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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回时第27部分阅读

      燕子回时 作者:

    出许多眉眼意趣来,倒生生把个朝堂盛会站成了秋波地,二人便是那两相投契的青年男女,好比在长辈大棒加身的境地里,纵是不能以手抚之,以口哺之,却偏要用目光缠绵之,较之往日家中,倒是份外的情意缱绻,难舍难离。往常英洛站在队列之中,那瞌睡小虫几次前来问候,这两日上朝却是面若绯霞,眸含春色,纤弱身板挺的笔直,惹的身旁一干年轻官员神魂不属,想入飞飞。

    这日下朝之时,用眸光暂别周峥,她惆然回府,却是华彻告之,有人请她移步落霞坊,有旧物奉还。来人并未多说,英洛不免茫然,总想不起何人相请。夏友这几日忙于研制倚萝的解药,每日里送她上朝之后饭都来不及吃一口,此刻自然无暇前来理会这等琐事。

    华彻不无担忧道:“也不知是何人?那日那胖子逃脱了,小嘉又不在身边,你还是带着那一干好手过去吧?!”

    这却是自华彻接管了华相旧时暗人,加之英洛前段时日又被一胖子当街扑杀,他唯有捡那群暗人里信得过的几人每日里保护英洛,这却是知会过周峥与夏友并英洛的。那二人亦觉得这些事华彻做的妥贴,便也随他去办了。

    更有英洛的贴身护卫程元,见得她身边一时高手环立,不由期期艾艾,前来告假:“将军,我家娘子……我家娘子快要生第三个孩儿了……”

    英洛惊喜的睁大眸子,将这鲁人上下打量,坏笑道:“看不出来程大哥却是要当三个孩子的父亲了!”

    程元涨红了脸,吭哧半晌方道:“我家娘子身体并不是很好,老程想向将军告假几日,前去探望!”

    英洛抿嘴而笑,连连点头,“嫂子生孩子,这却是应该的!我准你三个月假,前去侍侯嫂子生产。”另送了许多钱物,程元喜笑颜开,千恩万谢去了。

    这里自程元走后,英洛身边另有华彻派遣的护卫若干,今日出门,他却一路从府中叮嘱到门口,总也有一千个不放心,却见她浑不在意,笑道:“华大哥若是再唠叨下去,可就变成个老头子,将来没人要啦!”

    这却是她自身体好后挂在口边的话,道:“洛洛不过是一蠢人,拖着这残躯捱日子罢了。峥哥哥与衡抽身退步已难,大哥将来若有良缘,千万莫错过了!”当日他正将手中肉粥一口口喂给她,闻言差点将粥碗打了。

    今日再闻得此言,他上笑容不由滞了一滞,方勉强道:“你还是多加小心,若有争斗,我必会火速前往。好在,落霞坊离这里亦不远!”

    英洛笑着应了,带着一干人等径自前往。

    失策(二)

    易柏一路巡查而来,末了方至落霞坊,门口早有坊主恭身相迎。他甫露面,那人便小跑步而来,立在他身侧压低声线道:“大公子,您要等的那位贵客在尘歌轩里候着,小眉在旁侍侯。”神情看来颇为激动。

    他微微颔首,穿堂过户,从前面的铺面向后院而去。铺子内一干人等眼巴巴看着他,上点年纪的坊主不免长呼了一口气,似放下心头大石。这其中却是有个缘故落霞坊岑坊主原是易家老家人,眼见着老主子过世,一奶同胞留下这兄妹三人,二公子与三小姐在情事上桃花朵朵,情事不断,偏大公子经年不见动静。这位岑坊主上了点年纪,见识亦比之别人丰富许多,未免有点胡思乱想,思之近几年京师之中亦有那分桃断袖之事,暗地里不知道为着这事愁白了多少头发。今日眼见着大公子千年的铁树开了花,且寻上门来的这朵桃花不同凡品,通身的气派里蕴着威仪,心内先不免赞叹一番:也只有这样凌厉眉眼的女子方压得住易府那一众猴精!试试在百度搜索“书包网”

    易柏进去之时,他相请而来的那人只露个背影给他,正站在书架前低头翻着一本书,丫环小眉在旁欲言又止,见得他进来,不由一喜,道:“大公子”

    扬州城内万千少女看来,这温雅男子托付终生可谓最相宜不过,但只有易柏书房的丫环知道这位主子有多难侍侯不许别人动他房内的一切物件,不许用自己喝过的杯子来待客,便是一啄一饮,皆作专有的器皿而非混用。旧年时朱嫣初来乍道,不知就里,将他一套碧玉酒杯拿来饮过一次,那翠玉色泽澄碧,却是难得的上品,偏巧被他撞见,劈手夺过来便砸了。

    朱嫣当时珠泪儿簇簇,楚楚可怜,此招在别的男子身上百试百灵,却在易柏这里触了礁,其人无半点儿怜香惜玉的神色。她初时心内纠结,后来方知道这便是易柏的怪癖,非是针对她一人,这面色才稍霁。

    易柏这种怪僻,亏得自家财力雄厚,四处经商之时,每到一地必有专人准备的器具饮食,这尘歌轩便是他在落霞坊打理生意之时的起居之地,一年统共不过来个一两次,更甚者两三年都不见踪影,却日日收拾的纤尘不染,只等待主人驾临。

    小眉手脚干净伶俐,在这房里侍侯了几年,从来外客莫入。哪知道今日造访的不但是位外客,且是位纤瘦玉挺的女客,无视她频频使眼色,只管自得其乐。

    易柏挥挥手,小眉悄无声息退下。只听得他轻笑道:“看什么那么入迷?”

    那人头也不抬,答:“女帝情史!”

    他立时皱眉,寻思这房里何时会有哪种东西?猛然想起小三儿有次笑得贼兮兮道:“大哥,你一人若在落霞坊看帐无聊之际也从书架上选点书来看嘛,这样无趣的一个人,将来我的大嫂怎么受得了?”

    对这位幼妹,他从来无从招架。好在她虽憨顽,到底知道眉眼高低,总教他欲大怒之际便会前来讨饶,令他一腔怒火立时浇熄,只剩了满腹的疼惜之意。

    那人将书捧在手中,转头在桌上坐下,不知是小眉未说明还是沉迷书中,只抬眼随意瞄了一眼,拿起他惯常用的那只白玉茶盏斟了半杯茶,一口饮尽,饶有兴致的翻至下一页。

    易柏平生初次,产生了惜物的想法。这人从来喜怒随心,初初相见至今,便是西北征战之时亦不改其本色。及至送李岚出城之时的纠葛至今,他的心内亦复杂难言。上前不发一言将那荷包掏出来递了过去,她在看书的间隙闻得一股熟悉的药香,转头讶然:“这荷包原来在你这里?害我好找!”

    将书合起来,将那荷包捧在鼻尖下深深一嗅,道:“这下回去,衡就不会再怪责我了!”说着将那荷包系在腰间,易柏眼见,立时发现她腰间另一边更系着一式一样的另一只荷包,恐是夏友所制。

    英洛在灵州之时曾蒙易柏教导征战之事,今日难得有机会见他摒弃旧恶,和颜悦色,不免大着胆子将京中局势拿来求教一番。

    易柏商人本色,却是从针头线脑到药材民生,另辟奚径,一番剖析下来亦费了半个时辰,眼见着她不住口喝茶,直喝了一壶茶还不罢休,想起朱嫣所说,要教训她一顿,面上不由浮上笑意,只等着看她捂着肚子跑断腿的样子。

    却有什么事是他不曾想到的但见她一泓寒潭般的眸子幽静闪亮,只不住看着他,面颊渐泛起桃色,目色亦渐渐痴迷,双拳握紧了又放开,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便要夺路而逃的样子,哪知脚步踉跄,却是撞上了旁边的凳子,立时便要扑倒在地……

    易柏早生暗疑,见势不妙,已随她站了起来。英洛扑下去之时,被他接个正着,怀中这具娇躯,并非第一次厮抱,立时他便觉出了不同她的体温高的惊人,倒在他怀中之时,玉臂已自动环上了他的颈子,由是身量之故,那丹唇直直下去,正吻在他下巴上,怀中的她满足的呜咽一声,似泣似喜,沿着下巴一路往下,在喉节处伸出舌尖来舔了再舔。

    易柏却已经僵立在当地,猛然间脑海里闪过一个惊人的念头:朱嫣给这荷包里动了手脚,那药便成了烈性蝽药!

    这认知几乎算得上一个大大的惊吓,哪里还算得上期待之中的小惩大戒?怀中那人手脚不安,已经在寻找他的腰带,另一只手从他衣领处钻进去,反复在胸口那处肌肤摩挲,他立时觉得口干舌燥,大大咽了一口口水。

    其实朱嫣当初下这药之时,并不曾料到她药发之时会将易柏当作目标,而易柏,又恰巧在她身边。须知能捱得过倚萝的人,定力应是非凡,她虽在荷包内加了份量十足的药末,与夏友原来装的药相佐,便成了烈性蝽药,久嗅者隐入情障欲海,不能自拨。不过是想着,她素有风流之名,若是药发之时在街上随意抱住个男人亲,倘若那男人又恰好是个极丑或者极脏或者极老的男人,亦算得上丑事一桩,清醒之后她怕是连自己亦要嫌弃,哪有余力扮那嚣张嘴脸?

    千算万算,却不曾算到,英洛自遗失了这荷包,夏友费尽周折,这几日工夫,却是另制了同等量的药材荷包予她佩系在身,这便相等于双份的烈性蝽药,英洛如何还能抵抗得了?不过半个时辰便神识昏聩,欲火中烧,春色满面。

    失策(三)

    倘若朱嫣知道事情的发展不但未曾按着自己的设想而行,且那女子,当时双眸赤红,就势酥倒在易柏怀中,不顾廉耻而上下其手,怕是要后悔的捶胸顿足号啕大哭亦不能稍解心头之恨罢!

    至于怀中软玉温香的易柏作何想,却无人有胆深究。唯有他自己,事隔多年回忆起来,犹记那日那时,那人如蛇般紧缠了他,将整个滚烫的躯体贴在他身上心跳如鼓!

    易柏素有盛名,商界恭送别号“易财神”,生的七窍玲珑心肝,敛财别有高招,从来殊少人敢去算计他,那不啻于鲁班门前耍大斧不自量力也!

    只因着他那一身清冷儒雅之气,寻常女子也就思慕一番作罢,世家闺阁虽有请父兄代为提亲或上门示秦晋之好,自然是被他那婉和慧决的口齿推拒。纵有大胆的女子佯装不支扑上去,他却不曾生得怜香惜玉的心肠,不过是速避至一旁看美人跌落尘埃,如娇花委顿,不胜怜惜之景。可恨其人还要蹲下身来,温声劝解一番:“小姐走路还请小心为上!”

    女子羞愧怨愤之下破口大骂者有之,掩面奔哭者有之,唯不同今日之人,这会子已经踮起脚尖从下巴之上蜻蜓点水般的吻上去,一路向着右耳进攻,除了揽在他颈子上的右臂,左手业已抚着八月初的单薄长衫,向下游走……

    易柏不是没想过要抗拒的。

    他轻舒长臂,试图将挂在已身之上的这只八爪章鱼揪下来而未果,鼻端一阵幽香药味传来,他额上沁下汗来,几乎要怀疑朱嫣的解药全无效力,为何此刻自己已有一半神魂不属?

    英洛早已色令智昏,将他长衫亵衣奋力扒开,露出一片精赤的胸膛,肤色白晳诱人,她立即转移战场,将整个脸颊都贴在那胸膛之上,双臂牢牢箍住窄腰,朱唇却不住探索,寻得左边茱萸,不过伸出小小粉舌舔得几下,舌尖依着那小小樱果四周描画一番,眼见它泠泠而立,惹人垂怜。

    尘歌轩内一向静寂,若无传唤,必无人至。易柏被伊人强搂在怀,心内万般滋味莫辨,身上却是倏的一凉,原来被她寻得腰间暗扣,将之解开,衣衫教她扒了下来,到底是战场之上经历过生死搏斗的,臂力非一般女子可比,易柏被她揽着向后退去,连他自己亦不明白是如何倒在身后那张榻上的。

    那榻本是预备他处理公事劳累之时暂作休息的,此刻被她反压在身上,他几乎要哑然失笑了易大公子虽不能自比薛夔之剑艺高超,到底算得一个练家子,寻常的三五个好手必是沾不得他身的。他在那人努力解他亵裤之时不无嘲讽的想:是否自己一早便对身上这人有所期待呢?或者,从那次送李岚出城之际解开她衣衫,见着那香肩细肤,便再止不住心猿意马,对她想入非非呢?

    一时之间,连自己亦有着说不清的茫然。

    他须极力撑起脑袋来,恨声怒道:“英将军,请自重!”由是不知这怒气从何而来?

    身上那人一把扯下他的亵裤,见某物已经觉醒,解得禁铟之后不免抬头直立,她还要指着此物喘气大笑:“良辰美景,自重个屁!”这一世从未见过的至凶悍至粗鲁的女子。

    他心中,忽然有小小的欣喜涌上来这个人,自不必在他面前曲折迂回,明枪暗剑的算计。忧怒喜惧,她并不吝啬给他观赏的机会。

    也未尝不好!

    这样愣怔的瞬间,大概是身上坐着的那人错以为他很不情愿,抽出腰带顺势而为,在他还未明白之前,将他双腕牢牢缚在雕花榻首,向有盛名目无下尘的易家家主易柏,生生被绑缚成了一个屈辱的姿势,挣得几挣,只勒的手腕手疼,犹挣脱不开。

    他哪里知道,英洛这腰带却是特制的,较寻常布帛结实百倍,而这捆人的手法确也是前世训练场上苦练得来,紧急关头,自然得用。

    不过是一瞬,面前似光影烁烁,他闭上眼睛又睁开,依然不能将满目潮红褪下那人手法可谓快绝,已将自己全身扒的寸缕不剩,胸前丰腴贴过来,肌肤凉的凉烫的烫,他的小腹之下忍不住的涨痛,全身绷成了一张弓,闭上眼微微将头偏了过去,早已忘记了挣扎。

    身上那人浑身热汗,急不可耐便要坐下去,他异常艰难阻道:“别……你……”

    她低低呻吟一声,似肚饿的猫儿撒娇,口中的话语顿时将他浇个透心凉:“这药……不是你下的么?装什么贞洁烈男?”纤手在那壮龙头上摸了两下,因着军中训练,那指肚之上长着一层硬茧,刮得他那处微微的疼,不由流出几滴藌液来,更大的愉悦与颤栗从那处向着全身蔓延。

    易柏心中气苦,只恨不能立时扒了朱嫣的皮,以证清白。英洛既如此作想,岂能如她所愿?不由挺腰猛力挣扎,恰逢那人欲坐下,却是正正合在了一处,只觉身周被温暖的难以言喻的美好包围,大脑里一片空白,嗡嗡之声不断作响,那人势如飞鸟冲天,一张一弛间已在他身上快意驰骋哪还有挣扎的余地?!

    落霞坊内,护送英洛前来的那帮护卫只觉时辰良久,临行之前小主再三嘱咐,不得出了任何岔子,不敢松懈稍顷,已有那领头之人名叫辛夕的,上前与岑坊主交涉,欲前去尘歌轩探视究竟。

    岑坊主一生所盼,唯三位小主子家口和乐,风调雨顺,哪容得了眼前之人坏其好事?拿出生意人和气生财的伶俐口齿来,将辛夕堵得哑口无言。辛夕虽不善口舌应对,但心肠忠厚耿直,面上已隐隐带有风雷之色,道:“岑坊主,你今日若拦着辛某不让入内,万一英将军有甚意外,全因你的不是!到时在我家小主面前,还望你不要推卸责任?!”

    “老夫活了一大把年纪,能进得我洛霞坊内大闹一场又全身而退的, 老夫尚未见过!辛公子多虑了!”岑坊主捋须长笑。

    辛夕捺下性子来,再等足一个时辰,一面吩咐一人前去将军府报讯,一面与剩余几人强闯。落霞坊本是经营绸缎绫罗,却是从上品织造到下等单色丝绸均有,花色品种齐全,是为京中各阶层妇女青睐之地。之前二人争执,那些妇人平日与岑坊主熟惯,皆站在一旁看热闹,不时七嘴八舌起哄一二,如今见打起架来,亦站在外面远远围观。

    尘歌轩内的二人并不知道外面已经闹得翻天覆地。年轻的男子眸染欲色,双手被缚,仰躺在榻上,虽闭着眼睛,但那不住颤抖的睫毛与低低破碎的呻吟之声早已将他出卖。白玉般的肌肤之上满布青紫斑痕,伏在他身上的女子毫不容情,下手极重,便是下口亦算不上轻。(注明:此处删节六十八字,和谐期间谨遵编编指示,和谐期过会放上来,请诸位谅解,若有想看删节者请加群,我会保留原版原节,不便之处敬请谅解……和谐的省略号啊……)

    她抬手在那处咬痕之上稍稍摩挲,便引来低低吸痛声,因之伏在他胸膛之上低笑出声:“想不到闻名大周朝的易财神居然这样怕痛!”

    身下那人面上潮红未褪,得闻此语,不但是面颊,便是连那白玉般的耳朵亦变成了红玛瑙。虽冷哼一声以示抗议,只因声音过低,身上寸缕未着,不但未曾有平日的威慑之力,听在英洛耳内,竟别有一番诱惑之力,顿时全身酥软。她的药效虽然未褪,但几个回合下来,稍解烧灼,已在可忍受范围之内,被他这样轻哼一声,已断了忍意,扑面亲了下去。

    先是额,继之以眉鼻,易柏虽闭着眼睛,之前挣扎的太过厉害,手腕之上红痕交错,他亦懒得再挣扎,感觉那温软的唇俯了下来,终于贴在了他的唇上。

    身下那人嘴唇冰冰凉,她忍不住亲了又亲,伸出粉色小舌描摹一番那姣好唇形,叩开牙关,唇舌交缠,深深吻了下去!

    易柏惊异的发现,自已本来已经平静下来的心脏更因着那人不住的探索而再次加速,是情是欲,是错是对,谁又能说得清?欢愉潮水般涌上来,早已淹没了他的神智,长日沉沉,最后一丝戒备亦在她温柔的吻里渐渐被融化,意志力再也不能控制身体的起舞,只随她向着那绚烂的极致而去!

    ……

    管 教

    英田这几日又添一重忧虑。

    儿子神智不清便罢了,终归是可以医治的。女儿虽说腔子里换了个人,但到底难以隔舍,且她孝顺可人,认真想来,倒是他这老头的福气。可这几日令他烦恼的根源正是这位女儿。

    平狄将军夜宿禁宫,朝中议论纷纷。偏英乔尚未醒转,唯一可以商议的人已经另择居处,害他这一把老骨头下朝回家,换了便服之后还得赶往将军府。

    自女帝将这府邸赐给英洛以后,他今日来不过是第二回,门口的守卫虽不是上次所见,倒是极为客气,恭恭敬敬道:“小姐出门去了,二爷镇日泡在药房里,都好几日没出来了。现下府中理事的是三爷,您老慢走,我去通传,让他出来恭迎您老?”

    三爷?

    英田猛然省起这三爷不正是前段时间遵女帝凤旨娶进门的华彻么?

    华彻是华相的长孙,华相虽被流放,朝堂之中,其党羽被打压流放夺命定罪的不在少数,但这华彻却安然无恙嫁进了英府,覆巢之下,仅存的一人现就在女儿府中,足以让他心生戒意。

    相较于英田的戒备,华彻倒是礼数做足,呼奴唤婢,俨然将军府的男主子,杯盘碗碟不过一刻便摆了上来。

    英田倒确也饿了,早朝罢已是午时,回府换了便装便来了这里,期间连杯茶都未曾来得及喝,足见其心之所焦所虑。

    他在用膳间隙,问及英洛行踪,华彻只道,应故人邀约而去,言谈之间坐卧难宁,不时唤门外小厮前来问询:“将军可有回来?”

    顿饭时间,英田只觉如梗在喉,纵是五脏庙里擂鼓响,碍于长辈之尊,草草用毕作罢。

    翁婿二人枯坐两个多时辰,眼见日将西沉,猛听得门外脚步声急急而来,进得门时纳头便拜,华彻认得此人正是他派去保护英洛的其中一名。

    闻听那护卫道:“禀公子,我等奉命随侍将军前去落霞坊,怎奈那岑坊主不肯让兄弟们进去,只让将军一人进去。等了这些时候还不曾见将军出来,辛头领命小的前来报讯,望公子速速带人前来!”

    华彻惊得立时从椅子上跳起来,颤声道:“你是说,将军进去便不曾再出来?”

    连英田听得也是沁了一脑门子的汗,他这位女儿,自回了京城,倒是从来不曾省心过,他不由趋前:“小彻,不如我随你前去看看?”

    “爹爹若能去,那就最好不过!”华彻面现感激之色,不顾尊卑,一径催促他前往。

    后人再不能想得到,发生在宣熙元年八月十四日晚的一件京城街知巷闻的风流韵事,竟是促成了后来的兴庆宫之变,皇室血脉凋零,两代帝王相继禅位,豪门世族威名折堕,朝廷人事更迭的起因。

    平常百姓若论起来,便会得意道:哦,你不知道?却说那礼部尚书之女,大将军英洛,被紫鸳三爷带人捉j在床,当时她正拿着把鞭子抽打易家大当家易柏!那鞭子据说是跟她西北军中抽打过马匹死尸的,拿来抽易大当家,真正晦气!

    易柏是谁?

    易柏你都不认识啊?

    咱大周朝最富的人,江南人送“易财神”,那生意大了去了,邻国的宝石药财毛皮,都是易家商队运来的!长得那容貌,凡是大姑娘小媳妇见了,没有不动心的。可怜的人,就被英将军给糟蹋啦!

    言罢长长的叹气!

    听者亦为之惋惜,不由追问:有钱成这样,怎么还给这女将军强了?

    唉,老兄有所不知,这英将军劣迹斑斑,传言中她好“那一口儿”,前段时间不是才从揽月阁娶了个小倌回家吗?那叫紫鸳的小倌每日里被她在家抽得血迹斑斑,直去了大半条命去了,不想这几日上街,遇见了易大公子,这才停了折磨,那三爷也才保住了一条命。她有权有势,自然强占了人家公子哥儿!你不知道,那日我内人就在落霞坊内买布,结果冲进来一帮人,与岑坊主打了起来,将坊内买布的人都赶了出去,只等那英将军在里面行那禽兽之事!

    什么?你问她怎么跟前段时间处斩的那京中恶女华京秋一样行恶,却没被陛下斩首?说起来,现今的女帝啊,那也是位昏了头的主儿,垂诞这英将军的大夫君好些年了,这几日那英将军厚颜无耻,将自已大夫君送进宫去侍驾,听说过不了多久,便会被封为皇贵君啦!连自己的男人都舍得献上去,立了这样大功,女帝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她胡闹了!

    ……

    每日传言纷纷,坊间的版本每日更新不断,却是因为那日华彻与英田带一干人等前来落霞坊找寻英洛,外面挤着一圈女人,正交头接耳,谈兴正浓。几人拨开人群,进得坊内,但见绫罗绸缎被扔得到处都是,狼藉一片。其中英府的下人在辛夕的带领之下与落霞坊的护院厮战成团。岑坊主却捧着杯茶盏慢饮,不见丝毫慌乱。

    闻听得炸雷般的一声:“都给我停下来!”

    辛夕回头,却是面色铁青的华彻正站在门口,华彻身旁那人正是礼部尚书英田。

    “小主子,岑坊主不肯让属下进去见夫人!”辛夕急忙上前禀报。

    但见华彻上前略施一礼,道:“岑坊主,晚辈紫鸳,乃英府三爷,今日之事,都怪晚辈管教不力,才致这场混战。晚辈这厢给您老赔礼了!但您老,这般堵在后堂口,却不容晚辈的属下进去保护晚辈的妻主,可是另有缘故?”他这番话,可谓软硬兼施。先赔礼道歉,却是为着落霞坊今日的生意受损,其次便问询英洛下落,那句“另有缘故?”表面上看来是为岑坊主开脱,其实却道,如果您老没有缘故,那还是让开吧?

    岑坊主活了一大把年纪,世情通达,今日却让一年轻男子给问红了一张老脸,可谓奇事。众人眼睁睁看着他,他却不紧不慢,将手中茶盏轻放,站起来道:“几位这就随老夫去后院看看吧?!”心道,论时候,也差不多了,大公子若争点气,这会子早该生米煮成熟饭了!

    华彻首当其冲,跟随在他身后,与英田一道前往,身后跟着几位英府侍卫与易府护院。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尘歌轩。

    这一路人中,尤以岑坊主心内辗转,思虑重重。今日之事,见得这一干上门前来的翁婿,他方知这位姑娘招惹不得,却是有家室之人,不但有家室,闻得这位年轻公子自称“三爷”,自然上面还有两位夫郎,这却是哪里话?

    难道堂堂的易府大当家,却要嫁给别人作个第四房的侍夫不成?但若今日事成,却也是了了他一桩心事,知道大公子无隐疾,愿与女儿家燕好,将来总还有另得佳偶的时候!

    不过一时,几人便来到了尘歌轩外,却是尘歌轩的侍女小眉正缩头缩脑,红着脸往里张望。岑坊主当下拉下脸来,喊道:“小眉,探头探脑作什么?”

    那少女转头撞上这一大帮人,顿时结结巴巴道:“坊……坊主,大公子房里……房里有个女人?”

    华彻沉下脸来,道:“这位姑娘,你家大公子与那位姑娘就在这里面?”

    小眉红着脸点点头。

    岑坊主到底老练,道:“小眉,你进去替老夫通传一声,求见大公子!”

    若是按着往常礼仪,岑坊主见易柏大可不必费此周张。只是今日身后这一干人,他这声问询乃是盼着小眉进去通传之时,让易柏早作准备。

    只见那侍女躬身一礼,脚步轻巧向着轩内而去。众人眼见着她推门而入,紧接着便是一声尖叫,惨烈之极。

    众人被这声惨叫吓了老大一跳,闻得这声惊叫声,却不见那侍女出来,均以为里面的人遭遇不测。华彻与岑坊主快人一步,几个起落便至尘歌轩门口,二人对望一眼,均暗藏警惕之意,一把推开了尘歌轩的门

    尘歌轩内,先头进来的侍女小眉正捂着双眼,呆立在房内。房内的塌旁,英洛正手忙脚乱穿衣,便是露出那玉雪可爱的足趾,亦不如塌上的男子来得刺激。

    床上的易柏正双目通红,双手被一条鹅黄|色腰带缚在床头,动弹不得。最为醒目的便是他□的胸膛之上那点点青紫痕迹,显见得是燕好之印。修长挺拨的身形自腰而下裹着锦被,地上随意乱扔着男子衣衫,不难想象那锦被里是怎样一番春景。

    华彻与岑坊主见此情景,虽未呆住,亦相去不远矣。岑坊主几乎要忍不住老泪纵横了,大公子啊大公子,骄傲如你,今日怎么会被女子□?

    华彻的一张暖阳脸此刻乌云密布,透着青紫之色,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来。

    塌上的易柏起先见屋内闯进了小眉,已恨英洛入骨,此刻见立时涌进岑坊主与华彻,俊面之上更是难掩风雷之色,只拿凌迟的目光将英洛狠狠瞪了几眼,哑声道:“给我解开!”

    英洛正手忙脚穿衣,哪里顾得上他?更见涌进来这些人,脸早已红得熟透,只管假装看不见,专意穿衣,恨不能一时三刻找个地缝遁去,以解眼前尴尬之境。

    便是里面的人这一犹豫,外面的人,不但是英田与辛夕等人,还有落霞坊内一干护卫,亦大为紧张,匆忙破门而入,不大的尘歌轩内,一时之间站满了人,皆被眼前的景像惊得呆住,实是始料未及。

    易柏额头青筋暴起,眸色黯沉得可怕,哑着嗓子怒吼:“出去!都给我出去!”

    落霞坊内的护院与易柏的侍卫一干人等惟命是从,立时退了出去。华彻无力的挥手,英府一干侍卫亦退了出来。

    这一干侍卫面上皆作沉痛表情,心内早已笑得肚肠打结,那表情看起来不免扭曲的厉害。

    华彻板着脸,强抑心内不适,费了老大周折,方将易柏双手解开,转头将手中腰带递给正垂着头假装忙碌整理衣衫的女子,她接过腰带,抬头看时,不免被华彻满面痛意给惊得一呆,一时之间似乎明白了什么。面上忽青忽白,复又低头,默然将腰带系了起来。

    此际屋内只剩了岑坊主与英田,还有华彻。

    岑坊主是作梦也没想到,自家主子会是这副惨状。窥得他要爆发的怒气,那从来温雅的面孔之上再无笑意,目中恨意深沉,羞恼交加,他心内已是慌作一团,实不知如何开解于他。

    若是寻常男子,一哭二闹亦是寻常,更有爬起来将女方掴几巴掌亦或打了起来,也算得是一种宣泄。可易柏此人,自小独立抚养弟妹,打理生意,生成了一种怪癖的性格,寻常人等自是揣摩不透他的心思。

    受了这样侮辱,他亦只是冷冷看着英洛,任寒意在屋内蔓延。

    还是英田打破了屋内的平静,他上前一步向着易柏道:“贤侄,今日之事,实是老夫管教不力,纵的这孽畜无法无天,行这禽兽之事!老夫向你赔礼道歉!至于如何了结这事,老夫也老了,再管教不来,不如就将她交给你,任你管教?!”

    易柏原被恼意冲昏了头,忽啦啦进来那一帮人,他亦未曾细细留意。此时方发现,原来连英洛之父,礼部尚书亦来到了此间,怒极反笑,嘶声笑道:“英大人既如此说,那易某就不客气了!”

    英洛闻得此言,只觉后背一股寒气自下而上缓行,忍不住立时打了个冷颤将周身燥热尽数散去易柏那眼神,是从所未见的可怕,仿佛有千百种方法,要折磨得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英田既见易柏应了,复心内惴惴不安。他阅人无数,但对此子,尚琢磨不透。受此折辱,他虽一言不发,但那眼神却令人不安。这原是自家女儿做的不对,若被他报复,自然应该咽下这苦果,方为正途。

    但礼部尚书大人,乃是京中出了名的护犊子,如何能眼见得别人将自己女儿管教?教她吃这苦头?不过一闪念,便教他想出一个绝妙的主意来。且听他道:“这丫头无法无天,合该大公子管教一二。只是,这年轻男女,无名无份,自然不好行管教之礼。且你二人容老夫再多一句嘴,大公子青年俊杰,原本应得配良偶,只是如今这事,只怕一时三刻便包裹不住,清誉受损还在其次,倒是耽误了大公子良配,老夫心里便难安稳了!不如不如老夫此刻便向大公子求亲,虽说我家这丫头已有三房夫郎,便是老夫要她高攀于你,嫁入易府,那三位夫郎却该如何自处?不如大公子嫁入英府,四兄弟一般儿不分大小,到时候你再行那管教之礼,保管名正言顺!”

    岑坊主闻听此言,左思右想,只觉可行,不由眼巴巴将目光盯着易柏,只盼他首肯。

    恨 嫁

    华彻闻得岳丈竟想出这种办法来,心下不免惊急,奈何这位老大人从他初初进府,便客气已极,全然无对夏友的那种亲昵喜爱之情,亦无对周峥的那种看重交托之意,此种场合,哪容得了他置喙。

    他不免偷窥易柏一眼,眼见易大公子眉头紧锁,目中深寒如幽潭,只一径看定了他那不争气的妻主。后者在这种目光的注视之下畏葸不前,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尔坚决道:“爹爹,此法不妥!”口气虽坚定,目光却不敢与易柏相撞。

    易柏闻得她如是说,那嘴角便挂了一抹淡然的冷笑,意味不明。

    “孽障,你给我闭嘴!”素来以儒雅温文而闻达于朝的礼部尚书英大人满面铁青,怒斥自家女儿,痛心疾首道:“你这畜生,今日之事,不出半日,保管京城之中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爹爹年老体衰,管教不力,从你回京至今发生多少祸事,若另有他法,爹爹我也必替你收拾遮掩一二。但今日之事,事关男子清誉,易大公子上无尊父母替他撑脚,下则唯有幼弟妹,若不是你这孽畜做出此种伤天害理之事,哪容得了他受这般委曲?爹爹我若有这样孩儿,必捧在掌中,早晚嘘寒问暖,不教他受一丝一毫的委曲!偏你这目无德律的畜生,做出这等败坏门风的事体来。我今日豁出这张老脸来向大公子求亲,更向这孩子致歉!若他不能答应我,老夫就跪在这里不起来了!”作势便跪,歉意非常。

    屋内余者,均大惊失色。

    英洛先还觉得自己有些微委曲,这荷包经过易大公子的手,他那样狷介之士,亦能做出这种事来,莫不是自己高看了他?还是,他亦包藏祸心?虽经英田斥责,这位爹爹失而复得,她还如何敢还口?

    见得爹爹欲跪,她头一个扑通向着英田跪倒。英田却是向着易柏。易柏先是闻得英田自责之语,特别是那句:“爹爹我若有这样孩儿,必捧在掌中,早晚嘘寒问暖,不教他受一丝一毫的委曲!”足令他动容。易柏自十二岁父母双亡,身兼数职,抚育弟妹,十六岁将江南各类产业尽纳囊中,现今不过也才二十一岁,有此成就,其中艰辛,非外人不足以道也!英田这句话,却是正正撞在他心口,教他胸臆间立时无端涌上来几许酸楚。往常世事艰难之际,他亦曾想过若是父母在世云云,不过是想想罢了。

    及止再听得英田话尾,见他做势欲跪,一早教他弯下身子来,搀住了他。他亦曾在英府作客,英洛虽自幼丧妣,但慈父尚存,对她疼爱有加,彼时他也曾不无羡慕之心。

    英田被易柏搀住,便不能再跪下去,口中兀自愧悔道:“都是老夫的错!贤侄今日就答应了老夫的求亲吧!……”

    华彻目中惊讶难掩,岑坊主不无忧心,唯跪着的英洛被老爹这种求亲的方式惊呆,一时之间还难回魂,便听得那人低沉道:“还请大人起来,柏应了您老这门亲事!不过,尚有条件待议!”

    她惊跳欲起,口中连道:“爹爹,爹爹……”却是全然的焦急之色。

    英田费尽周折,方磨得易柏答应,见她这态度,近水楼台,一巴掌将她重新按了下去,只听得扑通一声,英洛刚刚半站起身便又重重跪了下去。他还要郑重道:“答应!只要是老夫能做到的,无不答应!”心下也禁不住捏了一把冷汗,这易大公子商名极佳,不知会开出怎生刁钻古怪的条件来?

    英洛一双膝盖疼痛不已,心中愤愤想:老爹这分明是不让我开口嘛!这夫郎娶回来,受折磨的还不是我自已?您老倒好,袖手一边去纳凉!

    耳边听得易柏悠悠道:“柏虽不才,却也挣下了小小家业,但弟妹尚幼,我若离开易家,尚不知他二人能否撑起家业来?若要柏进英府,确也不难!但求英府全部家产作为聘礼,柏会悉数交予弟妹,以作他日二人嫁娶之资。但柏不会有半文陪嫁,不知道大人会否答应?”

    “爹爹”

    英田对这声抗议置之不理,痛快道:“这事老夫作主,应了。不但是尚书府的钱财,便是这丫头将军府上的钱财,只要不是你那三位哥哥的陪嫁,包管送到易府去作聘礼!”

    易柏从来精于算计,依着他的想法,这种蚀本的买卖英田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他从商亦有九年,每日所为,不过是苟苟蝇蝇,哪知英田却抚须叹道:“我家这丫头得此佳儿,不知是几生修来的福气啊!”

    一旁岑坊主见得鸳盟已定,且这位亲家老爷大有倾其所有也要娶自家大公子进府,心下亦是感慨不已,想起故去的老主子,对这位亲家老爷立生好感,不由上前施礼道:“老奴恭喜大公子!贺喜大公子!既成了一家人,英大人还请到前厅用茶,留些时间给这小两口说说话!”

    他这话一出口,那二人均黑了脸。唯英田拈须微笑:“坊主请!小彻,你也随为父去喝杯茶吧!”

    华彻初蒙岳丈青睐,便是这种要求,有心拒绝又无从开口,只得一步一挪蹭,那目光只粘在英洛身上,却见她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一眼也不曾偏离,只盯着脚下水磨青砖,不知道心之所系所思,心内不由一痛,强抑着换上一张笑脸,随英田走了。

    闹腾了一天,天色渐濛,这二人早已饥肠辘辘。小眉大概是被今日这事吓坏了,一直不曾见她进来燃烛。

    静谧之中,英洛只听得易柏一步步走了过来,他身上那种幽冷的香味靠了过来,耳边有热热的呼吸之声,他俯下身来,唇恰恰靠近她耳廓,一字一顿,极是温柔道:“我从前认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