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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回时第34部分阅读

      燕子回时 作者:

    婿?长得倒是标致,可惜择妻不带眼睛!”

    原来是易柏冲破门外防守,冲了进来,身后跟着星萝与冬萝。他进门之后眼风一扫,迟疑道:“未知婆婆哪何称呼?门外禁军林立,不知道我这妻主所犯所罪?劳婆婆深夜前来抓这一趟差?”

    “老婆子姓言,这位公子生成的好模样,依老婆子所言,不如早点讨得一纸休书自行离去。你家这位妻主生得太不牢靠,偏生成个惹祸的风流性子,陛下头日登基便被她气得雷霆震怒,跟着这样妻主,怕是你的脑袋也不太保险!”

    易柏绽出一个苦笑来:“言婆婆所言甚是!但既是跟了这祸胎,一时半会要离开也怕不能。只是婆婆今夜前来造访,要将晚辈的妻主带往何方?”

    言婆森森一笑:“自然是天牢了!伤了楚王殿下,难不成会被老婆子带进宫去好吃好喝招待?”

    英洛困意未消,也不将这事当作一回事,催促道:“言婆婆,不然您老快点!到了天牢我还可以睡一觉,再拖下去天都要亮了!大哥稍安勿躁,我不过去去就回!你接着回去睡吧!”

    但听得易柏怒道:“混帐!你以为天牢是你想进便进想出便出的地方?婆婆开恩,我这妻主天真不解世情,不如让晚辈陪着她一起前往,如何?”

    英洛从不见易柏生气,此时竟不能够想出几句话来宽慰他,不免怔在了当地,但听言婆道:“老婆子活了一大把年纪,倒没见过抢着去住天牢的!你既是不嫌天牢里面睡觉硌得慌,那就一同前往好了!”

    挥挥手,便有军士前来,道声:“将军得罪了!”将她夫妇两个锁了,引着往外而去。此时不过定昏,天上满月不过缺了浅浅一缕,月色如霜,但见府内仆人纷纷立于一旁,只是不明白发生了何事。夏友今夜宿在了药铺,英氏父子与周峥皆在宫内赴宴还未回归,华彻早已离去,府中现下唯有燕婉能收羁仆从。她虽惊慌,到底见过些世面,只是站在禁卫军防护之外,远远扬声道:“洛洛,这是怎么回事?”

    英洛亦高声回她:“姨母不必挂心?不过是误会一场,过得两日我就回来了,府中就劳你照看了!父亲与峥哥哥回来以后你务必劝他耐心等待,终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不过换来一旁言婆一声冷笑。

    莫失莫忘(二)

    长长的青石甬道内,两旁森森木栅门里,衣衫褴褛的囚犯或坐或卧,或声嘶力竭徒劳挣扎,更有血肉模糊之徒不知生死踡缩在一堆稻草里,昏暗的灯光暗影憧憧,人间惨象,莫过于此。

    牢头初初打开牢门,虽不识易柏,但英洛却是认识的,见她身披枷锁不禁一愣,碍着言婆不好多说什么,唯有恭敬请言婆将她二人带进牢去。

    英洛久在官场,却对这位手可通天的言婆全无印象。其实说起来,这位言婆却是宫中三品女官,历三朝而专掌刑罚,寻常宫人见了她莫不是战战兢兢,便是宫中侍君贵君也惧她三分。盛传言嬷嬷最是铁面无私,牢头不免忖度:今日能劳动言嬷嬷送英将军进天牢,这位将军恐怕命不久矣!一面偷眼去观这位从六品小吏爬上去的重臣,但见她虽入天牢,然行止有仪。不过看见她身旁那位俊逸尔雅身如修竹的男子略微皱了皱眉,眉间便浮上一抹忧色,轻声问:“易大哥可是觉得不适?”将枷锁在颈间轻挪了一下苦笑道:“我早就知道你住不惯这种地方的!”

    男子听得她这样言语,淡淡看她一眼,冷冷道:“难道还有人住得惯天牢不成?左不过是个无可奈何罢了!”

    牢头见这男子凉凉一眼,那名震大周的女将立时收了诸样小动作,规矩之极,不由在心内暗暗诧异:能让这位浑名叫“罗刹英”的女将生出些许惧意来,这男子不简单!

    展眼之间已到了牢房门口,他手中一大串锁匙发出清脆相击之声,寻出其中一枚将牢门打开。那牢门将将一成年人能弯腰进去,她二人身披重枷,自然无法进去,言婆上前开了枷,方将这二人推进门去,锁了。

    英洛立在牢内捏捏手腕扭扭脖子,暗道果然睡久了会闲出病来,越过舒适安逸的生活越容易生出惰意来。不过就是几个月不曾劳动,披枷走了这一段路肩膊便酸麻兼且疼痛不堪。她扭头见易柏立在当地,只以目测墙角那堆稻草,修眉拧在一处,一望而知情绪不悦。他掸掸身上月白色长袍,竟无从落坐的样子,英洛不由掩口而笑,大大打了个呵欠,道:“可困死我了!折腾了一个晚上都没得睡!大哥要不先站会儿,我可要睡了!”说罢几乎是向着墙角稻草扑过去。

    “等等!”易柏出声阻止,大步而上,英洛私以为他要跟自己抢这稻草堆,不由急道:“那是我睡的地儿!”但见他头也不回,几步上前将那稻草抱了一捆起来,随意抖抖再放下,便有一只老鼠吱儿一声,从那稻草之中溜了出来,只吓得英洛“呀”的一声,扭头便跑,攀着牢门之上的木栅栏脚不落地,形状无异于灵猴攀树!迄今为止,这是仅有的能让她生出惧意的物种来。

    这牢内空旷兼且昏暗,内中空气沉闷馊臭发霉难闻,他却朗声而笑,招来旁边牢房内沉睡的犯人的不满,他亦不肯顾忌,道:“原来你也有怕的东西!”手下不停,却是将那堆稻草逐一抖遍,再抖出一二三只老鼠抱头鼠窜,只吓得英洛几乎攀上了牢门顶,他回头招呼道:“过来!”

    英洛见那些老鼠奔逃之际头也不回早窜进了隔壁的牢房,心下甚慰,面上却有窘意,终究从牢门上跳下来,蹭了过去,但见那人盘膝落坐,笑容虽有讽意,到底带了一份怜惜之色,拍拍自己大腿,道:“过来睡吧!”

    难道是要她枕在他腿上安睡?这人何时有过体贴的心肠了?

    她心内虽疑惑万分,但既然他平白予她这个方便,自己何不先图了眼前舒适再说?她顺势而为,一时坐卧已定,将头枕在他腿上,选了个舒适的姿势入睡,将要进入迷梦之际,耳边传来他温软的声音:“洛洛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怎么还会怕老鼠?”这简直不是易柏的口气,这样忑忐温柔小情小意,简直是华彻才能做得出来,她不禁被这语声迷惑,兼且将睡未睡之际难免失了平日警惕,她不由撑着混沌的大脑想上一想时间太久,约莫是上辈子十岁左右的事情了……那时候她已失了父母,不再是帮中诸人的掌珠,每日被关在基地训练,其中有一项便是在一栋楼的各个房间里放置了许多老鼠,每个孩子关在一套房里,切断电源使之生存三日,名曰“生存大挑战”,她现在想来,想出这种训练方式的人不是变态便是疯子,一生不得儿女之欢,然则那时候的三日对她来说却形同炼狱,房间内的鼠群久不进食,嗅着了人的肉味便窜了上来……白天还好,到了夜晚……她忍不住伸手揽住了易柏的腰,脑中有无数画面纷沓而至……

    三日之后,八十五个孩子中间,有七人被群鼠蚕食只剩白骨,有被咬伤鼻子脚指手指的,更有五个孩子被吓得神智失常。帮中有人打开了那道门之后,她跌跌撞撞从那间房里走出来,虽然身上几处被咬伤,但她左右手各捏着两只死鼠,站在楼下的阳光里,有医师靠近欲检查她身上的伤口,但听得她一声尖利的叫声,宛如小兽惨厉的呼声在空中回旋,紧紧捏着手中死鼠,无论如何都不能将手指掰开……

    隔着两世的岁月尘封,要将尘埃拍尽她方能闭着眼睛想起那三天的经历来,缓缓道:“我曾经做过一个噩梦,十岁的时候被关在一间好多老鼠的房子里三天……”声音里不自觉的流泻了无助的轻颤,她要将自己整个的脑袋深埋进身边这男人的怀中,方能稍稍抛掉一些恐惧之心……

    深夜的天牢只有甬道里忽明忽暗的灯笼照着四壁里酣睡的人们,远远的某间牢房内有人在不住口的咒骂,语声模糊恨意十足,似要将陷在这牢房里的迷梦撕碎……寒意侵了上来,易柏只觉怀中这人身上渐凉,紧紧抱在他腰间的手紧了又紧,他终于不再犹豫,微微的弯下腰来,将她捞起来放到腿上,紧紧搂在怀中,轻轻抚着她的背,温声抚慰:“那些事情都是上辈子的事了,离开了那个世界你以后都不会再经历,你再也不必怕!”

    他怀中的人起先乖顺坐着,猛然抬起头来,他捂着下巴闷哼一声,原是被她从怀中挣出撞着了,她亦顾忌不得了,挣扎着就要从他怀中下来,急切道:“你……你知道什么?什么另一个世界?”

    他淡然道:“你不是从另一个世界借尸还魂而来的吗?前世不是个杀手么?”手下更用力,简直是要将死命挣扎的她箍进肉里去。

    英洛骇然,几乎不能相信这人居然揭了自己老底,只觉全身涌上无穷寒意,几乎要吓得颤栗起来,“你……你……”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那知紧搂着她的那人唇边逸出一丝轻叹来,道:“洛洛,你一直不肯正视我不肯信任我,自然不会告诉我这些事情了。若不是爹爹一早告诉我你的来历,我还真以为你不过是个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等闲吃不得苦!”

    她也不知道哪里生出一股邪火来,死命挣扎,只望能从他怀中脱出困来,却只觉他臂似铁箍,无论如何不能达成目的。这个人,太过精明,每一步皆有算计,她一时挣脱不得不由激愤出口:“你可是个从不做赔本买卖的人!跟我成亲可是大大的赚了一笔,如今陪着我在这天牢里受苦难道有利可图?”话一出口便知道自己错得离谱,虽然灯影朦胧看不出他面色来,但昏朦之中那人双目亮得几乎要喷出火来,咬牙切齿似要对她下口,她双臂被他紧搂危急关头不由紧闭双目咬紧牙关,只盼着一时咬牙能忍过痛去。哪知道唇上贴近温软的呼吸,那人下力吮吸她的樱唇,她只觉唇上微微刺痛,不由张口欲骂,却被他顺势而为,灵活的舌头立时钻进了她口中,简直是吸噬着她唇内每寸柔嫩肌肤,分明怒意勃发,籍这狂风暴雨般的深吻来平息这怒火……

    她被这人吻得昏头涨脑,有什么念头在心中睽然一亮,稍纵即逝,却不甚分明,那人将下巴搁在她肩窝处,语声极为轻亦极为坚定,他道:“嫁了给你既然是一桩大大的赔本买卖,为了保本至不济我就继续做这桩买卖了!让我放开你休想!”

    英洛将他这话在心中过了一过,半晌方明白话中深意,只觉双目泛酸,早停了挣扎,叹息道:“我何德何能?以致如斯?”情潮汹湧,只觉过往许多小事之上独独轻看了他,总教那句“商人重利轻别离”所累,纵是将他娶回家中,不过是为着解一时之窘,总未曾有过一世的念头,心中愧疚之时,偏那人还要火上浇油:“如今我也算是与你同甘共苦过了,若真是买卖一桩,你还是想想怎样方不会砸了易财神这块商界从无败绩的招牌来!”

    她心内一丝一缕复涌起甜蜜之意来,双目炯炯看着他,俏皮道:“你真不怕我是借尸还魂?”亲亲一吻,印在他额头!

    易柏与之成亲数月,初尝蜜意,她这吻恰似镇鬼的纸符儿一般,立时将他定住,不过一刻,他匆忙之间捡拾起一句来应对,却是醋意醺然:“周将军与夏公子都不怕,我若露出怕相来,岂不让他们占了大甜头?!”

    英洛忍不住抿着嘴儿伏在他肩头笑,只觉心里如那蜜渍的梅子,甜甜酸酸,今日始证印了他的真心,虽现下身处监牢之中,竟比华厦广屋竟也丝毫不差。

    良久,他迟疑道:“洛洛,那个好多老鼠的梦,是真实的吧?”

    真实亦或是梦境,早已无迹可寻!

    或者,竟是梦罢!

    耳边有他缠绵语声:“有我在,以后,再不会有这种噩梦了!”

    “嗯……”她昏昏沉沉的答,睡意袭来,只觉口齿滞涩,且伏在他怀中安心眠去!

    莫失莫忘(三)

    锦帝李岚登基的第二日,便从兴庆宫移居大明宫,一时之间中书省,门下省,舍人院,宏文馆等若干官署皆随之迁移。宫中侍人纷纷传言,概因锦贵君腿脚有伤,锦帝厌恶太极宫内潮湿,便搬往地处龙首塬上高而干燥的大明宫主政。这其中虽有捕风捉影的成份,但帝号与贵君同名,却是历代帝王主政之时从未有之的。有言官冒死进谏,将其中利害得失及应避为尊者讳纷纷条陈,皆被锦帝轻描淡写堵了回去:“帝位更迭频繁,朕与贵君妇夫同心,焉知不是国家昌隆之开端?!若朕的百官臣民夫妇能如朕与贵君般恩爱和美,则刑部诸卿岂不是要闲出病来?”那名言官除正夫外小侍亦纳了七八个,最是自命风流倜傥的一个人,度忖帝有微责之意,擦着冷汗颤颤告退。

    帝偏宠锦贵君,可见一斑!

    至第三日晚膳之时,锦帝在忙乱之中忽想起一人来,不免抚额失笑,顾不得内侍端上来的珍馐美味,传旨立等禁卫军前去天牢提人。她身旁坐着的锦贵君与面容尚青的楚王李瑜闻得圣旨,皆停箸不食,相窥而愕。

    良久之后,突听得门外小黄门尖尖利利的声音道:“罪臣英洛偕夫婿前来觐见!”锦帝轻笑:“宣”回头对那二人道:“你们还不去屏风后避避?”

    李瑜与锦贵君慌忙起身,衣袂一闪,展眼不见了踪迹,偌大的含珠殿内,银珠熠熠,帘幕憧憧,独留李岚含笑而坐。小黄门尖利的一声声“宣”随风入耳,厚重的殿门轻轻被阖上,异国绵厚的地毯将足音尽消,只是眨眼之间,李岚面前便立定了一男一女。二人皆衣衫脏乱,身上气味冲人鼻息,但神采气度丝毫不差,跪拜有仪,三呼万岁,跪定在她面前。

    锦帝将面上笑意收拾干净,摆出一副怒容来,只将目光凝注在英洛身上,猛拍桌案,但见上面杯盘碗碟抖得一抖,道:“逆臣英洛,你可知罪?”显见得雷霆震怒,不可遏止。

    英洛抬起波光滟眸,疑惑道:“陛下新登大宝,臣不及恭贺便被人从热被窝里揪出来扔进了大牢,臣惶恐,实不知犯了何罪?恳请陛下指正!”她言语之间哪有一丝一毫的惶恐之色?神色分明严正磊落,坦荡无私,可惜只听得“阿嚏”一声,她这副正气凛然的模样被眼泪鼻涕给生生破坏了。

    李岚不由心内暗笑,偏面上不能露出分毫,怒道:“大胆英洛,朕虽离京日长,但久闻你骄横跋扈,目无法纪,回京第一日就见你打伤了楚王殿下,还敢抵赖?”

    却听她侧目对身旁男子嘀嘀咕咕:“柏哥哥,这下我跳进渭水也洗不清了”那男子亦是侧目视她,二人柔情蜜意,直将这含珠殿当作了自家闺房一般私语。李岚侧耳听时,只不过模模糊糊听得三个字,正欲出声再喝斥一番,突听她提高了音量道:“陛下,臣确曾打伤了楚王殿下……但陛下明鉴,且听为臣一言。为臣从来小心谨慎,若不是事出有因……阿嚏……如何会将楚王殿下打伤?便是借臣十个胆子臣也不敢!陛下若想定为臣的罪,……阿嚏……还请陛下请了楚王殿下当面澄清误会,否则,无论陛下判臣何罪,臣都不服!”

    她身旁跪着的男子出声制止:“洛洛,休得胡言!”从衣襟下摆撕下来一处干净的布料来递了过去让她擦鼻涕。

    李岚自小尊贵异常,寻常人等在她面前也必是收拾得整整齐齐,行为动作更是一丝儿不能错,更何况今日贵为凤帝,除非是不想要脑袋了才能君前失仪。一时之间她真是后悔圣旨下得急了点,没有嘱托侍卫应带这二人先去沐浴净身方能面圣,如今悔之晚矣!再听得这男子初次出声,只觉语声似在哪里听过,细一打量,再也不能够绷住,不由“噗哧”乐了,兴奋的猛拍大腿:“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易大公子佳人芳踪难觅,朕久已惦记着你,别来无恙乎?”

    二人被李岚这突变的易色功夫给震住,面面相窥。易柏久已认识李岚,揣度其意已叫他想出了对策自李岚认识他兄妹三人以来,其中过节虽久远不堪再提,但综其要义,与其说李岚想他了不若说李岚想他口袋里的银子来得更为妥切,眼见着英洛已经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那神情分明在问:你二人何时酝了情愫?他若再不出声,怕是难免要将这几日的甜蜜光景破坏殆尽,当下不由苦笑道:“陛下说笑了!自柏嫁入英府,寸步不曾离了这长安城,陛下若有心寻得草民行踪,却也不难!况柏出嫁从妻,易府家中事务尽交予舍弟照管,柏如今不过一闲散之人!”言下之意便是:您若有要钱的事情尽可以去找我家二弟,我如今可再也不能够作主啦!

    李岚如何能不明白这弦外之意呢?但她早已明白与易柏这种生意人打交道,还有一句话可作注脚:买卖不成仁义在!这一件事情被拒,保不齐还有下一桩事求着他,至要紧是别得罪人。因之晒然一笑,起身紧走两步至二人面前,堆起笑容来,亲手扶起英洛,中间虽有想捏着鼻子后退的冲动,硬生生忍了下去,心内暗呼:好险!亏了晚膳之时一口也未曾进食,若是贸然吃个肚圆,怕是当场便要吐在她面前了……

    英洛被李岚一口一个嫂子给扶了起来,连声道:“不敢!”见她拧着眉头鼻翼不断扇动,心中恶念迭起,故意近前往她身前挨了几步,作诚惶诚恐状道:“陛下,您真的不追究臣犯下的滔天大罪了?冒犯了楚王殿下是为臣的错,还请陛下处罚!”

    李岚被她身上的味道熏得一阵阵头晕,又不能将她推开,唯有强撑着笑意掩饰呕意:“这事倒不怪爱卿,是元慈那贱奴从中作梗,背着楚王前来告御状,朕见楚王受伤,关心则乱,一时情切便下令将爱卿关起来了。第二日楚王已经替你洗清罪名了,只是朕这两日忙于国事,竟将这件小事给搁下了,劳爱卿在天牢之中多住了两日,爱卿不会怪朕吧?”

    “当然不会!只是这元慈却又是哪个?”只因接连两个喷嚏,她鼻息壅塞,瓮声瓮气问道。

    李岚颇有几分不好意思:“这元慈便是那日去英府接楚王的内侍,自小服侍在楚王身边,是他第一要紧的人!”……明说了是楚王眼前的红人,妹妹你还是高抬贵手放过他吧?!……

    “哦……不过是奴大欺主罢了!……倒是陛下,分别了这么久,陛下这身体一向可好?让为臣好好看看您……”李岚眸色暖意渐涌之际,令人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但听得一声凄然的呼唤:“陛下啊”毫无防备的李岚怀中猛然撞进来一个臭气熏天的人,紧扒着她的脖子,一边“阿嚏”之声不绝,一边似在哽咽落泪:“陛下啊臣怎么会怪罪陛下呢?自从分别后,臣对陛下挂念不已啊……陛下啊……阿嚏……”李岚哭笑不得,只觉趴着自己颈部这颗毛茸茸的头颅爆发出一股说不出的馊臭味儿来,几乎逼得她要窒息,历劫归来,这个馊臭得让她发晕的人算是除李瑜之外唯一一个大胆的例外,胸臆间适时涌上一股暖意来,混着欲呕的气浪冲击着心脉。

    “英将军……英将军……咳咳……你勒得朕要喘不过气来了……”再迟一刻,她怕是连之前批折子之时喝下去的两杯茶水都要呕出来了,拼了全力企图要将身上这只状如八爪章鱼般的家伙给揪下来。

    她也颇识时务,眼见女帝要冒火,恋恋不舍的再次将鼻涕使劲蹭在她的龙袍之上,这才从她怀中退出来,抬起打喷嚏打得红如脱兔的眸子,满含歉意道:“陛下恕罪!臣一时激动,造次了!”实在是对不住您了,既然您忘了为臣住在天牢,那陛下也亲自体验一下天牢的空气质量吧!

    一旁易柏正正立在她二人侧面,抓得了她这小动作,不由嘴角暗抽,愉悦至极。

    莫失莫忘(四)

    含珠殿内,英洛与易柏得锦帝亲赐香汤沐浴已毕,转回之时眼见着锦帝亦是颊泛桃红,湿发半披,换了件家常衫子倚在塌上等她二人,不禁心内暗笑。一时里重开宴席,内侍将之前菜品撤下,换了热腾腾美味上来,君臣分宾主而坐,方算得上别后叙旧。

    李岚见她二人夫妇和美,忍不住叹道:“洛洛,小三儿风流一世,我看也及不上你一半功力,不声不响就将个江南易财神给娶了回家,可是大大的一笔飞来横财啊!”

    英洛心道:若是你知道我不但将易柏娶进家门,且同易数亦纠缠不清,怕是更要叹为观止了吧?有时连我自己亦要慨叹一番了。她口中却一再谦虚:“陛下过誉了!易财神也是寻常男子,业是早立,总还要成家吧?若不是旁人拿仰望的目光看他,总觉他高洁孤寒,不易攀折,哪里轮得到我一介武妇娶回家?”

    易柏正挟了一箸蜜酿樱桃喂进口中,闻听此语,连那樱桃也顿时失了鲜蜜之味,心内大大不平,怎么说得好像娶了他是捡了大大一个便宜?有心争辩两句,见她兴致勃勃同李岚谈得热乎,只得将樱桃强咽下去,默然注视。

    高洁孤寒,不易攀折么?

    是谁当初……当初不顾廉耻,强占良人?

    他面上笑意愈来愈淡,恰如雪中寒梅,幽香逼人,容不得半点亵渎,李岚偶然瞟了一眼过去,也禁不住觉得心口乱跳了几下,只觉他清丽之色夺人。她从前也曾对着这位易家家主起过绮念,后来经过几多波折,对此人品性了解过深,又加之易柏流水无情,终才作罢。她抚了抚胸口,压下被美色所惑的心脏,将杯中佳酿一口饮尽,舒展四肢复笑道:“洛洛,你可少在我面前摆那忠臣贤良的模样来。我是谁你又是谁,君君臣臣不过是作给别人看的,认真说来,我听舍弟谈起,是谁在我病中自称‘姐姐‘的?我明明记得自己要比你年长两岁的!”

    英洛干笑两声遮掩过去,心道你既是弃了天子之尊来与我套近乎,我要再客气可就虚假的狠了!当下一不作二不休,道:“陛下既是视小臣如姐妹,论理小臣不该高攀,但陛下金口已开,小臣也就不再客气。既是视为姐妹,为何偏要将小臣关在天牢之中三日……阿嚏……”大大一个喷嚏结束了质疑之语。

    李岚满含歉意道:“洛洛有所不知,当日元慈接舍弟回来安顿之后,跑来大殿告御状,满殿群臣在侧,我总不能罔顾帝尊吧?你亦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些人哪个不是睁大了眼睛恨不得我出错的?少不得委曲你在牢内住个两三日了!说起来,这元慈忒也可恨,虽然忠心护主其情可悯,但不问青红皂白便诬陷朝廷重臣,真是该杀!来人啊,传元慈来”

    但听得门外侍立之人极为恭敬应答一声便去了,不过一刻便有一年轻男子身着宫中内侍服色被押了进来,身后跟着言婆,二人双双下跪叩首,英洛细细打量之时,果见这男子正是那日去英府颇为嚣张跋扈的内侍,只是今日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

    其实李岚入主兴庆宫的当时当日,便将元慈擢升为内务府大总管,宫内本来有千儿八百件事情等着他去决断,只是他忠于李瑜,闻得上谕要去英府接李瑜回宫,便自告奋勇前往,及止见得李瑜那番惨像,不亚于心头肉痛,当日那番说辞亦是自挟身份,算得上很客气了。回宫之后虽告了御状,哪知第二日楚王与锦帝见面之后一刻钟,他便被拘禁在了大同殿偏殿之中。他虽首耳被困,但身边不乏阿谀谄媚者,眼见着锦帝登基,元慈得势,虽有错终不过是小惩而以,如何不赶着前来巴结?因此他虽身处斗室,但宫内情形,尽有耳闻。

    这日晚膳之时,早有小黄门飞足来报,说是陷他于此境的那女子偕夫媚婿被禁卫军押解进宫,竟不是寻常官员面圣须净身洁衣方能觐见,居然篷头垢前去面圣,他心中不由冷笑。这位锦帝虽年轻,但做事儿一丝不差,这情形分明便是获了大罪方有的待遇,眼见殿下受辱那口怨气尽数可出,怎不叫他畅意?

    他这里冷笑方罢,便有小黄门气喘吁吁飞奔而来,惊慌失措道:“大总管,英将军与其夫婿已得陛下亲赐汤泉沐浴,皇恩浩荡。陛下急召总管前往含珠殿!”他一路行来,由不得心内盘算一番,只是不知陛下召他所为何来,八成跟这女将脱不了干系?!

    却说李岚见元慈跪在地下,斥道:“元慈,你诬蔑朝廷重臣,朕本该治你重罪,但念及未酿成恶果,你且跪过去,向英将军赔礼,看她如何发落你朕依她所言即是!”

    他脑中不由浮现起宫人议论这位“罗刹英”是心狠手黑,身负血债,忍不住为自己前两日的无知打了个哆嗦,当时情急,未曾考量太多,此时落在她手里,惟叹命苦二字。当下不情不愿膝行几步而去,直直跪在那女子脚下,伏身下去重重磕得一个头,只静静等着她发落。

    耳边传来那女子清朗笑声,道:“陛下这不是折煞为臣嘛?元慈公公忠心护主,何罪之有?”李岚与元慈皆大松了一口气,岂料她话风一转,再道:“只是臣生活在天牢之内,对我大周朝牢狱生活深有所感啊!只愿陛下主政之后,勤政爱民,减奢糜攀比之恶习,倡清廉朴素节俭之风,方能造就盛世长安!”李岚对她这番明显跑题的话给绕得云山雾罩,元慈更是糊涂,只猜测这位将军莫非有些痴病?唯听她徐徐道:“臣听闻元慈公公前几日初掌大内事务,更要协助陛下倡节俭之风,不如这样,元慈公公也去天牢住个几日,将来重掌大内之时,定会做到裁夺有度,替陛下的国库省下一大笔银子!臣用心良苦,陛下一定要明察!”

    言罢作势欲跪,李岚被她这番提议给逗得哭笑不得,无力挥手道:“卿也不用跟朕闹这些虚文了,安生坐着吧!言婆,带元慈去天牢住个五六日!”她只叹英洛虽盛名在外,到底是个小心眼的女子,忖度着大约元慈住个五六日也够她平熄心中怒火了,岂料英洛眼见着元慈长呼了一口气,便要跪别去天牢,急忙出声阻拦:“陛下,五六日有点短,不若十天半月吧?往后当了大总管必要学会谨言慎行方不致落人话柄!”

    李岚眼见着元慈绿了脸,满脸的不甘,也只有咬牙道:“那就十天半个月吧?”

    十天半个月?

    是十天?还是半个月?

    锦帝金尊玉口,又加之面色不善,无人敢上前问个清楚,可怜的元慈大总管,生生在天牢之内受了半个月的煎熬,方才回到了大明宫,连惊带吓,在天牢之内未曾睡过一个囫囵觉,都瘦得脱了形,回宫两日都恶梦连连,差点积郁成疾,自顾尚且不暇,也就未曾注意李瑜情绪低落容颜折损。

    这半月以来,李瑜虽与李岚团聚,在宫内养尊处优,但每每想起那日英洛夫妇告辞之时与李岚的几句话,一颗心不由得沉了又沉。

    那日临别之际,李岚笑道:“洛洛,你将我家小瑜打成那般模样,算得上毁了容,将来难寻王妃,你可得负全责!不如我就将小瑜托付了给你照管一世,你看意下如何?”

    他身在屏风之后,只觉一颗心在腔子里起起落落,总没个安生之处,连身旁锦贵君苍白的脸色亦不曾察觉,只揪紧了袖中一片旧手帕,虽是积年的旧物,却仍觉得有她怀中的体温一般熨人发热。只听得她轻笑,道:“陛下,我家中夫婿虽算不得多,亦不少了,你虽不怕楚王殿下委曲,我可怕委曲了楚王殿下!他是个纯直的孩子,我倒盼着他将来能得个对他一心一意的王妃,举案齐眉!”她这话听起来情真意切,简直就是长姐对幼弟的拳拳关怀之意,但听在李瑜耳中,只觉手足俱冷,全身移不得一寸之地。

    大殿之内一时只闻烛花爆得两爆,半晌,李岚方笑道:“这种事,总要你情我愿方能和顺美满,罢了,小瑜还小,过段日子再说吧!”

    “是!陛下,自见了你,有个人的下落我一直想问”猛听得李岚急切打断了她:“你不必再问了!”

    但那个人不依不饶,无丝毫住口的意思:“陛下,我怎能不问?他与我情同手足,当日见陛下危难之际,我总想着他是个妥贴人,方遣了他去照料你,那一日闻得陛下失踪,他也消失不见,难不成没同你在一起?陛下,若果真是这样,我……我……”语声渐低,竟是万般悔意!

    “你当如何?”岂知李岚步步紧逼。那人静默得一刻,方颤道:“我……他若出了什么意外,我真是万死难赎其罪了!陛下,臣恳请赐告他的音信,他可否随陛下一同回来?”

    李瑜侧耳去听时,大殿之内又陷入了一片死寂,良久,方听得李岚道:“他若回来,你可否会娶他为夫?难道你真对他念念不忘?”

    事关她的情事,李瑜不免格外留心,只是不知这“他”是何人,怎劳动得她与皇姐起了争执?只觉她沉吟一番方答道:“他就像我的弟弟一般,这辈子我虽不能娶他,但我也盼着他好,将来有一日能得遇良人,夫妇恩爱和美,更有可爱孩儿缠绕膝下,已是足矣!”

    静默之中只闻李岚疲惫的声音:“你放心,他很好!将来,总有相见的日子!”

    脚步声起,只闻得殿门轻响,想来是她夫妇二人已经离开了。

    李瑜收拾心绪,欲离开此地,转头看时,不免惊得呆住,但见锦贵君面色苍白,泪珠滚滚,他脑中电闪雷鸣,不由想起一件旧事来,他虽从未见过那少年的名字,只因当初皇姐尚在落难之中,能得这样赤诚的人相待,他终究对此人心怀感激。他隐约记得,那个人的名字:“江生?”

    但见锦贵君面色惊悚,猛然转头,似不可置信一般喃喃道:“殿下?”颊上泪迹尚未干净,但面色仓惶,似被人撞见了平生最大的秘密一般无措。

    李瑜勉强一笑,慌乱之中想起一句久已想对眼前之人所说的话来:“谢谢你,肯在皇姐落难之时照顾她!”脚下如风,从屏风后转了出去,但见李岚怔怔坐在紫檀椅中,不知在想什么。见得他出去,不由强笑道:“小瑜,你看”

    他点点头,道:“皇姐,我都听到了,你不必替我难过,这件事以后再说!”忽然之间,他有些同情皇姐了,原来宫中人人称羡的锦贵君与皇姐之间,也隐藏着这样大的秘密……

    莫失莫忘(五)

    李岚站在他面前,看着他失神的双眼,仿佛有一只手渐渐攥紧了她的胸口,一下一下拉扯着,为了掩饰这种痛意,她将手放在胸口的位置,似乎这样便能够减少痛意,“锦儿”,她道,上前两步,将这少年紧拥在自己怀抱:“忘了吧?”

    少年轻轻摇头,泪如滚滚流珠沿着细白的两颊缓缓垂落,仿佛那是不能止遏的江河流水,但他口中却坚定的吐出一个字:“不!”

    李岚只觉胸口那种痛意尤甚,她柔声道:“莫不是你怕我将来会冷落了你?”小心翼翼的口吻,这在从前简直不能想象,而今她也终于学会了以一个旁通女子的身份来爱,来疼惜一个人。

    少年抬起痛苦挣扎的眸子,就那样定定看着她,李岚却疯了一样亲下去,少年在她怀中似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烫伤,由不得瑟瑟发抖,但李岚如何容得他退却?暴风疾雨般的热吻不断落在他眉间,颊边,咸涩的泪水被她吮进口中,这种涩味一直留在她的口腔之内,一直留在她的脑海深处……她在他耳边轻轻叹息:“锦儿,忘了吧?你再不是江边逐浪的渔家少年,你是我的……”

    是你的什么?

    少年大睁了落泪的眸子,惨然一笑,只感觉那沿着脖颈而下的吻越来越密,她腾出的手在他腰间轻轻一扯,便将那玉带解开,富丽锦绣的绫罗一件件被脱落,落在他身上的那双手含着惊人的热度向着他最隐秘的部位去掠夺,他挣扎着向后退去,身子挨着了身后的紫檀雕云龙纹嵌玉石座屏风,一时之时只感觉其上的玉石凉得沁人,而那个人穷追不舍,唇舌手足便如镶嵌在他身上的某个部位一般不肯放弃,他使了全力再退,只闻得巨大的一声响,身子猛然被她拉扯着后退,这雕云嵌玉的屏风顿时倒了下去,有玉石片片碎裂,殿外女官急急奔入,惊问道:“陛下……陛下,发生了什么事情?”猛然入眼处去是锦贵君□的身子,如玉润泽的肌肤秀丽的侧影,女官惊得目瞪口呆,进退不能,但听得女帝宽袖一掩,正正将他掩在衣襟之中,面沉似水吐出几个字:“还不快滚?!”

    女官猛然省起,面红耳赤连滚带爬退了出去,关上了殿门。

    ……

    含珠殿内的龙床之上,春意沉沉,年轻的女子一次次俯下身去,状若飞翔,极力向着少年靠近,在最隐秘的世界里,肌肤相触,泪液交融,彼此深入对方的身体,期望能在荒芜之地开出丰美诱人的花来……

    英府厅堂之内,众人齐聚,明烛高燃,亮如白昼,连易小三儿亦位列其内。英乔父子见她二人连袂而来,方松了一口气。燕婉喜极泣,直拉着英洛抹眼泪,楚王李瑜那孩子那两日受伤,她亦照顾了几回,那样明秀如玉的孩子被洛洛打成了猪头,她还真要埋怨一句:这丫头心狠手辣!料定锦帝见着了楚王这番模样,英洛在牢中怕是要大吃一番苦头,虽有易柏跟着,但那孩子不过生得俊秀清朗而以,比不得周峥是死人堆里杀出来的,此番怕是要被英洛带累。哪知道二人竟是穿着簇新衣裳神清俱爽的回来,简直让人不可思议。她一连念了几句:“姐姐保佑,姐姐保佑啊!”

    英乔父子闻得她这番祝祷,不由皆笑了。小三儿早拉着易柏上看下看,见他全身瞧不出一处伤痕来,更兼着气度柔和,眼神缠绵,眸光总不离英洛身周,不由嘻嘻笑道:“大哥这是因祸得福啊!”

    易柏拿指在她脑门处戳:“你这丫头!”却猛听小三儿直吸气,叫道:“大嫂,快来管管我大哥,尽欺负我!”他笑怒道:“惹事!还不快回去!”

    小三儿自易柏甩手嫁人,与易数忙得脚不沾地,难得来趟英府,有时碰着英洛也是姐姐嫂子的乱叫,英洛见得她兄妹这般模样,知道这是小三儿担忧其兄安危,不由劝道:“小三儿也不常来,今晚就住在府里,明日再回也不迟!”

    那丫头顺杆爬,忙忙道:“姐姐,我今晚跟你在鸣凤轩睡!”英洛笑道:“好啊”亲姐热妹手拖手便欲回屋睡觉。

    “洛洛。”三声重叠。

    当场有三个人黑了面孔。试试在百度搜索“书包网”

    易柏首先沉下脸来,暗暗头疼:这丫头今日是专门拆台来的!

    其次便是周峥与夏友,这几日守在家中日盼夜盼,只盼着英洛回转,焦心不已。周峥好几次差点进宫去求锦帝,皆被英田一句:“稍安勿躁”堵了回去,如今眼见着她好生站在这里,碍于燕婉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只得捺下性子来,总想着能有时间说几句体已话,哪知道易小三儿恁得可恶,在英府坐客便罢了,府内多得的客房,任是东厢西厢一夜十七八间换着住都没问题,为什么偏偏要挤到鸣凤轩去住?

    夏友更是心恨,眼见了着易柏眼角眉稍春意盎然,他虽信服天牢这种地方确实做不了“不轨之举”,去年某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