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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着心跳,从一到十,从十到一,他侧耳倾听,如同有人正在回复他之前的话语:“就勉强及格的那种吧。”
    即便已经封死了最里一层的玉制棺椁,但空气中仍有一股腐臭味,然而白舒就像是嗅觉失灵了一般,就这么坐在棺椁旁,数着心跳,自言自语:“他问我想不想做新的太阳,”话题又转了回来,“他可真像你。”
    在不该直白的地方,在本应假装迷糊的地方,直接的可怕。
    于是便又从新讲回到了那个笑话:“日——”
    这样说着,也只戳中了他一人的笑点,也只逗乐了他自己:“虽然我不怎么信这些怪力乱神,这个词是这么用么?算了,鬼怪妖神之类的东西,毕竟我是新世界镰刀与工兵铲之下长大,三观端正的五好青年嘛——话说三观和五好是什么你知道么?”
    “就是道观、佛观、寺观,你好、我好、他好、大家好和......”空中传来了烛芯爆裂的噼啪声,像是被这声音所惊,白舒的声音也停了下来。
    他忽然觉得这样很没意思,这个世界也变得如同这些笑话,无趣的很。
    一片寂静之中,像是受不住空气中的阴寒,穿着一件素袍的男人慢慢弯下了脊骨。他的后背脱离了那冰冷的棺椁,慢慢将头埋入了身体与双腿之间的空隙,像是刚刚脱离母体的婴孩,抱着自己的缩成一团。
    血液烫的似乎已经沸腾了起来,从心脏蔓延至全身,从肺腑流淌至躯干,可明明是燃烧着的血,他却觉得身体被掏出了一个巨大的洞,那些裹杂这冰化后阴冷的风吹入他的身体,冻得他的浑身发颤。
    他抱着自己,缩成了一团。
    过了好久,直至挂在墙上的火烛终于燃烧殆尽,直至橙色的暖光从房间中消失。像是幼猫哭啼,像是风声穿墙而过:“呜——”
    滴答。
    是液体滴落的声音。
    滴答。
    是血液顺着手肘滴落在地的声音。
    滴答。
    是尖锐的牙齿撕碎了血管,是锋利的犬齿深入血肉,是温热却也冰冷的血液顺着皮肤流淌而出的声音。。“去你ma的嬴政——”嘴里的腥甜顺着食管流入肺部,灼烧的鲜红顺着被撕咬开的血肉流出身体,“去他ma的嬴政——”
    黑暗中,有什么顺着脸颊与嘴角的血液融为一体:“日你大爷的嬴政。”
    这个皇权至上的年代,这个君王姓名需要被避讳的年代,这个上下尊卑无比鲜明的年代,唯有在这不知名的黑暗中,唯有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才能将自己内心的情绪暴露在空气之中。
    骂着骂着,他又笑了出来:“咒骂自己的主君可是大不敬之罪,从棺材里爬出来赐死我吧。”不去置会仍然在流血的手腕,白舒的双手抱着自己的头,手指插入自己的发间,狠狠地扯着自己的发根,“赐死我啊——”
    血液顺着头发,润湿了额头,滑落至眼角,滴落在地。
    “你爬不出来了,你也做不到用你腐朽的身躯喊出——放肆,怎敢直呼朕的名字——这样的话了,毕竟你死了。”
    “做的不错,陛下。”白舒眨眼,已经开始适应这个为了储存皇帝尸体而特质的阴暗房间了,“你死得其所,死的酣畅淋漓,把所有麻烦事儿都丢给了我。就算是死了,也得算计我一把对吧——放心吧,你的天下我绝不替你守。”
    白舒闭上眼睛,不去看房间中堆积的冰块:“你的儿子,死了就死了吧。你的天下,没了就没了吧。你我的约定,既然甲方祖宗都不在了,乙方干嘛还继续装孙子——去你大爷的嬴政。”
    来来回回,反反复复,不知是在骂那将摊子都丢给活人的嬴政,还是透过他咒骂的另有其人:“碰瓷的混蛋,”他哽咽着,一遍又一遍的重复道,“碰瓷的混蛋。”
    他呢喃着,泪流满面,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一句又一句的呢喃,直至声音沙哑,直至头晕目眩:“系统,”他忽然唤道,“你也走吧。”
    【宿主?】一直缩在白舒精神领地不敢动弹的系统颤巍巍的发出了疑问。
    “你听见我了,你也走吧。”白舒咬着自己的手腕内侧,唯恐挽留的话摆脱意识,先一步脱口而出,“趁着还有能量,趁着我还没有改变主意将你绑死在我身上,你也走吧。”
    他说。
    “我不要来生了,系统,那太苦了。”
    【那我们回家?】系统小心翼翼的试探道,【我的能量——】
    “回家?”白舒的视线落在地上,“我还能回哪里去呢?我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怎么会!我现在的能量已经够带你走了,更何况如今你已是大秦的摄政王了,只要你告知天下,那些珍奇玲珑——】
    “走吧。”白舒打断了他,“在我还是你知道的那个人之前,在我也变成一个贪得无厌的混蛋之前,走吧。”
    青年闭着眼睛,身子轻颤:“当初是你碰瓷了我,在决定绑你一辈子,在我变得不再是我之前,你先走,搭档。”他第一次这样亲昵的叫对方,也是最后一次了,“你的一辈子,不该赔给我。”
    系统头一次如此后悔他只是单薄的一串编码,却也有了人类的情绪。他沉默的看着自己面前的数据,到了最后也只有干瘪的陈述得以出口:【你刚才咬断手筋,如果不想你的左手也废掉,那就快去包扎吧。】
    白舒没有搭理他这句话,他像是魔怔了一般,无视了系统的话:“日月所照,山河所至。”额头轻轻撞击着手中,“日月所照,山河所至。”
    如同疯了一般,泪水混杂着血液滚落在衣服上。
    【对不起,】在白舒如念经一般的呢喃声中,系统的道歉来的突兀,【我骗了你。】
    然而他所诉诸歉意的人好似没有听到一般,他轻轻摇晃着自己的身子,如同被大人抱在怀里来回摇晃的婴孩一般,前后小幅度摇摆着身子,嘴里念念有词。
    系统沉默着,却也知道事情无可挽回:【我从来不是什么正规的记录系统,】他操控着自己的数据,慢慢的挪道了‘解绑’的红色按键上,【我被销毁,是因为我好奇了一样作为数据,本不该懂的东西。】
    他的动作很慢,他想要的等一个挽留,哪怕只有稍微的犹豫也好,哪怕只是一个音节的犹豫也好,只要挽留,只要犹豫,他就会留下来。
    可是系统等到的,是慢慢停下来的自语,还有那轻不可查的两个字。
    “谢谢。”
    白舒听见了空气中传来倒计时的声音。
    【下一次,】系统的声音越来越淡,【我决定选个感情缺失的宿主。】
    房间中再次陷入了寂静。
    白舒却‘嗤’的一声笑了,他在嘲笑系统,更在嘲笑自己。
    这世界上最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