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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回时第29部分阅读

      燕子回时 作者:

    洛与易大公子的喜讯,方引出了长安城内近几日翻天覆地的巨变来,正是平狄将军冲冠一怒为红颜,帝京之中鹿死谁手犹未知!

    言尽于此,周峥方狠狠盯着床上的女子,道:“洛洛,这件事情虽然是爹爹做的主,但我几日不能够回来,你却是又添了一桩风流债,有必要为我说叨说叨吧?”

    却见英田郑重道:“峥儿,这事为父亦有错。本来洛洛纳小爷,应该征询你的意见。但易大公子亦是独当一面的人,当日场面委实混乱不堪,若我不能宣布婚讯,这易大公子怕是不能在世上立足!”

    周峥心结虽未解,倒底对着岳丈不能发怒,恭敬道:“爹爹多虑了!这错在洛洛,我虽心下不豫,到底不能怪责易大公子。至于婚事,全靠爹爹安排。”

    英田道:“我也累了,这几日也没好好闭过眼,洛洛就靠你们看顾了!”便见床上被中的英洛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英田不由暗笑,离了此地。

    一俟英田出门,便听得周峥怒吼道:“色丫头,说,你怎么把易大公子剥光吃尽的?”目光狠决,英洛在这种目光之下不由将脑袋更深的埋进被中,嘟囔道:“哪有……”面色渐绯。

    “还敢耍赖?长安城中人人知道,偏我不知!你是成心让人看我笑话不是?如今宫内不知乱成什么样子,明日便有灭族大祸当头,你还不肯告诉我实话?”

    周峥气不打一处来,若非见她恹恹躺在床上,早扑将上去,一顿好打。

    夏友一旁好生劝导:“大哥息怒!歇歇吧!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丫头天生风流,你我嫁她那一日一早便知,她是改不了这风流脾性,还指望着你三日不在,她会变乖不成?那易大公子,出了名的会算计,现在还没进门便将两府钱财算计了去,将来……你我兄弟将来在这家中,怕是一粥一饭也要看别人脸色过日子了……”语声低沉,却是只差快哭出来了。

    门外英田听得屋内闹腾,夏友这话初听似在劝解周峥,细想来真是落井下石,以泄私愤。他颔下美须轻颤,嘴角上翘,止也止不住。门外静候的英南不无担忧道:“老爷,照大姑爷这说法,明日便有灭族大祸,亏你也笑得出来!”

    英田边走边道:“这事峥儿既然能说得出,且是他一手操纵,要他收拾烂摊子想来不难。你且把心放到肚子里,好好睡一觉罢!”

    屋内这会儿的光景,却是眼见英洛越来越心虚,若非胸口痛得厉害,不良于行,怕是早撒腿跑了。一旁夏友还要添油加醋:“大哥你不知道,自你走了之后,这丫头便不服管束。那日让易大公子脸面扫地之后,她还知道害怕,竟然不肯回家,赖在爹爹这里一夜,我连她的面都没见着。还是华彻告诉我的!”

    周峥气不打一处来,难得二人携手将这可恶的丫头收捡一番,将严严捂在被中的脑袋拉了出来,身上虽不能挨打,这脑袋之上还有块好地方蒲扇大掌揪着那秀巧如玉的耳朵,狠狠撕下去,被中之人哀号一声,奉上一张垂头丧气的脸来,双目泛红,几乎要哭出来。

    她素来不哭,便是性命攸关亦不见她泪盈于睫,这举动可吓坏了二人,夏友先忍不住了,连连摆手,道:“大哥,开个玩笑罢了,哪还兴真动手啊!在这里在这里!”说着将个荷包扔了过去。

    周峥亦松了手,将荷包左看右看,凉凉道:“这事跟荷包有什么关系?”

    “大有关系!大哥莫恼,听我细讲。这傻丫头被人暗算,下了药。这荷包内的药本是我给装的,镇定安神,哪知道被人下了药,这才……这才有了那事……”

    “当真?”周峥还要问清楚。

    “当真!这丫头又不懂药理,难道还是她自己配的不成?”夏友连连点头,见被中的她双目通红,珠泪欲滴的人儿亦连连附和:“真的真的!当时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就做成了那事……”简直难以启齿!

    周峥将那荷包扔过去,上前摸摸英洛被撕红的耳朵,柔声道:“还疼吗?”

    那人忒也不争气,早不哭晚不哭,偏在周峥温柔之际,珠泪儿滚滚不绝,哭了。

    假作真时

    八月二十日,英洛一步步缓缓而上,向着丹樨之上的雕龙金漆镶钻宝座而去。兴庆宫大殿之上,群臣肃穆,等得她坐在那宝座之上,齐齐下跪,山呼万岁。她居高临下,只见许多平日熟悉的面孔皆垂下了脑袋,周峥与老爹的身影给淹没在一众跪倒的文臣武将里面,但是还是分辩的清他们所处的位置。

    小黄门清亮的嗓音将头道圣旨宣罢,朝堂之上一片哗然。无他,这道圣旨将二皇女狼子野心昭然若揭,道她“结党营私,意图篡权夺位,暗握京城防务”云云。一石激起千层浪,英洛只闻得殿内众人交头接耳,示意小黄门接着宣第二道旨意。

    这小黄门历来乖觉, 乃李晏身边近侍最为得宠之一,此际扬声宣来,这第二道旨却是将常氏一族贬为庶人,大力查证常氏一族贪脏枉法之事,近日更协同二皇女谋逆专权,本应灭其九族以示惩处,但念宫内常贵君之慈蔼心肠,从轻处罚,除首犯重处,余众流放漠北荒蛮之地。

    新帝登基未满一年,大周朝两大家族便转眼土崩瓦解,朝中重臣皆相顾失色,此所谓兔死狐悲也。

    英洛在那张宝座之下坐了一上午,只感觉胸口钝痛,堂下争执不休,却是李晏提拨的年轻新贵,往常亦是气焰嚣张,今日英洛窃坐上位,只觉烦恼不堪,随便找些名目,将那些人打压。更有巧言令色之徒苦思良久,不明白这朝政风向几时改换?女帝心思常心难测,更觉惶惶不可终日。

    下朝之时,平狄将军依然留守宫中。前日他得女帝旨意,带领禁军将二皇女李安一常铲除,不过在英府滞留一日夜,昨晚趁着夜色亦回宫。

    今日朝罢,旁人看来,女帝召他随侍左右,却见他难得面色欣愉,怡然而往。二人行至御花园,窥得左右无人,却听得那李晏面容的女子娇嗔道:“可困死我了,真不明白李晏平日在上面怎么坐的?那椅子硌得慌,还不如府里的椅子?!”

    平狄将军柔情凝注,道:“洛洛,你难得不觉得那宝座诱人?没有继续坐下去的打算?”

    面前顶着李晏面容的女子确是英洛,面上那张皮,却是夏友的杰作,不过一日夜,他便紧急赶了出来,趁着夜色,周峥将英洛带进了宫中,假作李晏,她二人身量相仿,有这人皮面具,一时半刻倒也无人发现。

    至于真正的李晏,自那夜周铮下令封锁皇宫,便被禁在了一处背僻无人之处。

    身着天子冠冕的女子惨白着一张脸,道:“峥哥哥,你还是快快想想办法,将我从那位子上替换下来罢!头上戴着这劳什子,可累死我了!”

    自成婚以来,难得她作小儿女状撒娇,他虽一时有些诧异,到底也颇受用,不住点头:“等局势稳定下来,我定然找人将你替换下来!你的胸口还疼得厉害吗?”

    见她虚弱的点点头,他上前将她扶坐在一旁亭子的石凳之上,将头上冠冕取了下来,随手掷于石桌之上,将她抱在怀中,向着寝殿而去。

    及后,宫中一时流言纷纷,皆言女帝恩宠忠勇候周峥, 二人同食同寝。周峥身为人夫,盘桓宫中,更惑诱女帝,令英府蒙尘。而征西将军皆因英府一役,身受重伤,兼之忠勇候朝秦暮楚,气恼加身,不免病入沉疴,命在朝夕。

    而女帝寝宫之内,龙床之下,却有四方密室,布置简雅舒适,夜明珠将四壁照得透亮。更为惊奇的是,一张桌子之上两女对弈,除了一女身旁的平狄将军周峥之外,室中更无旁人。此时若有旁人,必将吓得一大跳对弈的两女子面色肌肤无不相同,远看便如双生,近看竟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其中一女子笑道:“爱卿这几日替朕上朝,有何感想?”

    周峥身旁的女子毫不客气:“宝座太硬,不舒服,朝臣够多,太聒噪!”

    另一女子笑得打跌,啪一声将手中棋子按下去,看似成竹在胸,一旁周峥难免眉毛抽搐,她一眼瞪过去:“周将军,你可不许偏帮你家妻主啊!

    显然英洛与她棋力相当,这等走法还看不出输赢来,她紧接着随意按下去一枚棋子,一旁周峥眉毛再次抽搐,碍于观棋不语真君子这条俗语,对棋盘上这等争斗只觉不忍卒睹,唯有转头去看一旁壁上明珠,以打发这苦熬的日子。

    这二人皆不通棋理。李晏镇日枯坐密室无聊,难得英洛下去之时,盼着这二人带消遣之物。她自小备位东宫,本性焦躁,便是娱乐亦只学户外运动之术,如骑马狩猎打马球之灰,其余皆学相谋之术。便是当日争帝位之时,逼死先帝兰贵君,将亲妹李岚逼疯,还未满一年,防着各路世家豪门,其中尤以华氏与南方的兰氏为最。华氏虽除,但南方的兰氏矗立多年,非一时一刻能办得到,其中心力交瘁,哪觅得静坐消闲之日?英洛两世里加起来,亦未有这闲情来学些消遣之物。

    素常二人见面,皆有礼有节,一如壮猫一如鼠,今时今日,一为阶下囚,一为假凤帝,英洛可谓将往日闲气尽数挣回。她自为礼部尚书家千金小姐,李晏皇家礼仪未失,二人总不至于如一般田间地头赤身露体的汉子般厮打起来,刀光剑影不过藏在这方寸之盘,得周峥指点棋艺,方初窥门道,便唇枪舌剑斗了起来。

    李晏将手中棋子按下去,道:“你可别指望朕给你解药朕也没有!”

    英洛眼皮都未曾抬,紧接着按下一枚棋子:“皇帝陛下,你最亲爱的二妹成了篡权谋国的野心家,此时大概逃命在……峥哥哥,暗线传来的消息,二皇女逃到哪了?”

    李晏手中棋子乒一声掉落棋盘之上,砸中了另一枚棋子,致使两枚棋子皆移了位,周峥一旁柔声道:“二皇女此时到了洛阳附近了,昨夜里宿在一间破庙里,今日易了容,带着皇女夫去城中求医了……”

    英洛边将李晏砸中的那枚棋子移回原位,边漫不经心道:“陛下,虽然为臣棋艺不精,可您也专心着点呐!”

    李晏面色青败,到底强撑着一口气,笑道:“是朕疏忽了,贤伉俪情深若此……”却是只有她自己知道,疏忽的,怕不是这盘棋。

    英洛近日面皮有渐厚的趋势,反手将周峥拖过来,十指紧扣,媚声道:“可不嘛?我可离不开峥哥哥,谁若是觊觎我的峥哥哥啊,我可饶不了她!”

    李晏面上越发难看,狠狠将手中一枚棋子按下去,连棋盘亦为之一动。周峥心内暗笑,这丫头,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不过,这话听来着实叫人欢喜。

    至于眼下局势,那夜他与这丫头,还有夏友三人商议出这李代桃僵之计,不过是为着李晏这一年之中新提拨的朝臣,若能将这帮人或安抚或打压下去,便可稳住目前局势。

    一盘棋毕,二人告辞。

    李晏虽心下暗恨,但此际却只盼这二人一时三刻别走,这几日一室枯寂幽凉当真难捱。当下笑道:“爱卿不同朕再下一盘么?胜负未分!”

    英洛从容站起来,笑道:“我这个做‘母皇’的,总要去关心一下皇长子的课业吧?还有一堆奏折待批,哪能整日陪着陛下呢?陛下操劳过甚,还是歇息了吧?”面目恳切,将李晏往常对她的那一套学了个十足,温雅的话句句戳得这位被囚的女帝心窝子生疼,只感觉有几十只金针同时扎下来,那种痛楚,当真难耐。

    李晏面上却还要挂上笑来,颔首为礼:“那朕就多谢爱卿如此疼皇长子了!真是秋儿之福啊!”

    “陛下客气啦!为臣定当将皇长子视为已出!对了,瞧臣这记性,臣家里那位啊,咳,这事说来真是惭愧,”她忽的扭怩道:“就是臣的二夫郎,精通医理的那一位,这几日据说研制出一种药,名叫霜红的,非要闹着让臣找一个试药之人给他,臣听说这药寻常人吃了会得三皇女那种痴傻之症,我却是哪里去给他寻这样一个愿意试药的人呢?”目光幽冷,却是看定了李晏。

    李晏只觉后背汗出如浆,笑容皆凝固到了脸上,挖空心思想了一回,道:“这还不容易,爱卿看朝中哪位大臣不顺眼就赐给他吃!”

    “好主意!”英洛附掌,忽的笑意盎然,绽出绝美的笑来,道:“峥哥哥,你说可好?陛下这主意可太妙啦!咱们这就去想想,看谁不顺眼,就赐他这药吃罢!一粒下去,我看他还敢不听话!”虽语调轻柔,分明带着绝顶的恨意。

    周峥心内抽痛,冷冷一眼递将过去,如宝刀出鞘,杀意突起,李晏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她这句话,无异揭了他夫妇二人心中的伤疤,为人之君王,视群臣如蝼蚁,二人怎能忘记?英洛剩下这九年多的时间,恰是拜眼前之人所赐!

    英洛最不能见周峥与夏友痛惜的眼神,每每此时她心中歉疚愧悔,诸般情绪杂生,实不能心安。况在罪魁祸道面前,又怎能示弱?软软将半个身子偎上去,抱着周峥右臂,吃吃娇笑:“峥哥哥,春宵苦短!我还从没试过在皇帝的龙塌之上……”

    周峥将目光扯回来,但见她是从所未见的娇媚,亦是心下歉疚这丫头好强到如斯地步,怎么能见心爱的人对自己露出痛惜的眼神呢?更兼着她那句“春宵苦短……”不由分了注意力过去,哑然失笑,面上凌厉的神色渐柔,爱恋的摸摸她的头顶,道:“你这丫头,还有谁有这熊心豹子胆?”

    李晏只见二人相依相偎,说不出的柔情蜜意,温柔缱绻,离了密室而去。

    是夜,二人在龙榻之上极尽缠绵。却有彤史黄门侍卫若干,皆被英洛斥走,良宵苦短!

    兴庆宫之变

    燕王李秋今年九岁,生得粉雕玉琢般秀美可疼,不过连日来被女帝带在身边上朝,商讨国策,便是批阅奏折之时莫不要他代笔,早已是困倦不堪。他今日快五更天被近侍拉起来,双目紧阖,口中喃喃:“再让我睡会儿嘛……再睡会儿嘛!”

    徐侍君见他困倦的可怜可爱,将朝服一件件套上去,柔声道:“秋儿,再过一会儿你母皇便要上朝了,误了早朝可不好!你母皇膝下只得你这一位皇子,既要着意栽培,你可不许懈怠了!”

    李秋强忍着困意睁开了灵动的眸子,苦着小脸道:“父君,母皇春秋正盛,以后还会生妹妹,为什么整日要将我带在身边学治国的道理?”

    徐侍君边叹息边接过近侍递来的面巾,将李秋那张小脸严严罩在下面,细心拭擦,轻声犹疑道:“这个,父君也不知道。秋儿啊,你近日常随着你母皇身边走动,可知她与那平狄将军”忽然省起这种事情,如何跟小孩子说得?不过是问至一半,终是没有勇气问下去。

    徐侍君门户颇低,父亲不过是个六品的小官,李晏年少冶游所遇,见得他青春正好,打听了门户,临走之时不过费了几句口舌与五百两银子,便被父母许了给她。李晏初时觉得他乖巧听话,也曾疼宠过一阵子。他那时候少年迷梦正酣,后来才明白,不过是当作小猫小狗一般的疼宠罢了,哪里值得太女殿下为他生得一儿半女呢?及止华阳公子入府,皇太孙李秋出生,他心中朦胧觉得自己一生将缺失这种情份,其实是件极为残忍的事情。哪知后来华阳公子殁,还是太女的李晏将李秋交予他抚养算得上是意外之喜。

    他本是温柔敦厚之人,因之,自李秋来到自己身边至今,他无不是温柔相待。李秋也是个灵透的孩子,这位养父的一片心意他又岂会不懂,这会子见他将面巾从自己脸上取下来之后,愀然不乐,一时口快,道:“父君别担心,今日下朝之后,秋儿就将母皇拖来父君处!”

    徐侍君落寞一笑,摸摸他的头,“傻孩子!”将他交到贴身近侍手上,催促他快去上朝。

    这一日,是九月初一,与每一个上朝的日子都并无不同。徐侍君倚门而盼,眼见着李秋老老实实随同近侍前往兴庆宫。而宫门外,有大臣陆陆续续前来。

    朝天阙,帝早朝。

    小黄门清亮尖利的噪音宣毕,群臣叩首再叩首,户部尚书越队而出,就今秋赋役与百官俸禄支给量侃侃而谈,殿内众人昏昏欲睡,不过一刻,突听得宝座之上一声惨呼,众臣不免吓了老大一跳,皆忘了直视天颜这条重罪,抬头去看是,却见女帝一头从宝座上栽了下来,全无仪态,不住在地上打滚,眼见沿着金座阶梯骨碌碌滚了下来,展眼躺倒在大殿之上,却并无要停歇的意思,仍是不住翻滚。

    群臣队列一早乱了,七嘴八舌道:“陛下……陛下……太医宣太医”

    碍着天子之尊,却无人敢上前将她压制,使她安静下来。唯李晏近侍有胆上前,压着不住翻滚挣扎的凤体,哪知女帝疼痛之下一把便将他摔了过去,旁边燕王李秋被这突生变故惊得忍不住放声大哭,不住口道:“母皇……母皇……”

    朝臣之中有女官者,此时方有胆上前,按手的按手,按脚的按脚,将女帝压制住,见她凤目尽赤,全身骨头犹在作响一般,情状着实骇人,不过尚有呼吸之声,拼尽全力道:“秋儿……秋儿……”

    一旁大臣将燕王推至她面前,急道:“陛下,燕王殿下就在你面前!”

    但听得那气虚力竭的人拼尽了最后一口气道:“朕……朕若有何不测,就传位于秋儿为帝,平狄将军周峥辅政,尔等不可抗旨!”

    群臣之中已有善察颜观色的,当下垂泪跪泣:“陛下春秋正盛,太医马上就到,定会为陛下诊治清楚!”

    平狄将军周峥亦郑重叩首:“陛下,臣万万担不起陛下重托!还望陛下养顾好凤体,及早主政!”

    大殿之上乱哄哄一团,突听得门外侍卫高呼:“太医院太医到!”

    女帝已经疼得几经晕厥,非常时期,并无人宣便已听得脚步匆匆,太医院正带着一干在值太医匆忙奔来,更有近侍已抬来软塌,将女帝放置,从侧门抬往偏殿看诊。

    李秋面上挂着珠泪,泣道:“太傅”被周峥伸手握住了小手,随同太医一同前往偏殿,其余大臣皆侍立大殿耐心等候。

    宣熙元年九月初一早朝,女帝凤体生恙,缠绵病榻,太医院国手束手无策,国不可一日无主,女帝自知时日不久,次日,禅位于九岁的皇长子李秋,是为兴庆宫之变,年号沿用。

    后人评议帝位更迭,不免要说,燕王李秋乃大周朝第一代男帝,即位之时尚在稚龄, 一等忠勇候平狄将军周峥辅佐监国,实为天下之幸!

    九月初二日晚,英洛正在床上沉睡,忽有内侍轻声来报:“太上皇,皇上来了!”

    她微微抬首,道:“宣!”

    便见李秋身着燕王服色,身旁跟着周峥,缓缓而来。由于时间紧迫,皇帝朝服与各色便服还未完成,他唯有沿用旧饰。欲跪倒行礼之时,听得龙榻之上的人虚弱道:“皇儿快快起来!”

    李秋仍是俯身下去,礼毕,方快步过去,爬在龙榻之上,微蹙着眉嚷嚷:“母皇,父君说礼不可废,皇儿就算成了皇帝,也不能不顾礼节!母皇,你快快好起来吧,等你好了,还是你做皇帝!”

    英洛抿嘴而笑:“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呢?大周以后就交给你了,你要替母皇好好守护!”

    李秋虽不甘愿,到底点头:“孩儿照母皇说的做就是了!母皇,等你身体好点了,就去看父君好不好?”狡黠双眸连连转动,道:“母皇,不如我让父君来侍疾?他每日独坐殿中,很是担心你!”

    那小小孩童眼见自己亲切的母皇展眼间变了脸色,面沉似水:“母皇身体不好,想清静!等母皇身体好了,会见你父君的!”

    李秋被她的目光吓到,怯怯道:“母皇,那孩儿先退下了,您好好休养!”

    “好,秋儿先回去吧!母皇还有事情要跟太傅谈!”

    小小孩童回头看一眼,悄没声退了下去。

    殿内宫娥内侍只见太上皇挥挥手,沉声道:“你们都下去吧!”各个疾步轻声而去了。

    周峥待得众人走后,方趋前几步,坐在龙榻之上,忽的伸出双臂来,将床上那人紧紧搂在怀里,许是唯有如此,才能感觉到她实实在在就在自己身边,触手可摸。这两日虽在宫内,但眼见着她痛苦难忍,碍于太医院诸人与近侍宫娥在侧,行走有矩,惟恐失了端方。今日眼前众人都走光,可喜怀中那人亦在他胸前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安安静静趴着,懒洋洋闭起了眼睛半寐。

    他的大掌在英洛发心抚,叹道:“洛洛,你这两日可急死我了!先前大殿之下摔下来,可跌伤了哪里没有?”

    怀中之中抿唇而笑:“那时候根本就没疼,我跌得全凭巧劲,怎么会疼?不过是装装样子唬那一帮子人,你也认真起来了!”

    周峥作势在她头顶敲下,见她呲着牙直吸冷气,不由深感奇怪,顺手扒开头发,触手之处是鸡蛋大的一个软包,轻轻一摸,她面色虽不变,嘴角到底抽了一抽,心疼道:“这却是什么时候弄的?”

    那人满不在乎:“初一晚上疼得受不了,撞柱子上……”眼见着他面色遽变,那后半句话含在口中,进退不得。

    周峥眼见着面前这张脸,不由被激起心中隐痛,将英洛头脸通通摁进怀中,恨声道:“她若再不将温太医祖上手札交上来,我……我……”

    “你还不忍杀了她?这种人,我可没时间同她瞎缠,不如解决了干净!至于温太医祖上的手札,或许就是一个幌子,压根儿没这东西也说不定!”怀中闷闷的声音传来。

    周峥犹疑:“洛洛……”

    那人猛的挣脱他的怀抱,目露坚毅,厉声道:“峥哥哥,走到这一步,我们已经回头无路。朝前走或许有一线生机,回头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难道还要把下面这鸟人放出来祸害我们九族不成?”

    “洛洛,我只是想,这皇位你不要也罢!但是李秋小儿,能将这大周治理得好吗?我虽征战沙场,到底不比文臣。且我一生所愿,不过是守护边疆,护佑一方百姓几十年安宁,至于谁做皇帝谁下台,只要不来胁迫我,其实都没多大区别!”周峥复将英洛按在怀里,只觉她每痛一次,便不能对着李晏这张脸过久,看见这张面孔,心中便能涌起恨意无数。

    但怀中这人显然并未如是想,轻声笑道:“峥哥哥,你多虑了!帝位一事不急。不是还有个李岚么?”

    这件事显然让他大吃一惊,三皇女失踪一事,朝中虽有人知,但到底无人知其底细。至于三皇女的下落,更是无人得知,此际猛听得她提起来,不由疑心道:“这事,与你有关?”

    只觉英洛将两臂圈在他腰上,紧紧贴在他怀中,含混道:“反正有一天李岚会回来的!”

    楚楚生姿

    自少帝临朝,因着男儿之身,颇为人诟病,皆说太上皇寡德,方不能遗得凤珠掌朝,唯有男帝亲政。太医院虽严密封锁消息,但到底有消息流传了出来,皆说女帝身中巨毒,无人识得此毒,自然无人可解,唯有苟延一时。

    朝中暗流涌动,这一日午时,楚王李瑜带着侍从前来太上皇寝殿。女帝自重病之后,每日烦躁不堪,动辄生怒,将殿中古玩玉器摔得稀烂,侍从更是非打即骂,更严令无事之时不许轻易进殿。近侍个个心惊胆颤,唯有在殿外静静侍立。

    见得楚王驾到,内中有个以前得宠的小侍乖巧道:“楚王还请稍事歇息,小的这就前去通传!”

    殿内英洛闻得是李瑜,心下实是很好奇这李瑜要跟李晏说些什么,沉吟道:“宣楚王!”

    少年举步迈进寝殿,殿内帘幕低垂,色调幽暗,唯有龙床之上陷在那明黄锦绣丛中的乌发素颜稍有声气。

    “臣弟恭请太上皇圣安!”

    “九皇弟不必多礼,快快请起!”英洛平躺在龙床之上,看那昂然而入的少年,紫蟒亲王服色,头上珠冠有明珠璨然生辉,却抵不过一双秋色潋滟的眸子。

    李瑜起身,一步步向着龙床而来,在三步之外立定,淡声道:“好端端的,皇姐怎的就病了?”其实心内不是不诧异的,往常李晏见得是他,那面色早已生变,更遑论会容许他进寝殿请安?便是进来了,也必是三五侍从一旁守候,哪里容得他这样接近自己?

    “不过是操劳太过,劳皇弟记挂了!”英洛淡淡道。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刚才恍然从李瑜面上瞧到了一丝讥诮的笑意,一闪而过。

    “是吗”李瑜拖长了调子,再前进两大步,目光直视床上躺着的李晏,冷冷道:“那皇姐中了致命巨毒,难道也是传闻了?太医院里这些人没一个得用的,依着臣弟的意思,不如都砍了了事!”

    自将李晏关在密室,英洛每日与她盘桓,言辞举动间已在细细揣摩模仿于她,只为能形神兼备,唬住身边一近侍从。近日更动辄大发脾气,摔壶砸玉,只为着将身边这一干人赶出去,以防被窥。正因着太医们诊治之时那乍然变色的面孔,更要防着有一日露馅,惹出弥天大祸来。依着李瑜的意思,倒是对这位皇姐的病情颇为拉心,英洛心内暗笑,面上便绽出一抹苍白的笑容来:“为着这种小事,皇弟也犯不着生气。若皇姐那一日殁了,不正如了皇弟的意么?”

    李瑜再不能想到,多时心事竟被她当场戳穿,到底年轻不经事,面上已经不好看,一时青一时白,忙乱之中生出从未有过的孤勇来,道:“皇姐将我父君逼死,阿姐逼疯之时,应该就会想到,若皇弟我生出这样心思,亦不为过!”语声铮铮,尾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觉不出的惶然来。

    英洛轻笑,恶意揣测道:“那皇弟今日来,莫非不是来探病,而是看笑话来的?”

    那秋水般的眸子闪过一丝绝望,大概是心知辩解无益,竟是绝决笑道:“对!李晏,我今日便是来看看你的下场的!当初你为了那位子,逼得我失了父君与阿姐,一报还一报,就算是我死了,今日也看到了你的结果,心里可畅快得很呐!”

    英洛不由想起初见这少年的一幕,长日无聊,又难得这清雅少年肯红着脸这样振振有词,咬牙切齿,恶趣味涌上来,挡都挡不住,佯做真怒,冷冷道:“听说,你阿姐身体已经大有起色莫非,还惦着这位子?”

    只不过一句话,少年成功崩溃,扑上来急促问:“你是从何得知?这事你如何得知?”那清雅面容渐渐扭曲成一种凄厉的样子,双手攀上来,正正握在了英洛的脖子上,厉声道:“说!谁告诉你这事情的?”

    英洛大脑飞转,一边想着,假如是李晏,此时会有何种表情,奈何君心难测这话古已有之,并不是妄言,当真无从学起;一面还要摆出淡然的姿态来微笑:“咳……咳……皇弟,有话好好说嘛……”

    李瑜虽看起来十四五岁,但实际不过十三岁,当初事发,不过才十二岁,能隐忍至今,这份心性,已经了得!今日自为被李晏一语中的,已是惊恐非常。过去李岚虽疯,倒底尚有一丝盼头,及止后来李岚脱困,渐有密信传来,言她身体大有起色,这小小少年每日便盼着她能回来至于是不是回来夺那个位子,他并未深想。至要是为父报仇,以雪前耻。

    今日眼见隐匿之事败露,目露凶光,心内早做了同归于尽的打算,是以手下发力,虽有一丝犹豫,到底用双手捏着李晏的颈子,因为恐惧,声音都不免带了颤音:“李晏,你既知道这事,休怪我下狠手!”前几日他已从交好的太医口中得知真相,知道她此时力竭。

    千算万算,他不能算到李晏尚有一招足下发力,将被子踢了上来,蒙住了他头脸,只觉眩晕了一下,二人身体便倒了个儿,李瑜已被她压在身下,形成了个极为暧昧的姿势。

    李瑜气涌上头,一时之间哪里顾及得了这姿势,但英洛却是过来人,一早觉出这姿势不对,她那身手岂是唬人的,一招将其制住,将李瑜双手压制在头顶,忍不住做出个j邪的表情来,调侃道:“喊吧喊吧!你就是喊破喉咙也没人敢进来!”话一出口自己先被逗笑了这话却是前世那些泡沫古装言情剧里恶霸欺女的经典台词,用在此地,显然有一种不伦不类哭笑不得的效果,但亦着实令人捧腹。

    李瑜被压在床上,动弹不得,只觉惨淡的毫无希望的结局正等着自己,挣扎无果之后闭起眸子等待结果,不过是一死罢了,只是不知李晏又会给自己安个什么罪名来?

    但等了半晌,却不见动静,不免支棱起耳朵,女子的呼吸声清晰可闻,近在咫尺,更闻得到一股幽香,似桂非桂,似麝非麝,只觉面颊腾的窜起两朵红云羞怒惊惧兼而有之,这情形却是从未有之的。李瑜被养到十三岁,在宫中寂寂的岁月里,从来只懂舞文弄墨,便是身边侍从,兰贵君亦从来只挑明理乖巧的小侍而非宫娥,就怕是有朝一日被那起生了富贵之心的女子钻了空子,弄出不体面的事体来。因此与女子四肢纠缠,近身搏战,今儿却是头一遭。

    英洛亦算得早经人事的女子了,但此际压在身下的少年面颊若极品的水蜜桃,泛起粉润的光泽来,那蝶翼般深浓的睫毛不住颤抖,便如墨蝶轻巧的栖立于双眸之上,委实可疼,引人绮念,虽未做于逾距的举动来,到底是被这绮丽之景震得呆住了,不知一时之间该做什么还是说什么,只傻傻看着他。

    半晌,少年略显困惑诧异的睁开了眸子,见着她这番光景,破口大怒:“李晏,你无耻!禽兽不如!”她这眼光,分明与看着宫中姿色上等的侍君动那轻薄之态时一般无二,李瑜岂容她得逞,怒火攻心,立时拼了命的挣扎。

    英洛合身扑了上去,将少年死死压在身上,奈何他不住挣扎,而她双手正压着他的双手,总腾不出手来堵住那张喋喋不休不住指责的嘴,这情景若是给宫侍看到了,怕是天大的麻烦,危急之中,唯有一招可用以唇作塞,吻将下去,成功消音!

    世界终于安静了!

    英洛眼见少年秋水明眸泛起了水汽,显是受到了奇耻大辱般恨不能咬舌自尽,心内唯有苦笑,进退两难,若放开了唇,他必大叫,若不放开,这样子堵着到几时去?

    李瑜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在兰贵君过世,李岚疯掉之时,尚能硬撑,此时却再不能强撑,簇簇滚落。心气高傲的少年,想到被亲姊压在身下亲,那耻辱感便从头到脚烧遍每一寸肌肤,立时恨不能死了干净,终是泪落如珠!

    无心插柳

    眼见着李瑜的眼泪汹湧而至,英洛瞬间手足无措这样姣好的少年被自己弄得大哭,委实是第一次。

    她也顾不得外面的侍卫了,手忙脚乱从他身上爬将下来,结结巴巴道:“楚王……楚王……我不是李晏……那个……”

    少年坐起身来哭泣,不防听到了这句话,抬起被泪水冲洗的愈加明丽的眼眸细心将她端详,看了半天,实在看不出她哪里与李晏不同,似乎认定了她这话纯属为自己开脱,嘴角一撇,眼见着便要放声大哭,英洛慌乱之中复扑上去,还好这次居然能腾出手来,一把将他的口鼻捂起来,果见他立时便要挣扎,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便见少年睁大了震惊的眸子,将她上下打量,人倒是如她所愿的安静了下来。

    她说的那句话是:“我是英洛。”

    英洛之名,李瑜总不能忘。无论初次听闻宫人议论,还是在宫宴之上,那清癯明丽的女子越众而出,翩然跪倒在李晏脚下,还是在自己折辱之下依然端方有态,进退有度,都叫他印象深刻。更到后来,探望禁中的李岚,她那果决的两脚,将李岚病中两小侍的胸骨踢断的惨状,记忆尤为深刻明明对这残忍的女子,他该觉得齿冷心寒的,可为什么,那时候,心底里竟然不期然涌上丝丝温暖。

    他嘴巴被捂,只拿一双水漾眸子将她上下打量,不知为何,闻得她那句话,自己心头的羞耻感立时如潮水般褪去,涌上来的是深深的热意,只觉身上热的厉害,连面孔与耳朵亦烧得通红,眸光灼灼,将她下死劲狠瞪了两眼。

    只见她的面孔渐渐逼近,又俯了下来,他顿时只觉口干舌燥,心跳如鼓,心脏几乎要破胸而出了,闻听她轻声道:“你不要大声喊,我便放开你!若是大声喊了,招来了人,麻烦可就大了!”

    李瑜微不可见的点头,见她猛然后退一步,唇鼻之间尚留着那硬茧碰触的感觉,幽香渐远,人却已经退后在三步之外了。

    “你既如此说,如何证明你不是李晏?”少年眸畔凝露,恰如新荷初绽。

    却见市井间传言厉如罗刹的女子见了他这番神情,在房间四壁忙乱翻腾了一阵,找出一个小盒子来,将盒子打开,拿出一瓶药水来,涂抹在面上,就着面盆之中清水擦洗,便揭出一张熟悉的丽颜来果真是她!

    李瑜被她这神奇的变脸之技给惊住,半张着嘴将她上下打量,却听她喃喃自语:“果真是很久没戴这玩意了,皮肤都捂得要透不过气来……”虽在抱怨,却在李瑜看清她的面貌之时,毫不犹豫再次将那那面具粘贴了起来,揽镜自照,修饰了半日,方大功告成。

    容貌倒在其次,令李瑜更为称奇的还要数这声音。英洛的声音本属清朗有力,但李晏的声音却是婉转低哑。此际回响在英洛耳边的,便是李晏那把令人能涌起无尽惧意的声音少年一早忘了伤心事,颊边泪痕未干便问出这问题来。

    英洛得意洋洋道:“这事却要数我府上夏二爷的本领,旁人只知他悬壶济世,医术了得,却不知他这易容术,才真正冠绝天下!至于这嗓音,只需要一些简单的药物,便能变声,实是不足为奇!”

    这人笑容真正碍眼!李瑜如是想。一面沉下脸来,喝道:“大胆英洛,对朝廷亲王不尊,行不轨之举,冒圣恩之威,该当何罪?”这却是有心试探此姝,只怕她乐不思蜀,弄假成真,将个大周朝李姓江山不知不觉间改朝换代,成了英姓江山,只怕天下人还蒙在鼓里!

    但见那人将发上天子凤钗拔了下来,劈手扔在地上,不屑道:“楚王忒看得起英某了!不过就是个累人的位子,抢来夺去有什么意思?坐那么高,既无良朋益友,亦无亲朋故旧,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还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老娘可没那好耐性牲牺自己!至于现在还坐在此地,不过是惦念着李岚那个冤大头早日回来,助我离开此地,自此海阔天高,任我遨游!”

    她这话虽无礼至极,简直是不要命的说法,但李瑜细想起来,心却放下了大半,因之眉眼之间不觉便泛起盈盈笑意来,虽然,那笑意终是带着一丝滞涩!

    其实这话,任是哪一位皇族听了,怕是心内都不会太痛快!

    既然不痛快,那言语之间难免表现了出来,出口的话便道:“怪道英将军肆意妄为,折辱本王,原来是未曾将皇权放在眼里?!”目光一瞬不瞬,将她盯的死紧,单看她如何应对。

    她面上浮上一个尴尬的笑容来,目光左右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