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断魂(清穿)第21部分阅读
清梦断魂(清穿) 作者:po18.site
该告退了。 ”
我“唰”的直起身子,瞪着十三,可他铁了心不多看我一眼,胤禛一点头,他后退几步,正欲夺门而逃。一个小太监却是连滚带爬的进来,慌里慌张的报道:“皇上,皇上,年妃,年妃娘娘那边似乎……”
“年妃怎么了?”胤禛的目光绞在我脸上,层层道道,经纬有序的压在我身上,话却是对小太监说的,语气淡然,似乎毫不关心。年妃。他如今应该很宠年妃才是的啊。
小太监一边磕头,一边说:“回皇上,太医说,年妃娘娘有流产迹象,皇后娘娘差奴才来禀告皇上。”
“朕知道了。”冷冰冰的四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似乎是天经地义的。
他的眼神依旧绕着我,怕是里面的中衣都要汗湿了。
那小太监还是磕头道:“皇上,年妃一直喊着要见皇上,皇后娘娘请皇上移驾毓秀宫!奴才求皇上移驾!”
我见那小太监额际已经磕出血来,后进门的高无庸也跪在一边,身子伏得极低,十三收住脚步,望着里面,也未在动身。
他却丝毫不为所动,脸上一阵寒霜。
我一阵恍惚,刚才席间谈笑风声起的另有他人,绝非是我此刻面前之人。
又惊又慌,我叫了声:“皇上!”
他移开目光,语气更是冰冷的说:“十三弟,又要耽误你出宫的时间了。怡然居路远,替朕送宁妃回去吧。”
不知是要说给谁听,特意加重了“宁妃”二字。
十三连忙应声。
胤禛这才动了动身子,往外走去,经过那小太监身边,抬腿就是一脚,狠狠的踹在他胸口。那小太监脑袋扭动两下,不知生死,倒在一边。我眼角一热,发现自己叫出声了,连忙捂住嘴巴。
我方才见到的,不是四爷,是皇上了。
高无庸临退出去前,已经挥手差人进来拖走那小太监,只怕此时不死,也活不过今夜了。
不知哪根筋不对,还是完全被吓蒙了,上前几步,挡在侍卫之前,试试了小太监的鼻息,呼吸还有却十分微弱。
小太监瞧身子不过十三四岁,满脸都是鲜血,瞧不出模样,衣服却是例外湿透。
他来,是否就已经知道自己的下场呢。
他来,是否就知道自己命绝今日呢。
“十三爷!”
我头也没回的喊道。
听见身后的人重重的吸了口气,说:“带下去好生养着,待伤好了,让他记得去怡然居谢恩。”
两个侍卫愣愣的呆立着,十三又喝道:“还不快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两更,还有一章估计七点左右奉上。
第六十八章
第六十八章 回怡然居的路上,十三只是在前面掌着灯笼。我自己也握着一盏,好像这样才能温暖些,有火光,才让我觉得多了几分安全感。
十三并没有安慰或者解释什么,只是埋头走路,距离落下来,他便停下来等我一会儿。我走过去,他又快步走开了。
他是怕我追问吗?
“十三爷!”我唤了他一声。他住了足,却是背对着我。我疾走几步,立在他身侧,压低着声音问道:“当年康熙爷是把皇位传给皇上的,是不是?是有遗诏,还是早早就知道的,对不对?所以皇上才是康熙爷属意的,对吧。”
十三转头,眼神中有我从来没有的厉色,“是!皇阿玛驾崩前一个月就已经告知四哥!”
“所以皇上一直都知道,是不是?你也知道的,却瞒着我,还借故支开九爷十爷是不是?”
原来他早就知道的,难怪一直如此笃定呢。
十三露出疑惑的神情,问:“蕙宁,皇阿玛的遗诏你不是早就见过。你不记得了?”
“我见过,我什么时候见过!”我大惊失色。
“五十五年元宵节,你误闯进乾清宫,皇阿玛当时来不及收那道圣旨,你不是亲眼见过吗?蕙宁,你不记得了!”
五十五年元宵节?
我记得自己是五十五年夏,才莫名其妙穿越时空,又落进这具身子里的。
之前的事,我又怎么会记得?
怎么可能呢?乾清宫侍卫那么多,我怎么会闯进去。既然是关于大位的遗诏,康熙又怎么会让苏尔佳蕙宁这个小丫头看见呢。不可能的,康熙那么谨慎的人,绝对不会如此大意的。
可是,十三又为何要骗我。
他没有理由的。
“那日,在你阿玛书房中,你那么坚定的选择四哥这边,难道不是因为那道圣旨吗?”十三似是起了疑心,追问道。
“那你们呢?”我深吸口气,才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也是因为清楚我知道这个,才如此待我?”
“蕙宁,我四哥待你如何,你如今还有疑惑吗?遗诏的事,是皇阿玛驾崩前,才告知四哥的。我更是最近才听四哥说起的。你可记得皇阿玛最后跟你说的那句话了,皇阿玛说,只要他在一日,就不准你回京,言下之意就是……”
“康熙爷的意思是,他驾崩后,我便是……”
我当初只当是以为康熙恨我入骨,不愿再看见我。
可细想下来,我似乎又从来没有做过什么逾矩的事,让康熙如此忌惮我的。
我一直都以为是十四爷跟康熙说了什么,我一直以为是有人背后想要加害与我,原来我一直找的背后黑手居然是五十五年夏天之前的自己,真正的苏尔佳蕙宁!
我是因为苏尔佳蕙宁被马车撞晕,才落入这具身体里的。
看来,当时的一切并非是我自以为了解的全部。
康熙忌惮我是因为我知道不该知道的,而且我最终的选择证明了他的猜想,所以他才一心一意将我远嫁。
既然五十五年时康熙就已经有了继位的人选,那后来他们兄弟争的你死我活的,又是为了什么!
再往细处想,嘉颐是怎么出现的,桑娘又是怎么死的。
原来,原来如此。不过如此。
真是煞费苦心。
康熙啊康熙,我是何德何能啊。
我忽而仰天大笑,忽然垂首低泣。
在十三看来,我兴许就是疯了一样。
而在我,七年来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不过是个老头的计谋。一个不该是我来承担的计谋。
十三抓住我手臂,不让我跌倒,直晃着我喊道:“蕙宁,你怎么了?你醒醒,醒醒!”
我宁可永睡不行,好可以去问问梦魇,这样的笑话,为何要我来承担!
可是脑子里却愈发清醒,七年来的种种一幕幕从脑中闪过,一张张鲜活的面孔突然如死灰般失去颜色。
我还只当是自己锋芒太露,招惹杀生之祸。
却不料想,本就与我无关,本来就和我没有关系。
我扯着十三的手,厉声质问他:“你们一直都冤枉我!你们都冤枉我了!我要出宫去!我要回家!我告诉你,我不是苏尔佳蕙宁,我是白雅兰,我不是你们这里的人,我从三百年后来,穿越了这该死的时空。一道圣旨算什么,我知道的更多,你想不想听,你敢不敢听啊。你们一个个的下场我都知道,我都知道!”
说完,我大笑着推开他的手,几乎是振臂高呼,要往宫门外冲去。
什么金玉良缘,木石前盟,美中不足今方信,纵然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到底意难平啊!
一直以来,我以为这就是我的命运。
那和尚不也是说,三生石上定三生了吗。我信了命运,奈何命运却欺骗了我!
我一直跑,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想要奔向何处,只是不敢停歇,只怕自己一停下来,发觉眼前的一切又是如此的真实。
不知跑了多久,耳边听见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说,雅兰,白雅兰,你快回来,快回来。
又说,蕙宁,蕙宁,你醒醒,你醒醒。
一张眼,周围已经全是侍卫,层层将我包围在其中。我只是指着他们笑,笑得渗人,笑得连紫禁城都在颤抖。
笑声冲破了云霄,飞向九天云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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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一路从毓秀宫跑来,只见侍卫包围的刺客竟是她,她在笑,明明就是横了发钗,乱了容颜,却依旧在笑。他从来没看过一个人如此肆意的笑过,那笑声并非喜悦,透着无限的悲凉,让听的人都觉得心尖阵阵抽痛,原本跳动的胸腔像是被这笑声凭空挖了个洞,你愿意拿一切来填补它,,慰藉它。
也只有她才有如此夺目的笑容。
胤禛抓过身旁的胤祥,本该是生气的,却又那么多的无可奈何,最后只化成一句淡淡的问语:“她怎么了?”
胤祥也是怔怔的,应了声:“不知道。”
胤禛不愿让人分享这样的笑容,撤了所有的侍卫,可是赶不走十三,他像是定在那里,目光落在远处。
她本就喜欢笑,只是后来不肯多笑而已。
他那么想讨她欢心,她却从来不肯轻展笑颜,对谁都是淡淡的。
她在原地旋转,嘴里哼唱起不知名的调子,裙角飞扬。她转着转着,就像是飞起来似的,胤禛忍不住冲上去抱住她,于是,她在他怀里笑,浅浅的笑,唤着他的名字说:“四爷,四爷,你看,我是不是飞起来了。”
他明明害怕,却依旧应道:“你飞起来,我就抓不住了。”
谁料她却回说:“不会,线一直在你手上啊。”
她伸手凭空一拉,真的拉出根线似的,空空的绕在他脖子上,“你看,我给你系紧了。你一拉,我飞到天边也会回来的。”
胤禛突然觉得谁把手伸进他身体里面去了,攥着他的心,攥着他的内脏,让他心跳加速,呼吸不畅,却满满的都是无尽的爱意。他伸手紧紧的抱住她,想要将她塞进身体里,填补那个缺,那个他一生下来就少了块的缺口。
她停了笑,嘴边的歌谣却一直未停。
她断断续续的唱着,断断续续,断断续续:
达拉拉,达拉拉,天青色等烟雨,达拉达拉达,而我在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忽略分割线,我要换人称了。
第六十九回
第六十九回 怡然居一大早就热热闹闹的,虽然外面正飘着小雨,却丝毫不减里面的笑闹声。
十三走到门外,挥手让身边的小厮先行推开,这才去敲门,门未关,露出条缝隙,刚巧看见两个宫女笑弯着腰,连手边的活计都停了下来。十三嘴边也噙着笑意,喜环过来拉开门,见外面站的是十三爷,立刻回身喊道:“主子,十三爷来了。”
里面的笑声一顿,不多时,一个身着湖水绿色宫装的女子翩然而至,梳着旗头,却只是歪歪的插了根钗子,脸上的笑意盎然,眼中秋波流转,像是一汪潭水,瞬间淹没了周遭的一切。
蕙宁也望着他,并未见礼,好一会儿才说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身后又是一阵笑声。
十三楞了楞,就听见蕙宁说道:“正说着要给你道喜呢,你就来了。”
昨日,十三爷府上的侧福晋替他生了个儿子,消息传得很快,不用出门,宫女们就传开了。
十三脸上露出腼腆的笑容,不知该说什么,忽而想起今日来的正事,才道:“皇兄,让我来看看你可好。”
蕙宁脸上神色一暗,很快便掩饰了过去,笑说:“你都看见了,我好得很,赶快回去回话吧。记得,出宫前过来跟我拿贺礼哦。”
话到嘴边,十三忽然不想说了。
若不是眼尖,他方才真的以为,从前的那个蕙宁又回来了。
可终究不是。面前站的人,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的气质,都在告诉他,她还是她,却又不是她。早就不是了,他本以为自己知道的。
她不再叫他三哥哥,总是客气的喊他十三爷。
那天晚上,她扯着他的胳膊说,她不是苏尔佳蕙宁,她是白雅兰。
他偷偷去查了,当然一无所获。连苏尔佳府里的都人都一脸疑惑的看着他,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如今皇宫里的宁主子,难道一夜之间换人做了吗?
蕙宁见他脸上的神色怪异,便让出条道来,说:“既然来了,喝杯茶再走吧。皇上这会儿恐怕还没下朝呢。”
十三连连摆手说:“不了,不了。赶着回去呢。”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
后来皇兄一直问他,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敢说,什么都不敢说。就像她知道的那样,无论说出来哪一件,皇兄也未必不再追究了。多说任何一句,也改变不了眼前的现实。
她还活生生的站在这里,就只能是皇兄的妃子。
大清的宁妃娘娘。
蕙宁看着他的背影,慢慢的合上门扉,喜环已经端出茶盏,见十三爷走了,笑说:“主子,十三爷还不敢进来吗?”
“溜得比兔子还快。”蕙宁说:“算了,不管他,我们继续,刚刚说到哪里了。”
一旁的冬竹接口道:“主子忘记了,我们刚说到,十三爷打翻了木盆,愣是半天也没敢接过孩子抱一下。”
说完又是一阵哄笑。
玉兰接着说:“听说,早上有大臣给十三爷贺喜,十三爷掉头就走,吓得那位大臣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蕙宁附和着大家一起笑着,闹着。想起刚才十三爷那张脸,明明刚刚喜得贵子,皇上又是大手笔的赏赐,虽说是同八爷一道加封亲王,也算是双喜临门,却还是不见多少喜气。
那天晚上,终究是闹到什么样的地步,又是怎么回园子的,无论蕙宁怎么追问,几个丫头都只能给出模棱两可的答案。
皇上是抱着她,一直走进里间,整夜都没再出来。
后来皇上又下旨,宫中不得再议论此事。
第二天,皇上又下旨,封苏尔佳蕙宁为宁妃娘娘,赐居宁熙园。可是宁熙园还未完全完工,如今也是在怡然居暂住。
宫里人都在盛传,如今皇上最宠的就数宁妃了,位份只在皇后之下,连年妃都矮了半截,又是赐居,宁熙园离养心殿不过三五步路而已。
传闻更甚的是,说什么宁妃已经暗结龙胎,将来母凭子贵,风光无限。
喜环却道,这未必是真的。话说,册封的旨意下达已经一个多月了,皇上却一次也没来过,更别提留宿了。若不是高公公一日好几次的来回跑着,她真以为,这位宁主子跟那位年主子一般,不过空守着个位份而已。
月前,已近临盆的年妃不知怎的动了胎气,流了龙子,皇上也只是叮嘱太医勉力医治,并未曾去毓秀宫看过一眼。
想当初,这位万岁爷为入宫前,最宠的也就是这位年主子了。
这宫里本就如此,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喜环却觉得自己的这位主子未免也太不上心了,别说是梳妆打扮了,就是旗头也是几个奴才好说歹说也梳起来的。别说像主子了,身上的服饰比这些个宫女还要素雅。
还有就是,册封这些日子,主子足不出门,每日在怡然居里说笑打闹。
听说坤宁宫里的那位已经颇有微词了,可是说了几次,主子依旧无动于衷,也只有她们这些做奴才的干着急了。
这不,刚过了晌午,高公公又颠颠的跑过来,立在园子里,一边抹着汗,玉兰替他端了杯茶,他仰头就灌了下去,伸袖子抹抹嘴角问道:“你们主子呢?”
玉兰回道:“刚躺下,喜环姐姐在里面伺候着。”
高无庸面色一沉,眉头都快皱成一条线了,哀声叹气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的转过身子,还不忘跟玉兰交代道:“回头你们主子醒了,可千万记得,说咱来过。”
玉兰抿嘴憋笑,直点头。
高无庸前脚离开,里间的门就被人拉开了。喜环陪在一边立着,低声说:“主子,这都二十来天了,高公公这么一直跑来跑去了,又不说什么事。主子您看……”
喜环一抬头,碰上蕙宁的眼神,就立刻住了嘴,叹着气,背过身子收拾才临出的字帖。
这些日子,喜环也大概总结出了经验,只有高公公来的时候,主子才会关门临帖子,字是写得很好看,可这么一直避着也不是回事啊。
蕙宁见喜环一边收拾,一边叹气,对外面喊道:“冬竹,玉兰,进来。”
两个丫头齐刷刷,跟从土里蹦出来似的,吓了蕙宁掩着胸口,骂道:“你们是要吓死我啊。”
两丫头被骂也不怕,福着身子,问道:“主子,有何吩咐?”
“玉兰,你和雪梅把东西收拾收拾,不该带的别带上。冬竹,你进来给我梳头,就梳你最拿手的,喜环,那套胭脂色的旗装你放哪了,找出来,我要换上。”蕙宁一通吩咐下去,两个丫头面面相觑,不知道主子又是想到哪一出,玉兰壮着胆子问:“主子,您是要出宫吗?”
里面传来喜环的骂声,“死丫头,还不手脚快一点,主子是要去见皇上。”
蕙宁见被喜环猜出来,脸上一热,可面前两个丫头还是怔怔的站着,没回过神来,便骂道:“还不快去!”
喜环上来搀扶着蕙宁,满脸堆笑的问:“主子,那件衣裳奴才早就收拾出来了,这就给您换上,冬竹,还不快些,拿出你的手艺来,别只会耍嘴皮子功夫……”
蕙宁拍拍喜环的肩膀道:“放下,别急,时间有的是。”
喜环脸上一阵白一阵黑的,话是这么说的没错,可咱们这主子,翻脸比翻书还快,还是赶紧准备好才是上策,免得到时候又后悔,死活不肯出那道院门。
虽说是忙得人仰马翻,可收拾停当一切,又走到养心门时,已用去半大下午的时间。
高无庸远远的见着这一主四仆的,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连忙小跑过来看个仔细,又见几个丫头后面提着包袱,额头一阵黑线,作势就要跪在蕙宁的脚边,嘴里喊道:“宁主子,你可不能出宫啊,皇上……”
这回儿换蕙宁一头黑线了,也不看高无庸,吩咐喜环道:“把东西都送去东暖阁,该怎么收拾怎么收拾。”又问楞在那的高无庸,“皇上呢?”
高无庸总算听明白了,直起身子道:“十三爷刚走,皇上才传了午膳,这会儿得空,打个盹儿。”
蕙宁眉头一皱,“这么晚了,才用午膳。你这做奴才的,怎么伺候的。”
高无庸被骂了,却反倒是一脸高兴说:“皇上这两日担心西北战事,每每跟十三爷议事到很晚。”心里还加了句,刚册封的妃子又不肯见他,皇上他能高兴吗?
蕙宁怎么会听不出来,挥挥手,自顾自的往西暖阁走去。
才一个月没来,里面的陈设却大有变化,御案的一侧多了张软榻,里面的寝室也被一道江南水景屏风隔开,蕙宁绕过屏风,见床上和衣躺卧的男子半侧着身子,朝里而眠,被子底下露出半截的龙袍,许是太累了,连有人替他盖好被子也没察觉。
弄好后,蕙宁随手取了本书,端了碟点心,到软榻上躺下,碟子就放在肚子上,反正喜欢不会进来,也就没有人唠叨她这样子是有多不文雅。
软榻一旁有珠帘挡着,不留心往里面看,不一定能察觉。
蕙宁看着碟子里的点心,心想,下次得叫高无庸备些瓜子,这些点心她早就吃腻了,还是嗑瓜子好,又能打发时间,又能慢慢填饱肚皮。
就这样,她翻完了两本闲书,喝光一壶茶,里面的人依旧呼呼大睡,弄得她都只打哈欠。
看他睡得这么好,又不忍心吵到他,缩手缩脚的,只能躺着发呆。
一个月前,她深夜大闹皇宫,害得年妃小产,他坐在床边守了她一夜,见她醒过来,只留下句话便转身离开。
他说,朕等你自个明白了。
虽然一个月过去了,她还是没明白,他到底要她明白什么,不过,她总归是知道,这一个月能安然无事,无非也是因为他。
大树底下好乘凉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第七十回
第七十回 正想着这些,外面传来高无庸压低的说话声:“皇后娘娘,皇上正在休息,奴才,奴才……”
蕙宁一听见皇后二字,本能就想躲起来,可已经来不及,人家已经进来,并且,一进门就看见极其休闲之能事的躺在那里的她。
算算,这位乌拉那拉舒雅皇后,可是有好些日子没见着了。她最初送的那只白玉镯子,也不知被翠珠塞哪里去了。
她脸色并不怎么好看,只是望着蕙宁,身边的碧秋却出声道:“高公公不说是只皇上在里面休息,宁主子怎么在?”
高无庸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里面睡着的那位却已经醒过来,听见碧秋说她在,还不相信,以为自己是做梦尚未全醒,只闭着眼睛,不肯张开,就听到她低低的说话声,“蕙宁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吉祥。”
脆生生的声音,好像是唱歌似的。不是她还有谁。
他猛得直起身子,抬腿便要出来,可不知怎的,有停在床边,想了想又躺了回去。
皇后见蕙宁请安,便笑说:“妹妹不必多礼。”这声妹妹叫得蕙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皇后便要上前,想要绕过蕙宁往里面的寝室走去,屋子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诧异的望着皇后,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别说是入宫了,就是再王府里,也没见她如此失态过。
蕙宁也不拦她,侧身让她通过,却在她身后恭声道:“姐姐,皇上朝堂上劳累,好不容易才睡踏实了。”
皇后身形一顿,猛一甩手,透着屏风,将人果然是躺在里面,也不知到底是担心什么,这才收住脚,转身唤了碧秋出了养心殿。碧秋紧随着,低低的问:“娘娘,你方才为何不说了?”
“闭嘴!”舒雅怒喝道:“方才皇上已经醒了,本宫若是再为难她……”
她突然不想往下说去了。当初一千一万个提防,本以为她是定了要嫁给十三爷的,可康熙爷一道圣旨又远嫁塞北。远嫁才好,嫁到天边去才好,谁料想,皇上登极后,第一件事便是秘密宣她返京,将她身边的宫女加封格格,替她远嫁。后来又听说她并不愿入宫的,即便是册封到现在,也并未见她如何得宠。
今日那一见,舒雅心里已是一片冰凉。
那人不是宠着她,他早就把她放在心坎上。
她明明就是什么也没做,却换来万千女子梦寐以求的东西。那年她病着了,据说快不行了,舒雅一直压着消息,不让他知道,老十三却是一路快马加鞭送信,他回京后连王府都不入,便直接去了她那儿,却又是苍白了一张脸回来。
还记得是在书房里,窗户都紧闭着,他坐在一边,让小厮唤舒雅进去,她是满心欢喜去的,却只听到了一句话。
他隔着昏沉沉的日光说,你是嫡福晋,他日蕙宁入府,我不许你动她分毫。
他这么远回来,就是为了叮嘱这句话的。不许动她分毫?他把她守得那么紧,谁敢动她的。
自打嫁给他,看着他开牙建府,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他都放心交代。女人间争风吃醋是常有的事,偶尔闹大了,出了岔子,丢了性命的也不是没有。他全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为了一个连门都没进的女人,对她放了狠话。
她就知道,这个女人不简单。
就是连八爷九爷都为她说话,她被锁拿,几个阿玛哪个明里暗里的替她求情的。
何况九爷明明有康熙爷的圣旨,皇上却丝毫不避讳,非要将她留在宫里。
她到底有什么好的。
舒雅皱眉想了半天,论美貌,这世上女子貌美如花,胜过她的比比皆是。论才情,她除了写一手好字,连绣花针都拿不住。可偏偏有人对她死心塌地的好。
她住在怡然居,远是远,十三爷不一样跑断腿去看她,连自个福晋生孩子都顾不上。
就是皇上,不也巴巴的让高无庸一趟趟去求。
她到底有什么好的。
年妃小产那夜,她那么闹起来,像个疯婆娘似的。
终归是找不出来吧。
舒雅叫住碧秋吩咐道:“明日把本宫屋内那件烟花翠染瓶送去东暖阁,别说本宫赏的,就说是本宫多了一件。”
碧秋有些不解,也不敢多问,低头应着。
舒雅又说:“宝儿那丫头,她怕是想要的,你这几日让宝儿白天过来,晚上再接回去,她若是留,你就随她吧。”
碧秋忍不住,道:“娘娘,小格格可是你傍身的,将来……”
舒雅叹口气,把玩着手上的玉镯,“宝儿终究是个格格,将来也是要嫁出去的。你替我留点心,看看她待哪个阿哥亲切些。”
碧秋怔住了,她是随嫁的丫头,自打进了王府,主子的手段她也是见识过的,可从没像现在这样失落过,主子是皇后,还需畏惧她一个嫔妃吗?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本宫的话你到底是听到没有?”舒雅的语气转厉,“她若是对哪个阿哥好,咱就不能落下。”
“主子,您的意思是……”
“本宫的意思是什么不打紧。”舒雅打断碧秋的话,吩咐道:“往后养心殿这边,少来就是了。如今,她只能是本宫的妹妹。”
不是敌人。
现在绝不能是。
舒雅皇后刚走,蕙宁侧身靠在屏风上,“皇上看戏看得可开心啊?”
床上的人肩膀耸动了几下,就是不肯起身。蕙宁轻脚走进了几步,却故意仰着头朝后说:“不答应就是不想看到我,那我走了哦,走了哦~~~~~~”
“好了,蕙宁,你就别逗朕了。”胤禛伸手抓了个结实,蕙宁就趴在床边,眨着眼睛笑望着他说:“醒了?”
“你都知道了?”
“那么大动静,你还会不醒嘛。可是你为什么装睡,皇后都走了。”蕙宁说着,人已经被他抱起,翻身滚到床里边,她没再挣扎,紧偎在他怀里。胤禛收紧手臂,追问道:“是真来了,不走了?”
“嗯。来都来了,走也走不掉。”
听见她这么说,胤禛支起手臂,瞪眼看着她说:“你还想走?还想出宫?”
蕙宁白了他一眼说:“出宫我又能去哪里。我现在跟你一样,除了这皇宫,再没有地方可去。好了,好了,我保证不走了就是。”
“就算跟我生气也不提出宫的事?”也许是她答应得太爽快,胤禛又小心翼翼的追问。
蕙宁瞥着他,“那皇上就不要做让我生气的事咯?”
“我尽量吧。”胤禛算是得到满意的答案,侧身躺好。
“喂!你答应一下会怎样,还是你已经做了什么我不高兴的事了?”说着,蕙宁便伸手将欲将他的脑袋搬过来。
胤禛抓着她的手,不让她得逞,口气全是宠溺的说:“从没见过像你这么容易生气的女人。你今日倒是给朕交个底,别让我触霉头才是。”
蕙宁倒是真的好好想了想,却发现,真不叫自己生气的确是件难事。
他已经是皇上了,却还是有那么多身不由己。
想到这些,她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便岔开话题说:“你什么时候让王府里的那些人搬到宫里来啊?这么大的皇宫,冷冷清清的,连个说话人都没有。宝儿跟我可好?”
“不好。”胤禛拒绝得很快。
“咦?”蕙宁吃惊的问,“为什么,她喜欢我,我又喜欢她,跟我有什么不好的?”
“你有了宝儿,哪里还记得我。”胤禛酸溜溜的说道。这回蕙宁叫声更大了,“喂,你这是吃哪门子醋啊。我跟十三爷你都没说,你自个的闺女,计较什么。”
她这么说,反倒是提醒了某人,胤禛扣着她的手道:“你和十三弟不同,用你的话是友情。没有其他的。”
“对啊,我和宝儿的就是亲情了,和你的……”
“跟我的是什么?”胤禛见她脸颊绯红,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蕙宁一转身背对着他,整个脑袋都埋在被子里,半晌才在他的催促下说道:“爱情啊,笨蛋!”
身后的男人发出阵阵笑声,搁在被子里下的手越过她的身子,就要去解她的盘扣,蕙宁忙着挡开他的手,扭头问:“你做什么!”问完了便想咬断自己的舌头,都这份上了,好能做什么!
胤禛欺身压住她乱动的手,热气哈在她脖子上,烫得她直往褥子里缩。
“与其惦记了宝儿,倒不如你自己生一个。”便要来吻她,蕙宁一手掩着嘴,一手推他道:“等一下,你说给我时间准备的。”
胤禛嘴边含着笑说:“朕还不知道你。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可是你教我的。”伸手抓住她的腕子,举过头顶,压在褥子上,空出来那只手,早已解开她的外衣,直往里面探去。
他的手凉凉的,贴着她温热的身子,一直停到她胸前。
蕙宁喘着粗气,看着他眼里全是满意的神色,又羞又恼,却又挣不脱,只得求饶道:“你先,放开我,放开我嘛。”
“不躲不跑?”他说着,加重手指的力道,仿佛指尖把玩的是世间珍馐,她的胸前衣襟已是全被解开,只觉得一阵热气吹过,他埋首下去,用牙掀开碍手的衣服,一边还不时看着她的脸色,嘴角含着一边,指尖把玩着一边,看着她慌慌张张无处可躲。
“胤禛,你放开我。你弄疼我了。”蕙宁想要闭上眼睛,却发现这样只会上感觉占了上风,张眼却碰上他全是火花的双眼。
胤禛可没打算就这么放开她,吹着气,手已经朝她身下滑去。
“放开我,我不躲就是了,不躲了。”
“真的,真的,我保证!”
若不是双手被他攥着,蕙宁真的会举双手发誓的。像是要证实自己的话,抬头吻上他的脸颊,又落到他的唇边,轻轻的吟出他的名字:胤禛,胤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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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回
第七十一回 “主子,主子,主子你醒醒。”
蕙宁觉得昨夜自个应该是不留神睡在了火车道上,几十节火车从她身上碾过才对,不然怎么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关节是在它该在的位置上呢。明明是抬腕想把扰人清梦的声音拍走,可双腿都被扯着疼。
“哧……”
疼得她直吸冷气。
微眯着眼睛,才看清楚一直喊她的是喜环,没好气的回了句:“别吵。”
“主子,您都睡了一天了,该用些点心,免得伤了身子。”喜环心里一阵好笑,大清早的,高公公来瞧东暖阁的门,却不让她们在外间伺候,打发她回自己的屋子,自己也跑了。后来还是隔着门缝,看见皇上用床被子抱着主子进来,主子睡得可沉了,连自己被挪了地方都不知道。
皇上还特意吩咐了,不准吵到主子,下了朝过来看主子还窝在被子里睡呼呼的。
“这是哪里?”蕙宁蒙着被子,呢喃道:“怎么这么冷?”
“主子,这是东暖阁,奴才生过炭火了。”
“哦,我要喝水。”蕙宁听她这么说,人更往被子里缩去,喜环端着盏子过来,她也只是从褥子里伸出手,藏在褥子里喝了。
“主子,皇上等着你用晚膳呢。”喜环说道。高公公来了几次,见主子还在睡,也不敢多说,扑了个空,又回去回话了。
“我要沐浴。”身上粘糊糊的,睡着时不觉得。这会儿浑身都难受。
喜环憋着笑说:“都备好了。主子,起身吧。”
蕙宁这才露出双眼睛,打量起四周,道:“你们都出去,我自己来。”
喜环知道她的习惯,吩咐冬竹和雪梅备好浴汤,众人才鱼贯而出,刚好又瞧见高公公过来,便道:“主子醒了,正在沐浴,高公公这回儿可放心去回话了。”
高无庸一听,面带喜色,颠颠的走了。
屋里的蕙宁可就没这么高兴了。她心道,真不该让喜环也出去的,床和浴盆明明就几步路,她却几乎是爬着过去的,还有就是这木桶也忒高了点吧,又不是刘翔跨栏的,她又搬了张椅子,踩上去,身子一歪,扑通就落在桶里,呛了好几口水。
门外的喜环也听见了,连声问:“主子,主子,你没事吧。”
喝了几口洗澡水的蕙宁,咳了几声,“你,你进来。”
喜环以为自己听错了,又想问一声,冬竹却红着张脸,推推她肩膀,示意她赶紧进去。一进门,就看见高高的椅子,和溅了一地的水,木桶上一直白玉似的手直朝她挥舞。喜环三两步上去,一把将蕙宁从水里捞出来。
大概,被自己洗澡水淹死的,历史上也找不出几个吧。
泡泡热水澡,舒缓下筋骨,雪梅的按摩手艺也还不错,勉勉强强,下地能走了。
蕙宁望着面前的花盆底,没好气的一脚踢开,让喜环换了双平底的便鞋。想起做个夜里,又是一阵脸红。那人时喝了鹿血还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折腾了她一夜,居然还能爬起来上朝,还没忘记把她从西暖阁送出来。
敢情他体力好得可以去参加奥运会了。
等蕙宁到了西暖阁,高无庸连忙传膳,也不对里面通报说她人来了。
正踌躇怎么进去,就听见里面不止一人说话,还有一个稚气的声音一问一答。原来知道某人一个别扭,早就请了陪客。
宝儿见蕙宁进来,便飞扑过来,差点撞得她跌坐地上,好在身后有人扶住。
蕙宁感激的回头朝十三看了一眼,一想又不对,红着张脸,只装作逗弄宝儿。
“姑姑,皇伯伯说,我往后都可以过来看你了。”
“是啊,是啊,那你可高兴。”
“宝儿最高兴了。姑姑,宝儿可想你了。”宝儿抱着我,如何也不肯撒手。
“弘历给姑……,给娘娘请安,娘娘吉祥。”一个淡淡的声音在面前响起,一抬头见弘历垂手立在一边,弓着身子。
“弘历,不必多礼。你还可以叫我姑姑的,跟宝儿一样的。”蕙宁见他改了称呼,心里一阵难过,连忙说道。他长高了些,却是更瘦了,前些日子被禁足,也没能帮他说什么好话。
弘历后退一步,避开她伸出的手道:“礼数不可缺。”
蕙宁有些气馁,扭头去看胤禛,截获了求救的目光,这才开口道:“弘历,私底下,你还是称她姑姑吧,人前避讳着些就是。”
弘历听他阿玛这么说,一边的宝儿也嘟嘴瞪着他,不知如何是好,又见十三爷点点头,这才放下心,回道:“是,皇阿玛,弘历谨记教诲。”
说完,侧身对着他皇阿玛,伸手拉开宝儿说:“你这么抱着姑姑,叫人家怎么走路。”宝儿一听他改口,嘴巴依旧翘得老高说:“你就只怕皇伯伯,我说什么你都不肯听。姑姑就是姑姑,姑姑不会变的。”
宝儿的话让蕙宁心头一暖,拥着她朝桌边走去。
虽说都是胤禛找来的陪客,气氛却全靠蕙宁和宝儿两人。胤禛同身旁的十三一直说了日间的政事,弘历专心的听着,只有他皇阿玛问话时,才简短的回个一两句。宝儿就不一样了,一会儿让他皇伯伯给他夹菜,一会儿又要弘历面前的,见她如此辛苦,蕙宁放下筷子,不吭声了。
“不合胃口?高无庸!”胤禛一看见,就要唤高无庸进来。
高无庸一进门,又被蕙宁赶了下去。不仅胤禛不解,连十三和弘历,还有宝儿都瞪着眼睛看着她。
她叹了口气,说道:“皇上,这儿又不是朝堂上,你和十三爷有事一边商量去,等商量完了再入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