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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不蔽体,或许还在哪个角落受着任何人的打骂,或许早已冻死饿死在哪个路边……
况且,如今他的身边还有潜在的危险,虽然不能确定,但只要有一成的可能性,他都不会让陆温瑜知道。
能短暂陪伴在他身边已经几世修来的福分了,怎么还能奢求他的眼中也有自己呢?
可是……
心里怎么这么的难过呢……
过了片刻,陆温瑜突然站了起来,拉起阿云的手就往外走。
阿云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冷不丁被拉住,手不禁往回缩了下:“你……带我去哪?”
陆温瑜看着他:“我觉得烦闷,我们出去逛逛,散散心。”
“我、我还是不去了,阿瑜哥哥找宁大哥陪你去吧。”阿云说着,手又往回缩了一下。
陆温瑜对他缩手的行为不满,干脆张开手指,与阿云的手来了个五指相扣,紧紧扣住。
坚定道:“我才不要他,我就要你。”
阿云看着相扣的手指,心里那些难以名状的情感就快要蹦出来了,眼泪忍不住倾眶而出。
陆温瑜摸了摸他的眼:“你怎么哭了?”
“没事,灰落进眼睛了。”阿云连忙抹掉眼泪。
“笨!”陆温瑜帮他把眼泪擦净,顿了下,又问了一遍:“跟不跟我去?”
阿云想,上一刻他还在慌乱不安难过绝望的雪地里,下一刻就被他的阿瑜拉进了怦然心动春暖花开的暖阳中。
他如临深渊,又如坠云端。
于是,他说:“好。”
第二卷 两小无嫌猜(19)
沂河镇上还是那么热闹。
不,比以往更热闹。
街道两边的屋檐下挂了许许多多的粉白交错的莲花灯,每个来来去去的人,无论是老者稚子,还是壮汉妇孺,手里皆拿着一朵娇艳欲滴的莲花,衣物穿着也比往日隆重了许多,脸上都喜气洋洋的。就连客栈都人满为患。
陆温瑜傻了眼,他本来出来散散心,结果没想到人这么多,吵得他头疼。
“今日怎么这么多人啊?”
阿云微微侧身,将陆温瑜护住,避免人撞到他。
他道:“今日是莲花节,你忘了?”
莲花节是沂河独有的节日,每到这一天,镇上就格外热闹。人们会焚香沐浴,隆重打扮。然后去沂河上摘莲花,在字条上写下自己的所想所愿,夹在莲花里。等到了晚上,再将手里的莲花放回沂河里,据说这样,花神就能实现他们的祈愿。
陆温瑜一拍脑门,啊了一声:“对哦,我竟然忘了,我们也去采莲花吧。”
阿云有些为难:“现在已过申时了,再去河边,回府怕是要晚了,陆夫人会担心的。”
陆温瑜听他提起陆夫人,刚抛出脑外的订亲一事又回来了,无端地有些烦躁:“你是不是也希望我订亲?”
阿云一怔,默了片刻,才道:“不是。”
陆温瑜勉强满意:“那你提我娘干嘛?”
阿云真心道:“我觉得陆夫人很疼你。”
他没有体会过母爱,所以他很羡慕陆温瑜有个这样温柔怜爱的娘亲。
“疼我不也还是要我订亲。”陆温瑜说道,“哼,我现在不仅要去河边,我还要喝酒。”
最终,阿云还是拗不过他,陪他买了两壶酒,去了沂河边。
临近傍晚,天将暮未暮,熹微的日光为沂河披上了一层薄薄的红纱,浪漫而多情。
河边上已来了许多人,或站或坐,三三两两,姿态各异。
陆温瑜他俩摘了两朵莲花,寻了个僻静处坐下来写字。
陆温瑜拿着笔,毫不犹豫地刷刷写了一行字,等待墨迹风干的空当,他微微侧过头,想悄悄瞄眼阿云写的是什么。
“愿……”然而他还没看清第二个是什么字,阿云的手就伸过来盖住了他的眼睛。
“不许偷看。”
阿云笔下不停,一边写一边说。
“好阿云,给我看看嘛,我又不会告诉别人。”
陆温瑜着实有些好奇,他唯一的愿望就是不想订亲。
但阿云……
他跟阿云境遇不同,经历的也不同。他是金都城中金贵的官家少爷,在锦绣丛中长大,仆人成群,从未缺衣断食,挨饿受冻过。
双亲健在,伉俪情深,对他也颇为宠溺,虽然家教严格,偶尔鸡飞狗跳,但总的来说,还是父严子孝,母慈子孝的。
可他拥有的一切,阿云都没有。
阿云他应该有许多愿望吧。
阿云难得拒绝他的要求:“不行的,看了就不灵了,得保密。”
“好吧。”
两人将写好的字条仔细折好,夹在莲花瓣中,而后将莲花放入河中,让它随着水流飘走。这期间,陆温瑜趁阿云不注意,悄悄在他的莲花上做了个标记。
他暗笑:哼~一会儿我就悄悄捡回来看看。
放完花,河边的人就陆陆续续离开了。
阿云站起身,对陆温瑜道:“阿瑜哥哥,我们也回去吧。”
陆温瑜坐着不动,摇摇头:“我不,酒还没喝呢。”
阿云有些担忧:“你……真打算喝啊?你还没及冠呢,万一陆夫人发现了……”
“我才不怕,我十岁就会喝酒了。”说着,他就打开一壶酒,喝了起来。
阿云无法,只得又坐回来,看着他喝。
“你要不要尝尝?很好喝的。”陆温瑜把手里的酒壶递过去。
阿云接过来,看着瓶口,犹豫了下,还是喝了一口。
他没喝过酒,以前能有残羹裹腹就不错了,酒对他来说,太过奢侈。
“咳咳……”
清酒入口辛辣,阿云被刺|激地眼泪都出来了,脸蛋也微微变红,在白皙的肤上,像染了胭脂。
“哈哈哈……”陆温瑜毫不留情地笑了起来。
阿云止了咳,道:“这、这酒怎么这么辣?”
陆温瑜:“‘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辣才有滋味嘛,我嗜辣你又不是不知。”
“所以十岁就喝了?”
陆温瑜有些不好意思。
他十岁那年,是他第一次喝酒,只尝了一小口,结果睡了一整天。后来陆文瀚看管严格,再也没机会碰酒。
今天这是第二次。
但在阿云面前,他如何也不能露怯:“那是,当初我喝了一壶呢,今日我要喝两壶!”
……
半个时辰后,阿云看了看靠在他肩头呼呼大睡的少爷,又看了看地上才喝三口的酒,滋味甚是复杂。
“阿瑜哥哥,醒醒,我们得回府了。”阿云轻轻推了推他。
“阿瑜哥哥?”
陆温瑜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少年的脸在朦胧的夜色下,格外柔和。黑黑的眉,淡淡的唇,脸角轮廓相比两年前,已有了成熟的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