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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带着半亩地第17部分阅读

      重生带着半亩地 作者:helpgs

    端了一碗。

    是啊,这还只是做了前戏,后头还有一轮重头戏,闹洞房,萧幂儿得积攒气力啊。都说洞房人不闹鬼闹,游有方的街坊四邻可是一个个抖擞得很,到时候又喝点酒,兴致更高,还有得折腾。

    有人在门口收了她们吃完的碗,萧幂儿十分感慨:“还好有你们陪我我听说有些地方新娘子都是一个人枯坐洞房干等着,不能取下凤冠,又不能吃东西,我还真怕也这样,上次嫂子进门不就是一直饿着……现在轻松多了。”

    表嫂说:“过来人有经验,当然不能让你再饿着了。还不都是有方先叮嘱的,别看他人粗,心可不粗。他见识多,没那么多规矩。”

    萧幂儿点点头,得空将房里打量打量,人都是熟悉的人,东西也都是熟悉的东西,房内的家具都是这几个月来看着父亲日夜赶制出来的,她摸摸帐子,“这帐子是我娘绣的,”又摸摸喜被,“这被衾是我绣的……”

    先前还在笑,这么一圈看下来又眼眶红了,一边一个眉清目秀的妹妹说:“幂姐姐可别再哭,先前就哭花了一回。”

    她不说还好,也许萧幂儿能忍着,一说萧幂儿就落了泪下来,“这会儿不是没上妆么。”

    张手美小声问那个妹妹,“幂表姐还哭花了妆啊?”

    “嗯。都要上轿了,又紧赶慢赶地重新上的妆。”

    萧幂儿接过她嫂子递上的帕子,抬起眼来,“手美你可别笑我,等你出嫁的时候,说不定哭得比我还厉害。”

    张手美一脸无辜,“我没笑你啊,出嫁哭有什么丢人的。”

    萧幂儿平时总是笑容多过眼泪,她当然不习惯今日的自己。

    在新房里能听得到前头传来的一阵阵喧嚣声,张手美与她们一起说了会儿话,觉得想上厕所,就到后头去了。

    今日的宅子大门一直开着,人们来来往往,张手美却没想到自己会遇上这个人。

    此时夜色快要降临,她本来要到宅子门口看看今日喧闹过后的妙善街,却没想到在门外看到了陈少爷。街上几乎没有多余的行人,只有他一人长身玉立,宅子前的两个大红灯笼里投出的光,将他浅浅的影子拉得很长。

    “手美,你真的在这儿”

    他难道等的是自己? “你——你怎么在这儿?”阿九呢,怎么不见他在身边?

    陈少爷往街头街尾看了看,上前来牵住她的手,“趁现在没有人,我们走吧”

    张手美不肯挪脚,“去哪里?”

    在曲中恒结婚前的那段时间,她一直在幻想这个场景的出现,可是一直等到他结婚的那日,她都没有等到,果真一直等下去,终是会等到的么?可是现在,此生,她不是那么想跟他走。

    “你不要躲着我,你为什么总是躲着我?”陈少爷蹙眉,“就算你以前有多么恨我,可是到如今,我们不是应该好好地站在同一战线互相照应吗?”

    金在田从宅门那里闪身过来,喝了一声:“你干什么?”他有些激动,冲上前就一拳打过去,正中陈少爷的鼻梁,陈少爷被这力道冲得差点站不住,抬起头来的时候鲜血从鼻子里流出来,他摸了一把,仰起头。

    张手美傻眼,她不知道金在田出手这么狠,“他可是陈府少爷,要是被陈府的人知道是你打了他,你会有麻烦的。”

    就算陈少爷不追究,陈府的人也不会不追究。

    金在田憋着气道:“他不该再来招惹你。”

    张手美摇摇头,再生气也不能冲动,冲动是魔鬼,小到带来小麻烦,大到会带来烦。她将陈少爷拉过来,“进屋再说吧,先止血。”

    金在田甩了甩手,这个人,他早就想揍了。

    阿九从宅子里出来,大街上竟空无一人,“少爷?少爷?”

    他抓住转身要进宅子的金在田,“请问你,有没有见到我家少爷?”金在田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那目光凌厉似刀,阿九忍不住打了个冷噤,不再多问。

    他左右大喊了两声,没有回音,他的脸都挤成一团,很有些惶恐,朝街的那头边走边叫喊过去,“少爷,少爷……”

    张手美将陈少爷领到厨房,打了点水给他洗去血迹,又拿了棉花揉成团让他塞住鼻子,陈少爷见厨房里有人进进出出,有些不安,“有没有无人的屋子,我们找个好说话的地方。”

    张手美将他领到这两日她和表嫂一起住的一间小房,关上门,“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陈少爷的头还仰着,“我知道你表姐今日嫁过来,我不确定你在不在,本来是想来看看的。”

    “阿九呢?”

    “我让他进来问人你在不在,如果在就请你出来见我一面——手美,我本来想到乡下去找你,可是家里人看得太紧,我出不了城,每次你到春风楼来送鱼,我也碰不上你。”

    张手美在床沿坐下,“你母亲不准我再见你,我答应了她。”

    “你呢,你要是想见我不会无视我之前说过的话,手美,你分明是在躲我来到这个什么鬼唐朝,你难道就这样做另一个人生存下去?你难道就不想和我一起想想办法?”

    张手美冷笑,“那你想出什么办法了吗?”最直接的最有用的方法就是一头撞死,死了再投胎,但如果老天爷不让你死,你就是撞成傻子也死不了。

    “我试着撞死,也试着重新跳河一次,可是都不成,我们是真的回不去了。”

    有些人不到黄河心不死,非要试过才知道没有办法。他还是不死心,央道,“手美,一人计短,二人计长。”

    张手美真希望他能认清现实,“我们算重新投胎,也不一定能回到之前,我们上辈子已经死了。”

    他不理解,“死了投胎也是投到未来,怎么会投到历史,投到过去?你一起想想,说不定有办法”这就是他总死不了心的原因吧。谁让他不看网络小说,不看狗血穿越剧,在穿越还没泛滥的最初最初,应该那些人也是一直试图通过各种方法回去的吧。

    他一直都很顺遂,死亡来得太突然,可是这一世也没亏待他,“你回去是曲少爷,留在这里是陈少爷,有什么区别?”

    “我爸妈就我这一个孩子,我老婆快生了,手美,我都没与他们道别”

    他其实接受不了的还是自己的死。

    “中恒,你教我的,人要朝前看。你不是马上就要娶太守家的三小姐了么,你会再有妻子,再有孩子。”

    陈少爷望着她半晌,像是终于沉淀下来重新认识这个人一般,“才几个月没见,手美,你变了。”

    张手美起身走到窗边,将窗子关得更紧一些。她走到他面前,“陈少爷,我们上辈子的事你都忘了吧,不要再提以前。我们投胎没有喝孟婆汤,所以你总是像有魔怔一般。不管事情又多离奇,我们都要学着去接受。听我的,别再执着了。”

    就凭这一点先知先觉的优越感,足以让她在他们的关系中处于优势地位。

    就像当初他结婚了,对着一直不愿放手的她说的那些话一样。他越那样说,她越是不想就这么放弃。

    现在也是,他们见了好几次吧,这话也说了好几遍,可是他的灵魂深处总是不愿相信,有过这些日子就够了,这些他疯狂地恨她又需要她的日子。

    他颓然地抱着头,什么都不再说。

    默了好久,他终于道:“手美,我被他们送到城外的寺庙时本已经看开,可是再遇到你,我又纠结了这么久,也许你说得对,我们不可能回去,手美——我能抱抱你吗?”

    这样的两个人,就是抱着对方的身体,也摸不到对方的灵魂吧?

    陈少爷在他耳边说:“从现在起,我只是陈中恒,你在我眼里也只是张手美,别管什么三小姐,我还可以再追你吗?”

    “我不一定会接受你。”

    “你会的。你等我。”

    陈少爷走出游宅的时候脚步十分的沉重,几乎像拖不动双腿一般,他望着宅门外挂着的两个红灯笼,出神了好一会儿,拿出塞在鼻孔里的棉花,扔掉,往自己家里走去。

    阿九找不到人,提着一颗心回了陈府,凭他这些日子跟着他的经验,他只觉得有两种可能,陈少爷要么走了,要么回府了。他犹豫再三,选择回府问情况,可是府里人说少爷没有回来。

    于是很快,陈府上下大乱。

    陈老太太从佛堂里赶过来,陈夫人正在杖责阿九,陈老太太跺一跺拐杖,“糊涂,人不见了赶紧找人才是,你打他能将中恒打回来吗?”

    陈夫人心急如焚,不得不安静下来,恭顺地答:“媳妇已经派人出府找去了……”

    陈老太太转动着手中的佛珠,闭目念念有词。

    差一点,陈夫人就要抹泪了,她刚将手伸到腰间准备抽帕子,一个丫鬟进来禀报,“夫人,老太太,少爷回来了”

    陈老太太睁开眼,陈夫人忙上前搀着她,陈少爷进门来问了安,陈夫人责道:“你不声不响地去了哪里?”

    陈少爷看了看屋内的景况,阿九匍匐在地,涕泪交加,看见了他苦着脸笑,又轻轻摇头。他已经将少爷要他去做什么事告诉陈夫人了。陈少爷道:“我让阿九去办点事,突然有些内急就去寻厕所,回来的时候就不见了他人。”

    陈夫人一脸不高兴,“你又去找那个张姑娘去了?”

    “是。”

    陈夫人忍住了心中的不快,轻声道:“你要是真喜欢她,娶了三小姐之后就纳了她。”

    陈少爷摇摇头,来自现代的张手美曾经拒绝做他的情人,如何会接受做他的小妾。“娘,奶奶,我有些累,我先回去歇着。”

    陈夫人的眼中露出疑惑,自己都松了口,为何儿子反而不喜?是不是已经不在乎那个女子了?

    陈老太太一跺拐杖打断了她的思绪,话里不无责之意,“中恒这么大个人了,你这个做娘的怎么还将他当小儿看待,等下次人真的不见了你再叫我。”

    陈夫人低眉顺眼,“我知道错了,婆婆,媳妇儿扶您回去歇着吧。”

    话说这边,张手美在陈中恒走后,一个人在房里呆了好久。

    天色越来越暗,酒席上的喧嚣已转战洞房,可是她提不起精神来去凑热闹。

    门被推开,金在田走了进来。

    “怎么不点灯?”

    张手美不想说话。

    金在田说:“刚才你与陈少爷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张手美惊讶:“你——你都听到了?”。。

    第七十五/六章 笑柄/闲话

    第七十五/六章笑柄/闲话

    金在田很认真地问:“什么上辈子和这辈子,什么意思?”

    他打了人之后转身进门,恰好看见张手美领着那个陈少爷从厨房出来,穿过回廊,她将他带往自己住的那个房间。金在田起初真以为她带人止了血就罢了,现在这是——他心里闪过不好的念头,怕她又吃亏,便悄悄跟过来。

    他不自觉地再次攥紧了拳头。

    若是那个陈少爷企图再蒙骗她,对她不轨,他还是会出手的。

    可是他听到了自己听不懂的对话。

    就连自己在问什么,也好像搞不清楚,他又说了一遍:“这辈子上辈子,什么意思?”

    张手美愣愣地望着他,只觉得他站在那里,黑压压的,像一座山,让人透不过气。

    不过她不慌。这件事早就准备对他讲,在他发现了银镯空间的时候就打算对他全盘托出。那时她说了,被他理解岔了。“我先前对你说过,我不是之前的张手美,你没有在意。”

    他知道银镯空间之后还算冷静,至今为止没有给她带来麻烦,还时常会掩护她。所以,她倒不是那么怕他知道这件事。

    “你怎么不是你?”金在田说这话的时候隐隐倒抽着凉气。

    “你知道,人都是有魂魄的,你先前认识的张手美,肉身没死,魂魄走了,我是另外一个人。”不知道这样说他明不明白。

    “什么时候的事?”

    “就那次陈少爷和我落水的事。”

    “那次落水——你不是说那银镯有了异样,怎么——”金在田的身子不自觉有点摇晃,后退了半步,“还有陈少爷?”

    洞房里的喧嚣声渐渐低下去,不一会儿一群低沉的脚步声朝这边走来,夹杂着笑声说话声口哨声从屋子的左边一直移到右边,移向宅门口。

    这么快,闹洞房的事结束了么?

    张手美走到窗边,先前和陈少爷在这屋讲话,她还特地关严了窗子……她将窗子推开一些,吸一口气道:“我和陈少爷,我们都不是先前的那个人,我们之前活在另一个空间另一个世界,我拉着他坠崖,谁知道在这里以这种方式活过来。在田哥,你听过就当过了,我不想让别人发现这件事,你能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吗?”

    有人提着灯笼在不远处的回廊上走过,光亮透过窗投过来,张手美的脸上掠过一阵阵光影,她转过头来。金在田看她望向自己的眸子,虽然黑黑的什么都看不见,但是他感觉自己的心像被系了一根绳子,被那头的人使劲一扯。

    有些承受不住。

    要说不同,他怎么没发现。以前倒是想象不到这么离奇的事,一直告诉自己,只当这邻家小妹是经历一些事,长大了,成熟了,原来不是。

    她说一切都是从落水那天开始,是的,他记得。还记得那天阴冷无比,他跳入冰冷的河中将她救起来,在救的过程中有那么若有若无的感觉,他有时候能感觉到她的心跳,有时候感觉不到。当时他并未太在意,以为是错觉。

    她就是从那个时候来的吧?

    金在田不知道自己如何从那房里出来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走到杂物房里,寻了最暗的一处阴影地儿坐下,脑子里全是回想着这几个月自己觉出的她的不同。

    他抱着她往家走的时候,她的身子在发抖,不停地往自己怀里钻,他看见她睁开眼,那眼里是一种陌生,带着无奈和绝望。

    他将手按在自己的心口,那时候,它乱了节拍。

    其实她一直以来的眼神都不像先前的手美,眼神不像,气质也不像。

    以前的张手美站在他面前和这时的张手美站在他面前,两人周围空间围绕的空气都不一样,这就是人们经常说的气度吧,他看不到摸不着这些东西,可是感觉得到。

    还有,他无意听到她拒绝马远的话,那话不是以前的张手美能说出来的,前几日也问游有方为什么娶萧幂儿,她提到感情。那话现在还能在他脑海里浮现出来。“……也许你不懂什么是感情,你和所有人想的是一样,认为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年纪差不多,出身差不多就可以在一起生活……”

    现在的她会思考感情,男和女之间的感情。

    现在的她不可能知,以前的张手美对他说过这样一句话:在田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年纪差不多,出身也差不多,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门吱呀一声响,秀儿提着灯笼进来,见有个人影,捂着心口低呼一声,定神看了看,见是游有方,嗔怪一句,又说,“半天没见着你,原来在这里,娘把你好找”

    她将灯笼提到他身前,金在田缓缓站起身,“娘找我做什么?”

    “好多事啊你不要以为就没事了,客人们一走,这院子里收拾打扫不要做?”

    金在田摸了一把脸,出了杂物房。

    闹洞房的半大小伙都走了,宅子里的其它客人也都走了,帮厨帮工的在穿梭着收拾。新房里只剩了一对新人。

    游有方喝的不少,挥舞着长袖,歌舞一番,萧幂儿掩嘴笑,游有方站不住,有些东倒西歪,舞罢,他将袖子撩上,倒了一杯酒,冲着萧幂儿过来:“这位娘子,怎么不吃饭不饮酒?来来来,今日是我游某的大日子,这个面子不能不给,我先干,你随意随意”

    萧幂儿替他解了胸前的大红花,游有方推开她,又去倒了一杯,萧幂儿追上前来,怕他酒喝多了闷得慌,要替他松腰带,游有方忙往后躲,“使不得使不得,这位娘子,游某是有家室的人,娇妻还在洞房等待……”

    萧幂儿被他的样子逗得哭笑不得,拿手指戳了一下他,“什么使不得,好好的一件喜衣,你看你,沾上多少秽物,快点宽了衣,还自在些”

    两人推拉一阵,游有方手上端着的酒被把住,竟然洒了萧幂儿一脸。

    “你——”萧幂儿的好心情一下子被放凉的酒浇灭,那酒顺着流下来,流进脖子里,萧幂儿忙拿了帕子布巾来擦,游有方将杯子扔掉,一把握住她的手,瞪着眼睛看她看得真切,不再那么疯闹,呆呆地喊了一声:“幂儿。”

    萧幂儿也忘了去擦那流进脖子的酒,游有方的两颊透出红红的颜色,眼神变得涣散而迷离,“幂儿……”

    那酒浸入脖颈处,晕开,好像也会灼热肌肤。

    游有方一把捧住她的脸,萧幂儿好像意识到什么,身子一僵,心里头发慌,不敢正眼瞧他。

    “幂儿。”他的气息越靠越近,整个身子的力量也朝她的身上压来,萧幂儿后退了好几步,差点站不住脚,还好退到了床边,有个抵挡。

    游有方呼出来的酒气好熏人,萧幂儿觉得自己的脸也绯红发烫,紧张得不得了。

    可是身后是……床……他的嘴就在她的耳边,她的心咚咚咚地乱跳,控制不住,深呼吸也不行。

    桌上的一对红烛突然和了她的心闪闪跳动,激|情陡升。

    红帐子红被衾红绸子,满屋子的红,烛光投在糊窗的白纸上,白纸好像也染上了红晕。

    张手美在路过回廊的时候往这边看了一眼,听说洞房的喜烛要燃整夜,他们应该睡下了吧?

    表嫂从厨房里出来,看见张手美在回廊里驻步,顺着她瞧的方向望去,轻咳了一声,上前唤道:“回房去睡吧,此时应该交了晚子时,不早了。”她说着说着打了个哈欠,张手美点头。

    两人刚转身,听见洞房里传来一阵凄厉的叫声,“啊——”

    表嫂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求证道:“是幂儿的声音?”张手美也心惊肉跳:“是幂表姐的声音”她们不作多想,朝洞房奔去。

    金大娘秀儿金在田也都先后奔了出来,金大娘先躺下了,这时连衣服都顾不上披,金在田按住她:“娘,你先回去将衣披上,夜凉。那边我们几个去看就行。”

    张手美先奔到洞房门前,刚要冲进去,表嫂将她拉住:“先,先敲门。”

    她咽了一下口水,主要是怕里头二人的状况不太雅观。

    她边拍门边喊:“幂儿?幂儿”

    张手美将耳朵贴在门上,听见里头有什么东西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然后是凌乱的脚步声,门从里面打开,萧幂儿僵着脖子,一脸呲牙咧嘴古怪的神情。门外的两人只觉一股酸臭之味迎面扑来,张手美眼尖,看见她萧幂儿的颈间处一堆污秽物。

    萧幂儿跺跺脚,指指屋内,“他,他竟然——”游有方趴在地上蠕动,想必刚才砸在地上的就是这具身体。

    游有方竟然将脏东西吐在她身上

    张手美和表嫂暗暗松一口气。

    金在田拨开堵在门前的几个女人,将游有方扶起来,拿起桌上的一条布巾,为他擦了擦嘴和前襟,吩咐秀儿,“他喝多了,可能还会吐,你去做点醒酒汤。”

    秀儿先去告诉金大娘发生的是什么事,金大娘摇头,“多大点事儿,半夜大呼小叫的。你去做醒酒汤,顺便也烧点热水,让他们洗干净了再歇着。”

    “哎,好的,您先去睡吧。冬郎没醒吧?”“没,白日吵了一日,睡得挺香。”

    忙完都四更了,将一对新人塞进洞房,几人才回自己的房。

    这件事情自然成了几人口中的笑柄,表嫂回去对婆婆张阿兰讲了,张手美也对张阿生讲了,张仁美一直在学习,没得机会去凑热闹,不过听得津津有味。

    “后来呢,幂姐姐有没有不让表姐夫进屋?”

    张手美和张阿生俱是一愣,小破孩子,在关心啥呢?

    张阿生咳了声,问张手美水烧好没,张手美答正在烧,看张仁美还眨巴着眼等着后文,便转移他的注意力问道:“弟弟,这大半个月跟着顾先生讲论语学得怎样了?”

    张仁美有些得意,“学了十则。”

    “哪十则,背来听听。”

    张仁美满脸笑容,摇头晃脑起来:“……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有子曰:其为人也孝悌,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

    张手美听他背完十则,点点头,又问:“有何心得,也给姐姐讲讲吧。”

    于是张仁美将顾先生给他上课的一些内容复述给张手美听,他记的有限,讲起来断断续续,好在这些张手美都学过,便不露痕迹地将他说错的说岔的纠正过来,还根据自己的理解,想到一些据说是听到的故事,这下又变成张仁美听得很起劲了。

    屋外头,天已经快要全黑,天空还剩最后的一丝白,张阿生站在敞院里,人影已经快要看不清,有个人找上门来,张手美睁大眼仔细看,又静下来听了声音,是石青叔。

    她不再讲故事,有些担心,他来做什么?

    张手美看见张阿生请他进屋,他摆手不进,只说了几句话就走。虫娘也在堂屋里往外看,挺关注这外头的情况。

    石青叔走了好远,张阿生才一脸不相信地走进来。

    虫娘的一颗心七上八下,就怕是不好的事,“他来找你做什么?”

    张阿生脸上的神情是不敢置信,“他说陈府又愿意租地给我们,说我们要是租的话就还租原先的地,这——”他一脸纳闷地看向张手美,“这怎么突然这样了?”

    一家人都看向她,陈府的突然主动说要租地?张手美想,肯定是陈少爷干的。那天见他,他不是说要重新追她么,自然是想先示好。

    “爹……你答应了?”

    “没,石青让我考虑考虑,说不急着回复。”

    以前是靠租他们的地过日子,现在完全可以不用。不是他给了情,她就要领的。

    “爹,”张手美本想直接说不要租他们的地,想想了,还是觉得这样说:“爹,租地一年到头只能顾个口粮,何况,何况我们错过了麦子下地的时间,要是现在租,到时候六月份拿什么交租粮?”

    张阿生才想到,“是啊,半年的时间就这样荒废。差点忘了这茬”

    “爹,虫娘,我本来是打算靠卖鱼攒够八两银子就去买一亩地,现在我手上有点钱,也许等不了多久钱就够了,到时候我们直接将那地买回来罢。”

    虫娘不解,“几个月你如何能卖鱼攒到那些钱?”

    其实手上的钱,准确地说有六两银子。上次姑母不是猜测有两三贯钱嘛,她没算她年后去卖的两次,卖暖锅的创意后又卖了四十五条其它的鱼呢,加上鲢鱼的三十条,减去花掉的七七八八,六贯钱她拿得出来。

    她将那些钱就正式交给了他们二位,“你们拿着,往后我给春风楼继续供鱼,很快就能凑够钱。”

    张阿生捧着钱的手在发抖,“你几时就赚到了这些钱?”

    张手美说是给春风楼出了暖锅的主意,生意十分红火,齐夫人特地奖励了她,还让她继续供鱼。

    张阿生有些感慨:“爹真是无能,什么都让你出头在做,以后卖鱼的事就交给爹吧。”

    那可不行,不行,不行……张手美眼珠一转,笑道:“齐夫人说了,酒楼的采办要亲自从我手上收的鱼才算,别人拿去的,一概不收。”

    “我是你爹。”

    “她说爹也不行。爹,齐夫人都下了死命令,她只信得过我。你想想,她采买我们的鱼价钱不低呢,他们上心得很,一点差错也不让出。”张阿生生点点头,“也是。”

    幸亏他没问如何人家春风楼就要花这高的价钱买你的鱼?张手美先前骗酒楼说她会选鱼,可是这个话能骗得了自己的爹吗?

    她又趁机转回话题来:“要是陈府再派人来问起租地的事,你就说不租,要是他们想卖地给我们,倒是可以考虑,我们可以谈。”

    谈买地?张阿生这辈子还没这么豪气过,想象着自己这样对石青说话,心里头还有些虚得慌。

    虫娘很是惊喜,也没多想,赞道:“没想到手美还真是个特能干的。”

    张手美想,要是卖地这事由陈少爷经手,说不定六两银子也能买下。

    齐二郎竟轻车简从地又寻她来了,他不仅知道陈少爷去游有方那处找过她,还知道他要再租她地的事。

    那日张阿生带着虫娘去姑母的地里劳作去了,张仁美去上学,家里只有小尾巴和张手美两人,正午的太阳很宜人,齐二郎便在门前的敞院坐下。

    “我本也要去凑个热闹,无奈素体虚啊,门都出不得,让他抢了先。”

    张手美正在绣荷包,将荷包的型缝好,准备做抽绳,她在盒子里翻找出一卷黄绿色的线,解开穿上针眼。

    小尾巴本是跟着她学针线活的,来了客人有些不自在,时不时地抬眼打量齐二郎,手上的一块布被她揉了再揉。

    齐二郎注意到她了,直直地回视着她,小尾巴忙垂了眼,假装忙碌地在盒子里找线,齐二郎问张手美,“这个小姑娘是?”

    “我妹妹。”

    “模样儿不错。”他笑着打量一番,调戏道:“小娘子,为何总盯着我看?是不是觉得我的模样儿也生得不错?”

    小尾巴不知道如何去回话,羞得很,只有转过去,拿背对着他。

    齐二郎将洒金的扇儿打开,身子往后仰了仰,“哈哈,还害羞了。”

    张手美打趣道:“你这个风流阿郎,哪位小娘子见了你不羞怯”

    齐二郎认真地想想,“你就没有,不仅不羞,还伶牙俐齿,身板也结实,当初硬是将我扛回了酒楼。”

    扛?噗,拖回去的差不多。

    “哦对了,你不是要讨何太守家的三小姐欢心的么,事情进展得如何了?”张手美停下正在扎布的针,抬眼看他,“陈夫人可明确地告诉我,三小姐是许给陈少爷的,难道你们齐家连亲家也要和他们争?”

    酒楼争,田庄争,女人也争?

    齐二郎拿扇子盖着脸,没有立刻答话,一会儿又将扇子啪地收起,拿那头捅捅小尾巴的背:“诶诶诶,小娘子,我有点口渴,能不能借你家水润润喉?”

    小尾巴不动,张手美知道他这是要支开她呢,也道:“去给齐二少端碗茶来吧。”小尾巴这才起身进屋去。

    齐二郎转身瞧了瞧远处的骡车和骡车旁的阿才,小声而有些含混地对张手美道:“这个就是何太守的不是了,先前种种迹象表明他愿意拿这个白捡回来的女儿与陈府结亲,可是过年的时候意思突然有了变化,好像是也想考虑我们齐家,你知道,我年龄也相当,到了议亲的年纪。”

    何太守的意思——张手美侧着头想了想,他不像是左右摇摆那么简单,看上去好像在抬举齐家,其实呢?他肯定有自己的算盘。

    “你也算得上江陵府有实力的青年才俊,何太守看上你,你定要不负他所托。”

    “青年才俊?哈哈,你这个说法倒是有趣。”

    小尾巴端了茶水出来,齐二郎一看傻眼,“红糖水?”张手美笑,“这可是乡下最有诚意的茶水,贵客才有这样的待遇。”

    齐二郎有些为难,勉强啜了一口。张手美道:“怎么喝茶和大姑娘似的?”

    齐二郎咳了两声,“我怎么才发现,你家周围的景致不错。”他指着东面的池塘道:“那是你家的池塘?今年记得要多养些鱼,我去看看,我去看看。”于是他落跑似的奔着池塘去了。

    齐二郎此次过来,张手美以为他是出门走走,找她闲话家常,没想到他走的时候告诉了她一个重要的消息,“三月十五日,江陵府大大小小的食店会参加群鱼宴,我们春风楼的那道菜恐怕要从你的鱼里取材,你要是有什么惊艳的吃法也告诉我一声,若是拔得头筹,少不了你的包封。”

    张手美当即便应允了,群鱼宴?听起来真雅致,这可真是个好机会。

    ——————————

    不知道六千字一更大家看不看得习惯。

    八章 修复关系

    认为这是个好机会的不仅只是张手美一个人。

    张手美不过是个卖鱼的,群鱼宴的鱼菜再出色也不会给她带来顾客盈门,或许根本就没人知道那条最好吃的鱼就是她提供的。这次群鱼宴是以食店为单位参加,对所有食店来说才是扬名的好机会。

    “这机会真是……瞌睡遇到枕头”三元楼的后院传出来这样的声音。

    说话的是陈少爷,“娘,江陵府靠近长江,物产丰富,特别是河鱼味鲜肥美,人人都说吃鱼应到江陵府——群鱼宴是提供特定食材的一次比试,要是我们三元楼的鱼菜拔得头筹,可以挽回不少损失。”

    “是的,夫人,自从去岁春风楼推出油浸鲢鱼,今年开春做出暖锅酸菜鱼,几乎客人都形成了一个固定的思维:到江陵府吃鱼就上春风楼。我们偌大一个三元楼,过去每日能卖鱼三百尾,如今每日才卖三十尾。”

    肥疱是厨房的大勺,鱼菜生意的惨淡早在两三个月前他就嗅到点苗头,没想到只用了两三个月的时间,春风楼就将他们击败得如此彻底。

    群鱼宴对任何一家食店都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却独独对三元楼来说是重要到能用上“翻盘”这样字眼的无二好机会。

    陈夫人不是不知道,她在深入思考,紧锁双眉,不发一言。

    丫鬟提来烧开的水,为夫人和少爷各冲倒了一杯茶。

    肥疱摸了摸下巴,有个难题,他试着去解决过,如今还横在那里,若是这件事不解决,就凭他肥疱再如何努力,也白搭。“夫人,若是我们和春风楼比厨艺,不相上下,可惜就可惜在鱼本身。他们的鱼天然就胜过我们的鱼,我们再怎么舞勺生花,做出来的菜都不及他们的十分之一。”

    陈夫人哦了一声,偏转过头看他,“你说的就是那个张姑娘供的鱼么?”

    “正是。那日何太守宴请刺史大人,命我们两家酒楼各做一道鲢鱼送去,当日我们做的清蒸鲢鱼,他们做的油浸鲢鱼,太守和刺史都盛赞那道油浸鲢鱼,我们不是输在厨艺上,而是输在食材上。”

    陈夫人飞快地看了陈少爷一眼,陈少爷捧起热茶的杯子暖手,陈夫人也端起热茶捧在手中。

    陈夫人叹口气道:“不知道何太守是什么心思,我怎么觉得越来越摸不透他的想法。前几年刚上任的时候,可是什么都仰仗着我们,如今为何处处都要让春风楼来插一脚?”

    肥疱也飞快地看了陈少爷一眼,这个“插一脚”的事务中还包括之前默许的亲事。

    陈少爷没有轻易再出声,三人静默了好久。

    陈夫人揭起茶盖,喝了一口热茶,貌似无意地问道,“那位张姑娘也算与你是旧识,你有没有把握弄到一尾鱼?”

    肥疱垂头,他知道夫人这句话肯定问的是少爷。

    陈少爷忙放下茶盏答道:“儿子也想过,若是她肯提供相同的鱼给我们,我们不会输给春风楼,所以我想与她先将关系修复好。昨日派人去提了那么一提,说可以再将往年他们租的地再租给他们,那边还未有回话。”

    “嗯。问问看那边是怎么回答的。若是需要的话,你也可以亲自去一趟,道个歉,带上点赔礼。若是他们揪着以前你做的事说话,娘也可以答应,”她观察着他的脸色,“娘可以遣媒人去说媒,若是他们也愿意,你就纳了她吧。”

    “娘,这件事交给我。我会看着办,有必要会亲自去一趟。但是——纳她为妾的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

    陈夫人点点头,放了茶盏,“如今酒楼的事,娘会一点一点地交给你管,你尽心做就是,不是太大的事都可以自己拿主意。等你熟悉了成了亲,田庄的事也会一并交给你打理。你不想纳那位姑娘那就不纳,但是要记住,不要动娶她为妻的念头。”

    她站起身,扯了扯衣裳,又不禁暗暗打量着儿子的脸色。陈夫人有些不解为什么自己的儿子现在对这位姑娘的态度平静了下来,她猜不到也没有那么多功夫费神去猜。她把守着最紧要的关口,只要这一条不逾越,他想怎么折腾自己折腾去。

    陈少爷揽了这活儿,便叫来阿九,让他找人去佃家台问一问石青,租地给张家的事如何。

    当日晚间,石青又忙忙地赶到张家问了一遍张阿生的意思,张阿生结结巴巴将张手美说的话说了一遍,因为那边急着要看态度,石青便也没有多问,就回来禀了传信的。

    陈少爷得了这消息,在他的意料之中。

    张手美在某些事上还是挺执拗的,她只是口头上说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其实最难过去的是她心里头的砍,她不会这么轻易地原谅她。

    所以,很多事情不能做得太刻意太讨好,越这样,她越反感。

    “阿九,明日我要上佃家台查看田庄之事,你准备一下。”

    “是,少爷。”

    陈少爷又要了佃家台的田庄相关资料查看,细细看了每年的租粮税收情况。

    阿九垂首立在一旁,先是欣喜,自家少爷好久没有这么用功地做一件事了。站的时间一长,他有些瞌睡,忍了好些个哈欠,沙漏里的时间一点点在流逝,自家少爷还在翻册子,没有要就寝的意思。他小声唤过好几次,说天晚了要歇着去,陈少爷只是回答马上。

    阿九止不住打起瞌睡来,头一点一点的。

    书房的灯一直燃到四更时分才熄。

    翌日,张手美在门前喂鸡食的时候,看见远处田埂上走过一行视察的人,她眯起眼睛,隐约辨认出走在前头的石青叔,走在中间的是陈少爷,后头的四五个人里应该有一个是阿九。

    他来干什么?

    远远地看见石青叔转过头来,往这边指了指,陈少爷也往这边看过来,张手美忙收了视线,往自家菜地走去。

    金大娘拿出前些天下雨沾泥的鞋子,使劲地在墙壁处砸了砸,变干变硬的泥土被敲了大半下来,她抬起头,也看见了远处的一行人。

    “手美,手美?”她唤了开菜地们的张手美一声,“远处你石青叔领着的是不是陈少爷?”

    张手美嗯了一声,问她另一件事,“您上次说邻村的石家有头母猪要下猪崽子,如今下了没?大娘,我们家今年也想养头猪,养到过年做年猪。”

    “改天我帮你去问问。前些天遇着他家的,就是问我要不要猪崽子,前年我就是在他家买的小猪,一百五十文一头,今年不知道会不会涨。”金大娘在地上捡了根枯枝,对她道:“我们今年不想喂猪,反正年底也没什么大事了。哦,到时候冬郎周岁的酒席要用些,就上城里割点肉。”

    张手美看着菜地旁边空空的猪圈,心里头有个想法,“大娘,不如我将猪养在您家的猪圈里?年底我们就着冬郎的周岁杀年猪,您办酒席要用多少肉来拿就是,我当交猪圈的租金给您,如何?”

    金大娘拿棍子拨着将鞋底难砸下来的干泥,哈哈大笑,“你倒是个大方的我们今年不养猪,你要养就在这猪圈里养,一个空置的猪圈我要你什么租金”

    “一头猪的肉够多,我们也吃不了。您要是觉得占了我们的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