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绕瑶池(至VIP177孝贤同人)第35部分阅读
清梦绕瑶池(至VIP177孝贤同人) 作者:肉肉屋
了,不过身体有些虚,前几个月胎儿较弱,要小心。”
“真是大喜。”无视富察芙灵阿和珂里叶特果新两人难看的脸色,云珠含笑道,“有劳苏太医给开些安胎的药吧。”
“是。”苏太医跟着冯益下去开药了。
富察芙灵阿狠狠地盯着一脸又惊又喜呆坐椅上的高露微,轻道:“高妹妹可真是好手段呀。”竟然将她下的绝育药给解了。
高露微抬眼朝她微微一笑,“哪里比得过姐姐,姐姐可是给爷生了长子的,妹妹肚子里这个还不知是阿哥还是格格呢,只是,无论是阿哥还是格格,总也越不过福晋所出的阿哥不是么?”
“当然。”想起当初怀永璜时所受的罪,富察芙灵阿心道,高氏,你就等着我的回报吧。
“高姐姐真是,两个多月的身子了居然还没有察觉。”苏宝柔捂着嘴笑,“姐姐屋子里还摆着百合花么?哎,现在也是五月天了,百合也不开花,不如妹妹送姐姐几盆月季吧?”
这苏氏是想跟自己做对了?高露微脸色一沉,冷道:“爷说了,我们女子要以针黹女红为要……姐姐,屋子里早不摆花了。都是侍候爷的,妹妹还是将爷的话放心里的好。”
“就怕有人阳奉阴违——”
“好了,你们哪个给爷开枝散叶我都高兴。你们先回吧。”
“婢妾告退。”
回厢院的路上,青婀将高露微护得紧紧的,珂里叶特果新几人见了冷冷一笑,日子长着呢。
只是高露微回了厢院后接到尚嬷嬷送过来的赏赐一看,又是高家下了“料”由苏州织造进贡的绸缎布锦,不由一阵气馁,很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弘历的格格中又有人怀孕,雍正听了抛开不理,在他看来这是很正常的,之前弘历子嗣少不过是因着办差、上战场、守孝造成的,弘历身体健康,拥有健康的子嗣是早晚的事。
熹贵妃则喜滋滋地,这是一反先前弘历膝下只有永璜一个出生时日不好的阿哥的零仃,是子嗣旺盛之兆。“这才出了孝多久呀,老四家的果然贤惠能干。”心情一好,她也不介意多称赞云珠几句了。
只是,这样一来,服侍弘历的不就只有两个格格和两个侍妾了?也太少了点。“你说,我要不要再给弘历指两个侍候的?”
“这,明年就选秀了。”秦嬷嬷暗示,不必这么急。
也是,现在指的话就只能……熹贵妃细细划拉了一□边服侍的宫女,觉得没有满意的,便按下了。她也不愿让包衣奴才去侍候自己的儿子,有一个高氏已经让她很不舒服了,即便看在她父亲很得皇上重用的份上还是感觉掉价。再者,高氏越来越像当初的敦肃皇贵妃,让她很不喜欢。
116、花有清香月有阴(下)
且不说苏太医如何在乾西二所发现了惊天秘密,坐卧不安了两天,终于找上了太医院的医正孙太医,将此事暗中说与他知。
“此事一旦揭露出来……”恐怕整个皇宫要人仰马翻,牵连不小。苏太医也知道事况严重,苦道:“我虽然推测几位格格是中了月根草的毒,奈何并未见过这种草,也不知毒下在何处,难以取证,万一猜测错误,这罪过也是不小。可隐瞒不报,那也是欺君之罪……因此,不得不厚着脸皮来请孙兄援手。”
“两年前我的孙子在书斋替我淘到了一本古本,上头描述了不少奇花异草还有不少可治病或致人怪病的异石……我本来似信非信,上头所写大部份都是我这浸滛了几十年医术的人不曾听过见过的。可是,江湖野医也不是没有一些奇方流传过,而像我们这些世代从医的家族,也不是没有一些不传之秘,我也不敢自大到认为自己真是博学天下。”孙太医缓缓说道,见苏太医目露疑惑,朝他肯定地点了下头,“可现在我又信了一半,因为你说的月根草上头就有记载。只是我也跟你一样,不曾见过这种草,难以判断。”
“不如孙兄寻个机会亲自把一把脉?如果能肯定是中毒,再做计较。”
“只能如此了。”
两人当下商定,下一次例诊由孙太医前去,确诊是不是真如苏太医说的有中毒症状,再做进一步打算。
另一边,高斌从雍正六年授广东布政使开始,接下来几年,调浙江、江苏、河南诸省。九年,迁河东副总河,今年,又调两淮盐政兼署江宁织造,可谓风光无两。
两淮盐政是个肥缺,历来能得此职位的都是皇帝的心腹,更何况,他还署理江宁织造,要知道,自己的儿子高恒可还在自家老巢苏州织造那块儿守着呢。刚从监察江南官场脱身的高斌心中不知是松了口气多些还是隐忧多些,之前那一轮转过来的明职不说,暗地里作为皇帝耳目监察江南官场的身份可是个得罪人的差事,能脱出身来自是好的,但是,没有了那一层身份,这些官场老狐狸就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了,但凡出点差错,以前打蛇不死的很可能就会扑上来咬他一口!虽说,两淮盐政是个肥差,也象征着皇帝对自己的信任,可相对的,它也让自己成了他人伺机夺取的肥肉……
越想越觉得忧心忡忡的高斌,在一次应酬,听到一位织造处的小官员酒后说的隐隐约约的什么心知肚明的暧昧话后,习惯了对什么都在肚子里转几道弯,怀疑一切的高斌在回了家后立马派手下去将儿子喊来。
高恒对着积威甚深的父亲的逼问,自然不敢隐瞒……
“什么?!”高斌只觉得眼前发黑,他怎么有这么胆大妄为的儿子女儿啊,虽然小女儿进宫侍奉弘历是他默许的,争取在下一代帝王继位后能保住高家不被以前得罪的官员、家族反扑而没个下场,更甚者,凭着自己对当今的微末功绩及女儿能得四阿哥恩宠,他们高家或许能得皇恩抬出包衣旗……可是,他的儿子居然告诉他,这几年凭着掌管苏州织造的权利暗中送了那么多动过手脚的贡品进宫……这,这万一查将出来便是活生生的证据,是抄家灭族之祸啊!
为了争宠?连个阿哥都还没生下来你就忙着给别人下黑手?!蠢、蠢不可及!!“你马上去将知情的人都处理了,听到没有?!”
对着儿子畏惧且不明所以的目光,他闭了闭眼,咬牙道:“如今为父已不是皇上派在江南的耳目,虽说皇上还信任,可万一有人将此事捅到皇上面前,我们高家就完了!”
高恒好一会儿才明白了父亲话里的意思,不由有些惶恐:“父亲是说有人要对付我们高家?”这是说父亲虽然得了肥缺,却再不能在江南一手遮天了?
“我们父子两个,不但占着两淮盐政这个让人眼红的官职,还掌着内务府最有油水的两个织造,以前还有那个身份压着,如今,嘿,打着取而代之的想法的人也不是没有。”毕竟是手掌粘杆处多年的明面头目,高斌精明冷厉之处颇有其主子之风,瞪了神色惴惴的长子一眼,“既然做了,再懊悔也于事无补,你赶快去将尾巴抹干净,这种事不许再干!”当今可不像先皇那么讲情面的,万一事露……他想起了年羹尧、隆科多,心中仿佛压了块大石般透不过气来。
这时,随侍在门外低报,“老爷,二姑奶奶从宫里送信来了。”
毕竟是自己的女儿,“拿进来!”高斌打定主意,等盐政稳定后要好好地教育自己的儿子女儿,太沉不住气了。
接过属下递上来的密信,高斌扫了一眼,顿了顿,又从头细阅了一次,阴沉的脸如寒冰春融般,慢慢地居然化成松缓且掩不住喜色的笑脸,“上天果然厚待我高氏一门啊,恒儿,你妹妹有喜了!”
“爹,真的?”高恒窜了过来,从高斌手上接过密信一看,脸上十分兴奋,以后他们高家也能出一个皇子了?“可是爹,四福晋还有另一个格格也有喜了,你看咱们是不是——”
“难道你还想四阿哥所有的儿女只从你妹妹肚子里出?!”高斌黑倏地又黑成了锅底,这长子以后可是要接掌门户的,可这脑袋……唉。果然让小女儿进宫是正确的决定,不然,高家到了儿子手上保不保得住是一回事,可别给招来身死族灭的滔天大祸。
“儿子就是觉得先前的法子万无一失,也不是不可行,这几年了不也没发现么?”
高斌冷笑:“那是因为这几年江南的耳目都是你爹我在罩着,没人敢动到你头上,可今时不同往日,等着抓高家痛脚的大有人在!再说了,这天底下就没有万无一失的法子,有的不过利益同盟,早知晚知!还等什么,忘了我刚刚说的话是不是?”
“儿子这就去办!”
“等等!”
高恒转过身,只听高斌道:“再给你妹妹送批衣料进去,看看你们做的事,东西没送多少到别人身边,反弄得自己猫吃刺猥无处下嘴,堆着半屋子赏的料子却丁点都不能用。”对着密信末的要求,高斌想都不用想就推测出事实真相。
高恒脸一红,要不是这个,他还以为整个内务府、后宫就没有他们家玩转不开的呢。
……
又过了一个月,再次请平安脉的时候云珠让人去通知几个格格,苏太医找了个借口不当值,于是临时换了孙太医来。
云珠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高露微却知道孙太医是皇上跟前的御医正,一时都有些受宠若惊,只以为是四阿哥的原因,自己怀了胎是母凭子贵了,神色之间不免带出两分得意来。
富察芙灵阿见了心中冷笑不已,这还没生下来呢,得意成这样。高氏当年在她眼皮底下爬上弘历的床折了她的脸面,后又在她怀了永璜的时候使尽下作手段,再想到永璜的出生时辰……也是脱不了她和珂里叶特氏的原因,想到这种种,她心中不能不恨。福晋大度,她芙灵阿可是有仇必报,真正的手段,她还没使呢。
别以为我没看到你眼底的森寒,可我就是要刺你眼,你待如何?你再给我下绝育药呀?
高露微冲着芙灵阿笑得更欢了,眼睛还不忘睨了下默坐在一旁的苏宝柔,内心暗暗提醒自己,会咬人的狗不叫。
孙太医收回手,道:“四福晋母体胎儿皆十分健康,继续保持就可以了。”
“多谢孙太医,还请孙太医也顺带给几位格格看看。”云珠笑眯眯地,脸上满上母性的光辉,珂里叶特果新见了只觉得分外刺眼。这乾西二所包括福晋在内,有孩子的有孩子,怀了胎了怀胎,只有她,还没什么动静。她忍不住用手抚了下腹部,什么时候,她也能有个孩子?
孙太医点了点头,给每一位格格都仔细把了脉,又不着痕迹地“观望”了每个人脸上的气色,鼻子更是仔细地辨别了一番,最后都开了药,有的保胎,有的养身——这个养身实有排毒的功效。
……
回了太医院,苏太医正在那儿等着,两人交流了一番,觉得这样的事情还是快些禀报给皇帝知道比较好。
“皇上,孙太医、苏太医觐见。”
嗯?正批改奏折的雍正笔下不停地道:“宣他们进来。”
“奴才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两人进了乾清宫便行礼叩拜。
“起喀。”雍正放下笔,缓声道:“两位太医见朕有什么要紧的事?”
孙太医、苏太医对视了一眼,却不敢起身,“奴才确实有事禀报皇上。”
雍正瞄了一眼苏培盛,他立即让殿内侍候的宫女太监都退了下去。
“说吧。”雍正语音淡淡地,已经有所准备不是什么好事了。
“启禀皇上,”苏太医先开了口,他将自己一个月前到乾西二所给四福晋、众位格格诊脉,却发现她们好像中了某种他不能确定的毒,思来想去,觉得孙太医医术、见识比自己高,便又请他借着这个月请平安脉的机会再行确诊……一事娓娓道来,“奴才两人现已能确定,四阿哥的几位格格确实都中了月根草的毒。”
中毒?还是多人一起?雍正坐不住了,“何为月根草?此毒可有药解?都起来回话。”是谁下的手?是冲着弘历去的还是……
“是。”两位太医站了起来,还是由苏太医回道:“这种草长在南方瘴湿之地,北方比较少,乍看像野草,草背有一白线,草叶味腥、有麻痹创口、止血的效用,其根莹白如天上月芽,汁有毒,毒性极强,它可以透过人的肌肤体表慢慢影响、破坏人体的健康,腐蚀人体五脏精气……听说,以前云南岭南一带的土著人也用这种草来制作毒箭,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有在用。”
苏太医简单地介绍了这种草后,又道:“中了这种毒的人表面是看不出什么迹象来的,只是身体会慢慢变虚弱,中毒略深之后,才能从中毒者的瞳孔的颜色及后继无力的脉动中窥及一二,中毒深者,肌肤会变得更加莹白并散发出一种极淡的幽香。奴才推断,富察格格中了月根草的毒只怕也有三、四年的时间了。”
这不是杀人不见血么?雍正想起了以前乌喇那拉氏手上好像也有类似的这种药,同样是削蚀人体生机,福惠要不是遇到了云珠只怕也要步上弘昐弘昀他们的结局。本以为这种事情会随着皇后的薨逝也消失在这世间,没想到又出现……想到这里,他眼睛微眯,“照你们所讲,乾西二所只有四福晋和高格格没有中这种月根草的毒?”
“是。”两位太医同声回道。
“能不知不觉中令这么多人同中一种毒还不教人察觉,显然不是在吃食上做手脚,两位太医可有什么想法?”难道是云珠?不,她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可是女人的心理是难以理解的,当初他不是也没想过贤惠的皇后会对他的子嗣下手么?
苏太医迟疑了一下,道:“听说有一种秘法,取得月根草的根汁,然后泡入织染的布匹、绣线里头,常年穿戴这种料子绣线制成的衣物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蚀去人的精气……”这方法还是他得的那册医书上记载的,当初看的时候他还想着写这医书的是不是也是宫中御医,不然怎么知道这种后宅争斗手段。
雍正听了不知想到什么,脸色慢慢冷沉了下来,半晌,才对苏培盛道:“想办法通知叶嬷嬷让她晚上过来养心殿一趟。另外,吩咐人注意,四阿哥一回宫就让他到这里来,别惊动了其他人。”
“嗻。”苏培盛从头听到尾,知道皇帝是担心四阿哥也中了毒,不敢不慎重,连忙应声去了。
117、金氏(上)
“如何?”
孙太医回禀道:“皇上放心,四阿哥并未中毒。”
“这就好。”雍正总算放了心,见弘历面色由一开始的疑惑渐渐沉了下来,担忧的眼神还在自己身上转了转,心中不由一暖,道:“朕没事。苏太医,你将事情跟四阿哥说一遍。”
苏太医只得将事情重述了一遍。
刚从工部衙门回宫就被带到养心殿,接着就被孙太医把脉检查的弘历在听到“中毒”两字时还以为是皇帝遇到什么下毒之类的刺杀,心想,弘皙难道想直接篡位了?
可随着苏太医的讲述,他脸色越来越沉,居然还是针对自己……或是自己的后院?不过云珠没事就好!“孩子呢?永璜还有苏氏腹中的胎儿有无影响?”
庆幸过后,疑惑又来了,黑手到底是谁?为什么自己的后院只有云珠和高氏没有中这种毒?皇父没有中毒,显然,他的衣食也是查过没有问题的,自己如今也证明了没事,那么那幕后之人针对的只是自己的后院?他(她)想干什么,想用这种方法独占恩宠解决对手,还是想让自己成为克妻克子之人?
孙太医和苏太医对视了一眼,道:“孩子肯定会受影响,身体可能比不了普通人那么健康。”
“没有办法解这种毒吗?”弘历皱眉,毕竟是他的血脉。
“这个,奴才还需有月根草做些实验才能确定。”好在现在太医院不缺试药的死囚……
“朕已经暗中遣人去云南一带寻找月根草了,此事不宜宣扬。”雍正沉吟着,做为乾西二所唯二没有中毒的女人,云珠是有嫌疑的,即便自己心底也认为她不可能做这种事,可是做为皇帝,谨慎和疑忌才是理智和正确的做法。
云珠虽然没有中毒,可她对自身危险的状况却一无所知,弘历不免又担心起来,“皇阿哥,这事,是不是也让云珠有个准备?”他是决不相信她会做这样的事情,方才听到苏太医说这种毒能下在人的衣料上,使人不知不觉体弱亏损,到最后简简单单的风寒小病就能夺去性命,他就觉得不寒而慄……慢着,衣服?不,他的赛云珠只怕是上天眷顾而不是没在那人的目标里……是高氏么?还是未进门的乌喇那拉氏?他的心渐渐冷硬起来,他没忘了导致皇父与嫡母最终陌路的便是嫡母对福惠下毒——那也是一种能腐蚀人体生机的药,以她的谋划,将那种药留给预定成为他侧福晋的乌喇那拉妮莽衣也不是不可能。
雍正想说,难道你就不怀疑她?转头一看,问话的人兀自又沉思起来,便问:“想什么?”
“儿子在想云珠或者也那下毒者的目标,只是,他的目的没有实现。”
“怎么说?”雍正挑了下眉,坐回榻上,端起茶轻呷了一口,听弘历将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心里也不无认同,他认为云珠能异化植物使之结出美味、可以养身的花果的能力是上天赐予的,可证明她是上天眷顾钟爱之人,这种人福禄气运之强不是普通人可比,冥冥之中不须手段也能避开各种邪恶的侵犯。
至于弘历怀疑高氏和乌喇那拉氏,他也未做多余的评判,谁让皇后有前科在?而且,为了家族她既能求他将妮莽衣指给弘历做侧福晋,又怎能断定她就没有留其他暗手?
这时,苏培盛在门口外道:“皇上,叶嬷嬷来了。”
“让她进来。”
“奴才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叶嬷嬷自被通知到养心殿起就心中打鼓,这时进门一看,不但皇上、四阿哥在,连孙太医、苏太医都在,心想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可做为皇上放到乾西二所的耳目,实际却也是富察一族早年放进内务府几代培养下来的心腹,她知道四福晋进宫以来并未做过什么栽赃陷害或谋夺人命的事,便也心中坦然。
雍正见她面色坦然,眸光沉静,也没让她起身,就这么问道:“在四福晋身边帮她理着各宫往来外务、份例发放、赏赐的可是你跟尚嬷嬷?”
“是。”叶嬷嬷回道:“奴才与尚嬷嬷、郭嬷嬷、图嬷嬷四人各司一职,职责划分清楚,尚嬷嬷管着对内份例银钱的发放还有主子发下的赏赐;奴才负责乾西二所与各宫娘娘事务往来,皇上和娘娘们所赏衣料财物皆由奴才经手入库,四福晋对底下格格们的赏也是从奴才手中拨出;图嬷嬷管着厨房一切事务;郭嬷嬷管着内院人事。”
“郭嬷嬷和四福晋身边的几个女官呢,她们难道没有权利动用这些东西?”
“郭嬷嬷与四福晋身边的女官自是可以动用库中赏赐,一般都是四福晋想要什么东西交待她们取用,即便如此,奴才也要跟在身边确认,造册上也需要添改分明。不过这种情况很少,素问和灵枢,她们日常所用大多是从四福晋陪嫁进宫的内库中取,四福晋赏赐给格格们的东西很少是从内库中出。”
“果然职权分明,却也谨慎细致。”雍正点了点头,又道:“那四福晋赏给几位格格的衣料饰物也是从外库中出了?”
“正是。”叶嬷嬷回道,“宫中每年发下给四阿哥和四福晋的份例、赏赐都是入的外库,只有几样四福晋看着可心意的才会挑去放在屋子里摆着,福晋拨给几位格格衣料皮子及福晋亲手给皇上、娘娘还有公主阿哥们制的衣裳等大部份也是从外库取,小部份从四福晋自己内库取。”
“四福晋赏下的药材、吃食呢?”
“四福晋很少赏下药材、吃食,”叶嬷嬷这下肯定是几个格格里有人出问题了,回复更加谨慎,“有的话,也会让太医当面验过,询问适不适合赏赐之人用,没有忌食才会赏下。吃食,一般是从御膳房领的,主子们另有想吃的则交待乾西二所的厨房做,至于几位格格们自己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厨房有食材的话也给,却要在厨房旁边的另一灶间自己做。与厨房无关的闲杂人员是不许随意进出厨房的。”
雍正又问了不少琐碎的问题,得到了叶嬷嬷清楚的回答后道:“你回去吧,今晚的问话谁也不许透露。”
从这些对话里明显可以看出,四福晋是个贤惠宽厚又行事极有章法的,乾西二所无论发生什么事,这些些管事嬷嬷和总管寻着脉络往下查,很快就能水落石出。孙太医和苏太医心中十分佩服,一个人没有害人之心固然不错,可在这宫里头,没有害人之心却又能将一个皇子府邸理得这么井井有条不给人套局栽赃的机会就很厉害了。
这会儿弘历有些庆幸起叶嬷嬷是皇父的人了,这样一来,很能证明云珠的清白了。他本来还以为叶嬷嬷是皇后安插在乾西二所的钉子呢,只不过见云珠一直信用她,所以没有想着拔掉罢了,毕竟后宅还是以云珠为主的,他胡乱干涉是对她的不信任。
“是。”叶嬷嬷行礼退了出去。回了乾西二所,也不敢立即将晚上的事报给云珠知道,谁知道周围还有没有人在监看呢。好在,这件事想来跟主子没什么大的干系,她想着,明天或者后天再找个机会禀告主子吧。
她不知道,这一切,全都在云珠的意料之中。所以第二天,叶嬷嬷寻了个机会要将消息透露给她知道时被她岔开,并暗示四阿哥已经告诉自己了。
叶嬷嬷这才放下了心。
云珠并没有骗叶嬷嬷,昨晚回了乾西二所,弘历确实将这事告知了她,并在第二天一早拿走了高氏几人给她做的所有女红,叮嘱她小心防范,面上就当不知道这件事。
他们父子两人是打算“抽丝剥茧”“撒网捕鱼”了。
正院右次间里,云珠坐在榻上慢慢地喝着燕窝粥,花梨木镶银嵌象牙炕几上雪团忙碌地剥着花生松子吃,还时不时地丢一两颗进琉璃缸里喂小金小玉。
灵枢和叔貂坐在下面的绣墩上,边抽着刺绣用的丝线,边禀报着这段时间以来皇宫内外的动静。
“……你说高家将那些线头都掐断了?呵,他总不会将所有知情者都灭了口吧,那样动静也太大了。”
“主子说的是,投鼠忌器,总有一两个高家是不好轻易下手的,不过他们也算是一条绳上的人……其他的,除了咱们的人,也估计过段时间也会一一消失。”
“这样也好,太早收网总不会有足够多的收获。”云珠将空碗放到一边,拿起棉帕拭了拭嘴,阻住了叔貂准备再添一碗的动作,她现在没什么胃口,偏偏又一会儿想吃酸一会儿想吃甜,好在空间里东西多,水果坚果什么的足可满足她口味上的各种要求。“现在高氏可还怀着身子呢,就算要动她,上面……也会等她生下孩子再说的,何况高家还有个高斌在。”
真不亏是雍正得用干将,一出手就干脆利落。想想,这事要没出来,高家有高斌在,又有权臣联姻(一女为弘历妃一女为鄂尔泰儿媳妇),高恒肯定会如历史上般风光到乾隆中期,就算高恒及其子高朴获罪被诛……之后高家在乾隆、嘉庆、道光等几朝起起落落仍能绵延不断堪称世家,凭的不就是高斌还有慧贤皇贵妃这点子香火情么。
——当然了,这点香火情云珠还抱着怀疑态度,你说高恒还有高朴都是什么性情和才干呀,可授的职务全与盐政、河督、织造、税务有关,全是肥缺,这不是明摆着让他们犯法,养肥了好宰么?!
悲催的高斌,他的侄子高晋可比高恒更像他儿子,无论是才干或是为官的精明上。可惜,高晋这一系也被大清皇帝砍了好几个……
不过,高氏伙同其兄高恒干的这事要是被雍正查将出来,以雍正的性子,高家还能不能一如既往地得到皇帝的扶持就难说了。
“高斌就算能将苏州那儿的证据都销毁,内务府却不是他可一手遮天的地儿,只需一些蛛丝马迹引起皇上的怀疑就可以……这事儿咱们还是不要插手,先这么着吧。”有时候怀疑的种子放置一段时间更能长成参天大树。
接过叔貂端过来的温水漱了口,又从灵枢手中接过温毛巾擦了脸和手,云珠起身开始绕着屋子走路。“还有什么消息?”
“奴婢得到消息,承乾宫那里仿佛在为四阿哥挑侍候的人——”
云珠往灵枢闪现着担忧与不忿的素净脸上瞟了一眼,轻笑了一声:“是不是人选出来了?”
灵枢一顿,主子还是那么地敏锐,只好道:“就是主子之前关注的内务府上驷院三保之女,金篱。她去年小选入宫后进了承乾宫当差,如今是熹贵妃身边的三等宫女。她的哥哥金简,正准备考内务府笔帖式。”
其实,撇开内务府世家出身的这些嫔妃,内务府出身的也不乏能人,像高斌、高晋还有这个金简,都是长于实事,在这个朝代来讲,还算不错的,可惜,她既想斩断以后内务府世家所出宫女子成为后宫嫔妃的路子,就免不了委屈他们的青云路了。
云珠道:“不是金氏也会有别人,明年,可又到选秀的时候了,一枝独秀不是春,总要万紫千红才热闹不是吗。反正金氏身边有我们的人,你让人在承乾宫那儿推一把……也得让四阿哥感受一下他额娘对他的关心、疼爱之情才好。”
“是。”主子不伤心,她也放心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主子肚子里的小阿哥小格格能平安生下来。灵枢内心还是有隐忧的,她与素问给主子把了脉后发现主子怀的可能是双胞胎,因月份还浅不能确定便没同主子提起。
在皇室,除了龙凤胎,双生子可不是什么好事……
“好了,我要进里屋歇一会儿,让侍墨过来给我弹一会儿琴吧,不用太久……这里再留一个侍候就好。”
“是。”灵枢和叔貂下去了。半晌,侍墨抱着琴跟司绮一起进来了,两人一个弹琴,一个给主子肚子里未来的小阿哥做小衣裳小被子,很是安宁。
118、金氏(下)
一入了夏,云珠的旗装大部分都换成了质地柔软轻盈的缂丝,就像眼前这一件,月白色绣墨竹,短对襟,桃心襟口、旗装从肩至下摆处包边镶了三寸宽赭石缂丝底金线绣满仿汉瓦当纹饰,看起来就跟穿了件褙子一样,清雅中透着雍容华贵。
小两把子上梳了个如意髻,上面戴了支羊脂玉雕兰花簪,耳上也戴了对白玉雕兰耳坠,怀了孕后人稍胖了些,肌肤莹白细嫩,行动迟缓,弘历怎么看都觉得这是一尊玉雕似的娃娃,温润又可爱。
“我怎么觉得这肚子有些大啊。”这才三个月吧,怎么跟五个月似,弘历小心地扶着她,慢慢地往御花园走着。
云珠眉眼弯弯地,“你别这么紧张,好好走路吧。”心里却想着,肚子里装了三个娃,怎么可能不大?真不知自己什么运气,居然怀的三胞胎。
“我怕你跌倒。”
含笑瞟了他一眼,“走得这么慢,怎么可能跌倒。”她的眼睛极为细长,澄澈如水,瞳如点漆乌闪,顾盼间流波婉转,闪若星辉,斜瞟起人来极具妩媚风情,只是云珠很少做这样的动作,偶尔一次,便迷得某人晕头转向。
突地,前面的花丛人影一闪,“谁?”云珠喊道,小手抚着胸口,吓了一跳的小模样。弘历锐眼往那一瞧,生怕再有什么意外也不敢放开云珠,吴书来早身手利落地窜了过去,半晌,才回来在弘历耳边小声说了两句。
云珠耳力极好,听到了“承乾宫、宫女”等字眼,唇角若有似无地浮起一抹浅笑。
另一边,金篱飞奔进了自己在承乾宫的屋子,坐在床上抚着剧烈跳动的心口,小脸嫣红,表情怔忡。她不是没有见过四阿哥,只是没有见过表情这么温柔、眼神这么专注的四阿哥,那凝注于眼底的深情浓得化不开……如果,他看的人是她就好了!
想到四福晋,她的心跳渐渐趋于平缓,眼神闪烁不定,以后,要跟这样的女人争宠,自己能有几分胜算?四阿哥那么宠信的嫡福晋……
从小箱子里拿出一面小铜镜,她仔细地打量着镜中人儿,还带着几分青涩的脸蛋,因肌肤格外的白皙,眼窝略深、鼻梁稍挺、唇线明显……娉婷的身姿,看上去如水中清莲,冰清玉洁中带着三分蓓蕾般娇妍,这样的姿容还有成长的空间,是不输给四福晋的,至于那温婉而高雅的风华,她也有时间培养……
放下手中的镜子,她抿着唇目光坚定地看向窗外,是的,她有时间,她更年轻,总有那么一天,她年华老去,而自己风华正茂,到那时,陪在四阿哥身边得他柔情倾注的人一定会是自己。
只是现在,自己要更用心地讨好熹贵妃,自己是她挑中侍候四阿哥的,看在熹贵妃的面上,四阿哥和四福晋也要宽待自己两分,要是自己能像苏氏那样,一过去不久就怀有身孕……不,还是先别急,自己年龄还小,离福晋生产还有五、六个月的时间,自己得在这段时间固宠,一、两年后怀孕,自己那时也该在乾西二所站稳脚跟了吧?
思绪不受控制地又想到了四阿哥伟昂的身躯,俊美的脸庞,尊贵的气质,她白玉似的脸又浮上了两抹酡红,眸光闪闪地,如甜丝丝的陈酿,醉且撩人。
“小篱,你在吗,赵嬷嬷叫你呢。”
赵嬷嬷是贵妃娘娘派来教导她规矩(不是宫女规矩)的嬷嬷,金篱醒过神来,道:“在,我这就去。”
她得乖巧、听话,又要聪明、懂得主子的心意,表现得体,不然,这承乾宫漂亮的宫女可不止她一个!
雍正十年六月十一日,承乾宫答应刘氏生下了雍正第十子弘瞻,齿序的话,排在福惠后头为七阿哥。
洗三那天,雍正给新生儿赐了名,晋了刘答应为谦贵人,却并未给她恩典另指宫殿居住。承乾宫有新生儿诞生也算是熹贵妃的脸面,云珠那天也去了,那七阿哥浑身红通通的,像只瘦猴,哭声响亮,四肢乱动也很有力,看起来倒也健康。
只是封个贵人,熹贵妃虽然有些堵心,倒也将那防范之意去了几分,想着毕竟是包衣出身上不得台面。孩子嘛,养好了也能成为弘历的助力,有心将他抱到了自己跟前养着,无奈又掌着宫务实在没那个精力,再三考虑,还是让他放谦贵人那儿照顾着,反正是在承乾宫,跑不了那个名头。
对于雍正来讲,多添了个阿哥总是件高兴的事,对着永和宫预产期也差不多要到的顾贵人也多了几分期待。
然而相对于另一件事的渐渐明朗化,雍正老年得子的高兴劲就显得没有那么强烈了。有弘历和云珠的支持,乾西二所竟搜出了不少渗了月根草的衣料,其源头直指苏州织造。虽然在苏州那儿没有差到什么有力的线索,可内务府明里暗里的纠葛却让雍正父子深深地感觉到了内务府底下包衣世家盘根错节的势力。
雍正愤怒,自己信任高斌,任他监察江南官场,他却握着自己给予的势力反过头来欺瞒皇家耳目为自家谋私利,迫害弘历的妻儿;弘历更愤怒,一个奴才,本来看着皇父的面子,看着其家族忠心办差的份上才给了她名份,竟敢想着谋害主母还有爷的子嗣,若不是看在她怀了孩子,看在高斌还有点用处,江南还乱不得……他就要剐了她!!
可惜没能抓到真凭实据。岳钟琪当年吕留良一案让他记忆犹新,雍正自然不想冤错自己得力下属,而弘历也是心有疑忌,如果是高家,那么内务府到底有多少管领家族涉及其中,他们的利益亦或者是目的又是什么?如果不是高家,那又是哪方面的势力?弘皙?不管是与不是都不由得人不心生忧虑。
虽然按下此事暂不追究,不过,高家也要受点教训了!
很快,出任浙江总督,治理海塘成绩卓著的李卫便盯上了高斌,像只啄木鸟似的,哪里有点错漏,哪儿做得不对……他都要毫不徇情地上书弹劾,搞得初接盐政的高斌手忙脚乱疲于应付。
高斌虽在江南积威多年,到底不如李卫长年治理一方,根扎得深,尤其是盐政这个职务,那是出了名的交际应酬不经心一点就会犯“受贿罪”,眼红的人又多,李卫这一插手,本来各方还持着观望、试探态度的更加不愿意这么交底,焦头烂额是免不了的。
当然,两淮盐政职任很要紧,李卫也不过就是稍微给高斌点苦头吃,倒不敢真给他使什么绊子,只是高斌的儿子高恒就惨了,他被人查出调用贡品行贿,免了内务府郎中之职。
……
对这种关于宫闱阴私之事,云珠明面上从不让富察家的人去查,她要给雍正和弘历一个印象,那就是富察家效忠的永远是皇帝,他们的力量永远为帝王所用,即便富察家的女儿贵为皇子福晋是未来的皇后。
富察家的历代祖先都是如此,像多尔衮执政时刚正忠烈的哈什屯敢于对抗多尔衮,像康熙爷有意撤三藩及是否对三藩动武时是米思翰力排众议站了出来支持皇帝……富察家族决不能失了这种永远与皇帝的利益保持一致的作风。
皇帝喜怒交织的心情就如阴晴不定的天气,本来还好好的艳阳天,突然就刮了风,下起了瓢泼大雨,整个皇宫笼在迷蒙的水雾里,显得阴沉沉的。
这雨倏忽地来,又结束得突然。
连下了几日的雨,夜里还雨骤风狂地,今晨云珠一起来,天已放晴。院子里的花被打落了不少,叶子显得格外肥绿,空气也分外清新,云珠懒懒地坐在椅上任素问给自己妆梳打扮着,一边听着明心说,东三所那边永瑛阿哥的烧热还未褪,听说有些危险。
弘历在一旁见她不断打着呵欠,眼睛睏成了两条缝儿,唇儿粉粉地微嘟着,不由笑道:“还睏?不然你别去了,我给额娘说一声。”
“可别,连太阳都出来工作了,我怎么能不去给额娘请安?她老人家宽厚,才让我躲了这些天的懒。”
“你怀着身子,雨又下个不停,免了你的请安是正理。”他听苏太医说了,怀了孕的女人犯睏奢睡是正常的。
云珠笑了笑,接过司绮递过来的绞干了水的棉帕又覆在脸上,好一会儿才拿开,人也清爽了许多。以熹贵妃的位份,皇子、公主和皇子福晋并不用天天给她请安,只是人家是弘历的亲生母亲,对她来讲自是不同,能让她五天请一次安够好了。这个时代注重孝悌,熹贵妃尽可让她立规矩侍候,没人能说半句,而她若做得半点不到位,第一个不满的指不定就是眼前这位。“一会儿我们去东三所看看永瑛吧。”
弘历一愣,笑道:“好。”
到了承乾宫,熹贵妃见着他们两个十分开心,“这雨虽然停了,可路上还湿滑着呢,好好在屋里养人让人来通报一声就行了,还巴巴过来请安,万一出了什么事,这后悔药哪儿找去。”
弘历摇头道:“儿子早劝过了,她非要来。”什么太阳公公都出来工作了……呵。
“她是个规矩好的,这有了孩子也不肯歇懒,快快这边坐下。”一面又吩咐春兰端来点心。
这话听着可够怪的,云珠浅笑道:“额娘对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