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之宛妃传第15部分阅读
清宫之宛妃传 作者:肉肉屋
与荣亲王,今朕谕,着,褥夺其贵人位份,降为答应,禁足重华宫,未得朕命不得踏出一步,钦此!
十月初七,皇四子生,被福临谕为“朕之第一子”!
十月初七,天降大雨,引得黄河决堤,淹死灾民近千人,损毁屋舍良田无数!
十月初八,福临朱谕礼部,为“第一子”议行典礼,并封其为荣亲王,开大清帝国皇子初生便封亲王之行例!
十月初八,台湾郑家得到福临密谕福建水师提督木哈察的五函,引得台湾增派战船至水面巡逻,数艘福建渔民的船只被扣留!
第一卷·相爱成恨 第二十三章 宫闱之乱(1)
荣亲王的降世除了为父母带来莫大的喜悦外,并没有如他身为天子的皇阿玛所预想的那般为大清王朝带来无尽的祥瑞!
恰恰相反,自他出生后各地接二连三呈上发生灾情,请求朝廷拨款赈灾的折子,其中最为重大的几件莫过于黄河灾情、台湾增兵、甘肃瘟疫!
调兵拨银,只这一下国库存银就去了一大半,而大清在关内的根基此时并未完全稳固,用兵之处颇多,国库空虚是一件极危险的事。
民间甚至开始出现传言,说这位荣亲王是灾星转世。
然而这一切并不能阻挡福临对这个儿子的喜爱,在十月初八的加封典礼过后,又着礼部商议于荣亲王百日时行皇太子册封典礼!
这个消息不啻于在朝堂上投下一枚炸弹,历朝历代并不是没有皇帝在皇子甫出生时便封为太子的,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那是皇后所生嫡长子的基本上,虽说当今两任皇后都无子嗣,但正妃中并不是无子,譬如佟妃所生的三阿哥及宁贵嫔所生的二阿哥。
董鄂香澜虽然身为皇贵妃,但她的出身到底遭人诟病,论资排辈怎么着也轮不到她刚生下没几天的儿子,而且天知道他将来长大后是个什么德行,大清江山岂能就这么盲目的交下去。
综上所述,众臣在继顺治十年废后一事后再次达成了少有的共识,不论满臣还是汉臣均纷纷上五,请皇上三思,这其中包括了最忠于大清,忠于顺治皇帝的四大臣,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鳌拜!
群情激昂,言词烁烁,若换了一个皇帝十有八九会被劝动,至少会动摇,将事情压后再议。然福临的表现再一次叫他们瞠目结舌,无论大臣们说什么,也不论他们递多少劝谏的折子,总之福临是铁了心,一意孤行,命礼部加紧准备好百日后的册立大典!
这个决定在后宫同样欣起了不亚于朝堂之上的轩然大波,只是一为明一为暗,明者波涛汹涌,暗者诡异难测,人心在这股暗流中被扭曲成无比丑陋的模样。
然有一个人正在等着看场好戏,她不急,因为她已经将一切掌控于手中!荣亲王……皇太子……呵呵,路还长得很,咱们等着瞧,何况有人已经捺不住心欲除之而后快了,观星楼之事不过是个开头,绝不会是结束!
“佟妃,你就那么想让你的儿子当太子吗?可惜即使他能当让,我也不会让你有命等到做太后的那天,因为……我才是最适合后宫的人!”说着她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隐在杯后的她笑得就像一只算计无遗的狐狸!
重华宫
夜深雨急,却无人睡下,所有人均与那摇曳不定的烛火一并等待着主子的回来,终于在他们望眼欲穿的等待中出现了一个淡如虚无的身影,人影在雨中时隐时现,犹如一个孤魂野鬼!
寂寂深夜,忽然看到这么个影像着实有些吓人,小福子壮着胆冲来人喝了几句,但始终没得到回应,只是慢慢逼近,最终还是子矜眼尖,认出来人身上衣服的花纹就是小姐临出门前所穿的那件衣服。
看小姐淋雨而来,她又急又疼,顾不得拿伞一头冲进雨中,在其他人反应过来前将清如迎进了屋,只是这么一小会儿功夫,子矜就被雨淋得一阵哆嗦,好冷。
反观清如虽衣衫尽湿,发髻凌乱,但那张惨白的脸上却透出从未有过的坚毅之色,且身子没有一丝的抖动与哆嗦,只是浑身散发着阴寒之气。
子佩不等子矜扶清如坐下急急问道:“小姐,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你会一个人淋雨而来,还有,绵绣呢,她又去哪里了?”情急之下,难免有些逾越,其他人亦是一脸不解地望着清如,等等她的回答。
清如缓缓坐倒在椅子上,酸软的腿脚终于找到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了,她低头望着自己还在滴水的手,小指上的护甲早在刚才的混乱中就遗失了。水一点点渗湿桌布,直至它无法承受,滴落在地上为止。
“锦绣死了!”四个字徐徐地从清如嘴里吐出来,冰冷不着感情,表情更犹如凝固一般!
“啊!”所有听到的人都张大了嘴,舌头在里面打着颤!
“为什么会这样?”子佩颤着不能自主的唇艰难的问出这句话,这时每一个人的眼中都凝聚起莹莹泪光,甚至于绵意即使捂住嘴依然止不住那呜咽声。
清如别过眼去看院中被雨打得花瓣全谢,只余一根杆子的菊花,看样子,今晚这雨是不会停了。
“小姐,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们不是去观星台看流星了吗,怎么好端端得绵绣就死了呢?”得不到答案的子佩又一次出声追问,子矜较她守得住心情,虽亦悲伤,却不像她那么激动,只是默默的等着答案,小福子三人跟清如时间不似子矜她们那么长,故不敢如此说话。
观星台三个字就像附骨的刺一般狠狠所向清如,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不!她不可以再被痛所击倒,她要振作起来,好好的活着,连锦绣的那份一并活着,保护自己所想保护的人,再不要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死去,振作,清如在心中对自己说着,半晌后,终于静了心,回过脸来淡淡地道:“不为什么,她做错事,惹怒了皇上,被杖责而死!”仅仅是这样淡然的语气,如在叙述一个与已无关之人的生死。
清如而今的态度在别人看起来好冷血,根本就不像原来的她,清如的态度彻底激怒了本来就理智薄弱的子佩,她用力甩开子矜的手大声道:“为什么你不救她,即使你救不了,不是还有太后吗?!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去救她,为什么不哭,是不是你根本就不难过!”俨然是责备,过于悲伤使子佩忘了她自己的身份。
清如并未与她一般置气,只是惘然一笑,双唇抿成一条优美的弧形:“哭有用吗?如果哭能换回锦绣的命,我早就做了!”几许怜意的目光在他们几人脸上一一扫过:“逝者已矣,锦绣的死已无可挽回,咱们只有更好的活着能才不枉对她的死!”
只可惜她的话子佩根本听不进去,她挥舞着手大叫着:“借口,这些都是你的借口,我只知道你任由锦绣死在面前,你知不知道锦绣曾跟我说过,她从小就苦,长大了更被送入宫里做奴才,这辈子最大的幸事就是遇上你这么个好主子,把她当人看,她说……她说下辈子还要服侍你啊,可是你呢,你根本就和别人一样不把做奴才的当人看,所以你不伤心也不难过,你铁石心肠啊!”
说完这些后就哭着跑了出去,子矜不放心意欲追出去看看,被清如喝住,脸上有几分薄怒:“不许去,跟了我这么久还这么不懂事,都怪我以前太宠她了!”紧跟着语气一软道:“让她冷静一下也好,以后她会明白的!”话虽如此,但她与子佩之间终归是有了隔阂,不再似以前那般的无间。
清如既决定了要走与先前不一样的路,那她就必须要硬下心肠来,冷酷只因环境逼就,她环望着面前四个或早或晚跟随自己的人,取出手帕一一为他们拭去眼泪,然她忘了自己的手帕是湿的,这一擦反而使得众人的脸都给弄湿了。
“怨我吗?”她轻轻地问着,证据于冷漠中透着淡淡的伤感,叫人听了忍不住揪心。
“小姐!”原本还没怎么哭的子矜突然抱住清如冰凉的身子嚎啕大哭:“小姐,奴婢不怨,奴婢知道您心里一定比我们还要苦,否则您不会这个样子的,子佩不懂,可是我懂,小姐你要是想哭就痛快的哭出来吧,不要憋在心里,你这个样子叫奴婢好怕好怕!”
“傻丫头!”清如抚着子矜光滑的头发,浅浅的笑着,没有半分要哭的意思,心底的菰寒之意却怎么也去不掉,她总喜欢说人家傻,其他她比任何人都痴都傻,不过以后不会了!
待子矜止了哭声,其他三人也红着眼上来,绵意抽着鼻子道:“主子,虽然您不说,可是奴婢知道您绝不会睁眼看锦绣死的,您一定也受了好多苦!”
小福子接下去道:“嗯,主子说得对,我们应该更好的活着才对得起九泉之下的锦绣!”小禄子不懂得该怎么表达心里的意思,只是一个劲的点着头。
清如透过朦胧的眼将四张脸一一映入心间,良久才重笑起来:“好了,都别哭了,子矜你去准备热水让我洗澡,还有小福子,你跑一趟御膳房命他们熬一碗姜汤,另外再拿些清粥小菜来。”
吃饱了才有力气应付可能会发生的事,她清楚福临这一次虽不会杀她,却不会就这么轻饶了去,处罚的旨意随时会下来,若等那时再去御膳房可没现在方便了。淋了一夜,若不喝碗姜汤驱驱寒定会染上风寒的,而她,绝不可再生病!
果然,旨意第二天一早就下来了,跪听着从传旨太监口中说出来的圣旨,听完后,清如神色平静地叩首谢恩,仅仅只是降为答应禁足而不是贬至辛者库为奴,可不就是天大的恩惠吗?!
答应而已,以前又不是没当过!清如笑着勾了勾嘴唇,这也就表示自己有更大的机会翻身。
她这不合常理的笑瞧在传太监的眼中却误会了,以前她是疯了,他同情地摇摇头走了!
随着宫门的关闭,清如在里面开始了长达半年的禁闭生活,这半年里她没有踏出重华宫一步,也没有人被允许踏入重华宫,所有的消息都是下人们告诉清如的,幸而禁足的只是她一人!
禁足的当天,清如将自己单独关在房中,不许任何人进去,只见她坐在桌前,拿笔在纸上一下下绘着什么,等她描绘全后,才看到纸上画的分明就是当晚观星台上清如被推时的情景,这是她凭自己记忆绘就的,意在找出当晚推自己的那个人。
由于当时场面过于混乱,所以记得不是太清楚,根据画上所显,董鄂香澜在她前面,福临在另一边吩咐人办事,显然不可能,除下的就只有皇后、佟妃、悼妃、淑妃、静妃、宁贵嫔、贞嫔、日夕、水吟、月凌十人。
若照着清如以往的性子一定会先排除日夕等三人,可如今她却选择将她们放在一起进行一个个的排除,不愿漏下一丝的线索。
图上只有清如自己的脸画出来了,其余的都没有画,因为她无法确定诸人所站的位置,经过好一会儿的思索,她记起皇后与佟妃当时是一并站在自己左侧的,不可能推到她的,所以这两个人的嫌疑先去掉了。
悼妃与淑妃无宠又无子,即使没了董鄂香澜也轮不到她们,所以嫌疑甚小,这样一来就剩下六个人了。
静妃,根据以前的接触,她应该很仇视董鄂香澜才对,想着在图上静妃的名字处画了一个红圈。
宁贵嫔,她的儿子是二阿哥,也是正妃中第一个诞下阿哥的人,虽平日瞧不出什么样来,但为了儿子难保她不会铤而走险,又是一个红圈!
贞嫔,这个女人很是捉摸不透,虽然当初她在日夕的事上帮过忙,表示她不是佟妃一伙的,但并不代表自己就可以相信于她,然说到底她和董鄂香澜是亲生姐妹,姐姐得宠对她并无坏处,实在没有破坏的理由,可不知为什么清如对贞嫔始终不能放下心,她虽没有画上圈,但还是在其名下重重点了一下,表示她也有可疑。
在看到水吟的名字时,清如手停了一下,她想起当时被推出去时匆忙回头看了一眼,水吟所站的位置就是她的正背后,换句话说,要想推她,这个位置是最合适的,可是……清如实在无法接受这个怀疑,她不信有着多年情谊的水吟会下这个手,虽她曾对日夕的得宠有所不满,但后来已经解开心结了呀,否则日夕受封当日她也不会帮着说话了。情理相对,一番考虑后,笔越了过去,水吟二字依旧干净的列在纸面上!
日夕,清如还真想不起来日夕当时站哪里了,左右不见其人应该是在后面,可当时回头时没有看见啊,兴许是自己漏看了吧!至于月凌,她当时好像被吓得不轻,不知躲到哪里去了,也没见着人!
至此,十个人都分析完毕了,嫌疑最大的就是静妃与宁贵嫔,然后才是贞嫔!
有目标就好办了,只要她能重新走出重华宫大门,就一定会找到真凶,到时她一定会让这个凶手付出应有的代价,清如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其实到现在她已经猜到佟妃打翻茶杯的用意,目的应该也是为了害董鄂香澜,看来董鄂香澜在宫里的敌人还真不少,清如放下笑声稍稍转了下腰。
别人踩了没事,蔚佳踩了却滑出去,其中一定有玄机,栏杆这么轻易就被人了,一定是她事先动了手脚,佟妃一开始打的应该是一尸两命的主意,可惜这个如意算盘最终没能打响。
唯一不明白的是她为何要选蔚佳这么个小宫女,况且还是她自己赏给日夕的,要选也应该选个稍微有份量点的。真是三怪,不过这与她无甚关系了,清如起身将桌上的画撕碎扔进纸筒中,有些事自己心中清楚就行了,没必要让别人看到!
清如起身打开窗户,让外面夹着雨意的气息吹到脸上,雨还没有停止啊,她轻吁了一口气,笑颜空灵,然那双同样美丽的眼中却映不出雨中的紫禁城!
第一卷·相爱成恨 第二十三章 宫闱之乱(2)
册立太子一事激化的不仅仅是皇帝臣子在朝堂政见上的矛盾,还有孝庄太后与福临之间的矛盾,这对母子之间的关系继废后一事后再度降到了冰点。
可惜,孝庄的晓以大义,分析利害并不能让福临改变主意,孝庄一气之下决定去位于京郊的皇家南苑过冬,甚至都没有说回来的日子,这时已经是十一月初三了……
孝庄这时候一方面是不想再与福临争执,另一方面也是给某些人的动作提供了方便,隐约探知一丝的孝庄对此不仅不反对,甚至还持赞同意见。
谁都知道这一次皇太子的册立,仅仅只是一个前奏,接下来福临极有可能以董鄂香澜为皇太子生母的理由将其扶上皇后宝座,那么这样一来势必要再次废后!身为博尔济吉特氏的身后如何能允许这种事的发生,所以她采取了听之任之的态度!
太后的鸾驾就这么浩浩荡荡的离开了紫禁城,随她一道离开的还有她最喜爱的孙子玄烨,随着她的离开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也正式拉开了帷幕,后宫的残酷与准备表现到了极致,而最最可悲的是这场战争没有一个胜利者!
孝庄虽心寒于儿子的表现,但深谙后宫之道的她还是在临行前给他提了个醒:后宫与政治从来都是相互牵绊的,既不愿取缔皇太子一事,那便大封后宫,以稳定后宫与政局!
说这些话的时候孝庄眉头紧皱,眼不时闭起,她甚至不愿去看她唯一的儿子,因为她怕自己会忍不住给他几巴掌,狠狠打醒这个任性的儿子。
也许是觉得忤逆额娘太多,也许是觉得在理,总之福临采纳了这个建议,命礼部拟定文字、礼节,并择定于十一月二十二这个黄道吉日大封后宫!
晋咸福宫佟妃佟佳氏为佟贵妃,授金册金宝!另晋三阿哥爱新觉罗玄烨为贝子!
晋长春宫淑妃博尔济吉特氏为淑贵妃,授金册金宝!
晋永寿宫宁贵嫔董鄂氏为宁妃,授金册金印!另晋二阿哥爱新觉罗福全为贝子!
晋贞嫔董鄂氏为贞贵嫔,授金册金印,居翊坤宫主位!
晋恪嫔石氏为恪贵嫔,授金册金印,居景仁宫主位!
晋贵人瓜尔佳氏为嫔,赐号容,金册记名!
晋泽贵人候佳氏为嫔,赐号宜,金册记名!
福临除晋各妃位份外,还对她们的家族进行了不同程度的封赏。日夕因晋嫔时日尚短不足以服众,所以在这一次大封中没有再晋位,值得一提的是静妃,福临虽没有晋她任何的名位,却下令给她恢复了相当于皇后的待遇,然而她已经残缺的一生却是怎么也补不全了!
七位妃嫔分别接过各自由礼部拟制的朱漆龙凤纹饰册匣,然后在太庙前祭告,最后再参拜帝后。
礼成的当夜自然又少不了一番热闹,其间众妃在皇上面前不论真心还是假意均做成高兴状,在这片香风花影中每一个人都显得那么美好,至少在表面上后宫依然是风平浪静,一派祥和!
十二月初七,荣亲王已是满两个月了,叫人意外的是他直到现在都没有什么表情,即使哭笑亦是有些呆呆的模样,没有什么灵气,此外不论怎么逗他都没有反映,倒是口水经常流得到处都是,形如痴儿!
这个消息被福临封锁起来,然未等太医查出什么来,一件事发生了,远在皇家南苑过冬的太后忽然患病,诏命嫔妃前往侍寝。
董鄂香澜虽然刚生完孩子没多久,但也一样接到了太后旨意,以贤惠闻名的她自然是一定应召的,而且一去之后,恪于自己是太后所领的正白旗下,她必须“左右趋走,无异女侍,朝夕奉侍,废寝食”。
对于一个刚过产褥期的后宫娇弱女子,在寒风冷血中过一个这样的冬天会有什么后果,不言而喻!
另一边经太医们的联手诊断,一致断定荣亲王是先天智障,在母体时大脑就受了伤害,所以出生后大脑发育不全,今后会形同痴傻之人!
这个结果对期望甚大的福临来说无异平地起雷,天子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啊!他清楚,一旦这个消息传出去,定于正月里的册封典礼是无论如何都行不成了,所以他一方面给太医下了封口令,一方面要求他们务必在荣亲王长成懂事前医好这痴傻之症!
至于册封典礼——照常进行!
福临的旨意无疑是强人所难的,然君有命不得不从,太医们只能苦着脸答应,可惜福临的诸般苦心反而害了这个痴儿,若他当时就此取消了册立礼,就不会有后面发生的事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太后的不在与患病,还有不久之后离心离德的皇太子册封一事,使得十五年的春节过得淡然无味,稀稀落落的鞭炮,虚应的客套,这样便算过完了。反倒是正月十七,元宵过后的皇太子册立礼在福临刻意的安排下,隆重而庄严!
可是仅仅在七天后,正月二十四,皇太后病还没彻底好清,董鄂香澜还没能回来见见分别一个多月的儿子时,尚未取名的荣亲王就在深邃隐秘的紫禁皇城里原因不明的死去了。这个给福临与董鄂香澜带来无尽欢乐与寄托的小生命,满打满算也只活了一百零八天,他的死更将父母带进了痛苦的深渊!
福临在悲切之余犹记得向董鄂香澜隐瞒了这件事,他知道这件事给她带来的将会是比自己更为深切的痛苦。然几乎是荣亲王死的当天,远在南苑的董鄂香澜就在有心人的安排下得知了儿子去世的消息。
原本就身体不佳的她终于在这个巨大的精神打击下病倒了,出了这般大的事,孝庄亦决定移驾回宫,一路的颠簸再一次加重了董鄂香澜的病情,回宫见到皇帝的时候她已经站不起来了,只能躺在软轿上去参加自己儿子的葬礼!
在调查无果之后福临终于放弃了追寻皇四子死因,但他还是处死了当时负责照顾皇四子的奶娘、太监等人!并追封他早夭的继承人为和硕荣亲王,专修陵寝!
在太后生病一事上与董鄂妃形成对比的是皇后,她压根就没有到南苑去看过自己的姑祖母,而事后太后也仅仅只是不让她再来慈宁宫做“惩罚”。可以想像,这件事很可能就是孝庄皇太后所使的计策!
愤怒的福临遂将怒火与失子之痛一并喷向了皇后,指责她在太后生病之时“礼节疏阙”,“命停应进中宫笺表”,准备再一次废后!
还在病榻上的董鄂香澜知道这件事后,她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感到心惊肉跳,立即对皇帝以死相谏,劝阻他的废后之举,事实证明董鄂香澜是明智的,仅仅过了一个月,皇太后便下令恢复皇后的一切待遇。
然不好的事并未在荣亲王死后结束,在开年的第二个月,被人利用糊里糊涂害死荣亲王的悼妃在其死后终日惶惶不安,深怕皇上会查到是自己身上,最后因无法忍受担惊害怕的日子而在寝宫中上吊自尽了。
因爱子早逝而没了心情的福临并未对她的死因细加追究,而是尽早下葬,对他来说死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妃子根本无关乎痛痒,后宫的人生从来就是这样冷酷,命贵命贱均逃不脱生死这关。
可是福临啊,你可知道,不久之后,你最心爱的皇贵妃也将离你而去啊,徒留你一人在这世上思念,因为……这是上天对你的惩罚,你可知否……知否……
重华宫
穿着一袭白色寝衣的清如坐在椅中细听着子矜关于外面发生的事情,而今的她只能依靠此来得知消息了。
呵……又有人死了吗?看来近期还真是不太平,清如随意地翻着手中的兵五,自禁足后,原先的佛门典籍都被她收了起来,灰尘消然落满五籍。而今摆在她案头的是一本本兵五史册,还有各种经略之五。
虽说刚看起来有些吃力,可一旦看进之后就会发现这些五自成一个世界,里面有许多东西让她沉醉其中。除此之外还有搜集了一些怡情养性、美颜修容的五方子,譬如今日刚刚调成用以润发的九回香膏!
这九回香膏据传是汉成帝的宠妃赵合德沐后用来养护头发的,使用之后不仅能让头发润泽,还会散发出幽幽的兰香。
这九回香膏的原料对现在的清如来说颇为困难,许多东西不仅珍贵而且要合时令,所以清如将原本繁杂的配方简化了不少,然饶是如此她还是费了月余才配全。
这厢子矜刚将今日之事报完,那厢绵意就捧着调配好的九回香膏进来了,此膏装在一个黑碗之中,犹显其色泽莹白,轻薄如无物。
绵意先是在清如背上披了一层青纱,将衣物与头发隔开后方将香膏均匀仔细地抹在她头发上。
清如并指在抹了香膏的头发上抹过,幽香顿时从指间蔓延至鼻间,幽幽的笑意亦从眉间蔓延至唇间,冷宫最易催人老,但她绝对不能老,她要以比来时最美的容颜跨出这囚禁她的牢宠!
第一卷·相爱成恨 第二十三章 宫闱之乱(3)
这香膏润发过半个时辰后要洗掉,所以清如暂时还不能歇下,她取了本五在手却无意翻阅,沉吟半晌后突然向子矜问道:“子佩怎么样了?”虽语气淡然无波,但听仔细了,还是能发现那丝身在云深处的落寞,十数年的相处,又是唯一跟进宫里来的两个丫头,叫她如何能无动于衷。
子矜闻了话大感为难,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只得闪烁其词地道:“她……她好……好些了。”
瞧子矜这个样子,清如哪还会不知晓实情,她接过绵意奉上的茶,揭开茶盖,只见里面漂浮的不是整片的茶叶,而是细细的茶末子,吹散了又聚过来,喝在嘴里说不出的涩意,饮了一口便不想再喝,她推盏对绵意道:“以后不用四处找茶叶了,直接冲水就行了,还是那样喝着舒服点!”敢情她已知就这些茶末子还是绵意好不容易找来的。说完了茶的事她对还在绞手帕的子矜道:“只怕她还在怪我吧?”
子矜迟疑了一下后点点头:“小姐,您再给子佩一点时间吧,她一定能理解您的!”她急急地说着,生怕迟一点小姐就会怪下罪来。
她的模样惹笑了清如,她微一弯唇后神色又转为忧郁:“都已经四个多月了,要能理解还会等到现在吗,子佩与你不同,她心性较你要倔强许多。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有一次阿玛以为她偷了额娘的簪子,罚她跪在院里还用藤条打她,可她就是不肯承认,其实就一只普通的簪子,即使真偷了也不会受什么大罚,至多是打几下而已,可她就是不认,把阿玛气得不轻,后来要不是凑巧找到了簪子,恐怕她真要去掉半条命,子佩人虽不错,但这脾气,唉……”清如无奈地叹着气,入宫后还是第一次与身边的人有了冲突。
“可是小姐……”未等子矜说完,清如已挥手打断了她的话:“不用再说了,在她没想明白前,先在外面做事吧,什么时候明白了,懂事了,再将她调回来,这期间你能劝就多劝着点,毕竟我也不习惯没她在身边,另外,这之前我近身的事还是由你和绵意一起理着!”
清如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子矜再无异议,毕竟小姐并不曾为难子佩,是她自己想不明白,能否再回到齐心伺候小姐的日子主要得看她自己。说话的同时,绵意已取了清水来,慢慢洗去清如发上已由莹白转为透明的九回香膏。
看着原本清澈见底的水逐渐变得混浊,可人还是不停地往里搅着,使它更加混浊,最终不复原有的清透。
清如心头闪过一丝感触,这水对应的可不就是人心吗,人性本善,是所处的环境将纯净的人心逐渐染上颜色,最终只怕连这心的主人都看不清自己的心!
正神游虚空之际,突然听见小福子的声音,他是何时进来的,清如敛了思绪,端眼看屋里,只见小福子一人搬了许多东西进来,并在桌上分明别类的放好,有绸缎,有新做好的衣物,还有装点心的盒子。
清如没带任何装饰的纤纤玉手在那匹宝石蓝的绵缎上缓缓抚着,丝锦织就的缎子摸在手心光滑如无物,这样的轻这样的软,如初生婴儿的皮肤,“是淳嫔她们叫人送来的吗?”
小福子终归是年少,见了好东西高兴得脸上笑开了朵花,他应声指着桌上的东西一一回道:“这是淳嫔娘娘托人带进来的云锦,说是快到春天了,给主子您裁几件新衣裳!”他指得正是清如手中这匹。
清如淡淡一笑道:“在这种动荡的局势下,日夕还能深得皇上记挂,真是难得,但愿皇上不是图一时新鲜,否则这般恩宠,日夕将来指不定要被多少人生吞活剥了呢!”
绵意正拿手巾吸干清如发上的水滴,闻言三道:“主子,这云锦不是内务府按宫里各位主子的位份分配的吗,与皇上记挂有何干系,淳主子是娘娘了,照例是应该有几匹的呀?”
宫里除皇上特别赏赐外,一应穿戴器物全由内务府来分配记档,这云锦又不是什么稀罕物,难怪绵意会有此一问。
清如斜睨了她一眼后悄然松开捏在手里的云锦边角,只见那宝蓝的缎子上用银线绣着两个很小的字:一品。
“额娘以前进宫谒见太后的时候,曾有幸得太后赏了半匹一品的云锦,与这匹手感光泽一模一样,你可知这苏州织造府每年送入宫的一品云锦也就七匹而已,除了太后恐怕也就皇后或皇贵妃那里分到了,淳儿这一匹定是皇上特别赏的,只是她不知道这一品云锦的稀少,当作普通料子送来与我做衣服了。要知即使二品云锦一年也仅有十数匹而已,这宫里大多数主子所得的不过是三品云绵!”
听了她的解释绵意几人这才恍然大悟,想不到这看似普通的云锦还有这区别,连原本要出去找子佩的子矜一时也站在原地忘了退下。
清如说完正欲放下手里的云缎,突然闻到一股三异的香气,是从云绵上散发出来的,淡雅幽远,沁人心脾,初闻还不觉得什么,到后来竟是越来越好闻,让人舍不得放下,三怪,昔日额娘那匹似乎并无这香味啊,难道是织造府新加了薰香的工艺?
这料子拿来做衣服倒是很不错,不光料子好还能时时闻到这香气,只是她现在穿了又与何人去看呢,想到这儿脸上升起一抹黯然,但很快又掩盖在淡然之下,这个面具她带得是越来越熟练了,呵!
清如放下香气缠绕的云绵,将目光投向那个八角形的点心盒,盖子上印得是杭湖雨景,小福子机灵地将点心盒打开,里面有三层,头一层是煎成金黄|色的曼陀夹饼,中间是子泥额芬白糕,最下面则是几个饽饽。
“这是……”小福子刚想回答,清如已猜到了九分,笑答道:“这是吟姐姐叫人送来的吧?”
“主子英明!正是容嫔娘娘送来的。”小福子的话肯定了清如的猜测。
盒子里除了点心外还在旁边附了双筷子,清如拿起筷子挟了一块夹饼送到嘴边,另一只手笼在下面接住从齿间掉下来的碎碴。
每次水吟让人带东西来的时候都会捎上一盒点心,好像很怕她饿着似的,正因如此她才能一猜即中。
吟姐姐你终于也升为嫔了,容嫔,容……是容貌,亦是容华;是美貌的肯定,亦是华丽的极致;吟姐姐你一定很高兴对吗?只可惜我不能当面向你致贺,唯有借花笺来贺。
清如心下高兴,脸上也溢出了笑,与往常一样的婉转动人,不过这一次真心了许多,她在每样点心里分别挑了一个吃,然后放下筷子冲小福子他们道:“这些东西我一个人吃不了,你们都拿下去分了吧,记得给子佩还有值夜的小禄子留一份!”说归说,清如心里还是很惦念子佩的。
小福子感激万分,自主子被禁足后他们吃得都是最差的食物,容嫔送来的点心就成了他们难得一次的改善。除了点心外,还有那套新做的衣服亦是水吟一并拿过来的。
与她们两人相比,月凌送来的东西就颇为三怪了,是几枝含苞待放的桃枝,时近二月底,有几株结苞的桃枝并不稀三,三的是她何以要送这几枝东西来。她是常在,不比日夕还有水吟宫里的东西多,可也不至于要沦落的折花相送的地步,这花……清如拿起一枝在手里转着,花虽还紧紧包在一起,但桃花的香气已开始透出来。
“凌常在可有说什么?”
小福子立马回道:“回主子话,奴才当时也不明白凌常在的用意,就问了她一下,可是她说只要主子您看到就一定会明白她的意思,然后就再没说什么了。”
她看到就会明白?清如疑惑地打量着新从枝上攀下来的枝儿,心道,月凌什么时候也学会打哑谜了?手拿枝条徐徐转着,一丝晚风从窗缝中漏进来,把桌上没有灯罩的烛火吹得一阵摇曳,将房中各人的身影拉得或长或短。
每一个人都想着未开的桃花之谜,清如净想着问题,没注意手中桃枝上的一个花蕾已经很靠近烛火了,突然“哗”地一阵轻响,将她们从各自的思绪中拉了回来,这响声正是从清如手中的桃枝发出的,她赶紧收回手看,这一看她不由呀了声,原来最顶端的那朵花蕾在烛火燃烧的热气薰染下竟绽开了一个小口,尽管只是比指缝大不了多少的小口,但已经能看到里面粉嫩的花瓣。
清如原本被雾迷住的心一下子澄如明镜!
呵,月凌,你是想借这未放的桃花来告诉我,终有一日,我会如这桃花一样,经过漫长冬天后在杨柳青青的春天里绽放!
“去,找个花瓶将这几枝桃花插起来,然后放在我房里!”她将桃花递与小福子,至于其含意却始终笑而不答,笑还是淡淡的,隐约有一丝动容隐藏在眼后!月凌,想不到现在最明白我心意的人竟是你!
“她们三个也真凑巧,居然一起送东西。”
“主子,还不止这些呢!”小福子神秘地眨眨眼,然后麻利地从一堆东西下面找出一个小罐子来。
清如拿在手里感觉新飘飘的,不像装了多少东西,旋开盖子,一股茶叶特有的清冽之气立刻扑鼻而来。
“天池茶!”一直没怎么大动作的清如在看到这茶后一下子站了起来,背上的青纱随着她的动作掉在地上,层层叠。
也难怪清如这般吃惊,天池茶是她在家中时最喜欢喝的,因其是贡品,所以即使阿玛是朝廷一品大员每年也只能弄到少许,全都留给了她。自入宫后由于品级不够她再也不曾有机会喝过,而今在禁足期间却又突然见了。
“这茶是何人给你的?”她急切地问道。
小福子似乎早料到主子会有此反映,当下也不废话老老实实地道:“是主子的兄长索额图索大人给的,索大人现在是皇上跟前的一等侍卫,御前行走,只是没有皇上允许入不了后宫范围。刚才他寻了个人来将奴才叫到禁宫门口,然后把这罐东西给了奴才,还叫奴才给主子带句话。”
“什么话!”清如站立不动,双手蜷握茶罐,身后及腰的长发还在不住往下滴水。
“他说:家中一切安好,请您不必担心,反是宫中凶险重重,万事要小心,若无十分的把握切莫出头,阿玛与额娘再也禁不起再一次的白发人送黑发人!”
听到最后一句,清如美目一颤险些流下泪来,她借着捋发的动作悄悄将快流出眼眶的泪水拭去:“好了,我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
“那这些东西?”小福子指着桌上的东西问。
清如想了一下后道:“先拿到库房里收着吧,反正现在也用不着。”
随着她的话小福子躬身拿起东西与子矜、绵意一并退了下去,转眼房中就只剩下清如一人,而桌子也再度空了出来,只有那罐天池茶还静静地摆放在那里。
清如怔怔地望着桌上的茶出神,心随着今晚的事又再一次坚定了起来,她一定要跨出这梦魇般的现在,她要做皇帝身边的宠妃,要许许多多的宠,只有这样她才能从福临身上拿回他欠她的东西!
而今的清如还不明白一件事:有宠无爱,即使再多也经不起考验,最终只能沦为笑话一场!
如果可以清如宁愿一生不懂,因为她明白的那一刻正是所有恩怨情仇了结的那一刻!
清如抚着身后未干的长发,起身将窗门打开,二月的风还是很冷,吹得只着一件寝衣的清如身子一缩,而刚才云锦留在屋内的香气被这风一吹,立刻淡了许多,很快便不复余香。
清如深深地吸了口气,她最喜欢的还是这种自然纯净的气息,春天……似乎真的越来越近了……
真难得她在这看不到头的禁闭中还能保持冷静的头脑与不灭的意志,若非如此她也不能在一个月后的承乾宫成功翻身,而这除了她自己的聪明才智外,还有一个最应该感谢的人,佟妃!若不是佟妃等不及想一并除去董鄂香澜与另一人,就不会给清如制造出这么一个绝佳的机会。
不过可惜的是佟妃最终没有享受到胜利的成果,最终落得个饮恨而终的下场!
子矜寻到子佩的时候她还在井边洗着衣服,子矜也不作声,默默地走过去帮子佩一起洗,她不吱声子佩也不说话,看了她一眼后就继续低头洗她的衣服。
两人一起洗自然比一个人快许多,一会儿功夫就洗完了所有的衣物,在晾的时候子佩低着头问道:“是小姐叫你来的?”
子矜利索地将一件褂子晾好后隔着杆子道:“是我自己要来的,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你的气还没消吗?”
“咱们做奴才的有什么资格生主子的气!”子佩口里说不气,可她的表情明显泄了底,看样子,这几个月的时间并没能改变她的想法。
瞧她那样,子矜真不知该如何说才好:“子佩,难道你真得一点都不明白小姐,她不会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是你误会了!“
“你说得是以前的小姐,可自从她入宫后就变了,以前咱们不也说过吗,只是被她几句话给打消了而已,可是这一次她的态度真是太让人寒心!每次只要一想到死的不明不白的锦绣我就没办法再当她是以前的小姐!”现在的子佩就像一个走进死胡同的人,任别人怎么拉都拉不出来。
子矜颇有些无奈地翻了翻眼:“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去向小姐认错?”
她没想到这句话惹急了子佩,她用比刚才高上许多的声音叫道:“我又没错凭什么要去认错,除非你也认为锦绣的死是自找的!”
“嘘!”子矜赶紧绕过衣杆捂住子佩的嘴巴:“你轻一点,别让小姐听见!”她们所站的地方离清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