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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带着半亩地第16部分阅读

      重生带着半亩地 作者:helpgs

    不知道嫁人有什么好……做小孩儿多好,我就不想嫁人。”

    张手美笑盈盈地答道:“你这么想说明你还是小孩子,等你再大两岁你就不这么想了,说不定到时候你就和姐姐现在一样,天天不出门,给自己做一件嫁衣。”

    铃儿对她的话嗤之以鼻,皱了皱鼻子,“我才不会这样。”说完气呼呼地出门去。

    蓉儿抬起头来,“手美坐,你别理她,这么大了还是小孩儿心性。”

    蓉儿的脸上荡漾着一层莹润的光辉,看得张手美有些发愣。她坐了下来,蓉儿又低头去绣。屋内静悄悄,只有盆内木柴烧起来啪啪的声音。

    张手美知道石青婶子遣的媒婆总是会来退亲的,有一句话她很想问蓉儿,是因为要嫁人了这么开心还是因为要嫁给石勇才这么开心。

    她在酝酿着怎么开口,铃儿一阵风地跑进来,盆子里烧出的柴灰扬起来一些,蓉儿怨道:“小心些,灰都扑倒衣上来了”

    铃儿脸上的神情悲喜难辨,“那个媒婆又来了……”

    蓉儿心口一动,含着笑将头垂下去更低,手上有些握不住针。

    “蓉表姐……”张手美张了张口,还是说不出来。

    她决定等媒人走之后再说,最好是等蓉儿被告知后她再安慰她。

    铃儿看着张手美,“美姐姐,我去偷偷地听一听,看那媒婆又来做什么。”

    张手美看了一眼有些羞怯的蓉儿,“好。”

    不一会儿,铃儿再次进来,这次是撇着嘴,神情怏怏,张手美以为她是为退亲的事难受,谁知道一问,铃儿说:“石勇家派人送了一份礼单,说要商量过礼的事,美姐姐,姐姐真的要嫁走了”

    她在难过自己少了玩伴,张手美却是在想,有没有搞错?石勇都急得来找她拿点子了,不是说石青婶子打算退亲的么,怎么是遣人来说过礼的事?

    蓉儿将手放在火盆边烤烤,睨了铃儿一眼,“我是嫁人,又不是被卖,你别老是这个样子。”铃儿哼了一声,“你真讨厌,嫁吧嫁吧,嫁了以后就别回来好了”

    张手美了解,过完礼就是择期,离嫁出不远了。

    石家好像是特意给他们难堪一样,遣媒人送了礼单来就走,二姨母和二姨父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人,媒人不说他们怎么知道这都是些什么礼二姨母将张手美唤出来,把礼单递给她,“手美,你爹说你陪仁美念书认得不少字,你试着看看,能不能认出来。”

    “媒人没说吗?”

    “她说石家什么都没说,她只负责将东西拿来,我们要是有不同意见就重写份给她拿过去。”

    先前让石青婶子将虫娘嫁给自己的爹时可没这么复杂,什么都是说说一下子就搞定。不过也是,嫁一个寡妇和自己儿子娶妻是不能相比的。

    这上头的字很清秀,张手美觉得应该是石勇所写。她仔细辨认着,“猪肘子一副,酒两坛,鸡一只,鸭一只,双亲包封……”

    有些字张手美也不太确定,她念完一项,二姨母就重复一遍想想,两人对一对,大概能知道是什么东西。

    二姨父也侧着耳朵听着,“大概就是这么些东西,没什么好商量,就原样给媒人拿回去让他们准备罢。”

    二姨母不同意,“我们又不算高攀他们,哪能由男方说给多少就给多少?这些东西还要议议。手美会写字吧?”

    张手美有些汗颜,“字我能大致认出来,还真没写过,村子里有识字的人么?请他再写一份吧。”二姨父同意:“就是孩子会写,家里也没笔墨侍候,你还是想好都要什么东西,明日我拿到城里找人写去。”

    乖乖,佃家台好歹有个顾先生是读书人会认字写字,这附近竟连户这样的人家都没有,写个礼单还要跑到城里去?

    难怪他们把这样的东西给她看。

    “二姨母,过了礼是不是就要择日了?”

    “是这样一步一步来,不过不急,合八字的时候我们让人算了一下今年合适的日子,怎么也要排到下半年去了。”

    张手美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来安慰他们,结果一句也没用上。

    二姨父和二姨母在讨论礼单,蓉儿认真地绣着嫁衣,铃儿百无聊奈地叹气,张手美拍拍她的肩,只有安慰安慰她,“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要是姐姐没人提亲,嫁不出去,是会被人说三道四的,你以后要是想她,就到我们家来玩,反正我们都在佃家台,离得近,总能见上……”

    吃完饭要返程的时候,有个人在他们家门前探头望了好久,二姨母低声对张手美说:“那人是十八娘,她见过你爹来担几次鱼走,知道我们的鱼都卖给你们,跟我说过好几次,你看看他们的鱼能不能要,要是你能上城里卖掉,就收了吧,他们家挺不容易的。”

    二姨母喊了一嗓子,让十八娘进屋来说话,那人走近些,张手美才看清她穿着一个打了很多补丁的袍袄,抄着手,含着胸,头发也不如二姨母梳得整齐。十八娘也打量了一遍张手美,“这就是巧儿的大女儿?啧啧,长这么大了……”

    听说她家小池塘里的鱼上城里卖过一回,城里的人过一次年,都喜欢选又肥又大的买,几乎没有人看上她家的鱼,平日里跑一趟顶多卖一两条,过年的时候愣是一条没卖出去。

    人人都说年年有余,谁也不愿意自家余的比别人少是吧,虽然大部分卖鱼的鱼都只是那样子,和二姨母家的差不多,但是这位十八娘家的也太瘦太瘦了,像没长开的一样。

    十八娘将网起来的鱼放进捅里,“喂了快两年,就是不见长,你要是觉着还行就收了吧,看着给就行。”

    二姨母家的鱼被张阿生来收了四五次,五六十条能每条卖二十五文钱已经创下历年的新高,他们的鱼能销得好,旁人自会来打听,这么一说,张手美好像就成了鱼贩子。

    十八娘一脸恳切地看着她,她终是不忍心拒绝,人家可都是指着这么点儿东西换钱用呢,农户家一般都是自给自足,用钱的地方不多,但是能花上的地方都特别紧要,比如盐,吃饭少不了盐,这个是没法自己弄的,都要到市面上去买,得拿钱换吧?还有衣,自己家能做衣服,但是布啊线啊刀呢,那都是要花钱买的。

    张手美收了她家二十条鱼,按一条鱼十八文的价钱收的,给了十八娘三百六十文。

    二姨母替她把鱼提回来的时候说:“她的鱼卖十五文都不定有人要,你倒是大方,十八文收她的。”

    当时说价钱的时候张手美只是问了一下十八娘在城里卖一条是多少钱,十八娘说有时候二十文有时候十五文,所以张手美就折中,给了十八文的价,此时二姨母这样一说,她还真觉得自己做这样一件事就是太大方,是吃饱了撑着。不过买都买了,总不能给人退回去吧,

    “这鱼一直长不大,是不是跟池塘有关系?我买回去在我们家池塘里养着,等长大了再卖,还能卖三十文,不是有得赚?”

    二姨母道:“你看得开就行,我怕你回头觉得不值。”她小声说:“有些东西有邪气,她家那小池塘淹死过人,所以鱼一直喂不好……”

    这种邪说张手美倒是不信。

    二十条鱼虽然都是小个子,还是要分两个桶装,二姨母坚持要二姨父送她到家,张手美知道二姨父明日还要上城里弄礼单的事,就拒绝了,说自己能挑回家。说来说去说了半天,最后双方都妥协,二姨父说就送到十里长亭那,大概是送一半路,张手美就答应了。

    明明是可以装进空间里随身行,又要折腾别人。哎,这点事真的很不好弄,若是她是个男子多好,没人会担心她的肩膀挑不起重担,需要藏着掖着的东西没那么多。就是个魁梧有力的女子也不错啊,至少有说服力。

    二姨父一路都走得挺快,呼哧呼哧直冒热气儿,他放下担子的时候,擦了一把汗,“手美,以后你蓉姐姐嫁到佃家台,你多去看看她,有什么事你跟我们说,就怕这孩子吃了亏也放在心里。”

    看来二姨父也是有点担心,不过他这种担心是正常的担心。古代人往往只是考虑对方的家底丰厚不,和自己是不是门当户对,他们并未像后世的人那样从对方家的人好不好相处这个方面来考虑,在古代,谁不觉得媳妇受婆婆的委屈是正常的呢?不是有句特爽的话叫做“多年的媳妇熬成婆”……

    晚上洗脚的时候听虫娘说今日石青婶子家请了胡医来,她有些担心,“难不成是你石青叔病了?”

    虫娘说这话的意思就是需不需要去探病,张手美知道她是在询问自己的意见呢,怎么说石青叔也是小尾巴的伯父,都是在一个村里,何况他还是地主的监工,租陈家地的佃户不都希望能搞好这层关系?

    虽然张家现在没有租地,但村子里的其他人都去了的话,他们不去也不好。

    翌日一早,虫娘探完病回来说:“我以为是你石青叔病了,没想到是勇子病了,生生又瘦了一圈下来。他让我给你带句话。”

    虫娘想着要说的话,有些纳闷:“他说,你叫他放弃,他偏不放弃,怎么他娘也不会不管他的死活,他说现在事情已被他掌控。手美,上回他来找你说什么事儿了吗?”

    张手美没有瞒她,将要退亲件事说了,虫娘想了想道:“上次勇子说服嫂子去提亲,是答应她回官学参加考试,这次又拿绝食来要挟,看来他真的是很想迎蓉儿进门。”

    糊涂啊糊涂,张手美觉得十分不妙。

    儿子为娶一个女子,拿前途和生命来与老娘作对,眼下虽然是赢了,却不知道是生生为自己的媳妇积了深怨

    石青婶子是不敢对自己的宝贝儿子怎么样,她难道不会把所有的气都撒到蓉儿身上?她成了婆婆,撒气的时候还能理直气壮呢

    石勇能将人娶到手,却不能保护她,还在美滋滋地说一起都由他掌控?

    他真是个糊涂蛋。

    糊涂的石勇不仅第一时间让虫娘带了话回来,还在自己能挣扎着走出门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来亲口告诉张手美,说双方的礼都订好了,等过完礼就可以定下日子来。。。

    二章 期待、忐忑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有得意的神情,他认为自己掌控了整件事,也认为自己终于没被张手美看扁。张手美心里却掠过悲哀一阵阵,她没有旁的话说,只说希望他娶了蓉儿之后能好好待她,别让她受委屈。

    路边的积雪还没有全部消融完,被来来回回走过的人踩,混上泥,踩成污浊的颜色,那颜色像极了绝食三天的他的脸色。张手美望着石勇离去的背影,心想,也许吹来一阵风就能将他卷走。

    他们的婚事自己纯粹是瞎担心,有时候她也庆幸自己什么都没做,作不好的预言这种事真的吃力不讨好。

    幸福的滋味什么样,每个人舌尖尝到的不同,偏偏有些人喜欢痛并快乐着的感觉。对于你无法改变和左右的事,最好的办法是让自己换个思维方式。

    他们的事还早着呢,按照二姨母的说法,好日子都在下半年,最快也要等到下半年,而姑母家的幂表姐,出嫁前的日子是越来越少。

    张阿生从那边劳作完回来,带回了信儿,说萧幂儿想让她去陪她几日。

    “以后可就离得远了,见一次不容易。”

    都说城里远,可是张手美去得多的还是城里,姑母家虽然离得近,一顿饭的功夫就到,至今为止她才上元节前去过一次。

    上次去认识了不少人,姑母家的大表哥成婚后还没与他们分家,一到吃饭的时候就是一大家子人。表嫂个儿不高,长得很清秀,品性敦厚老实,姑母张阿兰挺喜欢,待她不错。这媳妇儿可是姑母和毛家的族人挑来挑去的结果,费了多少心思,能不满意么?上次姑母还说,等幂表姐的婚事一结束,他们的任务也完成了大半,家中孩子就剩一个波儿要娶妻,波儿还小,还能往后缓两年。

    姑母偷偷地对张手美说过,毕竟波儿是她和现在的姑父萧子高生的,只用他们两人拿主意就行,不像大表哥,身后有一族的人要把关。

    姑母当时能在毛家招赘,不仅是毛家人和气,张手美觉得,主要还是姑母人缘好,姑母这人见人不生分,和谁都能一下子聊到心里去,是个特爱聊特能聊的人。萧幂儿说有一次有个乞丐来讨饭,姑母硬是拉着人家聊天聊了两三个时辰。

    上回来就见识了姑母的功力,这次张手美还有些怕怕。自从她落水之后就没来过,姑母先前不让萧幂儿去看她就是怕萧幂儿问起那与陈少爷的事惹她伤心,可是一见着面呢,倒是姑母就先酝酿出那个气氛来,一句一句逼得紧,什么都问,还问得直接,幸好是萧幂儿一直看着,在适当的时候出来错开话题。

    姑母能与人聊得深,主要杀手锏就是拿秘密换秘密,还好她不是像祥林嫂那样喋喋不休惹人讨厌,有些人就是这样,让人无法讨厌无法拒绝,但是真的不好回答。

    这次来,就说起了她卖鱼的事。

    “我听你爹说,你每个月给酒楼供三十条鲢鱼?”

    张手美一来就听说姑母累着了,又受了凉,有点小恙,在屋里歇着,所以她来看她。姑母见着她跟见着自己女儿似的,十分开心,非要从床上下来,与她坐着说话。寒暄了几句,她就问起了这件事。

    “是。”张手美往后门那里望了一眼,方才表嫂拉着萧幂儿去点嫁妆里的东西去,屋内只剩了她和姑母一人。

    “他说你一条鱼卖到八十文?”

    这件事……张手美曾经跟张阿生打过招呼,说要是别人问起,就说只卖三四十文,没有月娘说的那么多。就说那次事件是三元楼的人故意来捣乱,想断春风楼的货源。张阿生应了她不会告诉别人,还是告诉了姑母,这个姐姐,应该在他的概念中不算别人吧?

    他都说了,姑母这样问无非是确定一下,张手美只好老实地答,“是。”

    姑母寻了个矮凳换着坐下,有想深入聊聊的意思,“说你卖了四五回——这么说,你手上有好几贯钱?”

    这个,算不算啊?

    张手美以前就被一个同事问过,你一个月赚多少钱?有多少存款?她当时很有火,现代不是特别重的么,就算平日里来往得多一点,这种话题也应该自动升级为禁忌话题吧,她其实很想回那个同事一句“p事”,为了维持形象,她含混地答了句“没有多少。”

    显然这个回答对姑母张阿兰是没有的,她可不认为她有什么权,“怎么没有多少,四五贯钱是有的吧?”

    对姑母这样追问,还真没有对那个同事那样生气。姑母对他们家人真的没话说,总是在照顾,租地的事,盖房的事,上回来,还给了她压岁钱呢,张仁美说每年都给得不少。

    姑母自己在给她算钱呢,“你爹娶你虫娘的彩礼用了一贯,仁美跟着先生念书的侑金也用了一贯,你手上不还有两三贯钱?”

    张手美不由自主地又朝后门看了一眼,真奇怪,这会儿怎么也没人来打岔。

    姑母将凳子拉得离她更近些,将手放在她腿上,语重心长地说:“卖鱼的事是你亲自做的,你想将钱自己留着也没错——可是手美啊,别怪姑母我多嘴,你爹为了你们姐弟可耽误了这么多年,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你是在担心将钱给了他,等到你出嫁的时候,他少了你的嫁妆?现在你为自己打算也太早,也难免太不相信你爹了,哎,手美……”

    不对啊,姑母说这话什么意思?她怎么这么想就因为她没有把卖鱼的钱给张阿生,所以说她太计较,太有心思?

    她可没为着自己出嫁做打算,想攒点私房什么的,她不是不想把钱给张阿生,只是没给而已。

    望着姑母有些昏黄的眼,张手美忍不住问:“这话,是我爹让您说的么?”

    姑母忙否认,笑着道:“阿生可不会这样说,他对你怎么样你还不知道?哎,我就知道这话由我来说你会对我有意见,我说的是理儿,不怕做这个恶人,你要是想自己拿着,”她拍拍她,“就拿着。反正是你挣的,最后也还是你的。”

    话可不是这样说……

    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她可没想到让别人生了这些猜测。张手美苦笑道:“我不是想自己为自己私自攒着这些钱,姑母,因为我和陈少爷的事,害得我家都租不到地,我本来是想着攒够了八两银子,就是八贯钱,再一起给我爹,我打听过了,那些钱够买一亩地,以后我们有了自己的地就不用交租粮……”

    “你想得对,想的对。”姑母一把抓住她的手,“先前的话就当我没说过,我就说你不会是个白眼狼。能买亩地是个长远的事,往后仁美读书还能有个指望,你爹没白对你好。”姑母说着说着有些哽咽,张手美摸着她有些干枯的手,“你没事吧?”

    她长长地叹一口气,“我就是个操心的命”默一会儿,她擦了一下鼻子,又自己笑了,“你奶奶生了七个孩子,我是最大,你爹最小,我五岁的时候,就照顾弟弟妹妹,那时候你爷爷奶奶上地里干活,我就在家做饭,那时候人矮,够不着锅台,就搬个椅子,站在椅子上做饭……”

    姑母就是特别能跟人交心。

    “七个孩子,可惜,能长成的只有三个,如今你大伯又下落不明……手美啊,我大了你爹十几岁,我怕我走得早,到时候没人处处照应你们,想着你们……”

    张手美怨道:“姑母你没事担心这干嘛,什么你走得早,怎么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她笑着道:“姑母老喽”

    表嫂从后门进来,“婆婆您哪里老了,可不许这样想。”

    张手美附和着,“就是。”

    表嫂说:“毛家大嫂子来了,准备给幂儿开脸咧。”

    姑母站起身来,“来了啊?开吧。”她见张手美一脸兴奋,又说:“你也去看看吧,别在这儿听我讲这些闹心的话。”

    张手美忙道:“姑母你就放宽心吧,自己别闹自己的心才对。”她心里想着的却是,救星终于来了

    萧幂儿房内,阵势已经拉开,她的头发全部被帕子往后束起。她与毛家大嫂子面对面坐着,毛家大嫂子是毛姓本家的一位嫂子,辈分低年纪却不轻,看上去不得比姑母张阿兰年轻多少。

    萧幂儿笑嘻嘻地冲张手美说:“来观摩学习了?”

    毛家大嫂子在她脸上抹了粉,拿着线在手上那么一旋,就好好地撑开变为三头,用嘴咬住一头,两只手那么撑着一动一动地,就一下一下地将脸上额上的绒毛绞去。

    幂儿抽空又瞥张手美一眼,“看得这么仔细,能看会不?”

    张手美摇头。毛家大嫂子的手长得不秀气,但是手活儿很巧,这样绞啊绞的,竟然还帮萧幂儿修了个好看的眉型出来,不比修眉刀修得差,先前张手美就在纳闷,古代的人怎么修眉呢,看来这是个不错的办法。

    这眉型……

    张手美看看一旁帮忙拆线的表嫂,再看看萧幂儿,表嫂的眉型就和现在萧幂儿刚修好的眉型一样,眉头圆润眉尾细而上扬,在白白的粉的映衬下,特别像水墨画里的鱼儿,不知道怎么,张手美就想起了很日本的一个妆容,据说是他们从唐朝学去的,到时候萧幂儿应该也会将嘴点一个小圆点吧?

    那个样子,呃,总是感觉有点诡异。

    萧幂儿见她笑,有些发慌,“你笑什么,是不是很丑?快把镜子举着让我瞧瞧。”

    张手美拿过镜子来,毛家大嫂子的吐吐口中含着的线,手上的线断了点,要换,表嫂将拆好的线递过去,萧幂儿则是得空拿着镜子左照照右照照,“还可以啊,你刚才那样笑,真让人心里发毛。”她自己觉得挺美的。

    毛家大嫂子不苟言笑,只说了个“来”字,萧幂儿乖乖地放下镜子,闭上眼睛,任由她继续。

    张手美往后退了退,寻了处地儿坐下来。萧幂儿的脸长得特别甜,又爱笑,她的笑总会让张手美觉得像太阳一般,能照亮一切阴霾,明艳而烂漫。她此时闭着眼睛安安静静的样子,一点也不像说话时的她,反倒像晓露水仙,特别的沉静纯美,仿佛有幽香暗动,带来满室清馨。

    真好。

    她转头看向西面儿。

    萧幂儿的嫁衣早做好了,就挂在那边的架子上,内穿的红绢衫,下穿的红裙,外穿的绣花红袍,还有金丝线绣的霞帔,所有的嫁衣都挂在那边,一层一层的,又厚又重,还有子孙袋,红缎绣花鞋,整整齐齐地码在一旁。

    那红成一片的颜色,看得人眼晕。

    表嫂不知从哪里端来一些干花瓣,说能杀菌消炎,让萧幂儿好好地洗个澡。

    萧幂儿有个木桶,是张手美一直梦想要的。张家没有泡澡的木桶,现在她洗澡只能用木盆端一盆水打湿布巾那么擦擦,还不能动静太大,不然水弄湿了房间,又阴冷的慌。

    有个木桶多好,能泡澡,冬天洗澡也暖和。上次来和幂表姐一起泡了一回,这次正好又赶上了。

    先前跟姑母说攒够钱了买一亩地,其实她很想攒够钱重新建房子,她要自己设计,建一个冬暖夏凉的房子。这个冬天她过够了,最好在下个冬天来到之前将房子建好,新房子一定要有热炕,有澡房和有顶的厕所。

    再说现在家里多了两个人,不能总让虫娘和她及小尾巴三人挤一张床吧,她和小尾巴倒是可以继续挤在一起,最主要的是虫娘和张阿生,他们不能一直不同房。

    好像一个房子比一亩地还需求得迫切一些。

    萧幂儿沾了些水,轻轻地朝张手美弹去,“在想什么呢?喊你半天没声。”

    “哦?”

    “帮我搓搓背。”

    萧幂儿将背转过来,她人长得高,背部的弧线和线条好看,皮肤也挺光洁,张手美帮她搓完又揉捏了一番,萧幂儿趴在桶沿,直哼舒服。

    热气缭绕,萧幂儿的脸被热气熏得通红,张手美想到了蓉儿,是不是所有的女子对出嫁这件事都抱着美好的憧憬?嗯,难得有自由恋爱的,不能不八卦。

    “你和游大哥端阳节之后又偷偷见过好几次面吧?他是怎么想到要向你提亲?”

    萧幂儿一边指引着她的手走的方向,“再上边一点儿,嗯对,再左边,就是这儿。”一边懒懒地说着气话,“大庭广众之下对我那个样子,他不向我提亲,谁会来向我提亲?”

    张手美一笑,“游大哥还真有担当,随便这么碰上一个人就娶回家了啊。”

    萧幂儿嗯嗯两声,没了后话,张手美看了看,这么快,都舒服得睡着了。

    嫁衣上的绣图也是用的金丝线,在灯火的照耀下闪着星星点点的光,萧幂儿披着袄,坐在床上发愣,张手美解了头发,要俯身去吹灯。

    萧幂儿道:“别吹,让它燃着吧。”

    张手美将灯台移到离床近的桌子上,萧幂儿拿手拨了拨半披着的头发,“吹了灯,这一日又这样过去了。我们说说话,来,上来暖着。”

    可不是么,初春的夜还是与冬日一样漫长,在古代晚上什么活动都没有,她们不得不早早上床。

    萧幂儿往里让了让,张手美哧溜一下钻进被子里,萧幂儿往里躲了躲,“什么脚啊,真凉。让你早点上来你非得走来走去消磨时间。”

    张手美见她躲,越是要靠上去,“帮我暖暖,帮我暖暖。”

    两人疯了一会,萧幂儿拿手按住两边的被侧,喊道:“好了,好不容易捂的热气都没了。”

    这下才算完,张手美将肩膀处的被子掖紧,看向她:“只剩几天了,你紧张吗?”

    萧幂儿转过头来,灯火刚好照在她的脸上,“从去年定下日子到现在,日子一天天地过,说快不快,说慢不慢的,早上我还觉得出嫁这件事很遥远,好像还要过很久才来,到了晚上,我又觉得怎么过得这么快啊,我还能在家呆几天?”她冲她一笑,“不知道这是不是叫紧张,又期待,又忐忑。”

    是啊,新嫁娘的心情应该就是这样,既期待又忐忑。

    张手美两辈子都没有嫁过人,嫁人这件事对于她来说,真是非常非常遥远的事,等了十年,等了一辈子都没等到,也许这辈子……也等不到。

    “出嫁要哭嫁,手美,我好怕到时候哭不出来。”

    这,哭不出来也得哭啊,“也许到时候你就哭出来了,你想想,以后你可不是小孩儿了,往日里能睁眼就看到的姑父姑母,以后也不是说见就能见,嫁了人总不能一天到晚往家里跑吧,一年说不定能见上几次面……”张手美望着帐顶,还在想有哪些可以引人发哭的话,忽然就听到萧幂儿鼻子囔囔的抽了一声。

    她支起身子,看见她眼里泪光盈盈闪动,萧幂儿捶了她一记,“你真讨厌,非要把人弄哭。”

    张手美重新躺下,哪里是自己讨厌,才说了两句话而已,她哪里会哭不出来,她以为自己会哭不出来,只是自己在害怕而已,新娘子不都害怕着很多事儿吗。

    哭了一会儿,萧幂儿将披着的袄盖在被子上,滑进被窝里。

    “手美。”

    “嗯?”

    “我最近总做梦,梦到我顶着盖头嫁了,可是顶着盖头看不见路,不知道在往哪里走,也不知道自己嫁给的是谁,好恐怖,然后又梦到有了小孩子,可是我明明记得我没有生,他一个劲儿地哭,我手足无措……”

    “没事儿,是你担心的事儿太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无助,害怕,心里发慌,时髦一点的说法,她现在都是婚前恐惧症。

    “哎,不知道他那边怎样了……”

    游有方那边,不都是一切从简。他是个喜欢简单的人,孑然一身,没有父母亲人照料,姑父和姑母也够体谅,让他做的事儿少,家里只需要打扫干净就行,腾出位置来,铺房的事这边自会派人去做。

    本来床榻荐席椅桌之类的应该是男方准备,毡褥帐幔衾之类的女方准备,现在都被他们包揽,姑父是做木匠活的,自己闺女出嫁自然是上心得很,从年前就带着徒弟马远日日夜夜地赶制,终于在大日子前三天全部做好,请了牛车,要赶紧送到城里去。

    张手美本以为在姑母家一直呆到萧幂儿出嫁那一日,没想到她与表嫂被派着一起去铺房。

    张手美随着大部队到了城里,发现游有方的宅子已经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该请的房间已经清理干净空了出来。

    游有方请了几个街坊帮忙,当然还有一直在这里陪着的金在田,他们和女方这边押着家具来的伙计们一起,将床桌椅榻什么的搬进新房内,表嫂领着张手美前前后后地忙活,铺床叠被什么的,还有张灯结彩,就是做整栋宅子的“软装饰”。

    人多干活快,一直忙到夜色降临,基本上该摆放的摆好了,该铺的铺好。大部队要折返,留了表嫂和张手美在此压房。

    游有方这些天都累得不行,基本上所有的事都安排好,他和金在田也难得坐下来好好歇歇。

    今夜月朗星稀,新月如钩,洒落一地银辉,

    他端了烤肉的炉架出来,准备了酒和肉,看来想给自己来个告别单身party。

    “上次没好好地与你们吃肉喝酒,今日还巧了,得了这样的机缘,一定要好好地喝喝。”他倒了一杯酒,与金在田碰了碰杯子,“几天之后,我游有方也是有家室的人了。”

    金在田打趣道:“好好享受最后两日自由自在的日子,以后可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也不能一出去就是大半年不着家。”

    上次葡萄酒全部被他们糟蹋干净,今日只有白酒喝,张手美能喝酒,但是受不了那酒的味,二来也怕自己再喝醉丢人,便说不喝,只陪着。

    游有方问她:“幂儿后来还在为三小姐的事生气吗?”

    张手美笑,“没。在田哥对我们说过你们的关系,我这样对她讲了,幂表姐哪里是那么小气的人。”。。

    四章 招惹

    游有方失笑:“她要是不小气,我们还走不到一起。”

    囧,那和小气扯不上关系吧,当时萧幂儿被推下河,游有方将她救上来,初夏本来穿的衣衫就单薄,又打湿了水贴在身上,光想想就知道有多尴尬。萧幂儿说当时羞愤想装晕,可是游有方以为她真晕,又是将她的脸拍拍打打,又是试图按压她的胸腔想要压出积水,这些在游有方的概念里都是救人的正常举动——是,哪怕现在张手美也这么认为,但总堵不住别人的嘴吧,三小姐那时候都打趣他们有了肌肤之亲,不是萧幂儿爱计较,那么多人看着呢,人家指指点的,她不得不计较。

    之前在萧幂儿那里没打听到的八卦,现在游有方倒是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人都散了,我以为她也可以回家了,谁知道她说她难受,说不知道这么一淹水会落下什么病,非要拉着我去给郎中检查,这事儿要求个放心……”

    那是当然,这种事情是应该当下就“定损”,免得以后说不清。

    “……郎中把了脉,说根本没什么事,谁知她还是不走,说自己太丢人,身体没事可是心理受了打击,反正就是赖上我了……”

    张手美轻轻笑起来,在心里说,游大哥,那叫精神损失,表姐那是在寻求精神赔偿。

    “我说我不是什么有钱人,她非要我告诉她那个小姐是谁,她要上衙门告她。我一想,这怎么能告呢,便说你要什么赔偿就说,我虽然没什么钱,可是特别的东西挺多。然后我就带她回来,让她看了家里所有的东西,喜欢什么随便拿……后来她知道我走过很多地方,便让我从各地搜罗礼物来赔罪……”

    张手美托腮,这么说,好像是幂表姐先动的心,“游大哥,你是为了负责要娶幂表姐,还是真的喜欢她?”

    游有方将送到嘴边的酒杯拿下来,“这个——有区别吗?”金在田端着酒杯的手也顿了顿,看着张手美。

    张手美见他俩这样惊讶,摆摆手笑答:“没什么,我就是随口问问。”

    这时代的人谁会想那么多,什么情啊爱的都是奢侈,负责不是最好的一种态度么?张手美不由得又想起了自己的上辈子……真的,爱情什么的都是浮云,肯负责就好。

    她说了自己不喝酒的,伤感一来也忍不住,想让自己不伤心的办法就是猛灌酒吧。

    张手美和表嫂被派过来铺房压房,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迎嫁,这算是很贴心的一项风俗,新娘子嫁过来不仅有送嫁的还有迎嫁的,本来出嫁就是到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这么一来,有个过渡,心里落差不至于太大。

    一大早,游有方戴着硕大的一朵大红花,骑着雇来的高头大马,领着请来的八抬大轿,浩浩荡荡地去接新娘子。过了晌午,张手美和表嫂在新房里说着话,隐隐约约听到远处传来唢呐锣鼓吹吹打打的声音,表嫂站起身,有些激动,“来了”

    迎亲的队伍回到妙善街的时候,炮仗声噼里啪啦地响起,一直越靠越近。游有方虽然没有家人亲戚,整条街的街坊四邻倒是不少,几乎全都出来看热闹,到处都是恭贺声,那声音没由来地让人心里一阵激动,张手美在新房里等得焦急,真恨不得跑出去凑热闹。古代的婚礼她只在电视上见过,还没亲身参加过。

    表嫂在门口探了探,笑着道:“进门了进门了”

    张手美也跑到门前去探看。

    一群人簇拥着一对新人,围得密密实实。金在田吩咐人撒了喜糖和喜钱,小孩子弯着腰去捡,大人们也在捡,张手美这才终于趁这个空挡看见了新郎和新娘,游有方走得不快,用红绸衫牵着顶着大盖头的萧幂儿,恭贺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早生贵子”“百年好合”……

    表嫂回过头来,“你教的法子好,真热闹当时我们就没想着撒喜糖和喜钱,你看,那孩子,腰间系着玄色带子的那个,边捡边洒,哈哈……”

    成亲就是图个热闹,当然是越热闹越好,这主意虽然小小地破点财,但是吸引人气绝对够高。

    在厅堂里拜过天地,新娘子就被簇拥着送入洞房来了,两人忙迎上去,一人扶着一只胳膊,扶着萧幂儿在床沿坐下。

    “挑盖头,挑盖头……”大人们起哄,半大不小的孩子们也跑来跑去地直嚷嚷:“我们要看新娘子,要看新娘子……”

    游有方傻呵呵地笑,喜婆递过来早就准备好的挑子,他非常潇洒地挑开了盖头,屋内的人哦哦地叫起来,“新娘子真好看,”“有方有福气啊”屋外挤不进来的人不停地蹦着跳着,想越过前头人的头顶看新娘子,竟然还有人端了凳子,直接踩在凳子上往里看。

    张手美见了萧幂儿化的妆,还真是被吓了一跳,当时她就想过日本的新娘妆,没想到真的是那样,白白的脸红艳艳的唇,没有表情,像极了一个假娃娃。

    为什么眉毛只有那么一点,嘴也只有那么一个小圆点?

    萧幂儿抬眼扫了一下屋内满满的人,又赶紧垂下眼睑,那粉厚得……真看不清脸上的红晕。

    喜婆端来两杯酒,两人喝了,喜婆又让新娘新郎将外层的衣裳兜起来,有人端来一小盆粮食,是混杂着的五谷,喜婆说:“洒五谷了,接的多小日子过得越红火,看准了多接些。”端盆子的人就笑嘻嘻地抓起来朝他们身上泼洒。

    他洒一把,看热闹的人就起一哄。

    游有方呵呵直笑,嘴都收不回来。

    撒完了喜婆又喊了一声,从人堆里钻出来一个抱着红绫袄小孩的妇人,喜婆让新郎新娘并坐在床沿上,将孩子往她们中间一塞,那小孩子只有一两岁,张手美都没看清是个男孩女孩,那小孩有些被吓着,被从游有方的怀里传到萧幂儿的怀里,然后又放到床上让他打了两个滚,小孩子憋了好久,终于哭了,他哭得越响亮,屋子里的人就笑得越开心。

    这什么意思大家都知道吧,游有方偷偷瞅了瞅萧幂儿,她与他一对上眼,跟烫着似的赶紧收回来,低下了头。

    有人大声说:“别都挤在这里,到前头入席去吧”游有方也扯开了嗓子招呼大家:“都到前头入席去吧,一定要吃好喝好”

    热闹看得差不多,满屋子的人心满意足,嘻嘻哈哈地挨挨挤挤出去了大半,屋里就剩下几个人,送嫁的是两个毛家的丫头,加上张手美和表嫂,还有这一对夫妻,就六个人。

    游有方拍了拍身上刚撒的东西,几个女子也替萧幂儿拍干净。

    游有方笑着对送嫁和迎嫁的人道谢,又对萧幂儿说:“这凤冠戴的累不累?赶紧取下来吧,你在这里跟姐妹们说说话,我到前头招呼去。”

    萧幂儿眨眨眼睛,嗯了一声。

    张手美还以为她害羞呢,等到游有方一出屋子,关了门,只剩几个亲近的,她立刻大叫道:“快打水来,我要把这脂粉洗洗”她一说话,脸上的粉就嗖嗖地落,还有的地方像干燥的土地,裂开了。张手美笑得不行,这怎么跟糊的面粉一般,这么不经呆,还得亏她一直端着不说话不笑,尽量不要有表情,不然怎么能撑到现在。

    表嫂打来水,几个人服侍着萧幂儿洗了脸,啧啧,第一盆水可真白,太恐怖了,又浓,跟米浆似的,后来又换了两道才干净。

    表嫂端来厨房特地做好的面,“饿了吧,先吃点压着,前头还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呢。”给那两个丫头也一人端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