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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庞大娘上前叩门,开门的是一个婆子,机警地朝庞婆子身后看,看见柳絮立刻明白,“爷和大娘在堂屋等着,庞婶子进来吧”

    堂屋正中坐着一对中年男女,穿戴光鲜,能看出吴府里主子跟前有些体面的。

    妇人小四十年纪,一身绫罗,梳着光溜溜的圆髻,斜插一支金钗,面如满月,一副富态相。

    庞大娘堆笑上前,福了一福,“柳絮我带来了”

    妇人打量她似乎还满意,“婶子辛苦了”

    桌子上六封银子,并一块碎银,妇人道:“这是剩下的一半,多出一两给婶子打酒喝”

    老婆子脸笑成了菊花,“周大娘是个敞快人,老身谢周大娘赏口饭吃,家下小孙子成日要糖糕吃,托周大娘的福,老身就不客套了,周大娘以后有生意还求看顾老身,老身一准尽力”

    周兴家的笑微微,“以后有事还要烦劳婶子,她家里都安置妥了”

    婆子赔笑忙替她答,“都安置妥了,周大娘尽管放心”

    这时,一直未说话的周兴说话了,有钱人家府上管事的做派“她卖给我周家,以后活是我周家的人,死是我周家的鬼,跟柳家断了关系,柳家的事不能再管,丑话说清楚,若是把我周家的东西添补柳家,我知道可是不依的”

    婆子忙摇手,“不会的,周大爷放心,来时都说清楚了,卖身,就跟原生养的父母家人断了关系”

    周兴端起茶盅,啜了一口,“不是我绝情,柳家你也知道,是无底洞,多少银子够填坑”

    柳絮不发一言,心渐渐往下沉,三个幼小的孩子,生死由他去,她虽然跟他们没血缘关系,可是置之不理,怎么都做不到,可周家俩口子,显然没那份善心,奴才做久了,心思硬了,宅门里龌蹉多,能混出头,想必得有硬心肠。

    婆子千恩万谢,告辞,周兴家的道;“柳絮,送送你庞大娘”

    柳絮儿低头跟着出来,庞婆子低声嘱咐“好好侍候公婆,手脚勤快些,周大娘俩口子在吴府当家太太跟前得脸,吴府是江南首富,听说家里金银成山,我侄儿在吴府当采买,听说每日花销流水似的。”

    柳絮也没理她,婆子一步三摇走了,柳絮儿反身回堂屋。

    周兴家的道;“我带你去见你男人,你东西都带来了”

    看柳絮手里挎着蓝花布旧包袱,周兴家的皱眉,忍住没说什么,周大娘前头走,柳絮跟在身后,随她进了西间。

    窗外,东面天际聚起黑云,一层层压下来,看样要下雪,屋里光线有点暗淡。

    西稍间靠北墙一铺青砖炕,炕上躺着一男子,盖着一床薄被,听见脚步声进来,就支撑要坐起,周大娘忙上前扶住,拿过炕上的垫子放在身后,男子坐直,上半身跟常人一样。

    柳絮仔细看,这男子也就二十出头,五官不算丑陋,就是脸色苍白,没有血色,大概常年不出门,见不着阳光,缺乏运动,身子骨看似羸弱,男子一双小眼,盯着柳絮儿看,有点瘆人。

    柳絮不由悄悄后退半步,周兴家的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他下身,回身,朝柳絮道:“这就是你男人,今后你就侍候他”

    又朝那男子道:“天福,这是娘给你买的媳妇,今后就让她侍候你,她若是对你不好,告诉娘,娘给你做主”

    周天福冷冷地道:“娘,就是说今晚她就跟我睡觉”

    周大娘为儿子理了理衣裳,哄道:“现在她还不能跟你睡一个炕,等一年后圆房,你就能跟她睡一块了”

    男子眼神少许失落,周大娘见状,忙安慰,“不过,你现在就可以使唤她,她就得听你的,她是我周家花银子钱买的,她要是不听说,打骂随你高兴”

    “为何要一年?”周天福不满地道。

    “她年岁还小,等及笄,才能成婚”周大娘耐心解释。

    周天福边说,眼睛直往柳絮儿胸脯溜,眼光有点邪性,柳絮掩住衣襟,往他下身看一眼,这男人双腿用被子蒙住,看不清底细,想睡她,身下那物事可中用,看样子双腿没有知觉,那物事就算管用,怎么行房?

    周天福注意到柳絮往他腿中间看,病残人估计敏感,脸微红,气恼。

    周大娘对柳絮道:“你跟赵妈住一间屋子”

    扬声朝院子里喊,“赵妈,你带柳絮过去”

    院子里一个婆子答应一声,往上房来。

    柳絮借机赶紧离开这间晦暗不舒服的屋子。

    ☆、第4章 折腾人

    上房东间和东稍间是周兴两口子的卧房,东厢房两间,一间堆杂物,旧家什,一间是净室,西厢房靠外墙是半吊子仓房,堆着过冬菜,“这是灶间”赵婆子一一指给她看。

    “这间屋子就是我们住的”赵婆子推开西厢房头里一间屋子。

    巴掌大的屋子,正房挡着,照进稀疏几缕光线,东西两铺垒土炕,靠东窗炕上放着衣物,是赵婆子住的,西面炕好像是住过人的,赵妈道:“这原来是杏儿那丫头住的,你先住着,等过一年圆房,你就搬到上房住了”

    柳絮乍听圆房二字,吓得一激灵,和那男人圆房,她宁可住这。

    过了半个时辰,周兴家的进门问赵婆子;“东西收拾妥了,该做晌饭了”瞅眼西炕上空空的,不屑神情,转瞬就掩饰得很好。

    周兴家的一出门,柳絮儿主动道:“我帮妈妈”

    赵婆子喜她勤快,俩人边忙午膳边闲聊,柳絮摘豆芽,引着她说些周天福的事,“我瞧着小爷有二十多了,怎么早就没说个媳妇,周家就这一棵独苗”

    赵婆子津津乐道:“起先走了那个杏儿,周大娘也是预备买给他做媳妇,可不知怎么小爷就是看不上”

    “后来杏儿姑娘去哪了?”

    “让主家卖了,卖那我也不知道,让人领走了”赵婆子叹一声,似同情。

    “卖了?”柳絮一惊,瞅见赵婆子目光闪烁,遮遮掩掩,似有话不敢说。

    赵婆子转了话头,刨根问底问她家境,听她说有三个幼小的弟妹,唏嘘,“你出来,你弟妹可怎么办?”

    柳絮摇摇头,她着实惦记,往灶膛里添柴禾边胡思乱想,几个孩子是否饿肚子,若遇见拐子,她不敢往深想,身在周家,心早已飞回去。

    周家的伙食不错,赵婆子做了捞二米水饭、腊肉炒豆芽,一碗大块东坡肉,放在锅里隔水蒸上。

    周兴俩口子今儿不在吴府吃饭,柳絮在堂屋里摆上桌子,端碗筷,盛汤水功夫,周大娘先拨出饭菜,托盘上摆着一副碗筷,碗里二米水饭,两碗菜,端进去,放在抗桌上,扶着儿子往前凑凑,周天福瞅眼门口,“她那,怎么不来侍候我吃饭?”

    周大娘对儿子一副慈母笑脸,“她灶间正忙着,今儿刚来,还不熟悉,明儿我们上去了,就让她来侍候你”

    柳絮站在桌子边,周兴吃完空碗,递给她,柳絮儿忙添饭。

    周兴用完饭后,“给我盛汤”

    柳絮拿小碗,盛了多半碗汤,周兴哧溜喝一口,抹嘴,对浑家道:“老爷吩咐,临年下,置办东西,今年不如往年了,一应该减的都减了”

    “年景不好,地里庄稼收了五成,庄子上交不上租子,鸡鸭鱼肉倒是没减,野物比往年多,太太吩咐留一些,备有贵客来,恐临时抓挠。”

    “野物肉粗,吃个新鲜,一部分送织造府,太太想把二姑娘嫁给江南织造嫡出二公子,上赶着巴结,听说有点眉目了”

    周兴家的小声道:“还有一宗,大姑娘的亲事没定,二姑娘没法先嫁,这样一来大姑娘的婚事也快了”

    “你进去看看福哥若吃完了,捡桌子”周兴家的朝柳絮儿道。

    柳絮儿进西稍间时,周天福已吃完躺下,大概乏了,身子骨弱不能久坐,炕桌饭菜没动几口。

    柳絮一样样收拾下去,周天福盯着她看,柳絮低头做事,也没看他。

    碗筷送入灶间,顺手拿块布进去抹桌子,周天福上上下下拿眼睛撩她,目光落在她鼓鼓的胸脯和微翘的臀。

    柳絮手脚麻利,眨眼就拾掇干净,赶紧离开,走到西稍间门口,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的心,回落,周天福看她的眼光令她恐惧。

    堂屋里周兴俩口子用完饭,周兴说了句,“府里有事”抹抹嘴走了。

    柳絮捡了桌子,剩下吃食拿到灶间,周兴俩口子饭量小,饭菜剩下不少,柳絮先给赵婆子盛了碗饭,赵婆子发了一盆子面,预备明早蒸馍馍,俩人坐到矮桌上吃饭。

    柳絮盛上一碗水饭合着菜吃,吃几口,看外头天阴阴的,想起几个孩子,相处几日,生出感情,心里挂记,孩子天真无邪的眼睛总在眼前晃。

    柳絮闷闷的往嘴里添饭,赵婆子看她不做声,问:“见着福哥了,还好侍候?”

    柳絮手里拿箸,扒拉一下碗里饭菜,“小爷不大说话,我心里总是发毛,小爷身子骨就治不好了吗?”

    赵妈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听说打下生就这样,银子钱没少花,所有的名医看过,都说好不了了,这辈子只能在炕上,周大娘为福哥心都操碎了,别看周大娘在吴府里得势,当娘的心都一样。”

    这时,就听后院砸门声,有人喊,“周大娘,周大娘”

    周大娘慌忙往出走,边走边答应,“来了,这猴崽子门都快砸碎了”

    一个小厮的声儿,“周大娘,主子找”

    柳絮看周兴家的往后院去了,赵妈道:“周家后门就在吴府后街上,周大爷俩口子是家生子,人活络,奉承主子满意,蒙主子开恩,还了卖身契。”

    二人吃过饭,柳絮儿借着倒泔水,开了周家后门,果见街对面一溜青砖高墙围着一座巍峨的府邸,壮观气派。

    柳絮拎水,洒扫堂屋,就听西间周天福的没好声喊:“人死哪去了?想渴死我”

    柳絮儿忙快步进西稍间,“我渴了,给我倒杯水”周天福斜睨她一眼,命令道。

    柳絮儿看桌子上暖套罩着茶壶,端起茶用手摸摸,温热,倒了一杯茶水。

    端到炕前,双手捧着递给他,周天福眼睛盯着她春笋般纤指,忘了接,柳絮儿小声提醒一句,“小爷,喝茶”

    周天福接茶盅时,故意碰了碰她嫩白的指尖,柳絮儿待他一接过茶盅,立刻缩回手。

    周天福喝了一口,噗嗤一声,吐了出来,多亏柳絮儿机灵一躲,差点就喷了她一身,周天福训斥道;“这茶水都冷了,怎么喝”

    柳絮儿急忙抽出腋下绣帕,替他擦去溅到身上的茶沫星子,她低头忙活,周天福凑近闻见她身上少女的馨香。

    柳絮一抬头,看他眼神不对,忙借着由头,“我去烧水”匆匆出了西间。

    脚步顿住,堂上不知何时周兴回来坐在那里,柳絮儿解释,“小爷嫌水不热,我去灶下烧水”

    周兴嗯了声,“我儿身残,脾气古怪,有得罪你的地方,还望看在我夫妇的份上,让他几分”

    柳絮儿垂头,答应,“是”

    “你去吧”

    这家里三口,就周兴说话还算明白。

    院子里有口小水井,柳絮儿提水桶,井台边打水。

    黄昏落尽最后一抹余晖,小院暗影移来,周兴在堂屋里,顺着竹帘影影绰绰看见娇小身影忙碌,走到门边,手撩起竹帘缝,看柳絮儿正弯腰倒水,臀部正对着正房方向,浑圆初见成熟身段,有点紧巴的夹袄,箍住身子,勾勒出玲珑曲线,周兴口干,咽了一口吐沫,这身段,若能上手摸上一摸,瘫儿子空守着妙人,却不能受用,自己是干眼馋,只能饱一饱眼福。

    柳絮儿厌恶周天福的眼神,他身残,可头脑没病,对女人有正常男人反应,古代男人成熟早,二十岁大多当爹了,有钱人家十六七就安排通人事的丫鬟,周天福早已明白男女之事,身体有需求。

    柳絮儿重新沏壶热茶,端着送到西次间,周天福态度冷硬,“烧水要这么久,是不想见我,不愿意侍候我?”

    柳絮儿初见那点同情消失殆尽,不搭茬,斟茶,捧着递到周天福跟前,“我尝了,冷热正好”

    周天福接过,白了她一眼,“问你话,是不是不愿意侍候我?”

    柳絮儿没看他,爬上炕头,放下被褥,淡淡地道:“我是你周家花银子钱买的,愿意不愿意由不得我。”

    周天福哼了声,“不想嫁我这个瘫子,想找个风流倜傥少年郎”

    这周天福身体有缺陷,性格也有缺陷,无理取闹,骨子里自卑,懒怠跟他多话。

    “说话,怎么不说话,是说到你心里”周天福隐有怒意。

    “没什么好说的,我卖给你周家,死活全凭你周家”柳絮儿边说一挑帘子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