚岸依旧顶着一件夏季的薄汗衫,露出亮泽的斜方肌。
他低头瞧了瞧自己的上半身,没什么自觉:“太闷了。”旋即切入正题,“快,看看你的手。”
手机斜倚着台灯长颈,姚见颀顺从地将手举到脸前,请他打量。
姚岸鼻尖抵着屏幕,像近视一样地逐纹逐理,那块烧痕经历由粉转红,再变成浅褐,终于褪成了一块白。只不过,姚岸总能一眼就描绘出曾经停留其上的火舌形状,好比某种感同身受的温习。
“怎么样?”姚见颀道,“好得差不多了吧?”
他说话之前手往下撤了两寸,刚好露出眼睛和翕动的睫毛,姚岸还没来得及拿远,顺理成章地与他对视。
“还是要吃清淡点的,尤其是蔬菜。”姚岸抿去方才一刹的慌神,后见之明地劝慰自己,那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对视。
“训练累吗?”姚见颀放下手。
“就那样吧,都差不多。”
“有复习四级?”
“老师安排了个模考。”姚岸肩抵着墙,“放听力的时候,还在用英语宣读考场纪律呢我以为就开始了,结果我做完了,题还没完。”
姚见颀低头笑了,很放松的样子。
半个多小时,谈话都停留在一些不痛不痒的日常,接近尾声的讯号是姚岸打了一个喷嚏,才应对说“没什么”又连打了三个,对对碰似的,姚见颀就催他赶紧上楼加衣。
到这儿,就差不多了。
姚岸无端地感到一阵紧绷后的轻弛,甚至打了个凉战,他不舍又心怀满意地嘱咐姚见颀:“那再见啦,记得别熬夜。”
然后惯例地等姚见颀先挂。
可姚见颀却迟迟没有。
好一阵都没动静,姚岸以为卡住了,戳了戳屏幕,却在这时听到一句温哝的、别具心意的:“姚岸,我很想你。”
就这么一句,心脏跟放了泡腾片似的哗啦啦啦,连泴洗池的水都得让步,姚岸看见了房间里的大象。
“我很想你。”姚见颀强调一样地重复。
这不是什么晦涩的问答,以前姚岸会用感叹号加强“我也超级想你”,可现在,仿佛每一个寻常的词汇都被偷换了所指,昭显的正是易质的亲密。
如同这几天姚见颀夹杂在循例问候里的“石榴花又多一瓣了”或是“浴室换了一种差不多的青柠香薰,上次的用完了”,这种不痛不痒里的绵绵一刺,拿捏的正是姚岸心虚的乔装。
——把世界打扮成行差踏错开始那一秒前的堂皇。
姚岸扬头看见防盗窗外包抱成一棵棵橡树和木棉的情侣,又转回屏幕前无声等待的姚见颀。
最后一个甩干的洗衣机停止了搏动,巨大的听觉缝隙里,剩一角意志溃解的声音。
“来找我。”
他听见自己说。
第105章 手捧的石榴花苞
季风强劲而干燥,菲薄起造物不带任何酌情,把沿途的山巅草色抹灰之后,从轨道悬空笔直地穿梭,读着站台上的黄色号码一路冲撞,嗅到一许唐突的生机,猛然叱去,却被一具清颀的背脊挡在了身外。
姚见颀穿着黑色的呢大衣和长裤,白色的海马毛高领堪堪蹭着下巴尖儿,低头时便陷成一道软暧的弧度,唇色如同蘸了手捧的石榴花苞。
姚岸醉尘仆仆地赶到西站时,瞧见的便是这般好景致。
“你这是……”
伴着姚见颀转身的动作,他看清那镁泥水滴盆上栽着的是什么,问语也就戛然而止了。
反倒变成姚见颀微微瞪了眼睛,问:“你怎么了?”
被问的人扯了扯面上的一次性医用口罩,若无其事地“嘁”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