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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捡起掉在床边的衣服,视线余光又瞄到了那床被子。从小到大,他盖的被子几乎都是他娘亲手绣制的。尽管家里有很多仆人,但陆夫人还是喜欢自己动手,她女工娴熟高超,绣的花栩栩如生,还会在被子尾部纹上自己的字,一针一线,皆是疼爱。
他十六岁生日那天,陆夫人还专门为他绣了一床鸳鸯被,但因为订亲一事他耍小脾气,并没有收下。
如今娘亲已经离开他好几年了,可看到同样的鸳鸯被,他心里还是忍不住悲伤。如果当时他那么没任性就好了,那毕竟是娘亲的心意啊……
陆温瑜叹了口气,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出了门。
“陆小兄弟醒了?来,喝点粥暖暖肚子。”
无根大师在贼窝搭了个粥棚,每日一人一碗粥,陆温瑜逛了一圈,到粥棚时,那里已排起了长队。
陆温瑜:“昨天没发现,原来这里住了这么多人?”
无根大师答道:“是啊,我们占据这个贼窝后,陆陆续续收留了那些逃难的流民,所以人才这么多。”
陆温瑜:“这么多人,粮食供应能够吗?这个贼窝看起来也不大,能有多少存粮?”
无根大师:“你别看它小,东西可不少,常用物件一应俱全,那群山匪在这的时间只长不短。不过吃了这些日子,存粮也不多了,我打算让他们把剩下的都做成干粮,分发下去,离开这儿去别的地方寻求生路吧。”
陆温瑜若有所思:“我能看看粮库吗?”
无根大师:“自然。不过等天黑吧,我带你去看,白日人多眼杂,难免有人看到了会生别的心思。”
陆温瑜点点头,表示理解。人心经不起考验,尤其是在生死存亡关头。
萧煜带着一队人马,扮作难民,悄悄潜入了楚州城。楚州城里如他所料,死气沉沉,街上十分寂静,几乎见不到一个人影,偶尔能在角落看见一两个饿死或冻死的尸体。
到了知府门口,他打了个手势,跟随的侍卫顿时消失,藏了起来。知府大门紧闭,地上还有大片大片有些发暗的血迹,想必是那些被打死的乱民的血。
萧煜围着知州府绕了一圈,从后院翻进府里。后院一般都是家眷所住的地方,从他们下手,或许能更快获取消息。
不过很快,萧煜就发现他多此一举了。因为后院也和街上一样,一个人都没有,整座知州府一点活气都没有。他随便推开一扇门,里面一应俱全,唯独没有人。他又陆续推了好几扇门,皆是如此。
难道都逃出去了?
他穿过走廊,来到前厅,却发现地上躺着许多人。萧煜伸手探了探气,没有气息,看来那些人并没有逃出去,而是都是死在了这里。
那些尸体中,有个穿着官服样式的人,腰间挂着枚令牌。萧煜翻开一看,上面写着“知府令”,看来他就是楚州知府,而且早已经死了。
萧煜顿时明白了这次暴乱的全过程。楚州知府只是个替人办事的傀儡,事成之后就被杀了全家,那背后之人真正的目的……
他神色一变,准备抽身离开,却被一人拦了下来。
狄愔持着弯刀:“萧将军,留步吧。”
萧煜冷声道:“若我不留呢?”
狄愔不语。
纥骨月离走了出来,笑道:“好久不见,你有想我吗?我可是很想你,每日都想……抓住你。”
萧煜:“你引我来这,到底想做什么?”
“抓你呀~我可是等了你很久。”纥骨月离凑近萧煜身边,深深吸了一口气,神情陶醉,“还是我喜欢的味道。”
萧煜瞬即退出好几步,忍住涌上来的恶心和反胃:“滚开!”
纥骨月离眸光微冷:“阿煜,你这样反应我会很伤心的,明明你并不反感跟男人亲密。”
萧煜冷笑:“是,让我恶心的——是、你。最好离我远一点,狄愔可不一定能拦住我。”
“谁不让你恶心?那位陆大人?”纥骨月离忽然笑了下,慢条斯理地说,“我听说他娘的死另有隐情,要是我让他发现这其中的真相,你猜,他会不会也对你恶心?”
萧煜瞳孔一震,厉声道:“你做了什么!”
纥骨月离:“没什么……只不过给他看些东西罢,这会儿应该已经看到了吧。你猜他会作何反应?”
与此同时,无根大师带着陆温瑜进了贼匪的仓库。
“这!这里居然这么多粮食?!”陆温瑜看着堆成小半个山似的粮库,瞠目结舌。
无根大师:“这还不止呢,我来的时候这都堆的满满的。除了粮食还有珍贵器物,你看看。”
无根大师从粮堆下掏了个布包出来,打开,里面有许多玉器珠宝。陆温瑜随便调了件看了看,问:“可是,既然有如此多的钱财粮食,他们为何不分赃逃跑,反而轻易让你们占了便宜?”
无根大师凝眉:“这……我倒没想过,你觉得呢?”
“我觉得……”陆温瑜的视线忽然停留在一个檀木盒上。那个盒子花纹古朴素雅,没有多余的装饰,盒子角落印着一个小小的“陆”字。
他拿起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对玉佩,玉质温润晶莹,触手冰凉,玉的下面压着一张纸,陆文宇打开一看,手不可抑制地抖了起来:
赠吾儿温瑜结亲之喜。
第四卷 愿与共山河(4)
这是他娘的字迹。
这是他娘想送给他的东西。
他当时拒绝了跟沈伊订亲,所以娘亲才没有送出来。
可是,这个盒子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落在贼匪手里?
陆温瑜想起他娘突然就生了重病逝世,现在看见这个盒子,他感觉这其中必定有蹊跷。
他急声问:“那几个贼匪在哪里?!”
“贼匪?”无根大师一脸迷茫,但还是答道,“被我关在地牢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要见他们,问清楚一件事。”陆温瑜转身就往地牢走去。
牢里几个贼匪低着头,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吊儿郎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陆温瑜走上前,拿出盒子直接发问:“这个盒子,你们从何处得到的?”
其中一人抬起头看了眼盒子,粗声粗气道:“还能从哪得,当然是抢来的。”
陆温瑜立即问:“从谁那抢的?”
山匪道:“这么久了我哪记得?除非你放我出去,说不定我还能好好想想。”
陆温瑜掏出钥匙在他面前晃了晃:“说。”
山匪见了钥匙,眼睛放光:“你真肯放我出去?那我想想,好像……是几年前从一个妇人那里抢来的,那妇人一看就不是出身普通人家,马车挺豪华的,跟随的仆人也多。当时我们兄弟几个好几天没吃饭,又渴又饿,她给了我们水和吃食,可谁知她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