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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道个谢,然后老老实实离开。
他低着头,还没想好道谢的话。视线里出现了一方干净的手帕。
再往上,是只极好看的手。骨节分明,修长白净却有力,只虎口处有明显的握笔而成的薄茧。与那日撩起绀青色帷幕的手掌一般无二。
“别哭了。”
声音依旧清冷,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薛林愣愣地抬起头,大人就站在他面前。
薛林小心翼翼接过帕子。然后听到了此生的最重要的一句话。
“你可以留下。”
薛林又惊又喜,激动地连声道谢。
大人长身玉立,淡淡看了他一眼。然后踱步至窗边,负手缓缓道:“下去吧。”
薛林轻快地答了声:“是!”然后雀跃地退出了书房。
临出门前,薛林下意识地朝窗边偷偷看了眼。
大人的神色依旧是清冷而疏离。大人凝神望着窗外,似乎在怀念些很遥远的东西。
正午的暖阳从窗棂开合处倾洒进来。他明明大半个身子都站在光里,却好像并未沾染上一丝暖意。
薛林隐隐约约意识到:年轻轻轻便执掌高权的大人,好像并不开心。
兴和三年,厚着脸皮留下的薛林不明白。
兴和九年,已经成为管事的薛林也不明白。
兴和九年冬,大雪纷飞的夜,一个姑娘悄悄攀上东面那堵墙。侍卫拔刀高喊:有刺客。
可他家大人,素来清冷淡漠的大人,凡事不好喜形于色的大人。却抬头缓缓笑了。
一刹那,千树万树梨花开。
薛林也笑了。
那搁在心里近六年的困惑,也终于有了答案。
第108章 【相见】
阮绵绵是被冻醒的。
她挣扎着爬起身,抬眼打量四周。前面是湖,后头是空旷的平地。空地上稀稀落落长着些矮小的树,被积雪压得可怜兮兮。
不光树冠上有雪。空地上、小湖边、乃至她脚下,皆是覆了一层厚厚的凝白。
不过,这是哪儿?
阮绵绵一时有点懵。筒子说,会到回到兴和九年,阿策二十八岁的时候。
可……却没提具体的降落地点。
阮绵绵叹了口气,她该问清楚各种必要信息的。
离开之前被兴奋冲晕了脑袋,啥也没想起来问。现在就麻烦一大堆。
阮绵绵拍了拍衣裳上的落雪。踉踉跄跄走向湖边。
透净的湖面上,映出一张碧玉年华的少女面庞。鹅蛋脸,柳眉杏眸,两颊微微有些婴儿肥。此刻被冻得泛粉。
阮绵绵手轻轻抚上脸侧。
这是……她做第一个任务时的长相。
身上的穿着也与离开时相似。
宽大的湖蓝色斗篷,掐边滚着一层细密蓬松的白狐狸毛。里头是莲青色夹棉小袄,并白绫细褶裙。
久违的样貌与打扮。阮绵绵不由微微恍惚。
不过这恍惚也只持续了片刻。天寒地冻的,此处又偏僻荒凉,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阮绵绵站起身,脑袋也清醒了不少。
可往哪儿走呢?
她再次环顾四周,竟莫名有些熟悉。突然间脑海一激灵。
——这……这好像是她之前挖坑自埋的地方!
当气喘吁吁的阮绵绵立在东城门外时。她心道果然。
谢天谢地,幸亏就在京城外不远,不然不晓得又得花多少时间往京城赶。
*
九年过去了,京城已经变了许多,街头却一如既往的热闹。
沿街挤满了摆摊的小贩,酒楼前的幌子簇新而鲜亮。行人熙熙攘攘,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叫卖声。
阮绵绵怀念地望着,半是欣喜半是怅惘。
这是阿策生活的朝代啊。
隔着九年的光阴,头一次能再次离他如此之近。
可是当阮绵绵来到城西,站在他们曾经住过的那间小院外时。她却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近乡情怯”。
她不敢去打探他的消息,不确定他是否还住在这儿。甚至……连敲开那扇院门的勇气都没有。
正想着,一辆马车缓缓驶了进来,在小院前停下。
阮绵绵飞快地逃开,远远躲在一棵大槐树后头。她手扒着树皮,小心翼翼探出半个脑袋。
绀青色的车帘被缓缓掀开,一人弯腰下了马车。
那人身着紫色官服,腰束玉带,身姿极挺拔。从阮绵绵的角度,恰好可以看见他的半边侧脸。
挺直的鼻梁,清冷的神色。
虽隔得远,阮绵绵却还是能一眼认出来。
是他,是她的阿策。
阮绵绵死死捂住嘴巴,明明是开心的,眼里却雾涔涔。
她指甲扣着树皮,既想立刻便奔出去相认,又……生出几分阻住步伐的胆怯。
犹豫的工夫,院门开了。里头走出个夹袄缎裙的年轻女子,手里牵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小姑娘看样子才三四岁,长得珠圆玉润。穿着可爱的粉袄子,脸蛋也圆圆的。小手怯怯地扯了扯阿策的衣摆。
然后阮绵绵便看见那清清冷冷的人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