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家(全)第1部分阅读
兴家(全) 作者:rouwenw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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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家》
第一章 重生
萧惠欢是被一些嘀嘀咕咕的声音吵醒的,她翻身,手肘却碰到了床,磕的哎哟一声,揉着手肘。
这床真小啊,这个身体应该还会有成长的空间,看来很快就不合适了。
没了睡意,她索性起来。农家的房屋很小,基本没有什么隔音设备,不需要费力就把外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萧家婶子,这点小小心意,您可以一定要收下。这次若不是惠欢这丫头,今年好不容易收上来的那十多石稻子可就全没了,到时候还不知道这一家子怎么过这一年……”
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好像就是前几日找上门来的那位王大婶啊,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间上门送起礼来了?前几日不是还吵着闹着要咱们家赔损失么?哦………难道是因为……
此时,正屋的对话还在继续。一位瘦削的农妇正满脸的感激神色。手中拿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用力的朝桌子的另一边推过去。盒子里面放着一支雕花簪子,簪子的尾端镶着一块米粒大的翡翠,想来是用那种边角料加工而成。这簪子放在大户人家不值钱,可在这种庄户人家眼里,这就是个比较贵重的物件儿了。
桌子的另一边也端坐着一位妇人,身上穿着碎花布裙。看年纪约莫三十过半,头上没有什么饰物,不过两边的耳垂上面,却佩了一对小小的珍珠坠子。相比之下,就比另一边的那个妇女多了几分儒雅端庄之气。此时,这位妇人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手上却毫不犹豫的,坚定的将盒子推了回去,口里说道:
“王大嫂,这簪子你还是拿回去吧,都是邻居,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你这样一来,岂不是反倒叫我和我们家欢儿以后不好与你们相见?”
嘴上这样说着,心里想的却是这簪子给谁戴都不合适啊。自个儿年纪太大,欢儿才不到十一岁……”
被称作王大嫂的农妇见这萧家婶子不肯收,心中微微有些庆幸。这簪子本就是她自己闺女甚是喜爱之物,只是如今她们家欠了萧家一个老大的人情。她家的男人自己拉不下面皮来道谢,便将她推出来摆在了台面上。她又不好意思空着手来,家中除了粮食之外,便只有这跟簪子拿得出手了。粮食宝贵,而且对萧家来说又不是那么稀罕。于是她只好从自己闺女头上将簪子拔了下来,当做谢礼……
半推半就之下,盒子终于还是回到了王大嫂这边。虽说心中有些不舍,可当这谢礼终究没有送出去的时候,王大嫂又有些不好意思了。于是颇有些尴尬的笑笑,没边儿的夸赞起萧家的闺女来:
“萧家婶子。要说这团方四邻呐。就没有哪家地妇人不羡慕你的。儿女双全就不说了。最招人眼红地就是你有惠欢这么个宝贝女儿。长得俊俏。人又勤快,嘴还倍儿甜。这些都还罢了,庄子里也有好几个丫头生得周正。可你说惠欢她咋就这么神道呢?她说今儿个要下雨,初初地时候我们家那男人还不信。十几石稻米往那晒谷场上一晾就不管了。可结果那艳阳高照的天儿还真的说变就变。若不是惠欢这丫头带着一群毛孩子手脚麻利地帮忙,这一年地收成可不就白瞎了么……”
这样说着。王大嫂似乎又有些惭愧。和一家人一年的口粮比起来。这根簪子似乎就没有那么重要了。于是又把盒子往萧家婶子那边推了推:“这簪子你还是收下吧……”
第一次没有收,明白人家不是真心来送礼。那这第二次萧家婶子自然更不会收了。不等盒子推到自己面前就伸手挡住,嘴上也没有闲着:
“王家嫂子你就别说了。小孩子家家的胡闹得紧。欢儿这次也不过是碰巧蒙对罢了,阴差阳错的帮上了这个忙。便算是补偿我们家涛儿前些时候敲死你们家大黄那事儿吧……”
王家嫂子闻言果然不再坚持了。心里想想也是。那件事儿到现在还没个了结。这样一来便算两清了吧,这样想着,心里就平衡多了。也不觉得欠着萧家什么。于是又唠叨了几句便起身告辞。说要回家给男人做饭……
这说辞可真是够逊的,大清早的做什么饭?早反嫌迟,午饭嫌早,莫非她们家烧的是石锅么?屋子里的萧惠欢腹诽了两句,然后拉开门闩走了出来。结果一到外面,却被刺眼的光线给吓了一跳,惊呼一声:这都日上三竿了?
待那王家嫂子走远,萧家婶子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无可奈何的叹口气,呐呐的自言自语道:“这个势利眼,一条狗便能顶上一年的口粮了么……”
听到外面的响动,走出正屋一看,脸上便瞬间绽放出无数菊花:“欢儿,你起来了?为何不多睡一会儿?昨儿个累坏了吧?”
“欢儿……”萧惠欢心中呻吟一声。这个称呼还是有些不习惯啊,前世自己的年龄恐怕比面前的人小不了多少。算了算了,反正都已经重生了,想要改变也改变不了,捏着鼻子认了吧。何况这面前之人对自己,又是那么疼爱……
“嗯,听见娘亲和王家嫂子说话,便起来了!爹爹和大哥呢?”
面前这位妇人,便是自己这一世的亲生母亲。本来姓冯,不过由于自己的父亲在这萧家庄的辈分比较高,所以很多人都喜欢称她为萧家婶子,图个口头上的尊敬……
“去庄子上的宗族祠堂开族会去了,商量和北边庄子的事情。唉,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弄成这样,原本和和睦睦的一个庄子,竟然要拳脚相向……”
听见娘亲这么一说,萧惠欢就明白过来:昨日北庄那边的人打伤了自己所在的南庄的一个后生,听说伤得很严重,从县城请来的大夫都有些不敢用药。
自己重生之后的这个萧家庒,地处清明王朝苏皖郡洪泽县境内。洪泽县乃是远近闻名的鱼米之乡,而萧家庒则是洪泽县境内首屈一指的产粮庄子。
庄子上共有近两百户人家,分别集中居住在庄子的南北两头。中间一条小清河蜿蜒流过,将庄子一分为二。这条小清河,世世代代灌溉着庄子里的农田、滋润着庄子上的百姓。
萧家庒的南边,住着萧家庒的根本,也就是萧家庒赖以成名的萧氏家族,共有一百多户,七百余人。萧氏家族乃是前朝遗孤,自本朝立国之初,便迁徙到此处。当时的族长见此地山清水秀,土地肥沃,便带领族人在此地扎下根来。用简陋的器具开垦荒地,搭建房舍。经过三四代人的辛勤努力,萧家庒才终于有了现在这个模样。
庄子的北边,住的则是一些杂姓人家。六十多年前,天下大旱,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当时有一股三四百人的流民,行至萧家庒时,已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再也无法继续颠沛。当时的萧氏族长见这些流民可怜,便让萧家庒众人施以饭食,加以照料。
待这些流民恢复过来之后,感念萧家庒的恩德,又见此地土地肥沃,有小清河灌溉良田。便提出租种萧家庒的田地,以求在这个天灾不断的世道,能够有个安身立命之所。萧氏族长几乎是不加考虑的就答应了这个请求,一来此处地广人稀、萧氏一族根本不可能开垦那么多荒地出来;二来,经过几代繁衍之后,萧氏一族的畸形婴孩儿越来越多,也需要有一些外姓人氏,为萧氏补充一些新鲜血液……
于是,这三四百人的杂姓流民便在此处安顿下来。萧氏族长将族人全部迁徙到庄子的南边,又出动人手,在北边为这些流民搭建起简易的居舍,为他们提供开荒的农具,接济他们粮食等等。流民们感念萧氏的恩德,在此处扎下根之后,每年都会将自家田地中的所得,抽出三成当做谢意送与萧家庒。
第一代人,便这么相安无事的过了一生;到了第二代,北边的庄子就有些人颇有微词了。自家如此辛辛苦苦的种出来的粮食,为什么每年都一定要上缴三成给南边的庄子?南边的萧氏占据着萧家庒最好的良田,住着萧家庒最好的房舍,为何还要如此剥削我们北庄?然而,这是上一代人定下来的铁规矩,虽说心中有怨气,可第二代人还是照做了,虽然上缴的成分,已经并没有那么足……
可是到了第三代,南北两个庄子的就有些水火不容了。北庄的这第三代人,对先祖那一辈所受的恩德已经没有什么概念,要他们把辛辛苦苦从地里刨出来的粮食送给南庄,心中的怨气早已经积累到了极致;而南庄的萧氏后人,又时常以北庄的恩人自居,时常拿这个跟北庄的人说事儿……
今年以来,天下又是大旱之年。要说这清明王朝,国力虽算不上强盛,然而在天下诸国当中也可以稳稳排进前五,不虞有边患兵灾之祸;虽说偶尔也有贪官污吏,但是政治总的来说也还算清明;就是有一点,天灾不断,不是大涝就是大旱,要么就是地震洪水什么的,反正每隔几年总会有那么一次。
而今年正好又赶上大旱之年,小清河的水位一降再降,萧家庒南北两边庄子,为了争夺小清河的水源已经爆发了好几次小规模的冲突。而昨日上午,南庄的一个半大小子在用水车踩水灌溉南边的田地之时,被北庄的人用锄头钉耙什么的打成了重伤。这一下子,南北两个庄子累积了两代人的恩怨,终于彻底爆发了……
“唉……怨谁呢?谁让你们不听我的?我都说了今年会大旱,让你们种些耐旱的作物,可你们都当我是个小女孩儿,没人听……”萧惠欢一声长叹,苦笑无语……
第二章 顽劣弟弟
萧慧欢被娘亲拉着说了一会话,这时,院门突然被轻轻推开了。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子,头上剃得油光铮亮,唯独在天灵盖哪里留着一撮头发。身上穿着一件大红色的单层小比甲,圆圆的脸蛋上,一双乌黑的眼珠子滴溜溜乱转,打量着院子内的动静。一瞧这幅模样,萧惠欢就乐了,这是自己的弟弟萧惠涛,平日里淘气得紧,半天云上都是他的脚印。瞧这幅德行,不知道方才又跑到哪里去疯了……
他似乎没料到此时家中还有人,平日这个时候,娘亲应该已经到田地里干活,姐姐也应该跑去帮忙了,怎么今日俩人都还在家捏……
“萧惠涛,你给我过来!”突然一声怒斥窜入耳膜,萧惠欢都被吓了一跳。随后拿眼睛向门口瞟过去,便见那个古怪精灵的弟弟浑身一阵哆嗦,随即躲躲闪闪的将双手背在身后,一步一步的挪过来……
“说,一大早又跑到何处鬼混去了?手上拿的什么东西?给我交出来!”娘亲的声音里饱含着出离的愤怒。
也难怪,这个臭小子,前几日将方才那个王家大嫂家中养的一条名叫‘大黄’的土狗,活活用石头给砸死了,惹得王家大嫂堵在咱们家门口骂了整整一个时辰;昨日又伙着庄子上几个年龄相仿的顽皮崽子,趁着小清河水浅跑去河里游泳。这也倒罢了,可你游泳就游泳吧,干嘛把北庄唯一的那架水车给弄翻?
要不是这样,北庄的人再怎么样也不会打到南庄这边来,也不会发生那个年轻后生被打成重伤的惨剧。如今这事儿庄子里没什么人知道,几个顽皮崽子的家人知道了也不敢再说出去,非但如此,还再三叮嘱自家的崽子不可出去乱说,否则这责任谁来担?光是被打伤那后生的汤药费,怕就是一笔不菲的数目……
今日早晨,自己还迷迷糊糊的时候,爹爹便和大哥起身去祠堂了。临行前再三叮嘱娘亲,一定要看管好惠涛这个小煞星,千万别让他出去乱说三阵。结果就在爹爹和大哥出去后不久,趁着王家那位嫂子登门道谢的时候,这小子还是溜了出去……
看见这顽皮弟弟向自己投来求助的目光,萧惠欢心头再次一阵好笑:让你顽皮,虽说平日里娘亲对我的话几乎是言听计从。可今日这事儿你闹得太过了,我可帮不了你。这样想着,萧惠欢耸了耸肩,对弟弟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萧惠涛可怜兮兮的眼神立马一翻,眼球里白多黑少,一副‘你丫的也太没义气了’的意思,随即转过脸去对着自己的娘亲:
“娘,我打算去给爹爹和大哥他们帮忙来着,您看,我连大刀都准备好了……”,说着,从身后抽出一把……木头削成的大刀,做工粗糙至极,不过刀尖儿倒是削得非常锋利……
萧母伸手就在他亮铮铮的脑门上敲了两个木鱼,随后呵斥道:“你个小屁孩儿,还嫌闯的祸不够多么?帮忙?你爹爹和大哥是去商量如何解决跟北庄的纠纷,你拿着这个鬼东西去能帮上什么忙?添乱还差不多你……”
萧惠涛闻言。气鼓鼓地说道:“孩儿都已经八岁了,为何不能帮忙?打架地时候多个人手也好啊!孩儿这木刀削得很利,孩儿试过了。一下就能刺进二黄身体里……”
“打架?”
“二黄?”
萧母和萧惠欢同时惊呼起来。母女俩对视一眼,终究还是萧母当先问道:“打什么架?你说谁要去打架?”
萧惠涛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答道:“就是爹和大哥啊,还有庄子里好多叔伯都去了,拿着锄头钢钎什么的。都奔北庄去了……”
萧母闻言大吃一惊:“不是说去商量的么?怎么突然动起武来了?这可怎生是好?这可怎生是好……”一边说一边急得团团转,眼泪眼看着就要下来了。
见娘亲如此焦急,萧惠欢忍不住出声劝慰道:“娘,您无需如此担心,若是庄子上的男丁都去了,反倒没什么大碍。咱们庄子上的叔伯们,比北庄那边多一半还不止,这么多人吃不了亏的。何况还不一定打得起来呢,以女儿看,这大约还是示威的成分居多……”
听了女儿的话,觉得也有几分道理,萧母总算是微微放下些心来。随即便听见女儿的声音:
“小涛涛,你刚才说什么?二黄?”
“嗯呐……”萧惠涛从鼻孔里发出这样一个声音,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谁让你方才不帮我说好话的?
萧惠欢对他这副态度丝毫不以为意,继续问道:“你拿着这木刀,刺了二黄?”
“嗯呐……”萧惠涛依然是那副德性,小孩子家的脾气显露无遗,气鼓鼓的模样差点又将萧惠欢逗得噗嗤一乐。
“王家大嫂家中的二黄?”
“嗯呐……难道庄子上还有谁家中的狗叫二黄的?”这次萧惠涛总算是说多了几个字。
萧惠欢抚着额头一阵呻吟,瞧了瞧旁边的娘亲,她已经处在火山爆发的边缘了。萧惠欢连忙后退了两步,站到一个绝对安全的距离,然后以一副同情的眼神望着这个让人无语的弟弟,牙缝里吐出几个字:
“你完了……”
没等娘亲爆发出来,院子外面便传来一阵哭天抢地的声音:
“这是哪个天杀的啊,和我们家的狗有仇么?前几天大黄才被砸死了,今日又在二黄身上捅出这么大几个血窟窿,天杀的啊……天杀的啊……”,听这话,白痴都能听出来人家说的是谁。
萧惠欢偷偷朝娘亲望过去,但见娘亲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好半晌之后,才一言不发转身朝正屋而去,步履都被气得有些踉跄。萧惠涛以为没事了,再次面朝姐姐翻了个白眼,鼻孔朝天的‘哼’了一声,正准备出去,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声河东狮吼吓了个倒栽葱:
“萧惠涛,你给老娘滚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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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姐友弟恭”
眼看着弟弟脸上方才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在听到娘亲那声杀伤力超强的怒吼之后,瞬间便消褪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那种老鼠见猫似的畏惧。萧惠欢的眼中笑意盎然:叫你嚣张!方才若是姿态放得低点,现在本小姐帮你求求情也不是不可以。可你这臭小子既然如此不识趣,那就休怪姐姐我作壁上观了……
听见屋内乒乒乓乓的声音,萧惠欢知道,那肯定是娘亲在翻找家法。呃,当然,这臭小子似乎也知道。所以两条小腿不停的打着颤,然而娘亲的话他又不敢不听,终于再次可怜兮兮的回头朝自己望过来:
“姐姐,你能陪我一起进去么?”
萧惠欢头一昂:“哼……”
这时,屋内萧母的声音再次传来:“你这个忤逆子,没听到么?马上给老娘滚进来,否则一会儿更有你受的……”
听了这话,萧惠涛激灵灵一个寒颤,帅气的小脸之上全是哀求的神色:“姐姐,好姐姐,我知道你最疼弟弟了,你便陪弟弟进去吧,否则一会儿娘非得打死我不可……”
萧惠欢强忍着笑意:“怕打?怕打你还这么不晓事?王家那两条土狗和你有仇么?你怎么净跟人过不去?”
萧惠涛脸上的神色有些古怪、又有些倔强:“那两条恶狗跟我没仇,可这两头畜生跟姐姐有仇……”
萧惠欢闻言一震,她这才想起来,年前将近元宵节的时候,自己端着木盆准备到小清河浆洗衣服,莫名其妙的被王家那两条土狗一路追逐着咬。自己端着个木盆,跑又跑不快,呃,就算是不端着木盆,人也不可能跑过狗的……
最后逃到小清河边上,实在是无路可走了,眼看着身后两条土狗龇着锋利的獠牙猛扑过来,恐惧之下来不及细想,纵身跳进了小清河中。寒冬腊月的天儿啊,那河水冰冷刺骨,虽说跳下去之后很快就被庄子上打渔的三伯救起。可是被那冰冷的河水一激,终于还是大病了一场……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弟弟三番两次的和王家的两条土狗作对,竟然就是为了给自己报仇……
想到这里。鼻头忍不住有些泛酸。眼眶也有些发红。当下也不再多说什么,上前两步拉着弟弟地手,大步朝正房走去。
进了正房,看见娘亲已经气得有些失了方寸。萧惠欢心头咯噔一声,这一关看样子是不好过啊……
娘亲手上拿着一块戒尺,这便是萧家的家法了。萧惠欢自己对这条戒尺没什么概念,反正自她占据这身体地一两年以来。从来就没挨过。不过她对这戒尺也不陌生。因为基本上每个月,这条戒尺都有机会跟自己身后地弟弟亲密接触几次。甚至还有两次。自己那个十五岁地大哥也挨过几下……
萧惠涛进屋的时候。闪烁地眼神就时不时的瞄向那块戒尺。他对这块戒尺恨得咬牙切齿。三番两次地想要将其偷出来毁掉。然而,老娘藏得甚为严实,找了几次萧惠涛都不曾找到。也难怪方才娘亲在屋子里头翻找了那么久……
此时。萧母坐在正屋地上首,满脸寒霜,瞪着萧惠涛。怒喝道:
“给老娘过来,跪下!”
萧惠涛只好磨磨唧唧的朝前走,走到萧惠欢身侧的时候,眼睛又向姐姐瞟了瞟,满是求助的意味。这次,萧惠欢倒是没有再让他失望,而是递过去一个肯定的眼神。萧惠涛也不知道是否真的看懂了,乌黑的眼珠子当中,透露出一阵感激的神色。
走过去跪下之后,萧惠涛刚想开口辩解两句,话还没到嘴边儿,便又听见老娘的一声呵斥:“把手伸出来,掌心向上!”
萧惠涛只好将辩解的话硬生生吞回去,委委屈屈的伸出小手。一看到他这双手,萧母更是气上加气,险些就炸了肺。原来,他的手上也不知道去干了什么,竟然是乌漆麻黑的一片,原本白白嫩嫩的手掌,竟然看不到一块干净的地方……
“啪”的一声脆响,铁木做成的戒尺第一次重重的拍打在萧惠涛的手掌上。萧惠涛浑身一个哆嗦,淡淡的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不过他却没有呼痛,而是咬紧牙关硬撑着。
当戒尺落在弟弟的手上发出脆响的时候,萧惠欢的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若是不知道也还罢了,可此时,明明已经知道弟弟为何要和王家那两条土狗过不去,却还这样看着弟弟挨打,萧惠欢心头就不是个滋味了。
眼看着娘亲手上的戒尺高高举起,第二下马上就要落下,萧惠欢终于还是出声了:
“娘亲,等等,女儿有话说!”
萧母闻言有些诧异,手上举着的戒尺也就忘了落下去,转而面向萧惠欢,语气万分轻柔的说道:
“欢儿,有话等下再说,等为娘先教训一下你这个总是闯祸的弟弟!”
跪在地上的萧惠涛闻言瘪了瘪嘴:都是你生的,待遇咋就这么大差别呢?欢儿……
一向听话的欢儿这次却没听娘亲的话,而是倔强的摇了摇头道:
“娘亲,不要再责罚弟弟了,他是为了给女儿报仇,才将王大嫂家中的大黄二黄弄死的……”
萧母闻言更为诧异,不过心中却涌起阵阵甜蜜,转头面向跪在地上的小儿子,投过去询问的一瞥。萧惠涛见状连连点头,嘴上说道:
“那两条狗每次瞧见姐姐都吠个不停,若是不将他们除去,姐姐每次去小清河洗衣服,都得提心吊胆……”
萧母闻言,嘴唇动了动,眼角渐渐就湿润了。连忙丢下手中的戒尺,一下从座位上跳下来,走到萧惠涛身边将他拉起来,把他的小手放进手中轻轻揉搓着:
“傻儿子,你怎么不早说?来,让娘看看,手手还疼么?”
萧惠涛方才挨打的时候都没有哭,可他终究是个小孩子,此时见娘亲这样柔声哄着自己,鼻子一酸,眼泪哗啦一声便下来了……
萧惠欢在一旁看着,心中也颇为感动,正想转身去取条手帕来给娘亲和弟弟擦擦眼泪,却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萧家婶子,快些出来,萧大叔出事了……”
第四章 南北之争
“萧家婶子,快些出来,萧大叔出事了……”
听到外面这一声隐隐带着急迫的呼唤,萧惠欢和娘亲一下子愣住了,跪在地上的萧惠涛不用娘亲的吩咐,也呼的一声站了起来。
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萧惠欢和娘亲对视一眼,然后动作万分迅速的跑出正屋,冲到院子里拉开院门的门闩,但见外面站着一个半大小子。萧惠欢认得这是七叔家的长子,叫萧虎,也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和自己哥哥萧惠生关系最是要好,经常在她们家走动。
“虎子,你不是跟生儿她们一起去北庄了么?你大叔怎么了?啊?他怎么了?”紧跟着跑出来的萧母,满脸焦急的神色,手扶着门框,似乎身体有些乏力,亦或是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身上的力气一下子被抽走了……
萧惠欢亦是同样的焦急,来到这个世界一两年,要说谁是对她最好的人,恐怕就要数自己的父亲萧大成了。这个四十出头的壮年汉子,完全没有其他人家那种重男轻女的思想。相反,他对自己这个唯一的女儿那是疼爱有加。哥哥和弟弟一年半载的能缝上一套新衣服都算不错了,可这两年来,父亲每年都会给自己缝两套新衣服。镇上首饰铺里那些廉价而又漂亮的簪子珠花什么的,爹爹偶尔也会为自己买一些,虽说大多数都因为自己不喜欢而给娘亲戴上了,可这份父亲的慈爱却实实在在的烙在了心里。
此时听说这个对自己无比关爱的人,家中的顶梁柱出事了,萧惠欢自然也慌了神:“虎子哥,我爹他怎么了?”
萧虎跺了跺脚道:“惠欢妹子,婶子,你们就别问了,快跟我走吧,不远,就在清河桥那里,一边走我一边跟你们说……”
萧惠欢看了看扶着门框的娘亲,心说这个虎子哥人也太老实了,你就不能不要弄得如此紧张么?本来没事的人,被你这么一吓恐怕都要出事了。这个想法刚刚升起来,便听见身后噗通一声。回过头来一看,便见娘亲竟然真的晕了过去……
狠狠的瞪了门外张大了嘴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萧虎一眼,萧惠欢跺了跺脚:“虎子哥,你就不能沉稳点么?还不过来帮忙?”
“哦……”老实的萧虎连忙点点头,撸起袖子跑过来,和萧惠欢姐弟俩一起将萧母抬进屋内放在床上。
将娘亲在床上安顿好,萧惠欢知道娘亲只是晕了过去,不会有什么大碍。而当前最重要的是先去看看爹爹究竟出什么事了,可娘亲又不能没有人照料。想了想之后,便招手萧惠涛叫过来吩咐道:
“惠涛。姐姐跟虎子哥去清河桥看看爹。你在家中照看着娘。不许乱跑。知不知道?”
萧惠涛圆乎乎的脑袋重重地点了几下:“姐姐你去吧。我一定好好看着娘。等娘醒了,我和娘一起去清河桥找你们!”
“不要。等娘醒过来。你也不能让娘出门。待爹爹那边有了消息,我自会回来告诉你和娘亲地!”萧惠欢闻言连忙阻止道。一个小孩子加一个忧心如焚地妇人,去了只会添乱。而自己不同,虽说这幅身体只有十一二岁的年纪,可已经有了两世人三四十岁地心理年龄……
拉着萧虎出了门,一边紧赶慢赶的赶路,一边问道:“虎子哥。我爹他发生什么事了?”
萧虎此时正惭愧得紧。为方才的行为懊恼不已。自己还不如走在前面的这个妹子。她比自己还小了三四岁,可行事却比自己沉稳多了。听见萧惠欢的问题。萧虎连忙答道:
“是这,今早宗族祠堂开会,族中的长辈们都觉得气不过。于是大伙便一致决定,去北庄讨个说法。可萧叔和俺爹,还有几个叔伯觉得不能把事情闹大了。可当时大伙儿都气得不行,萧叔和俺爹说的话根本没人听。最后十几个叔伯便带着我们百十个后生,拿了家伙去北庄……
走到清河桥的时候,正好看见北庄的几十个后生也拿着家伙朝咱们南庄这边来,那边也说要讨说法。这一下我们萧家的叔伯们更是气不过,当场便要开打。然后萧叔和俺爹便站到桥中间拦着,不让咱们动手。可两边都不依不饶的吵着要干架,萧叔和俺爹没法子,便爬到清河桥的护栏上,说要是真要打,他们便从桥上跳下去……”
原来如此,萧惠欢已经隐隐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父亲和萧七叔,还有那几个叔伯不愿意去寻北庄的麻烦,是因为他们知道北庄的人,为啥要冲过来打南庄的人,他们心中有亏欠。而今日这事情,若是两边真的打起来,手上都各自拿着利器又是混战,恐怕就不是受伤那么简单了,那是有可能死人的。
所以父亲和萧七叔拼命想要阻止,而那清河桥离下面的河床怕不下五六丈。平时还好,下面有河水,跳下去也摔不死。可今年大旱,小清河的水位早就低得不能再低了,露出了全是鹅卵石的河床,这么高跳下去必死无疑。若是父亲和七叔真的跳下去闹出人命,南北庄子的人恐怕都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果然,萧惠欢刚想到这里,便又听见萧虎继续说道:
“北庄那边的人倒是被唬住了,可咱们族里的叔伯们,却说萧叔和俺爹胳膊肘往外拐。所以族长让俺回来叫婶子和俺娘过去,将萧叔和俺爹拉下来……”
萧惠欢早就猜到是这么回事,心中为爹爹的舔犊之情感动不已。他之所以要这么做,无非就是怕弟弟和七叔家的那群淘气鬼闯下的祸事,被彻彻底底的翻出来,所以才以性命相胁,不让事情变得无法收拾。
可是……父亲怎么不想想?现在大大方方的把事情承认下来,大不了就是几家合起来把那个被打伤的后生的汤药钱承担了嘛,犯得着用命去拼么?随即又体会到父亲的苦衷:就算想承认,也不能当着北庄的面承认啊,否则岂不是让北庄的人更加得理不饶人……
想清楚了这些,萧惠欢心中一下子就有了底,对于如何将爹爹劝下来,如何让这场风波消弭于无形,已经有了一些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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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人微言轻
脑海当中有了计划,这时候却不能够从容不迫。父亲还在清河桥的护栏上面吊着呢,若是族中那些叔伯们逼得太急了,或者北庄那些后生马蚤动一下,说不定父亲就真的跳下去了。对于父亲的性子极为了解的萧惠欢这样想着,脚底下就赶得更快了,反倒把萧虎给远远的抛在了身后。
清河桥离萧家的院子不过三四里地,萧惠欢紧赶慢赶,不过十来分钟就到了地方。远远望去,就见清河桥的两边桥头,各自聚集着一大群人。靠近南庄这一边的,就是自己庄子上的叔伯和后生们。
萧惠欢大概数了数,怕是有一百三四十人。这些叔伯兄弟,每个人手上都拿着镰刀,锄头,钢钎之类的锋利铁器。再看对面,虽然隔着五六丈的清河桥,看得不是很清楚,可从那反射回来的闪闪阳光来看,北庄的人拿的也肯定不是烧火棍……
前脚刚刚跨上桥头的石堡,便听见南庄这边的人群中传出一个声音:“大成,老七,我最后再叫你们一次,若是你们再不回来。以后萧家庄内,便再无你们的立身之所了,迁到北庄去吧,你们两个胳膊向外拐的伢子!”
这个声音,萧惠欢听出来了,正是萧氏一族如今的族长,按辈分,自己得叫他三爷爷。不过是隔了两房的了,所以相互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亲情可言。萧惠欢正想再向前挤一些,穿过人群到桥上去劝一劝父亲。却又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更为熟悉的声音:
“就是,快些迁到北庄去吧,养个儿子,尽祸害别人家养的畜生……”
这正是那个王家嫂子。她不知如何听到了这边僵持不下的消息,竟然也跑来凑热闹。而且一来就正好听见族长说这样的话,想着现在还躺在地上没有咽气的二黄,一句迎合之词想也不想的冲口而出。结果话音刚落,便听见人群中一声呵斥:
“你这婆娘,爷们儿办事情,你跑来掺和什么?滚回家去,别在这里添乱!”
没想到那王家嫂子,似乎根本不怕她男人。闻言非但没有乖乖的回去,反倒跳着脚骂道:“你这个没生用的东西,前几天大黄被人打死,今儿个二黄又被人活活捅死,你自己没用,不敢出声也就算了,还不让我说了?男人做成你这样,你不窝囊,我都替你害臊……”
她这一撒泼,那萧家的男子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倒是萧家的族长一声爆喝:“王氏,滚回去,再在这里撒泼,我让萧五休了你!”。倒不是族长在维护谁,只是你两口子有事情,回家关起门来吵个天翻地覆也没人理你。可现在当着北庄人的面,在这里跳脚大骂,太丢人了!
王氏虽然不怕自己的男人,对于萧氏家族的族长还是不敢不敬的。听了族长的呵斥,只好悻悻的闭上了嘴,却也没有依言回去。而是眼睛四处打量,结果一下子就看到了正一脸不善的盯着她的萧惠欢。这一下子她倒有些尴尬起来,面对萧惠欢,她心中是歉疚和感激居多……
对于这样地农妇,萧惠欢也懒得和她计较。因为斤斤计较本来就是这些农妇最擅长的本事。就算是一本明明白白地账放在她面前,她也一定能给你挑出些毛刺儿来。当务之急是先将父亲劝下来。萧惠欢这样想着。所以再一次狠狠瞪了王氏一眼之后,便回过头不再理她,径自朝人群里面挤过去。
很快便走到了人群当中,萧惠欢看见族长。还是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然后才开口道:
“三爷爷,我爹呢?”
萧氏族长见来地是萧惠欢而不是她娘。不由有些诧异。不过这个时候最重要地是先将萧大成和萧七这两个犟驴子拉下来,只要有效就成。不然,难道真的将他逼得跳桥或是让他迁到北庄去么?而且他也知道。萧大成平时最为宠爱地。就是她这个女儿。这样想着。三爷爷便随意地摆了摆手。指着桥上正在竭力阻止北庄那些后生们的萧大成对萧惠欢说道:
“惠欢,快将你爹拖回来。这像什么话?怎么能帮着外姓人?”
萧惠欢看了看父亲那边,见他正声嘶力竭的在对北庄那些后生们说着什么。虽然看不到父亲的脸,可现在她却能想到父亲脸上焦虑的神色。因为父亲那原本宽厚挺拔的脊梁,现在都竟然微微弯了下去,看样子,就差给那些人跪下叩头了。
看到这里,萧惠欢心中对父爱的体会更加深沉。好在这一路行来,萧惠欢早就已经有所准备,因此,在听了族长的话之后,萧惠欢先点了点头,表示她一定会将父亲劝下来。不过在这之前,她还有几句话要对族长说:
“三爷爷,今日的事情,其实是我们南庄不对在先,只不过在这里不好说。惠欢斗胆,请三爷爷先让族人们先回祠堂,惠欢自会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向三爷爷交代清楚!”
萧氏族长显然没想到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娃,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虽说萧家这个女娃儿在萧家庄,是出了名的聪明勤快,可今日这样的大事情,却万不可能因为这样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娃几句话就改变。因此,萧惠欢话音刚落,萧氏族长便沉声道:
“惠欢,南北两边儿庄子的事是关系到我萧家庄的大事,这也是大人的事,你就不要管了,先去将你爹叫回来是正经。不然等一下打起来,误伤了他就不好了。”
族长大人这句话让萧惠欢有些发愣,原本对于自己能够重新活一次,而时常感到窃喜。可是听了族长这句话,萧惠欢心中第一次痛恨起自己的年纪来,人微言轻啊……
“三爷爷,正因为南北两边庄子的事情,是关系到我们萧家庄的大事情,所以惠欢才想请三爷爷暂时约束族人。否则一旦大祸酿成,再后悔就来不及了。等回到祠堂,惠欢向三爷爷禀明了缘由,到时候若是三爷爷和族中的叔伯们还是认为应该向北庄讨个公道,再来也不迟啊……”虽然人微言轻,可这件事情干系重大,萧惠欢还是要竭力促成!
然而,她这一席话说完,却让萧氏族长沉吟下来,旁边的几位族中叔伯,也以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望着她。这萧大成家的小女娃儿,年纪虽小,说话倒是颇有几分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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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人微言不轻
清河桥的另一边,北庄的领头人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满脸坚毅的神色,配着他颚下浓密的虬须,很有几分堂堂正气。这人叫张鹏,虽说只是北庄一个普通的农户。可是一向好打抱不平,在北庄那边很有些威望。若是萧家庄真的一分为二,成为南北两个庄子的话,这张鹏定然会成为北庄的领头人。
此时,带着北庄这边三四十个年富力强的壮年,在清河桥和南庄的人对峙。他原本也是非常愤怒的,北庄本来就比南庄差很多。土地没有南庄肥沃,今年大旱,北庄的人是家家户户都凑钱,好不容易才打造了一架水车。却莫名其妙的被人推倒,砸得稀烂。这岂不是断了北庄的人一年的生计?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北庄才会如此愤怒。昨天将南庄的一个后生打成重伤,还觉得不解气。所以,今天又再次纠集在一起,准备来找南庄讨个说法……
可是赶到清河桥的时候,却见南庄竟然有一百多人气势汹汹的朝北庄而来。这么多人,手上也都拿着凶器。张鹏即便再蠢,也不会以为这些南庄的人是要去干农活儿的——北庄哪儿有农活给他们干?
对比了一下双方的差距,张鹏额头上开始冒汗了。若是真的打起来,锄头镰刀这些东西一通乱砍乱砸,指不定会闹出多大的事情来。好在这个时候,南庄冲出来两个人,阻止了南庄的人北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