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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塞钱给我,婶婶给的钱,其实还不够我的学费。我不是没有恨过他,我只是觉得他懦弱。我也常常想,那房子是我父母的,现在我在那里却是寄人篱下,看人脸色,他们却若无其事,怡然自乐。这件事,其实困扰了我许多年。”
她停顿住,没有再说下去。
他也没有询问。
良久,她把脸埋进掌心,“可,那是我最后一个亲人了。”
她哭了出来。
横冲直撞的情绪终于把她的防线撞出了一个缺口,被抑制了许久的洪水,一经释放便一发不可收拾。他坐得离她更近了些,她察觉到自己左侧的床垫塌下去一块,后背上多了一只手,轻轻地拍着他。
那双手的主人,对她说:“往后,忠哥就是你的亲人。”
她身上还没来得及换下的睡裙,被她捏得皱巴巴,埋在被子里,头发也乱糟糟,脸上的两道泪痕还清晰可见。她孑然一身,如此狼狈。突然,有人告诉她,往后,他便是她的亲人,她心中一颤,下一秒,肩膀已被人搂住,越抱越紧。
她似是在过去的刀山火海里重新走了一遭,父母双亡,祖父病逝,家产被夺,寄人篱下,受人排挤,最后一个亲人也撒手离世,她灼过地狱里头的业火,踩在刀尖上,鲜血淋漓,遍体鳞伤。
一块碎布在火堆里挣扎,一只玻璃罐子沉浮在大海里,她被人捞了出来。
有一个人,捞她出来。
那个人,同她说,往后,他便是她的亲人。许久没有人承认过自己是她的亲人。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如果有幸,是能够重获新生的。那么,她是万幸。
说那话的人将她圈在怀里,她能听到他的呼吸声,甚至心跳声。一下一下,似战鼓将她脑海里全部的阴暗恐惧节节击退。
遮天蔽日的阴云被拨开,露出下头的青山绿水,有了太阳。
“还好吗?”他轻声问道。
她点头。
那边声音放松了一些,“好些了,就听忠哥给你讲个故事。”
“我父亲平生所爱只有两样,一个丹青,一个美人。我祖父还在时,每日都要大动肝火找人去烟花柳巷抓他回来,即便如此,他第二天也照去不误。后来就认识了我母亲,一年后,就有了我。”他停顿了一下,将水杯递给她,复又再说,“我父母成亲时,我父亲家中已经有了五房妻妾,我母亲是第六房。祖父因我母亲是风尘女子,不肯让她过门,我父亲只好把我们母子二人养在外头,祖父死后,才接回本宅。不管是在外流落的那几年,还是后来回到陈家,我听过最多的话就是‘娼妓之子’。”
他笑了一下,弯了弯嘴角,“现在想来觉得也无所谓了,那时候小,听了还是不舒服的。我回陈家的第一年,所有人都觉得我身份卑贱,和旁的少爷小姐是不能比的。父亲与我母亲并不十分亲近,接我们回来不久后,便另寻新欢。”
她忍不住插话,“没人同你亲近么?”
他一笑,“怎么会,那时大房的大哥和四妹就对我很好。”,他眉眼渐渐黯淡下去,“不过他们已经走了许多年。母亲和舅舅害死了他们,搞垮了整个陈家。”
她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似是看出了她的无措,他揉了揉她发顶,“不当事的,过去好多年了。”
她将他的手从发顶拉下来,握在手里,半跪起身子,这样她就比坐着的他要高上一些。
她搂住他,说:“阿忠,往后我们是在一处的。”
山河浩浩,百年沉浮。他们是在一处的。
她渐渐明白了关于他的许多事。比如他舅舅南方的缪帅,原本混迹街头,后来投靠了南方军阀,反叛取而代之,这才发了迹。
他的母亲在陈父死后,仰仗缪帅权势,在府内排除异己,借刀杀人。大哥和四妹死时,他也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少年。
对他如今在世的两位亲人,他无法摒弃怨恨,他自己也承认,自己能为他们做的也仅仅有养老送终,再无其他。亲人的情谊随着陈家的式衰消耗殆尽。
众人皆知过去的陈家远不及现在的陈家,但他们不知的是,现在的陈家已经不姓陈,而是姓缪,他才是外人。
她一直以来只以为他家大业大,家中人口凋敝不过是天灾,却哪知竟是人祸。他被埋在那样的家里,一埋就是好多年。深宅大院,到底人心最深,野心最大。
他从苦难里来,所以不愿苍生仍在苦难之间。
他从屈辱中来,所以不愿中国缚在屈辱之中。
她有一句话隐在心里,没有说出来。
往后,我也是你的家人,风雨同舟,不离不弃,永不二心,直至白首。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最后一句算是对小标题有个交代了。大家端午节快乐,记得吃粽子~爱你们!
☆、归人犹向家中行(一)
陈世忠同她讲清楚了秦煜明的事。
原是夜里去赌,输了钱,又喝了酒,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