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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惧,不是久经磨炼就能谈笑自若,它降落到你身边时,降落到你身边的人身上时,仍似钝刀割肉,一下一下的痛,痛则不能痛的痛快,不痛则是天方夜谭,只不过是要你一起煎熬。
死者已去,生者难宁。
门厅上的玻璃窗透过来的光线刺得她双眼疼痛,她蹲下身来,将脸埋在臂弯里,泪水汹涌。方彩跌坐在地上,撕心裂肺,淑曼穿着拖鞋,跑下楼梯,跌跌撞撞,跑过她面前,跪倒在担架旁边,痛哭失声。
他进来时,看到的,听到的就是这些。
哭嚎充斥于耳,所有人都在哭,秦家上上下下,哭法千千万万。男人女人,无不声嘶力竭,或是为主顾恩惠,或是为前路无托,又或是不好一个人呆呆愣愣杵在那里,只好放声佯哭,以入此景。
人死,到底是很难享得一片安宁。
他一眼望到她,原来蹲在地上,无声在哭。她穿着睡衣,肩胛骨在打颤。
他走过去,将她包进外套里,在她后背轻轻拍了拍,柔声道,“忠哥在。”
他察觉到她身子颤了颤,搂得更紧。他沉默着,并没有说“听话,不哭了”,他其实觉得她应该哭一哭,许多事情都要有个宣泄的方式,总要让她的恐慌和害怕去决堤,而不是淤塞在她心里,淖成一滩烂泥。
她在那里蹲地久了,双腿已经麻木,直接瘫坐在地上,眼泪已经流不出来,只是盯着门外的担架发呆。她的手捏在他手心里,被轻轻揉着。
屋子里的哭声渐渐消下去,众人神态各异,有的眼眶发红,有的满脸错愕,有的因哭声渐消的尴尬而戛然而止。死了一个人,放在这间屋子里,竟像是一场闹剧。
方彩趴在地上,声音已经嘶哑,头发,衣服被她扯地乱做一团,毫无形象可言。她突然跳起来,跑进熨烫间,再出来时,竟抄着那把熨斗,直直向湘如扔去。
他当即一转,将她护到身后去。
所幸那熨斗一偏,砸在了她右后方的地板上,“咔嚓”一声,木质的地板从中间断裂。
方彩见状竟哈哈大笑,突然眼睛一翻,昏了过去,直挺挺地砸到地板上。
她闷下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盯着方彩倒下的身子发愣许久。佣人们都围过去,竟响起了比方才更为响亮的哭声,简直如丧考妣。
待回过神来,她伸手轻轻扯了扯陈世忠的衣服袖子,“找人,找人救她。”
她指尖在抖,他握住。
“好。”他一面安抚地拍着她的后背,一面转过脸去示意手下将方彩送到医院去。
几个人将方彩抬走,一片吵闹声重归寂静。人群作鸟兽散,大厅里不一会儿便只剩稀稀拉拉的几个,装模作样地望她这边观望。几个佣人立在门口,正要将秦煜明的尸体抬到屋子里来,他皱眉,弯下身,将她打横抱起来,从侧面的门厅绕了出去。
“先去我那里等一等?”他试探说道。
她闭着眼睛点点头,难得顺从。
一个玻璃罐子扔进大海里,随着海浪起起伏伏,摸不到边际,悬在风口浪尖。她的心现在就是那只玻璃罐子,沉浮无定,难以安顿。
☆、朝朝暮暮与君同(六)
下了车,他径直将她抱到卧室里头,塞进被子,又转身倒了杯水,搁在床边的小桌子上,一套做下来行云流水,只是暗暗观察着她的神色。
她平躺着望向天花板上悬的那盏电灯时,眨了眨眼,并不是先前那种迟缓的神态,想必已经清醒平静。
“你叔叔的事,想什么时候听?”他索性开门见山。
“再等等。”她轻声道,“我叔叔其实对我也没有很坏。”她突然又说。
“放心,我会好好安排。”这是怕自己气秦煜明刻薄待她,不仔细彻查他的死因还是怕他不管秦家其他人的死活,为她报复?他有些无奈,原来自己倒是很小的气量。
眼风掠过她脸时,却又想起了往昔的自己,也是一样的家破人亡,那样的神情,只怕人人做来都是一样的,像压抑在暴风雨前的厚云,把整颗心糊地密不透风。
她撑着手臂从床上坐起来,一只手揉了揉右眼,“我其实一直没明白为什么我婶婶会这么恨我。”
她自顾自地说起话来,眼神是没有聚焦的,不是说给他听,只是要说出来,也不需要回应。
“我叔叔对我没有很坏的,他没有娶妻,我父母也没有去世的时候,他对我很宠爱,会带我去逛公园,还会给我带德国的巧克力,我父母忙的日子,很多时候都是他在照顾我。”
“后来我父母不在了,叔叔也有了家室。婶婶的父亲是个大买办,家中子女很多,她在并不受宠,可叔叔很喜欢她,性子渐渐娇纵起来,叔叔其实是有点怕她的,因爱生怕,这都是我长大以后听家里老人们说的。”她沉吟片刻,“婶婶似乎一直对我有敌意,淑曼出生以后,她更是防贼似的防我,叔叔起初还会阻止,因为这和婶婶吵了几次架后,就索性不再提起。不过他背地里会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