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子之手,将子拖走 天下无病 TXT第17部分阅
执子之手,将子拖走 天下无病 TXT 作者:未知
你确定你要听?”
我忍不住哆嗦了下,“那我还是……”不要听好了。
“你要听。”他附在我耳边笃定的说道:“你要听,那我就告诉你。”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是惹祸上身了,可贺莲臣此刻似笑非笑的神情却是在警告我,我不听也得听。罢了罢了,我知道的秘密那么多,少了这个不少,但多了这个也不会多。于是我一屁股坐到了草地上笑道:“洗耳恭听。”
贺莲臣也跟着我坐下,顺手摘了我的帽子拆了发髻任由长发散落,他撩起我的发丝漫不经心的把玩,带些事不关己的嘲讽道:“普天之下估计只有你敢问这个问题。”他抓着我头发的力道微微加重, “自古‘君’与‘臣’身份不得逾越,我父皇替我取了这个名字也就是意味着他只要我是个‘臣’,而不是‘君’。”
我注意到他自称的是“我”而不是“朕”,此刻的他就如同我当年遇见的那个少年,只是单纯的诉说自己的愤怒与不平。
他眼中浮上轻蔑,“我出生那日天赋异象,国师匆忙进宫说有战星坠落,而我便是那战星附身之人,日后定当是天下霸主。只是我命格太硬,身边亲眷必定会被我克死,而亲眷亡尽那日就是霸主之时。父皇听后立刻将准备将我掐死,亏的我母后拼死相救才保下我一命,只是父皇却替我赐了这个名,而且在当日就毒瞎了我的眼睛。”
他拉住我的手抚上他的眼睛,笑容讥讽至极,“看到没,金眸战星,必当克父克母克兄妹,直至称霸天下。”
我微微颤了下睫毛,云战的皇子和公主一直不断事故或者夭折,原先的储君二皇子前几日在牢中自尽,现在仅剩的只有贺莲臣和贺星彦……
他眸子里的金色更盛,耀眼让我有些失神,“幼时不懂,只觉着父皇怎么对我这般冷淡,可幸好有母后和宓儿一直陪着我,只是齐云山那年发生了太多事,宓儿被指给了二皇弟,母后突然暴毙过世,外公对我坦白一切……原来父皇这般害怕,怕母后死了之后便轮到他,于是三番两次的派人来杀我,若不是外公一直护着我我此刻早成了一堆黄土。”
他斜勾起唇角,眼中满是恨意,“‘臣’又如何,他让我成臣我偏成君,他怕死我便让他死。”他握住我的双肩低头看我,斩钉截铁的道:“这天下,注定是我的。”
我突然笑出声,“贺莲臣,照你这样的说法你只要做一件事情就可以顺利夺得这个天下。”我淡淡的看着他道:“你只要亲手杀了贺星彦,那么一切就都会顺利。”
贺莲臣的神情在一瞬间僵住,眼中闪过许多复杂的情绪,最终化成浓烈的笑意,他在我额间落下一吻,继而笃定的对我道:“我会得到这个天下,也会保住我唯一的弟弟和我爱的人。人,终可逆天。”
“如果不可逆呢?”我问。
他伸手在我头上胡乱的揉了一把,“只要得到了宝图,那么便没有什么不可逆。”
我的心脏猛的一跳,宝图……我浅勾起了唇角,起身道:“贺莲臣,我只希望你得到想要的东西时不要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
人总是惯性的去犯一些错误,比如在失去后才落寂的发现已无人可以守护和相伴,在空着掌心后才意识到自己剩下的只有永无止尽的贪婪和自私。
有些东西失去了,就再也没有。
“宝贝啊宝贝。”贺莲臣从身后抱住了我,清爽的味道弥漫了我的鼻间,他低笑着问:“阿蓝,我将自己的秘密都告诉了你,你可知代价是什么?”他不等我回答便暧昧的咬了咬我的耳垂,话里满是霸道,“我不会放你走,你会是我的。”
我有些失神,也有人对我说过我注定是他的。可是说话的那人现在又在哪里?我猛的给了身后那人一手肘,笑道:“皇上,咱们回去吧。”
贺莲臣闷哼了一声,接着不客气的将我扛在了肩上,“也是,走吧。”
我脑子极度充血的想着他果然是个心眼很小的男人,妈的,连这样都要报复回来,贺莲臣你个贺小眼!
当我和贺莲臣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众人的眼神里纷纷充满了暧昧和了然,对着我的视线里更是数不清的鄙夷和不屑。我后来分析后得出了两大因素,一是因为贺莲臣很亲密的将我抱在怀□ 乘一骑,二是因为在无端消失了一个时辰后我头发凌乱身体虚弱的回来,结合贺莲臣前段时间对我的宠溺,众人都默契的将我归成了他的男宠。
然后“轰”的一声,自此宫中一片沸腾,原来皇上不上妃芓宫里是因为他不爱佳丽而爱俊草!
其实产生这样的误会就算了,更可恶的是贺莲臣这混蛋居然变本加厉的在人前对我动手动脚。比如摸摸我的脸啦,碰碰我的手啊,偶尔楼搂我的腰啊,自此人们的视线更加色彩斑斓和多变,更甚至有妃子上我跟前借机要给我几个巴掌。可不巧的是那人被贺莲臣刚好撞破且关进了冷宫,接着就是宫中一片震惊——原来这篮公公是皇上的宝贝,谁也动不得一根汗毛!
我无语哽咽,谁人知我的苦衷,这厮对我这般宠溺另一个程度上也在整我,看我如何应对别人暗地里的报复,看我如何打退他那些缠人的妃子,我容易么我!
某天一位意外的人找到了我,说了一番也让我意外的话,然后,故事发生了变化。
某个人——也就是宓妃淡笑的站定我身前,语调轻柔里带着轻蔑,一字一顿的道:“你以为他是真心宠你爱你?莲的心里只会有我,而不是你,一个敌国被冷落的公主,一个什么也不能为他带来的人。”
五十章
我承认宓妃这番突如其来的话让我感觉有些诧异,继而便是满腔的笑意和趣味。原本毫无波澜的生活终于掀起了该有的波浪,皇宫这个地方没有事平之处,此话果然当真。
我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露出心虚的表情,只是弯起红唇笑的愈加甜美,“娘娘此话何解?”
宓妃不似刚才那般尖锐和冷然,入耳的嗓音如糯米那般软侬诱人,“明人不说暗话,我既然能站到你面前说这一番话便代表我对着一切都有把握。既然这样,公主又何必藏着掩着?”
我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娘娘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你怎么就肯定皇上对我不是真心宠爱,怎么就肯定他对我只是虚情假意?”我故作娇羞的道:“皇上他说他是真心对我的。”
宓妃掩嘴轻笑出声,面容精致,姿态优雅,“妹妹果然还只是个孩子,男子的话岂可全信,更何况那人还是个一国之君。”她半敛着水眸柔声道:“你啊,怎么会是莲的对手。莲真是越来越过分了,连你这般可爱的小丫头都要戏弄。”
我听的愈发有趣,疑惑问道:“娘娘,你很了解皇上?”
“莲啊……”她眼神如水,情意缓缓流转其中,“这世上还有谁比我更了解他?”
我咬咬下唇,忐忑的道:“娘娘的意思是……”
她素手抚上我的脸,以一种温和的语调道:“我与他自小便是青梅竹马,也是自小便许诺以后共伴一生……”她突的轻撅细眉,“只是后来出了些意外,使得我和他产生了点误会……”
我呆呆的看着她,“啊?”
“傻妹妹,情人之间容不得一粒沙,自然是容易产生误会,可这误会终有解开的一天啊……”她纤细的手指有些冰冷,脸上却是笑意融融,“他总爱找些人来气我,可那些姑娘家着实无辜。莲啊莲,这是何必呢。”
我暗暗发笑,傻妹妹?我看你是真把我当成了个傻子才是,当我这十五年白混的不成。我闻言欲言又止的看着她,最后喏喏的道:“可是……”
“恩,可是什么?”
“可是……”我慢吞吞的对着她道:“皇上从未和我说起过娘娘你啊。”
宓妃的脸一瞬间有些变色,接着幽暗了眸子忧伤的道:“自然是不可能提起,莲恐怕还在生我的气吧。妹妹是云弥的公主自然是不知我和莲的往事……”她幽幽叹了口气,“罢了罢了,都过去了。”
我似乎也感染了她的忧伤,低了语调道:“原来,原来是这样……”
“傻妹妹。”她拉起我的手,“我知道是莲不好,不该将你从云弥掳到这里……可莲也只是被你那表哥给气的,又听闻你那表哥最宠爱的是你,所以才将你掳了过来……妹妹可千万不要责怪于他。”
啧啧,明里暗里指的不就是贺莲臣是为了报复她和宇文睿才对我好,我要真是个天真的小丫头这回可真该心碎了。可抱歉的是,我不是。
我咬了咬下唇,“娘娘,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她笑道:“妹妹有什么要问的?”
“就是……”我微微眯眸,凝眉问道:“娘娘为何一口唤皇上一个‘莲’?”
她柔声道:“因为皇上的名字里带个‘莲’字。”
我眨眨眼,“那为何皇上叫我唤她的是‘臣’?”
宓妃这下可谓是真正的脸色大变,眼中满是震惊,刚才刻意装出的温婉和淡定也随之不见,“你说他让你唤他‘臣’?”
我点头,“正是。”
“你……”宓妃高举了手就要向我扇来,我却是卸了原本的窝囊样儿敏捷的往后退了几步。我淡笑着道:“娘娘这可不好,不是说皇上对我只是嬉戏,只是报复么,既然如此娘娘还担心什么。”
宓妃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安柯蓝,我好好和你说这番话你又何必故意激我!”
“娘娘这话说的不实在,我何来激你之说?”我一脸冤枉,“明明是娘娘怕他对我动了真情,按捺不住来警告我一番,而我刚才说的那番话也都是真的,没有半分虚假。”
宓妃美目圆瞪,“我同你好言好语你反倒暗地里讽刺我,简直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我刚才说的就是假话?”她嘲讽的笑笑,眼中闪过鄙夷,“只不过被宇文睿气极了才逮了你这个没用的,图个新鲜留在身边玩玩儿,你还真以为自己得他欢喜了?简直是不自量力!”
我笑,原来她并不晓得事情的真相,我哪是他为报复掳来的,我是被掳错之后顺手当成报复品的!我道:“既然娘娘这么肯定皇上对我不是真的,那今天这一番举动是为了什么?”我故作疑惑的道:“吃饱了撑着没事干?”
宓妃狠狠的甩了下袖子,清丽的容颜生出几分狰狞,“云弥国的五公主?哼,你能替他带来什么?只不过是个装傻充愣的臭丫头,还真以为自己得了谁的宠爱!他要的不是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你也没那个本事和他站一起!只有我才知道他要的是什么,也只有我有他要的东西!”
“娘娘说的是。”我笑道:“我还真不知道你口里说的他要的是什么,我只知道他现在要我将盘子里的葡萄赶紧送过去。”
宓妃的视线又定在我盘子里的葡萄上,方才狰狞的脸色竟然平静了下来,她有些诡异的对我轻声道:“这是莲说要吃的?”
我点头,“自然。”
“好,很好。”她竟然笑出了声,“好一个安柯蓝。”
我回以一笑,“谢谢夸奖。娘娘,我先行一步,你慢慢逛。”我说完便不再看她,转身自顾自的离去。边还对她最后的转变感到疑惑,明明就是激动的不行,怎么后来变得那么平静?
诡异,着实诡异。
这个诡异在我对着贺莲臣的时候终于得到了解释,只因俊朗的男子一把将葡萄推到我的面前,头也不抬的道:“朕从来不吃这东西。”
“呃,你的意思是……”这是给我的?
“扔了也是可惜,赏给你了。”他漫不经心的道。
我对着那晶莹欲滴的葡萄无语了一阵,特意给我的就特意给我的,逞什么面子。我坐在桌子边扔了颗葡萄进嘴,不知是不是水土的差异这葡萄并没有以前那些个的水甜,我舔了舔嘴唇,最终决定不对这“御赐”的水果挑东拣西。我呷了呷嘴,托腮对着那埋头苦干的黄袍男子道:“贺莲臣,我刚才碰到你那青梅竹马了。”
贺莲臣语调不变,“恩?”
“我有些好奇,你和她是否真如她口中那般恩爱?”
他总算是放下了奏折,俊脸在夕阳的映射下更显英挺,他唇角含笑,金眸熠熠发亮,“你很有兴趣?”
我吐出口中的籽,“当做消遣也好。”
“朕和宓儿……”他单手支着下巴,“你不说朕都快忘了,朕和她认识竟有十二年。”
我咬咬葡萄肉,继续继续,我最爱听这些秘密啊往事啊之类的了。
他的嗓音如同大提琴声那般低沉悠缓,“朕幼时看不见东西,况且父皇对朕厌恶至极,所以没有任何兄弟或者妹妹愿意和朕一起玩耍。朕那时候只能躲在角落听着其他人玩耍嬉闹的声音,也试过上去和他们一起玩,可结果都是朕一个人被扔在了原地,而其他人却不知道去了哪里。直到六岁那年朕接住了一个在树上不小心掉落的女娃娃后才有了个玩伴。”
他有些沉浸到回忆,“朕那时候才体会到和人玩耍是多么的开心,她不会嫌弃朕是个瞎子,不会看不起朕受人冷落,亦不会故意将朕带到陌生的地方而离朕而去……朕那时候以为朕可以和宓儿一直下去,直到永远。”
“可十一岁时宓儿就被指给了皇弟,朕开始以为只是宓儿同朕开的玩笑,可后来才知道是真的。宓儿要定了亲,那男子却不是朕,而是皇弟。”他笑了一声,无奈而愤怒,“朕质问宓儿为何要嫁给皇弟,朕甚至冲到父皇面前说朕要娶宓儿,可父皇只是当做没听到似地走掉,任由朕在那里磕了几十个响头。”
“朕保不住宓儿,只因朕太弱小,朕只是个孩子。”他突然散发出一种危险的气息,张扬而霸道,“朕发誓要拿回朕应该有的一切,当然,也包括了宓儿。”
“恩,祝贺你,你成功了。”我含糊不清的吃着葡萄道。
贺莲臣突然怅然一笑,“只是拿回了后才发现,或许朕并没有那么的在乎她,也或许朕在乎的,不是现在的这个她。”
我当然不会蠢到去问他,既然不在乎那你还娶她干嘛。贺莲臣娶宓妃自然是为了她口中“他想要的东西”,可到底贺莲臣要的是什么东西,叹气,她为毛不直截了当的告诉我呢。
这世道,太复杂了鸟。
“阿蓝。”贺莲臣俊目带笑,“你瞧朕可是什么都跟你说了,你可做好了一辈子留在朕身边的准备?”
我扯了扯耳朵,“皇上你刚才都和我说了什么?声音太小我都没听到。唔,这葡萄不够甜,有待加强。”
“……”贺莲臣的眼角抽了抽,继而无奈的一笑,“鬼丫头。”
贺莲臣啊贺莲臣,论鬼我可怎么比的上你。你做的这些事情可真是一举两得,由着我宠着我要我对你产生好感,另一方面还能刺激一直按兵不动的宓妃,你这一箭双雕之计还真不赖。
青梅竹马,前弟媳,最后再纳成妃子,宓妃身后的势力必定还未倒,这样就可以解释了她为何能在后宫之中被冷落还能无事,也能解释她为何能知晓我的身份。加上她信誓旦旦的自己拥有的东西……
隐匿在众多冷妃中的黑马,宓妃当之无愧。
有言云敌不动我不动,现在宓妃动了,你又待如何?
事实证明贺莲臣是个好猎手,宓妃是动了一下,可贺大爷还是按兵不动,依旧过着忙碌皇帝和偶尔调戏我的生活。日子就那样哗啦啦的流淌着,淌的我都懒得去思考这两人该怎么动时,终于有人动了。
这次动的还是宓妃,而且动的还是个人。而这个人呢,很不巧的,就是区区在下我了。
话说某日白天时风和日丽万里无云,然后晚上时也是夜风飒爽透凉沁心。我脱了衣服上床睡的酣甜,可不知何时却被腹内一阵绞痛给痛醒。那种痛就像是肚子里所有的肠子都被人像拧衣服那样拧了起来,我努力的想喊出声却只能吃力的喘气,以求减弱肠子快要断掉似的疼痛。我感觉浑身都迅速的冒着冷汗,而后便使劲的咬着舌头期望能精神些,但最后的结果是昏了过去。
后来的意识迷迷糊糊,似乎听到了有人怒吼,接着有人说“是食物中毒,幸好发现及时,迟些的话恐怕公公要咬断自己的舌头了”。
我郁闷的想着我才不要做个没舌头的人,到时连舔个牙都比登天还难。
有人不断轻啄着我的脸颊和唇瓣,大手牢牢握住我的,低沉的声音带丝温柔的道:“阿蓝,不疼,我在这里。”
“我在这里。”
可是……你又是谁?
五一章
我醒来感觉身子有些乏力,尔后便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发起了呆。
我不知别人孩童时期有没有玩过这样的游戏:被人从身后忽的蒙住双眼,而后听人或神秘兮兮或故作玄妙的问:“猜猜,我是谁。”
好吧,我坦白,其实我玩过,无论是在那被淡忘的过去还是在冷清的皇宫,我都玩过。自然,我是那个被人蒙住双眼的人。幼年时皇姐和苏祁对于这种无聊的游戏执着并且乐此不彼着,非要从我呆滞无起伏的语调里得出他们要的答案才肯罢休。我其实非常迷茫,我不懂他们这样玩的乐趣何在——他们果然是身心健康的孩子,而我,明显是属于不正常的。
宇文睿或许也归不上什么正常类,除了扮演着优雅高贵的宇文大公子和偶尔整治我这个可怜小表妹,他似乎没有任何其他的爱好与兴趣。这使得我一度怀疑这个内敛腹黑的清俊男子是否也是个穿越种族,然后在日积月累的观察中我失望的发现,他只是一个早熟的俊美小公子,仅此而已。
人是种奇妙的生物,他们个个独立并在性格上有千亿不同,但在习惯上却存在着共性,就比如,每个人都拥有着一个秘密基地,如同皇姐最喜欢的那个花园一角,如同苏祁最留恋的那个高山亭子,如同贺莲臣带我去的那个潋滟湖泊,也如同宇文睿欢喜的那个荒凉小山头。
是的,你没听错,宇文睿最喜欢的地方是一个非常冷清荒凉的小山头。那里没有动人的景色,没有芬芳的花香,没有窈窕的姑娘,更甚至那里没有象征着朝气的活物。
那里异常荒凉,他却情有独钟。
既是他的秘密基地那我去的次数定然是不多,算起来我每年也只跟他去一次那地方,而那一次定是他的生辰之日。宇文睿生辰那夜我定是留宿于将军府,他总是趁着夜黑风高之时带我偷溜出府,然后抱着我吹着夜风看一晚上的星星,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
有一次不是他的生辰可是他也带我去了那个地方,那一天是他母亲下葬的日子,他整日苍白着一张清隽的俊脸,薄唇勾着淡淡笑意,而眼里藏着的却是无限悲凉和深沉。
我知道他的不快乐,可我却无法做些什么,你看看,我显得那样无能,明知别人的哀伤却无能为力,只因我不是他,所以不能感同身受。
那晚宇文睿的双手比平常还要冰冷的多,他将我紧紧搂在怀中似要嵌进身体里,面上却是一片漠然。
我仍是安静的侧脸看他,不出声言语也不准备打断他的深思。突然间却恍惚看他微微勾起薄唇,斜勾的眼角含笑,在银色的月光下韵如韶华。我感觉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蒙上我的眼睛,接着便是他淡淡的附在耳边发问:“阿蓝,我是谁。”
他问:我是谁。
明明是含笑的眸子,明明是清淡的语气,明明是熟悉到不行的欢乐台词,可是为什么我只觉得心底一阵发空。
我反手抚上他的脸盖住他的眼睛,憨憨笑道:“猜猜我是谁。”
宇文睿低笑了一声,却无任何温度,“笨丫头,明明是我先问的。”
我仍执着的问道:“表哥,我是谁。”
“阿蓝。”他用额头使劲蹭了蹭我的,冰凉的鼻尖也亲昵的贴上,“可不就是阿蓝。”
我伸手推开他的磨蹭,抓住他的手腕学着他的调子道:“表哥,可不就是表哥。”
我能感觉他的身子一下子紧绷,继而便是以更大的力道将我搂进怀中,声音似寒冰般冷彻,“说的好,猜的对,往后也给我记好了,要是哪天忘了,别怪我惩治你。”
我用头大力的撞了下他的胸膛,故意忽略他了眼角可疑的微闪光泽。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疑似落泪的举动,而我也怀疑着,那是否也是他最后一次的脆弱。
罢罢罢,都是贺莲臣昨天的举动让我联想到了宇文狐狸,真是神飞来一笔,莫名其妙。
“公公,你醒了。”有人进门欣喜的叫道,陌生的脸庞和笑脸,“公公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想说,肠子似乎被绞的有些松了……全是眼泪啊我。
“瞧公公脸色虚弱的。”她殷勤的扶我靠在床上,“公公可真是好福气,昨晚皇上可是守了你一夜,今早上早朝才走的人……”她似乎没有觉得任何不妥,继续道:“真是羡煞旁人啊。”
我敏感的察觉到她话里的怪异,于是笑道:“承蒙皇上厚爱,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呵呵。”宫女眼中闪过深深的笑意,“可不是么,只是在这宫里,受宠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也未必就是件好事。”她笑容更甜,“公公,你说对吗?”
我也意味深长的笑笑,“可是受宠,怎么也比不受宠来的要好。这位姐姐,你说呢。”
她的脸色僵了下,接着若无其事的道:“公公刚醒来想必是饿了,奴婢这就去叫人送些东西过来。”
“有劳姐姐。”
她出门之后我才嗤笑了声,食物中毒,我的身子哪来这么娇贵,现下看莫不是某人给我的一个警告。可是你警告我干嘛,有本事你直接和boss对砍啊,揪着我这个路人甲有毛用。
正在这时有人匆忙从门外冲了进来,在我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咚”的一声跪下,哭着喊道:“公公救命!”
我被喊的有些发愣,这演的又是哪一出?我道:“这位姐姐请起,别折煞了我,这是怎么了?”
“奴婢求公公了,救奴婢的妹妹一命!”那宫女连磕了好几个响头,眼睛红肿满是焦急,“奴婢一辈子都记得您的大恩大德!求公公了!”
我微微皱眉,“你妹妹是?”
“奴婢的妹妹是膳房里的宫女,同其他几个人一起负责公公们的膳食。”宫女抽抽搭搭的道:“太医昨日说公公是吃杂了东西才中了毒,怕是有人故意为之,今日皇上便召了那些人问话,现下正在大发脾气,已经带了几个去天牢了。公公,奴婢就这一个妹妹,公公可怜可怜奴婢,去向皇上求个情吧!呜呜,公公的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
什么?贺莲臣正逮着御膳房的那帮子出气?真是,真是典型的帝王作风!
我揉了揉肚子下了床,胡乱穿了衣服说道:“在哪里,快带我去。”
宫女闻言脸上露出欣喜,飞快的起身抹了把眼泪道:“奴婢这就带你去,奴婢谢过公公了!”
我跟宫女去的时候有些跟不上她的脚步,昨晚那食物中毒是真的折腾到我了,连走几步路都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可若因为我这事情害死一大帮人那就太没道理了。我虽然不是什么菩萨,但也没到视人命如蝼蚁的程度。贺莲臣啊贺莲臣,我不相信你不知道他们只是个傀儡,你或许是想藉由处置他们给害我的人一个警示,可是算了,这好意我承受不起。
我还没进殿时就听到贺莲臣冷冷的道:“没人承认?很好,加索,都给朕压到天牢,明天若还没有人承认就都拖出去斩了。”
他这话一落就听的一阵哭声和冤枉声响起,可那名叫加索的人也只是回了句,“属下遵旨。”
我愈发觉得无力,身旁宫女一脸祈求的看着我,我只好推门走了进去,虚弱的喊道:“皇上。”
贺莲臣快速的看向了我,俊朗的脸庞在看到我时竟然闪过不悦和心疼的综合神情,他语气并未好转,只道:“你来干什么。”
我拖着虚弱的小身板儿走到他身边,我来干什么,我还能干什么,阻止你为了我这肠子造孽呗。我故作疑惑的看着跪满一地的太监宫女道:“皇上,这是怎么了?”
贺莲臣浓眉微皱,“一帮碍眼的混账东西,加索,带下去。”
加索闻言就要领侍卫赶人,他们又是一片哀哭,我连忙道:“等等,难不成是这帮瞎眼的东西冒犯了皇上?那岂可轻易放过!”我狠狠的对着那些人道:“连皇上都敢冒犯,真是瞎了你们的狗眼!”
“公公,奴才没有往您那菜里下毒!奴才是冤枉的!”一名太监扭曲了一张脸恐惧的叫道。
“奴婢也是冤枉的!公公饶命!”
“公公,奴才不想死,奴才真的没有!”
“投毒?”我轻咳了几声,对着冷脸的贺大爷道:“皇上,奴才昨晚中毒了?”
贺莲臣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情绪激动的众人,“恩。加索,带下去!”
“皇上。”我挡住了正欲上前的加索,拍了拍额头道:“都是奴才的错!”
贺莲臣挑眉。
我惭愧的道:“这中毒的事情还真怪不了他们,奴才以前就出现过这种状况,都是贪吃惹的祸,奴才,唉,奴才昨晚贪嘴吃了不少鱼虾,膳后又将你赐给奴才的那些葡萄都吃了个精光……”我故作懊恼的打了几下嘴巴,“奴才竟然忘了那两样东西不能一起吃!奴才真是活该!”
贺莲臣的表情有些深沉,“哦?”
我眨了眨眼睛,“奴才真是个蠢货,害的皇上费心,奴才有罪!”我说完便准备跪下,也不管他信不信我的一席话。
我原本只打算使使苦肉计,可事实上我一弯腰便感觉一阵晕眩,接着整个身子不稳就向地面栽去。可幸好有人大掌迅速的扶住我的手臂,他俊目仍是带着怒气和冰冷,不冷不热的道:“你倒是对他们上心的很,还亲自来跑一趟。”
我在心底叹了口气,即使宫女和太监们在宫里不值钱,可毕竟是条命不是。于是我很无耻的做了套矫情的动作——抚额,皱眉,微微喘气,“奴才,奴才这不是以为,”我大口喘气道:“以为谁惹到了皇上么,谁知是个误会,咳咳,都是奴才贪嘴……”
“闭嘴。”贺莲臣不客气的命令道:“说不了话就安静一点。”他威慑的扫了呆愣的众人一圈道:“上刑房各领二十大板,”他说完便一把搂住我的腰往上一提,接着便是轻松的将我横抱了起来,大步走向了门外。
那些原本恐惧着求饶的人现在已经是一脸呆愣,而加索也是扭曲着一脸横肉不可置信的看着动作自然的贺莲臣。他抱着我回宫的时候,一路所见之人也莫不是张大了嘴巴,眼中是惊诧和压抑的兴奋。我悲催的想着不出半个时辰宫里又该有轰动性的新闻了,题目就叫“皇上为蓝颜怒发冲冠,当面亲热关怀,坐实龙阳之好”!
苍天,贺莲臣,你就不能含蓄点吗!
我当然还有些小疑惑,比如贺莲臣对于我毫不遮掩的怒气。我记得我没有得罪他的地方啊,怎么就冲我闹气脾气了?当我被他一把扔到床上然后压迫性的压住时,此爷说了一句话让我茅塞顿开。
贺大爷俊朗的脸上满是不爽,阴森森的道:“安柯蓝,你就这般想你那表哥,想到连梦中也叫着他的名字?”
五二章
我闻言微愣,原来我昨晚不止梦到宇文睿,还……念出了他的名字?
“安、柯、蓝!”贺莲臣的俊脸满是不悦,“你非要惹怒朕才罢休!”
我斟酌了一下无辜的道:“皇上,你想多了,我当然没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他咄咄逼人的道。
“我……”我噎了一下,“我没什么意思。”
贺莲臣眯了眯金眸,“莫不成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我故作严肃的道:“梦呢估计是梦到了,可这白天……还真没想。”
他的脸色稍缓,继而又黑了大半,“没想还梦到?”
我被他盯得有些发毛,这人怎么回事,每次这样回答不满意,那样回答也不顺心,他到底想我怎么回答?我干脆好整以暇的看着他道:“皇上想叫我怎么回答?”
“……”他眉头紧皱,眼中有些黯然,“阿蓝,在朕身边你就这么不开心吗?”
他眼中闪动的那种脆弱让我有些愧疚感,心脏也倏然软了一下。可下一秒我就觉得不对劲了,我为什么要对他愧疚为什么要心软,我又没对他干嘛。这厮,竟然跟我玩这一手。于是我凉凉的道:“伺候人的活儿嘛,我哪有什么开心不开心,皇上开心就好。”
贺莲臣的眼角微微抽动,可眼神却愈加纯真,“阿蓝,留在朕的身边不好吗?”
我打了个冷颤,他这是干嘛?我道:“皇上这话说的,我毕竟是云弥的公主不是。”哪能你说留就留。
“这还不简单?”贺莲臣一把抓住我的手,薄唇轻启道:“过几日就找人上云弥说亲。”
“说亲?”我笑了声,“然后从伺候你的内侍升成服侍你的妃子?”
贺莲臣眼内的喜悦微黯,“这样不成那样也不成,你到底想让朕怎么做……”
我大囧,这人好本事,怎么将这话扔回给我了?我挣脱了手淡淡道:“皇上还是别想太多,现在不是挺好的么。”
“挺好?”他低低的念道,再抬眼时眸子里又恢复了往常的霸气,“朕可是觉得一点都不好。”
他说完便一手盖上了我的眼睛,接着俯下身子将脸埋进我的脖子深深的吸了口气。我的身子有些发僵,刚想推开他却听他模糊的命令道:“不想朕做其他的事情就不要动。”
于是我只能安静的由他抱着我,空气中荡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暧昧。我原本以为他只是想拿我当个抱枕抱一会儿,哪知他安稳了小会儿后就开始有小动作。我能感觉耳垂边的呼吸越来越近越来越灼热,接着便是柔软的唇瓣有一下没一下的碰触。我稍稍转了转头以避开他亲昵的动作,可得到的却是他大掌一紧后愈加贴近的身躯和唇瓣。
他开始用脸颊磨蹭起我的耳朵,右手按住我的额头不容我动弹,然后便试探性的用唇瓣在耳垂上若有似无的亲吻。我伸手拉住他的衣领往后一拽,却没料到他竟然张嘴在我耳朵上咬了一口,痛的我叫出了声。
贺莲臣听到后得意的一笑,接着伸出温热的舌头细细的舔舐了起来,那种湿热柔软的感觉让我不自禁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我试着使劲晃几下脑袋,却被他压制的没有反抗力。我暗骂了句色胚,接着奋力用额头撞向他的侧脸,等他吃痛放开我时才懒洋洋的道:“时候不早,皇上该去书房看折子了。”
贺莲臣捂着脸瞪我一眼,“粗鲁!野蛮!”
我起了身不住的用袖子擦着耳朵,冲他皮笑肉不笑道:“色、胚。”
他不怒反笑,得意洋洋的道:“多谢夸奖。”
……我看着他俊朗的笑容忍不住抽了几下嘴角,果然是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自此中毒事件算是平息了下去,那帮芓宫女太监谢天谢地的来我这里感谢了一回。我敏感的察觉有个小太监看我的眼神有些忐忑,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的离去。我感叹了几下,说起来能怪谁,一颗棋子而已,死了没多大损失不死也没多大特殊用处。当然,这些都是对于我们来说的,对于棋子本身和在乎棋子的人来说,他就不单单是一颗棋子。
重要不重要,看之于谁而已。
我因为食物中毒的事情身体虚弱了下来,想当然这就又给了我休息的时间。我不用再贴身陪在贺莲臣的身边,不过他却会每日下午都抽空来我这里坐坐。至于做什么……恩,不予评论好了。
这天早上我正靠在床上看着贺莲臣给我带来的野史,在安静的房间里内我翻动书页的声音显得特别清晰。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听觉里似乎出现了有别于翻书声的响动。我放下书册皱起了眉,可当我专心听的时候那声音却又没有了。我以为是自己的幻听,刚拿起书时却又到了那种声响,虽然轻微,虽然若有若无,却的确存在。
我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刚掀开被子想下床却猛的缩脚跳回了床上。我瞪大了眼睛盯着床下一挪一挪的东西,天,下了一次毒害不够,这次竟然又弄了条蛇?还真是没完没了啊。
我微眯了眼睛,接着撩起袖子做了个叉腰的动作。恩哼,蛇,老实说,我还真不怕这冷血的玩意儿。不就是看准七寸往死里掐么,今儿我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遇鬼宰鬼撞蛇掐蛇。
我虎视眈眈间那长着灵巧三角的黑蛇已经顺着床栏游了上来,我邪邪笑了笑,刚准备甩手大干时门却听的门外有人大声喊道:“阿蓝,我进来了!”
那蛇原本慢吞吞的动作在受到这声惊扰后便弓起了细长的身子,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般向我冲来。我甩手将书往它砸了过去,边还忍不住的“呸”了一声,好你个贺星彦,故意来害我的不成!
黑蛇被书砸到之后情绪分明高昂了很多,冲我恐吓般张了张嘴巴,似乎要我看清楚它嘴里那两颗尖细而恶毒的利牙。我敏捷的跳下床,在它跃身冲我飞来的时候侧身闪开并伸手对准它的七寸掐了下去,而后便是得意洋洋的加重了力道对它温柔的道:“为毛你要欺负我呢,为毛,为毛……”
我耍把戏间门也被贺星彦推了开来,接着便听他大声叫了一句,“小心!”
我反射性的往前跃了一大步,回头时便看到一条青蛇被星形的短镖射中,鲜血把地板染红了一小块。
贺星彦还保持着射镖的姿势不动,目光呆滞而无神。在看到我手中的黑蛇时他终于露出了狠绝的神色,走到我身边直接用镖将黑蛇的脑袋割了下来。做完这一切后他才猛地抓着我的手道:“刚才,刚才幸好我射中了……”
我当然知道他要表达的是什么,刚才幸亏这个孩子救了我,不然我躲了黑的这一只也逃不出青的这一条。于是我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道:“是啊,多亏了你。”
贺星彦的表情还是有些发愣,他咽了咽口水道:“我……我……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最怕蛇?”
我摇了摇头,接着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道:“你比它们要厉害。”
贺星彦的眸子稍稍亮了一些,“我,我一见到蛇就动也动不了……”
“那也只是以前。”我笑笑,“你看,你赢了它们。”
贺星彦的视线在自己的手和地上的蛇之前来回移动了几次,接着定在了我的脸上。他有些疑惑的问:“我……真的赢了它们?”
我用袖子擦了擦他手上的血迹,开玩笑的道:“难道现在站着的不是我们?”
“站着的是我们。”贺星彦斩钉截铁的道。
我轻笑,拉住他的手道:“站到最后的,就是赢的人。”
贺莲臣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我将手上染血的贺星彦半搂在怀中,袖子上沾着些许血迹,而地上躺着的是上两条死蛇和两摊血迹。他俊脸在一瞬间染上焦急,大步上前一手抓住一个人道:“谁受伤了?”
我看着他眸里真切的着急忽然就有些感动,“我们都没事。”
贺莲臣锐利的眼神上下打量了我们好几番,接着眸子里的金色便浓了起来。他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