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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可要找医生哩。”她去拉秉容的手,意思他可别藏了,自己都瞧见了。她不叫醒秉容也是这个原因,不晓得这孩子受了什么委屈,哭了一顿,“待会儿我给你拿个热毛巾敷一敷,明早起来就好了。”
秉容坐起来穿鞋,要往外走,“老爷吃过晚饭了吗?吃得多不多?”
陈妈拉住他,“吃过了,吃的量还是那样。甭说是老爷,我都吃过了,我到厨房去,让他们开餐晚饭来给你吧。”秉容正要答应,有脚步声传来,两人扭头一看,是李妈,她笑着说:“姨奶奶也才起,想着秉容还没吃晚饭吧,叫我过来看一看,如果是,一块开在西院得了。”
秉容是没什么意见,猜想幼玲肯定是有什么话要跟他说哩,点了下头,“我洗漱好就过去。”
“嗳!”李妈笑着出去了。
因是两个人的晚饭,除了冬笋炖鸡、萝卜焖羊肉、清炒白菜两荤一素,厨子还多做了两道拌菜,和着一大碗小米粥,一齐送到幼玲住的西院。
秉容没什么胃口,不大动荤菜,吃那碟白菜倒多。幼玲却是胃口好,两筷羊肉,一口小米粥,懒懒的睨他一眼,“怎么,睡了一下午还没过劲儿啊,到底是多大的委屈哩。”
秉容摇摇头,为自己辩一句,“李妈胡说的,哪儿有什么委屈,是别的。”幼玲问他是别的什么,他偏又答不上来,朝她淡淡的笑,弄得幼玲没有办法,“算了,你是什么事都只懂两分,我不跟你为难。”说着,给他夹了一块鸡脯,“吃一些吧,炖的不错,不腻味。”
秉容没有办法,吃了一块。没想着,这块鸡脯正是幼玲的狡猾之处,见他咽下去,笑着说:“好了,你吃了我给你夹的鸡脯,明天得陪我上街买花去。”
“从前出去买花,都是佩儿陪你去,”秉容不疾不徐,慢吞吞说话,“这回要我去干什么。”幼玲听他意思是不肯,幽幽叹了口气,“为什么要你去?还不是见你不高兴,想着带你出去,老闷在这座大宅子里,有什么好的。”她盯着秉容的眼睛,“难道你愿意在家里,听他们打麻雀牌说笑?”
秉容摇了摇头。幼玲笑了,“这不就结了!博衍愿意给那些戏子花钱,咱们愿意买花花钱,还得着花的香味哩。他得着什么,咱们得着什么,你想是不是。”
眼下虽然离旧历新年还有一个月,可街上卖花卖年货的实在不少,热热闹闹的,入眼都是人的肩膀、颈子。秉容不常出门,看着这么多人,心里发怯,不过俞博衍不在,他只能把怯装在心里,紧紧跟在幼玲后头,到了卖花的摊子前头。
冬天开的花不多,秉容认得的也只有梅花、水仙。梅花是种在盆里的,红红的花瓣,挂在枝头,水仙就摆在它的旁边,白花瓣,金黄的蕊儿,一白一红,衬得很好看。
卖花的摊主是个聪明人,瞧幼玲穿得体面,以为是哪家的小姐,紧着招呼她,一盆盆花儿指给她瞧,堆起一张笑脸,“都是刚开花,买回去,能看许久。”
幼玲心里早想定了买,见他殷勤,更是大方,一口气要了七八盆,扭头指了俞家汽车停下的方向,“劳烦你给我搬到车里去,不白辛苦。”那摊主连连点头,手招来个年轻伙子,跟在幼玲和秉容后头,把一盆盆花搬到车上去。
搬好后,幼玲付了钱,低头跟司机说话:“你先回去,回去后把花好好搬到我院子里。”秉容一听,着急扯扯她的斗篷,“还要逛啊,你还要买些什么?”幼玲头也不扭,继续吩咐司机,“路上慢点开,别把我买的花给颠坏了。”
等司机把车开走,幼玲才扭头,笑嘻嘻的,“说你笨,你还真是笨,急着回去做什么,家里静悄悄的,回去就是见老妈子、小丫头,你也真待的住。”
出来见了人,方才还瞧了许多漂亮的花,秉容心情好了很多,挨幼玲骂他笨,倒是不服气,“我可不笨。老爷在家里也是成天的见老妈子、小丫头,你说他也笨吗?”
幼玲“哟”了一声,“你说得不错,老爷可不笨,他那是没法子。他能出去的时候,整宿不回来的时候也是有哩,不然庆莲、玉芬她们怎么进的俞家。”说着说着,她有些生气,站定了,“你要回去就回去吧,我给你拦辆人力车。”
秉容就是这样的,见人生气,倒是不敢了,“幼玲,我不过那么一说,你为什么生气?”幼玲扭头看他,见他一脸不安,“噗嗤”笑了,“你管我呢。”这样,两人才揭过刚才不提,慢慢朝前走去。
城里头的各处,幼玲都是逛熟的了,该去哪儿买什么东西,她一清二楚,秉容只能是跟着她,先到了绸缎庄,紧跟着去了成衣店,最后去了鞋店才算完。两人还在外头吃了午饭,才拦了两辆人力车。
坐人力车自然没有坐汽车舒服,幼玲原还隔空跟秉容说说话,后来索性不说了,饱后的困意慢慢泛上来,闭上眼睛吩咐人力车夫,“拉慢些,可别撞着了人。”
她话音才落,车夫着急的嚷了一声“诶”,车子重重落下,颠了幼玲一着!
幼玲早在他嚷声的时候就睁开了眼,眼睁睁瞧迎面撞上一辆人力车,两辆车都落地后,顾不得给颠疼的尾椎骨,骂道:“坏了!才叫你慢些拉,就撞上了人。”
“太太,你没摔着哪儿吧。”车夫也是惊魂未定,苦着脸,“不怨我,我盯着眼前的路,仔仔细细的,是他们忽然冲了出来。”
幼玲瞧他胳膊处的棉袄都擦破了,不忍怪他,走下车,要看看相撞的另一边。那边的车夫同样在跟客人说情,幼玲见是个男子,转过头去不言,等他下车来。
这事儿突然,秉容也吓了一跳,下车后走到幼玲身边,悄声问她:“没有撞伤了人吧?”幼玲朝他轻轻摆了下头,这时候对面车里的男子下来了,走到他二人面前,竟是个学生。
他怀抱一摞书,浓眉白皮肤,走到二人面前脸已红了,“实在是对不住,我赶着有事,才催促车夫开快些,撞着你们了。”说着,递上来一张巴掌大的纸,“本来我应该陪二位上趟医院,可是我这事实在耽误不得。上边是我的通信地址,二位真是伤到哪儿,医药费我不会推脱,按上边地址给我来信。”
他说得恳切,可也确实是没有理,说完一长串话,脸更是红得不行,见二人不应答,抱著书在地上焦急的踱步。
幼玲看他着急,心里觉得好笑,生出些顽皮,“你给的这个地址,确有吗?”男学生不想她会这样问,抬头看她,“那是,那是我的学校地址……”
幼玲这才低头看纸上的内容,是个大学的名字,自己也笑了,一个个把字给念出来。
她这样一笑,顽皮里透出娇憨,那学生看得呆了,在她抬头的一瞬间,才慌忙低下头,露出一对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