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钵罗(女尊)np第26部分阅读
优钵罗(女尊)np 作者:yuwangwen
罗修讳莫如深地看着掌心中的紫桑仙草。
“不……”离朱沉重地摇了摇头,嚅动了几下嘴唇。她清清嗓子,明明已经做了决定,却感觉骨鲠在喉一般地说不出口。“殿下,你为离朱的夫郎换眼,离朱感激不尽,若有朝一日能够报答殿下的恩情,定当万死不辞。”
“修不要阿朱的报答。”罗修漫然一笑,轻挑起离朱的下巴。“阿朱想要什么,就直接说吧。修说过,哪怕须弥海竭、翻天覆地,只要是你想要的,修都会找来给你。”
离朱微微侧头,不着痕迹地躲开他的钳制。“我……殿下,本、本侯身为西蜀使节,需将鲛国与西蜀世代友恭的消息传递回国。”
“所以呢?”罗修闭了闭眼,紧接着双眉一挑,强大的气场骤然迸发。“阿朱,究竟想要说什么?”
离朱退了两步,轻轻扶了下身旁的立柱,嗓音如被沙砾研磨过一般的沙哑。“所以,请殿下准许本侯带着随从和夫郎,启程返回故土……”
她顿了顿,忽然抬起头,迎视着罗修怒潮汹涌的眼眸,一字一顿道:“本侯,已归心似箭。”
“归心似箭……归心似箭……”离朱本以为罗修会冲冠一怒,岂料他只是淡漠坐着,反复呢喃着这四个字。
“殿下……”离朱咬着嘴唇,似乎伤了他,自己的心脏也被人狠狠抽了一鞭,疼得有些莫名其妙。
“好一个归心似箭。”罗修低垂着头,肩膀随着呼吸微微震颤,动听的声音略有些低哑。“阿朱,修对你不好吗?你想要什么,修都亲手捧到你面前。你不喜欢修做的事情,修一样都不做。阿朱……修不懂,修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走?你究竟要修怎么样,只要说出来,修就算灭神弑佛也会为你去做。”
罗修低叹口气,仰头看着屋顶上铺陈镶嵌的夜明珠。“阿朱,你真的,对修一点感觉都没有吗?你刚才……明明也动了情,为什么不肯承认?修有那么可怕,让你如此迫不及待地逃走吗?”
他的声音仿佛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语速却愈发急促,愈发咄咄逼人。离朱倒吸口凉气,愣在了原地,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在暗夜中独自放飞天灯的寂寥的男子。他是冷血的鲛人王,他高高在上、生杀予夺,骨子里却流淌着渴望温暖的血液……
只是那温暖,并非她所能给予。
“殿下,你身受神明庇佑,是天之骄子,想要什么样的女子都如探囊取物。可离朱只是小人物,家中还有夫郎,我、我不值得殿下如此费心……也不能抛夫弃子,留在鲛国,做你的嫔妃。”
她眼无波澜,第一次鼓足勇气、心平气和地与他对视。他像一朵至美至毒的罂粟,狂妄地绽放,霸道地给予,带着不可一世的骄傲,让人一旦沦陷,便非及死亡而无法自拔。
所以他的好,她不想要,不能要,也不敢要……
“修会放你走的。五日后启程。”
“哎?”离朱讶异地睁大了眼……老大,您转变得也太快了吧?俺可是准备了长篇大论啊!
“但是修不会收手。”罗修傲然一笑,转眼间已恢复成往日凌厉霸道的鲛人王。他手臂闪电般一勾,拉近离朱的身子,俯头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记。“修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的。所以阿朱,如果你想逃开的话,最好跑得远一些。修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你再落到修手里,修哪怕用链子锁住你,也要把你留在身边……”
罗修指尖轻轻捻动,手中的紫桑仙草瞬间化为碎末。
经风一吹,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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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朱脚步虚浮地踏出大殿,已不见了荼靡的身影,只看见忆川河神站在殿门外,轻蔑地斜睨着她。她上前一步,正待行礼,却被忆川一闪身躲过,手中长篙抵在她肩头轻轻一推,扶正了她的身子。
“不用谢我。”忆川冷冷一笑,收起了长篙。“你若有心,就去陪着荼靡吧。他以自己的半神之力,强行催动楚江王的法器通过鲛国禁制,现在恐怕累得不轻……”
忆川话音未落,离朱已掉头就跑。她匆匆赶回自己居住的庭院,却见甘华树巨大的赭黄|色树冠下,一把软椅、一张石凳,荼靡微合着双眼,手掌覆盖在乔灵素眼睑上,正仔细分辨着什么。风吹起他的发丝,拂过白皙姣好的脖颈,在阳光下散发着黑曜石般的光泽。
“赤鱬目可穷极千里,乔公子不仅除了眼疾,还得了双灵目,当真可喜可贺。”许久,他移开手掌,对着院门口的离朱媚颜一笑,瞬时间卷起了风华绝代的万种妖娆,让她再也移不开眼睛。
乔灵素也站起身来,望了望视线缱绻交织的二人,茫然一愣,随后迅速垂下头,掩去了微微黯淡的眼眸。“多谢荼靡公子。你远道而来,灵素不打扰你休息了。”
他福了福身,眼角余光扫过离朱,却见她的视线始终锁定在荼靡身上,不由别开脸,自嘲地一笑,缓缓步回了房间。
“离朱,来。”乔灵素走后,荼靡起身偎到软椅上,脸色苍白,对着离朱疲惫地招了招手。
离朱含笑走近,张开双臂,紧紧揽住了他。心中所有的恐惧和不安都在弹指间烟消云散,似乎只要抱住了面前的男子,便等于拥有了全世界。
“荼靡,我让你受苦了……你好好休息,我们五日后起程回西蜀。”
荼靡怔一怔,眸光潋滟,抓起离朱的手指,像很久以前一样,放在唇边一根一根地吻过去。“忆川真是多嘴……离朱,你应了他什么?”
“哎?”离朱愣了愣,才明白过来他话中所指,忙摇头道:“我没有应他什么。别担心,不会有麻烦的。”
荼靡点点头,拉着她坐下,随后歪头枕在她腿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离朱唇角衔笑,弯腰在他眉心轻轻一吻,手指划拢着他冰丝般柔顺地长发。
“离朱,你和乔公子……”
荼靡话没说完,离朱已脸色巨变,一俯身紧紧抱住了他。“荼靡,对不起!我、我没有办法……我不能扔下他不管。荼靡,我保证,他是最后一个……再也没有了。你别不要我……”
“傻丫头,我都没说完话,你急什么?”她语无伦次,荼靡忍俊不禁,捏了捏她的鼻尖。“我是想说,乔公子受了太多苦,你不如把他留在身边。”
“哎哎?你、你……”离朱坐直身子,惊恐地看着荼靡。“我家相公是个小醋坛子,才不会说这样的话!荼靡,你被潇哥哥附体了吗?”
荼靡凤目一眯,搂住离朱的脖颈,拉到自己面前,咬牙切齿道:“难道离朱亲亲的心里只有那个罗潇湘,就不许人家贤淑一次吗?”
“不、不是啊。相公……”离朱愈发紧张,一低头,却撞见荼靡戏谑的目光。她心中不由一暖,紧了紧抱着他的手臂。“相公,等我们回去,就好好过日子,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好不好?”
荼靡身子震了震,闭上眼,遮去了眸中黯淡的幽光。过了很久,才几乎不可目见地点了点头,轻轻应了一声:“好……”
归国
作者有话要说:俺是亲妈~
不虐荼靡了~
大家不要担心啊~
“相公,等我们回去,就好好过日子,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好不好?”
荼靡身子震了震,闭上眼,遮去了眸中黯淡的幽光。过了很久,才几乎不可目见地点了点头,轻轻应了一声:“好……”
西蜀历八月初二,春风侯率众返程。鲛国献给西蜀女帝的回礼足足装满了九艘货船,其中珍珠贝雕、鲸牙鲨鳍、仙草琼浆不胜枚举,甚至还有几个容貌姣好的鲛人少年。
然而却没有人知道,那整整九船货物的价值,也抵不上鲛王临别前,亲手捧给春风侯的一只狭长贝匣以及其中所盛之物。
那贝匣以须弥海特有的珠贝所制,上面雕刻着金丝勾边的海水云纹,四周镶嵌了九颗金色鲛泪珍珠,八十一颗粉珍珠以及数百颗零散的白珍珠。匣盖上一朵青玉雕成的青莲恣意绽放,花瓣层叠纷覆、剔透温润,莲叶漫卷、青翠欲滴,莲心上一颗龙眼大小的不知名的血色宝石,折射着晶莹而璀璨的光泽。
离朱打开匣盖,顿觉寒气扑面而来,厚厚的纯白洒金鲛绡中,赫然躺着一把锋利厚重、凶戾逼人的银白色长刀以及与之相配的造型古朴的刀鞘。她愣了愣,抬头看了眼罗修,随后放下贝匣,探手握住了刀柄。
手指与刀柄相触的刹那,光芒暴涨,银色刀身竟在转瞬之间变成了赤红色。那样艳丽的红,仿佛能滴出血来。
离朱吓了一跳,下意识放手,长刀跌落在贝匣中,又恢复成了银白色。
罗修眸光复杂,海蓝色眼瞳定定看向离朱,似狂热、似痴迷、似始料末及、似难以置信……他指尖微微颤抖着探了过去,踟蹰了一下,却又缩回手,紧攥成拳,垂在了身侧。
“这柄刀是修出生那年,在王宫附近的海底发现的。这些年来,一直都是修的贴身佩刀,阿朱不要胡乱许给别人。”他倏然转身,背对着离朱,婉转动听的声音略微低沉。“快走吧!不然等一下,修会后悔……”
“这……”离朱为难地看着贝匣。“殿下,这个太贵重了,离朱……”
“莫非是阿朱改变主意,要留下来做修的王后么?修倒是乐意之至……”罗修背脊一挺,微微扭头,留给离朱个侧脸。白玉雕琢般的面容,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完美得令人窒息。金黄|色长发洒在身后,如阳光照射下的海水波纹。
离朱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是受了蛊惑一般地伸出手去,探向他耳侧的几缕碎发。罗修亦是眉心一跳,冰冷的眼神瞬间柔软。
过去的数百年岁月仿佛都只是虚幻一场,都只是为了等她含笑而来、素手纤巧,打理他寂寞了几个世纪的长发……
“殿下,吉时已到,西蜀船队该启程了!”一个突兀的声音蓦然在殿外响起。
离朱如梦初醒,触电般缩回手,急促地喘息了片刻,才平复下狂跳的心脏。而罗修则半眯起眼,毫不掩饰地散发出几欲杀人的气势。
“那个……离朱走了,殿下……你多保重。”离朱对着罗修的背影作了一揖,见他沉默不语,便抱起贝匣,转身出了大殿。
殿外,青衣素净的明媚少年正候在阳光下,一见离朱,本来就已润湿的眼圈又红了几分。
离朱心里顿时柔软得天塌地陷一般,对少年招招手。“萦啊,过来跟姐姐说再见了。”
萦乖巧地走到离朱面前,垂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嫂嫂,我舍不得你走。你、你……什么时候回来?”
离朱愣了愣,空出一只手来揉了揉萦的头发。“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了,你要乖哦。等你哥哥再去西蜀,你可以跟他一起去,我带你玩。还有,不要再叫我嫂嫂了。”
萦眨巴眨巴眼,两滴晶莹剔透的泪珠沿着他白皙的脸颊滑落,离朱本能地用手接住。
阳光下,她摊开手掌,两颗圆润的金色珍珠美得宛如两个小小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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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航时罗修并未露面,倒是萦充分履行了大祭司的义务,红着眼圈,用离朱听不懂的鲛人语祷告船队一路顺风。忆川河神不愿与众人一道,同荼靡告辞后,便独自撑着轻舟离去。远远的传来她的歌声,苍茫而辽远,直上云霄。
海上风平浪静,乔灵素却还是晕船,吃了荼靡特制的药丸后好了许多,能时不时由离朱陪着在甲板吹吹海风、晒晒太阳。春桥和夏书去鲛国的时候因为与罗修同船,而日日躲在房间不怎么出门。但二人毕竟是少年心性,又仗着离朱纵容如今离了鲛国,竟如脱笼的小鸟,每日里拉着含烟兴奋地满船乱跑。
行至须弥海禁制时,离朱提前让众人服了解药,平安无事地通过了剧毒瘴气。等眼前白雾徐徐散开,阳光瞬间变得热辣而强烈。潮腥的热风扑面而来,离朱抬手遮在眼眉上,眯起眼睛看了看火球般炽烈的太阳,轻轻叹了口气。
荼靡眉目舒展,容颜如画,在软榻上睡得正熟。离朱半卧在他身边,撑起上半身,目不转睛看着他毫无防备的睡容。她一手打起罗扇,为他遮挡着毒辣的日光,另一手宛如精灵,爱怜地在他发间起舞。
世界静谧安好,仿佛回到了医仙居,那些只有他们两人相依为命的岁月。离朱唇边溢出一丝温暖的笑,俯身在他眉心的朱砂痣上印了一吻。
黑蝶羽翼般的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撑开一双优美而潋滟的眼眸。初醒的荼靡仿佛迷糊的小兽,睁着水汽迷蒙的睡眼望向离朱,许久,眼中才逐渐有了焦点,映出她含笑的影子。
他努努嘴,抓起离朱的手放在唇边,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吻过去,如同亲吻着世间最昂贵的珍宝。阳光透过红色双面绣牡丹罗扇,均匀地洒在他脸上,仿佛盛开了一朵半透明的秋彼岸花。
二人低声说笑了几句,起身回房,路过侍卫舱时,却不经意听见几人刻意压低了的声音。
“听说那美人本来是太师府侧夫,怎的又跟了春风侯?”
“还不是因为太师倒了,不勾搭上春风侯,谁给他荣华富贵?说不定早被卖到窑子里去千人骑、万人枕了。”
“可据说他嫁入太师府不过几个月的光景……”
“几个月算什么?长成那般狐媚子的模样,一看就是人尽可妻、水性杨花。”
“不过那美人也真是勾人……可惜姐姐没有春风侯那么好命,不然倒真想尝尝那身子有多销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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舱内的滛言浪语不绝于耳,舱门外,荼靡脸色巨变,背脊瞬间僵直……他不在乎别人怎样看他,可是,他却不能不在乎离朱。
不管他与她现在如何,当初,毕竟是他义无反顾地入了太师府。他缠着她手腕的手指一紧,指尖微凉,拂过那道狰狞可怖的伤口。
他们之间,终究是阻着一道深壑……
“咣!”
房门被离朱毫无预警地一脚踢开,房内三、四个侍卫仓惶起身,面无血色地看着眼前脸色铁青的春风侯,以及那个被她护在身后的绝色美人。片刻后,不知是谁先反应过来,互相拉扯着跪在了地上,不住磕头求饶。
“本侯疼爱夫郎,连大声说话都舍不得!岂容你们在背后枉议?污言不断、秽语连篇……说罢,你们想怎么死?”
离朱话一出口,自己先怔了怔,似乎不久前,罗修也说过同样的话。她晃晃头,暗道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鲛国短短数月,已被那暴君洗脑了……她扶了扶腰间的佩刀,看着银白色刀身骤然迸射出的红色光芒,长叹口气。
原来,当自己深爱之人被人伤害、遭人非议时,确实是想杀人的。
“也罢,本侯刚得了把好刀,就用你们的血祭一祭……”离朱目光凛寒,漫不经心地抽出长刀,指向那几个侍卫。
那几人却早已吓破了胆子,只是不住磕头哀嚎。脑袋撞在木制船板上,发出“咚、咚”的闷响,额前血流如注。
“刚才不是挺开心的?怎么现在变成了孬孙子?”
离朱话音一顿,赤色长刀已旋起一阵疾风,向其中一人劈去。那人还没来得及闭眼,却见眼前银光一闪,紧接着,“仓啷”一声,一把军刀横在她们面前,稳稳架住了离朱的刀势。
然而众人尚未回过神来,下一秒,军刀的刀身上竟同时裂开成千上万道牛毛般的缝隙,随后分崩离析。
离朱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待看清来人之后,悠悠一笑,拍了拍来人的肩膀。“殷将军你来的正好,这几人对本侯的夫侍出言不逊,依西蜀律法当诛,就交给你处置吧。”
“回侯爷的话,船上不宜见血光。不如除了她们的兵刃,给她们一艘小舟,一天的淡水和食物,让她们自生自灭去吧。”殷锐也没等离朱同意,便打了个手势,即刻有五名贴身侍从鱼贯而入,押了那几人出舱。
离朱愣一愣,半天才挤出丝诡异的笑容,反手收刀入鞘。“殷将军,你比我狠。离朱自叹弗如!”
她转身,领着荼靡离开。留下殷锐一人在船舱里,看着满地的军刀碎片,若有所思……
作者有话要说:俺是亲妈~
不虐荼靡了~
大家不要担心啊~
第 91 章
离朱愣一愣,半天才挤出丝诡异的笑容,反手收刀入鞘。“殷将军,你比我狠。离朱自叹弗如!”
她转身,领着荼靡离开。留下殷锐一人在船舱里,看着满地的军刀碎片,若有所思……
船队在海上行驶了二十余天,终于在八月下旬抵达了西蜀峚镇。离朱恋恋不舍地换下了清凉舒适的鲛服和红木屐,重新披挂上层叠繁复的西蜀华服。春桥在她顶心梳了高高的发髻,又在她的强烈要求下,舍弃了头冠,仅以两只镶金紫玉簪左右固定,别有一番落落大方的风华。
船一靠岸,她先行踏上浮桥,想了想,又回身向荼靡伸出手去。荼靡略为一愣,随即缓缓笑开,搭上了她的手臂,随她一起步上浮桥。
众人一时都呆了呆,似是没想到春风侯会如此表明心迹。春桥和夏书是打二人一入琼华城便跟在身边的,此时不由相视一笑。乔灵素眸光略黯,紧接着却又淡淡别开了视线……他曾经陷入万丈深渊,又被她宠上了云端。她是他的光,是他的希望。那么,只要她还在身边,又有什么好奢求的?
阳光下,那二人相携而去,皆是盛装打扮,一人文雅清秀、一人妖娆媚骨,竟宛如画卷一般。
“离朱,其实你不必如此。”荼靡压低声音,在离朱耳畔轻语。
离朱坚定地摇摇头,含笑道:“不行,我还想昭告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从头到脚都是!荼靡……”
她顿了顿,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从今以后,我离朱,绝不会再让你受半点委屈……”
“除了离朱亲亲,还有谁能让人家受委屈?”荼靡嘟着嘴,半边身子轻倚在离朱肩上,如一朵飘落在她肩头的红云。
离朱险些被他娇嗔的笑容晃了眼,傻乎乎地任他牵着自己的手下了浮桥、上了马车,直到头脑中的最后一线清明消失在他带着花香气息的唇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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峚镇驿馆,皓月明空。
高大的芙蓉树已过了花期,空顶着一树碧叶,在阳光下恣意舒展。离朱安抚好荼靡,正想去隔壁房间看看乔灵素,却忽然身子一麻,似乎被人点中了|岤道,尴尬地挺立在院子中央。
她下意识张嘴求救,又惊悚地发现自己无法出声,只能眼睁睁看着一道黑影从天而降。那黑衣人黑布蒙脸,胸部微微起伏,是个女子。一双明亮警觉的眼眸直直盯住离朱,似审视,似怀疑,似悸动,又似暗含着无限杀机。
离朱经过罗修的历练,目前与人对视的功力已臻无敌。她眨眨眼,不动声色地看着黑衣女子,一面在心里默默念叨着曼朱沙的名字。
停在她肩头的赤血蝶阿花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正要扑闪着翅膀离去,却见那黑衣女子闪电般探出两根手指,扯住了它轻薄的羽翼。
阿花拼命颤动着翅膀,如溺水者濒死的挣扎。黑衣女子皱皱眉,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她细瘦的手指交错,正欲将它碾成粉末,却忽然被一道白光击中了手臂,身子猛烈打了个哆嗦。而阿花也趁机逃出魔爪,在离朱头顶绕了一圈后,泪奔到了芙蓉树下,一个白衣胜雪的男子肩头。
离朱无法言语,维持着诡异的姿势,热泪盈眶地望着曼朱沙。曼朱沙微微一愣,清和从容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他没有看那黑衣女子,而是缓缓走向离朱,墨色长发在身后翩然飞舞,一派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模样。
“阿罗,很久不见,你在鲛国还好吗?”
他俯身,理了理被汗水黏在离朱脖颈上的长发。离朱有气无力地瞪眼望天……老大,你见过被人点了哑|岤,还能开口说话的吗?
曼朱沙见她不语不答,歪头想了想,恍然大悟地笑笑。“阿罗,我不会解|岤,这可如何是好?”
离朱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眼角余光却瞥见那黑衣女子目光一凛,从袖中抽出一把软剑,直奔曼朱沙刺了过来。
她惊恐地睁大了双眼,想出声提醒却又开不了口。忘川被长剑穿胸而过的情境还历历在目,而此刻,在这个白衣漫卷、淡泊柔和的男子面前,她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几乎忘记了呼吸,疼得恨不能挡在他面前,替他承受所有即将到来的伤害……
曼朱沙柔柔望着离朱,而软剑已冲到他背后。电光火石的一瞬,他身体四周竟凭空出现一团白色的柔光,包裹住软剑,连同那黑衣女子一起狠狠甩了出去。
那女子闷哼一声,扶着院墙缓缓站了起来,而离朱看向她的眼神却骤然起了变化。那双清澈纯净的眼眸中,明明白白地写满了讶异和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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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四,是我……”黑衣女子慢慢拉开面纱,露出一张英气俊美却满脸疲倦,甚至带有几分阴郁的脸容。
离朱呼吸蓦然紊乱,不错眼珠地盯着黑衣女子。须臾,眼圈渐渐润湿,闪烁着劫后重逢的狂喜。
“阿罗,你认识她吗?”
曼朱沙温朗动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离朱艰难地将目光移到他身上,眨了眨眼。
那黑衣女子拖着摔伤的腿,上前几步,在曼朱沙高洁如浮云一般的眼神注视下,解了离朱的|岤道。
“大小姐!”离朱一得了自由,竟忘形地一把抱住那黑衣女子,埋在她肩头涕泪并下,只反反复复念叨着:“没死……太好了……没死……太好了……”
那黑衣女子正是本该已被斩首的乔府大小姐乔采容,她斜睨着痛哭流涕的离朱,眸光一深,似是有些动容,然而很快便恢复了常态,抬手轻轻推开她,不着痕迹地在两人之间拉开了一段距离。
曼朱沙眉心一动,自袖中掏出一块白绢递给离朱。离朱自然而然地接过,擦干了眼泪,又递还给他,看着他折好,收进了袖口。
“阿罗,既然你已无事,我先回去了。”曼朱沙含笑而语,琥珀色的眼底满是淡淡的柔情。
“呃……好。”离朱抓抓头,似乎很为自己没搞清状况,就胡乱求救的事情内疚。她下意识扯住曼朱沙的衣袖,讪讪笑道:“以后不忙的时候,不妨来教我吹箫吧!免得委屈了那一对龙凤箫……”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曼朱沙愣一愣,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脸颊上,竟破天荒地泛起一层浅浅的粉色。他略微失神,将离朱的手合拢在掌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乔采容不耐烦地干咳了两声,他才恬淡一笑,抽回手,转身离去。
纯净的白衣仿佛在暗夜里散发着萤虫的光芒,离朱定定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才又扭头望向乔采容,眼睛里仍是止不住的喜悦和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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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我……那日亲眼看见侩子手行刑。你、你……你是怎么脱险的?其他人呢?主母有没有跟你在一起?”离朱拉着乔采容的手,蹦出一连串的疑问。
“我被朋友施计所救。娘和其他人,都没了……”乔采容淡淡挣脱出手,眼里闪过几抹阴狠的神色。“可怜我乔府世代忠良,上下数百口人,竟都葬送在那个昏君手中!我乔采容若不报此仇,枉为女子!”
“大、大小姐……”
“阿四,我曾辗转寻到盛氏山庄……”乔采容的嘴角不自然地抽动了几下,嗓音竟有写颤抖。“落儿、落儿他……”
离朱恍然大悟,忙宽慰道:“大小姐放心,落儿很好,住在我的侯府中。既然你吉人天相,我自当把落儿交还给你,让你们母子团聚的。”
“不……不用了。”乔采容眼底一抹深意,声音已恢复了正常。“阿四,落儿既然过继给你,就是你的儿子。我……只是想再看他一眼,便不再有牵挂了。”
“大小姐……”离朱眼圈又红了红。“我们明日启程,半个月后就可抵达琼华城。”
她顿了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拉起乔采容,大步跑向了另一个院落。
夜色照在空荡荡的庭院里,徒留了一掬苍白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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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曳烛火下,单薄而温润的男子正仔细读着手中的书卷,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宛如天上的星子。他那样认真的神情,似乎是要把过去失明时没看过的书,在一朝一夕间统统补回来。
“灵素,给你个惊喜!”
离朱大大咧咧地直接推门而入,没注意到身后的乔采容那惊愕而又瞬间阴霾的眼神。
乔灵素放下书卷,扭头展露出甜美纯净的笑容。然而那笑容,却在看见来人时,瞬间凝固在了嘴角。
“姐、姐姐……姐姐……”
书卷轰然坠地,他哆嗦着站起身,一步一顿地向乔采容走去,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滴滴滑落。“姐姐……你、你没……”
“啪!”
“啪!”
两声突如其来的脆响打断了他的声音。乔采容面色狰狞,连甩了两巴掌,把乔灵素抽倒在桌边。
离朱大脑嗡的一声,变成了一片空白。她几乎是下意识扑到了乔灵素身上,为他挡下了乔采容紧跟而来的一脚……
好痛!
离朱咬咬牙,拼命把眼睛里翻涌的泪意憋了回去。她举起袖子,擦擦乔灵素嘴角的血丝,又把他揽在怀里。“大小姐,有话好好说,怎么一见面就打人啊?”
“打人?我还要杀了这个贱人!”乔采容脸色青黑,恶狠狠盯着乔灵素。“若不是那个狗皇帝看上了他,我乔家怎么会家破人亡?”
第 92 章
离朱咬咬牙,拼命把眼睛里翻涌的泪意憋了回去。她举起袖子,擦擦乔灵素嘴角的血丝,又把他揽在怀里。“大小姐,有话好好说,怎么一见面就打人啊?”
“打人?我还要杀了这个贱人!”乔采容脸色青黑,恶狠狠盯着乔灵素。“若不是那个狗皇帝看上了他,我乔家怎么会家破人亡?”
“姐姐……我、我没有。”乔灵素无助地摇着头,身子在离朱怀中颤抖地如同狂风中的落叶。
“还狡辩?”乔采容上前一步,眼眸中闪烁着阴狠的幽光。“芳冠东越、名动天下的梦溪公子,我乔府数百口人为你死的死、散的散,你倒在这里隐姓埋名,坐享荣华富贵?”
“大小姐,你别这样说,灵素也受了很多苦……”离朱忍不住辩解了几句。
“闭嘴!”乔采容杀人般的目光阴测测瞪住她,露出几分嘲讽的表情。“不过是我乔府端茶递水的丫头,也有你说话的份?”
“哎?”离朱猛然一怔,却没有生气,只是感慨昔日那英姿飒爽的少女将军,如今竟被形势逼迫成了不分青红皂白的悍妇。
东越皇帝虽然昏庸,但还不至于为了一个男人而整垮国家栋梁。明明是乔府树大招风又不知收敛,才引来皇帝的猜忌,却要把所有的罪名和责难都推到一个男子身上……自古都说红颜祸水,其实,反倒是祸水污了红颜。
她正暗暗扼腕,乔灵素却已轻轻推开她的手,站起身来。“姐姐,阿四是西蜀重臣,又是我和落儿的救命恩人,你不要这样说她。”
他适才被乔采容打得有些发懵,此刻一恢复神智,便以短短两句话,为乔采容点明了利害关系。
乔采容撇撇嘴,心中也知自己言语失当,幸好离朱没有发作,不然若真惹恼了她,落儿将来的生活必定堪忧。她冷哼一声,视线扫向乔灵素。“不愿入东越皇宫做侍君,却愿没名没分地跟着西蜀的侯爷?”
“姐姐,灵素……从未拒绝过入宫。”
“你当然不敢拒绝!”乔采容斜瞥着离朱,眼底浮起一抹恶毒的神色。“可是乔府上下有谁不知道你迷恋温如冰,迷恋到非她不嫁的地步!娘那么疼你,怎么会送你入宫?你若入了宫,我乔家又怎会遭此横祸?”
温如冰!
乔灵素背脊瞬间绷直,宛如一把随时都会断裂的弓弦。他脚下几个踉跄,身子一软,跌落在及时伸了过来的离朱的臂弯里。
记忆中那个丰神俊朗的女子,曾经那样温和地对他笑,与他抚琴和韵,曾经亲手摘下春天里的杏花,插在他乌云般的鬓角。
可是谁能想到,那个让他深深爱恋过、依赖过的人,却在转眼间变成了打碎他所有希望的梦魇。
她是怎样笑着与他研讨词律,便是怎样笑着夺去了他的身子,又将他扔给了一群如狼似虎的下属。她是怎样温柔地为他鬓边簪花,便是怎样温柔地将剧毒毒液滴进了他漆黑明亮的眼眸,看着他痛得死去活来。她是怎样坚定地牵过他的手,便是怎样坚定地把衣衫褴褛的他扔出府门、甩给了人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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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受过的□和折磨如滔滔洪水将他湮没……他埋在离朱怀中大口大口地喘息,冷汗浸湿了薄薄的衣料,纤细的身体不停颤抖着,如同一尾搁浅的鱼。
“灵素,灵素,别怕,有我在。灵素,睁开眼睛,看着我……”
耳边响起一个温暖而柔软的声音,乔灵素眼前是一片绝望的黑暗,然而心里,某个不知名的角落中,却渐渐渗透出白色的清光,一点一滴,包裹住了他几乎就要死去的灵魂。
他仿佛重新获得了生命,深吸口气,慢慢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那熟悉而清秀的面容,清澈澄净的眼眸一如既往,写满了担忧和怜惜。
“阿四……”乔灵素抬手伸向离朱,被她紧紧握住,放在自己脸颊上缓缓摩挲。他闭了闭眼,又再次睁开,眼眸中的哀恸与恐惧已全然消散……
他知道,只要有她,他都不害怕。
离朱见乔灵素渐渐平复下来,终于松了口气。她转头看向乔采容,声音有些低沉,似乎是恳切,又透出隐隐的威严和不悦。“大小姐,灵素之前遭人迫害,被毒瞎了眼睛,我才刚刚带他去鲛国,施了换眼术。现在他的情况还不太稳定,请你不要刺激他。”
乔采容怔一怔,重新打量起离朱……她的相貌、才智都说不上出色,若不是酿得一手好酒,恐怕自己至死都不会知道府中还有这么个人。而自她出府,不过短短数年不见,以前的小丫头,竟已成为西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春风侯。
然而最可疑的尚不是这些,而是她的变化。明明相貌、身量都没有改变,却如擦掉了污垢的水晶,从内而外散发出令人迷眩的光彩,褪去了厚重的外壳,逐渐显出纯净而清透的内在。她周身萦绕的气息,似乎能平静世界上最阴暗的人心,除却天下间最肮脏的罪恶……
乔采容气息一滞,想起方才自己对离朱出言不逊时,她都没有任何生气的表示。而此刻伤了乔灵素,却反而引起她的不满。
她恍然顿悟,脸上闪过一线阴狠的神色,随即却又立刻红了眼睛,抱住乔灵素失声痛哭,嘴里断断续续地呢喃。“灵素,姐姐错怪你了……你、你受委屈了……”
乔灵素顿一顿,本已被离朱擦干的眼泪又倏然涌出。
离朱虽然有些诧异乔采容态度的突然转变,但又不好说什么,只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着。直到那姐弟俩哭够了,她才拉过乔灵素,重新抽出帕子,轻轻拭去他脸颊上残留的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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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四,你打算让灵素以什么名分跟着你?”乔采容一脸冷冽。
“名分?”离朱略一踌躇,乔灵素紧张地抓起了衣角。“灵素,正夫之位我给不了你,侧夫……可以吗?”
乔灵素还没说话,乔采容已一脸鄙夷地冷笑道:“让我堂堂乔府小少爷嫁你做侧夫,你不怕亏了他?”
“姐姐……”乔灵素正待开口,却被乔采容一记眼刀堵了回去。
“我……”离朱一时语塞,看了看面色苍白的乔灵素,艰难地点了点头。“确实,是我考虑不周。让灵素做侧夫,实在是委屈他了。可是……我已娶了正夫,我、我不能……”
“我愿意!”乔灵素打断了离朱的话,温润如玉的脸颊上绽放出春花般灿烂的笑容。“姐姐,我愿意,和阿四在一起。名分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你这个混账东西!”乔采容双眉猛挑,眼里闪过一丝凌厉的光。她怒极反笑,指着乔灵素的鼻子骂道:“姐姐为你谋划,你自己却成了扶不上墙的烂泥!”
她顿了顿,又看向离朱。“就算是侧夫,我也要你明媒正娶,三书六礼缺一不可!”
“当然当然!”离朱忙不迭应着,陪上笑脸。“回琼华城后,我就派人操办婚事,明年春天把灵素风风光光地娶进门……”
“好!不过灵素这段时间要跟我走!”
“哎?”离朱讶异地看着乔灵素,却见他面色娇羞之余,也是一头雾水。
乔采容斜睨着离朱,一脸不屑。“为□主,当敦促夫侍尽孝。我问你,你有没有带灵素去盛氏山庄拜祭过爹娘?”
“呃……还没。”离朱心虚地摇摇头,试探性地问道:“不如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