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遍地美男艳第23部分阅读
桃花遍地美男艳 作者:未知
,咧嘴道:“瞧见了吧,在下可没说谎,不过这‘醉乡’饶是我也没尝过,新进的品种?”
“没错,我们老板托熟人重金从南方购得,这茶单上还是头一回上,就让世子您给碰见了。玉川书屋”男子抿嘴一笑。
程玉阁望着杯中的茶,眼中闪过疑惑:“我不喜欢这味道,若是没有茶就换成热水。这里的规矩不会连热水都不让供吧?”
“这”男子似尴尬了下,但很快恢复:“这倒没有,那就给您换上热水。”说着唤人将要将桌上的茶端走。
“慢着~”我抬手喊住他,微微一笑:“这机会要是错过,以后怕是没什么机会喝上‘醉乡’,放这吧,我们要了。”
影春上前将盘子接过,倒我身边时小声嘀咕:“主子,您请,管它‘醉乡’还是别的,喝了暖身子要紧!”
我将杯子接过往嘴边送,垂眼时瞥见南宫悠眼中的黯淡,还有冰冷的面容
热茶进腹,身子逐渐暖和,散着热气。偶尔和影春说上几句话,头脑竟有些不灵光?程玉阁不大高兴地在身边装木头,我合眼再睁开,面前的桌子摇晃起来,坐在对面的南宫悠竟然有了重影。
“好晕”身上的力气被抽走,我艰难的用手抵上脑袋:“头好晕”
程玉阁反映敏捷,飞快的撑住我摇摇欲坠身子:“怎么了!?”
“主子?”影春也吓了一跳,上前拖住我的胳膊,着急问着:“主子,您不舒服?”
于秋见情况不对,上前一步围面无表情的抽剑架在了男子脖子上,喝道:“说,你在公主杯中下什么了?”
男子无畏的耸耸肩,桃花眼一弯,笑道:“小人刚才说过,这‘醉乡’易使人醉,公主不善此道早早有头晕的反应也不稀奇。若是多品几次,自然会尝出其中的奥妙。”
“还多品,只喝几口就成这样了。”影春急的两眼含泪:“都怪我,要是早劝着些就好了!”
“你别慌,找地方让公主躺会估计就能缓过来。”于秋见男人面色如常不像在说谎,便缓缓将剑从那人脖子上收进鞘中,安慰影春。
影春连忙点头,手上准备搀扶起我去里间的塌子上休息。而程玉阁却端起桌上的杯子,在鼻前晃了两下,忽然忽然变青,腾身而起夺过于秋手中的剑,拔出重新顶在男子脖子上,神色骇人。
“你下的什么迷|药?!”他俊美的脸颊此时狰狞如鬼魅,眯起的眸子尽是寒冰。
如梦影,幻影如梦(5)
男人一愣,勾嘴道:“公主身边的男子还都是血气方刚,小人刚已解释过,那是茶的关系,醉过片刻就能自己缓过来。”
“放屁!”程玉阁大声斥道,手下用力,那人白花花的颈子上立刻出了一道血印:“明明是迷|药,还想狡辩!?刚才端上来香气就十分怪异,但混着着屋中的檀香味道蹿了不少,‘梦灵散’还是‘十里一香’,再不说我就将你这脑袋砍下来!”
啪啪啪屋子响起一震掌声。
南宫悠从椅子上起身,眼睛里全是看不透彻的阴霾,嘴边却漾着邪魅的笑意:“没想到公主新收的程公子竟然辨出这两种迷|药,在下真是佩服,佩服!”
“啊?!”扶着我的影春一听,立即长大了嘴:“世子爷,您,您怎么会”于秋见大事不妙,马上将腰间别着的匕首抽了出来,护在我和影春之前,全身戒备。
程玉阁心一沉,自己武功断不能和南宫悠相提并论,阻挡一时半刻倒还可以,可公主不慎清醒,影春和于秋根本不可能将她护送出门,眼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先将门口的侍卫给引进来。这么想着,他扫了眼桌上的酒席,抬腿想要踢翻。
南宫悠冷笑一声,翻手执起桌上的酒杯弹了出去,打在程玉阁腿上:“程公子,你还是省省力气,在下既然能将你们请到这里,门口还会留你们带的那些侍卫么?这饭菜可是精心做的,不要浪费才好。”
“你!”程玉阁怒极,刚才的想法确实天真,这些人前脚进门,后脚那些侍卫怕就被摆平了。他继而定了心神,道:“将公主骗来至此,到底有何目的?!”
“呵呵呵呵,若是把目的给你们说,我这脑袋岂不是白长了?”南宫悠收住笑脸,一声令下房间里就蹿出几个黑衣蒙面人:“把剩下的人都给我弄昏。”
蒙面人弯腰领命,瞬间向程玉阁三人攻去。程玉阁心思一转,飞腿将面前的妖媚男子踢到了一旁,腾出剑对付眼前的黑衣人。于秋手上只有匕首,要护着身后的影春二人已是不易,片刻就落了下风。
而被影春扶着的我是有知觉的,他们的话从头到尾都听的清楚,但却无力开口。现在的局势根本没有任何悬念,百分百被抓,南宫悠应是冲着我来的,所以要争取让他们三人中至少逃脱一人,回去报信儿。心里不禁后悔:早知道死也要把虹叫来的不对,早知道就不来了!
“把他们放了”我费尽全身力气张开嘴,声音却像蚊子哼哼,他们打的稀里哗啦,影春又直叫喊,说道最后连哼哼都不如。
“公主让在下把他们放了?”从打起来,南宫悠的眼睛就没从我身上移开过,似是在品味我说的话。
程玉阁耳朵灵,听见南宫悠的话收下,将面前的人胸前划过一条长长的血口,恨道:“放你个头!我告诉你,有胆量就别把我和她分开!”
“喔”南宫悠搬了凳子坐在离我不到两米的地方,翘起腿:“公主您看,不是在下搏您面子,是您家公子不愿意走。”随即瞳孔一缩,冷声道:“本世子玩够了,让他们闭嘴!”
“是!”四面的黑衣人接到命令,异口同声。
如梦影,幻影如梦(6)
百花园绝不单单是个养花草的园子。
南宫悠亦不单单是个心机重的商人。
所以,咱们世子大人的手下哪能是等闲之辈?话音刚落,几个黑衣人皆目露凶光,出招速度至少比先前快了一倍,势不可挡。程玉阁和于秋一左一右护着中间的我和影春,长时间的纠缠导致体力不支,眼看着身上挂了彩,但还勉强支撑。
“咝”程玉阁英眉一拧,瞟了眼手腕上刚添的刀口,咒骂道:“混蛋,我跟你们拼了!”
“呵呵呵呵。”南宫悠朗笑几声,出人意料的飞身而起直攻向程玉阁后背,程玉阁感觉身后气流涌蹿,奋力推开面前的黑衣人转身后退已是来不及。
我呼吸一窒,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可浑身无力根本喊不出来。
“公子小心身后!”影春带着哭腔喊道,抱着我的双手愈发颤抖。
南宫悠侧手一劈正中后颈,程玉阁只觉脑后轰鸣,眼皮沉重的就像压了千金巨石,随即瘫软在地,在意识清醒的最后一刻,他努力看向我,嘴唇翕动:“你让我死都行,你放过她。”
“死?”南宫悠起身看着地上昏过去的程玉阁,扯出一丝轻笑:“我要你命又有何用?”
原本就伤痕累累的于秋心里一慌,仅剩的匕首被人挑飞出去,脖子上瞬间架了三层钢刀,不得动弹。影春忍住眼泪看着于秋被擒,咬牙对我说道:“主子,影春会保护你到最后!”
我将目光从程玉阁身上收回,用尽全身的力气张嘴对南宫悠道:“想抓我就抓,别别对他们下手。”
“主子!”影春狠狠摇头:“影春绝不离开主子!”
南宫悠捏玩着耳边的银坠,悠闲踱步而来,拿捏着力道‘啪’的一下将影春打昏,自己抽手将我拖住:“好,看在咱们好歹有段交情的份上,在下就答应公主一回。但你要保证以后要乖乖听我安排,否则”
看着影春被打昏,我反松了口气,南宫悠劫我的目的虽不清楚,但似不会危及到我的安全。不过若四人一起,我保的了自己却不一定保的了全部。
“我答应你”
“好!公主果然痛快。”南宫悠挑嘴看看旁边被制服的三人,道:“不过在下只能放两个走,留下一个作为牵制防止公主您逃脱,您看选哪两个放回去?”
果然是只狡猾的狐狸,你小子可别落到我手里不然哼!
我想了下,从嘴中挤出软飘飘的声音:“让于秋,和影春回去。”
南宫悠附耳听完我说的话,眨眨眼似心情很好,抱着我直起身向门口走去:“在下猜的果然没错!”接着头也不回的对黑衣人说道:“把地上昏倒的公子带上,剩下的两个安排马车送回公主府,顺便喂他们两颗‘忘忧丸’。”
‘忘忧丸’那是什么?
推开门,迎头就是冷风,大瓣的雪飘在空中飘着,倒让我瞬间清明不少,瞪向南宫悠。
他示意门口丫鬟将披风裹在我身上,而后轻道:“放心,服下那药吃饭睡觉照样,就是对今日发生的事记不清楚,药性一过便会恢复。总不能放他们回去搬来救兵,半路再把您给丢了,在下从然有天大的本事,若对手是您府上那两位夫君,呵呵恐怕会斗得两败俱伤,想必是公主也不愿见到的。”
我垂眼,叹了口气安静的任他抱着。
南宫悠停下脚步,立在未名居门前许久,一直挂在嘴边的笑容渐渐隐没在风雪中,眸子夹杂着不易觉察的悲痛和冷酷,瞬息万变。
黑衣人已换了装束,扮成普通的小厮,后面还跟着两个丫鬟。其中一个见南宫悠久久没有动作,低头道:“爷,咱们得赶紧走,四皇子那边有人去请,若是过来正好碰见”
“吩咐下去将公主身边那两人安全护送进府,就说半路撞见,顺便把他们送回府上,而公主被人行刺,下落不明。”说完,南宫悠便抱着我大步走向门口的马车。
大雪刮过,一片恍惚。
道不尽,几许愁思
夜幕。
马车没行多久,车夫忽然掉头拐进一边的胡同,靠墙停下,隐在黑暗之中。
“主子,四皇子的人正赶过来,没别的道可走,咱们先在这避避,三爷在后面把他引开。”和车夫一起在前面坐的少年掀开帘子,压低声音对南宫悠说。
他点头:“知道了,机灵着点。”少年抿嘴应着,将头上的斗笠扶了扶,放下车帘继续在外面盯着情况。
程玉阁斜躺在车中,伤口处的红衣被鲜血染成深色,眉间笼着一缕愁容,因为失血的关系脸色苍白如纸,呼吸急促。
我看着心疼,挣扎着想要从南宫悠怀中坐起,却被他按住:“这么一会,公主就不听话了?”他呼出的气喷在我左脸上,姿势暧昧至极。
“放我下去,我要看看他。”起先因为药力,眼睛昏花看的不甚清楚,现在才发现程玉阁竟流了这么多血,加上衣服单薄,就这么躺在地上我不敢想下去,推攘着南宫悠的胸膛,声音颤抖道:“你就任他带着一身伤躺在那,根本就是没想让他活!”
“没想让他活?”南宫悠扣住我乱动的双手,侧过脸看向旁边的程玉阁,从鼻梁到下巴露流畅的线条,耳边的银坠子来回晃动,如同冬日里的朝阳泛着奇异的红光:“在下若有那心思,从你们进未名居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他杀死!无数次机会我都放过,哼还会想着用这等方法要他的命?”
我僵住,咬嘴道:“那你让我下去,他得止血,天冷,不能让他呆在地上。”
“公主真是关心则乱,他身上那几条小口子能留多少血?”他翘嘴说着,目光没有从程玉阁脸上移走:“还真是好面相,怪不得让您动了心不过既然之前是府中的男宠,在下没理由不注意到这么漂亮的人儿,怪了。”
“流的不是你的血,你自然不在意!”感觉身上力气恢复了些,我一手绕过南宫悠抓在横凳上,想要撑着起身,不料身子一歪眼看着想滑向一边:“啊!”
南宫悠回神将我硬搂回怀里,眯眼凝视一番,威胁道:“若是再不听话,可就别怪在下拿你的心头肉试药了。”说着从一旁的包裹里翻出一个瓶子,单手倒出粒药丸俯身塞进程玉阁嘴里。
“你你还真拿他试药?”我忽的一下抓住他的前襟,翻身滚到地上,喘了口气,而后费力将程玉阁的头托在腿上,药已吞下,只能紧张的盯着他的反应。
“”南宫悠的胳膊举在空中,看着惊慌失措的女人,不甘的心情悄然而生。
程玉阁咳嗽了几声,呼吸顺畅不少,身上的伤确如南宫悠所说并不严重,只是手脚冰凉的厉害。我大大松了口气,将身上的披风接下,避开伤口小心将他围个严实,又拉来车子里叠放整齐的毛毯,厚实的铺了两层,然后轻轻把侧身翻到毛毯之上。好在程玉阁身子骨轻盈,并没有费太大劲。
“公主的药性看来过了?”南宫悠阴冷的开口,两只手在长袖下紧紧攥起。
我一愣,说好像是这么回事?
“驾!驾~”马蹄踏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巨响,由远而近。
“四皇子!请您停一下!”
尹西站扫见路边一个年岁不小的男人,一身花衣在白雪的映衬下十分醒目,大老远向他招手喊着,那张脸似乎有些面熟,好像之前在南宫悠身边见过?
“你是?”他放慢速度停了下来,皱眉道。
男人满脸的慌张,也顾不得礼节就直接说道:“小人是世子爷的家奴,世子爷特意命小人在这给你带话,公主在来的路上被匪贼袭”
“你说什么?!”犹如晴天霹雳般,尹西站被镇住,随即拔出腰间的长剑指向男人,表情比地狱的阎罗还要骇人几分:“公主她被人袭击?如今人呢!”
“是被人袭击,世子爷已经先前一步去找了,小人就是给您报阁信儿!”男人看着面前白光流窜的剑发憷,没想到一句话,连小命就快没了。
身边的侍卫长知道公主在四皇子心里的地位,骑马过去劝道:“主子莫要担心,世子爷既是先行去找,定有些线索。那些贼人把公主掳走定有目的,不会这么快下手,咱们只要派出去人手去找,绝对可以追回!”
尹西展长剑一挥,地上的冰雪硬被劈出深深的口子,愤怒夹在声音里全部爆发出来:“传令,闭城门!所有人全部给我出去找!若是找不到人,我要你们全部通通陪葬!”
伤别离,故人难见
怒吼声清清楚楚传入耳中。
若此时大喊一声,尹西展定能听到,说不准便可因此获救。但南宫悠那双泛着琉璃色的深眸直直盯向我,对车外充耳不闻,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压的人喘不过气。而逃跑的念头也就在脑中一闪,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在试探我?
嘈杂过后,侍卫们纷纷领命向各处进发,雪地被踏上凌乱的蹄印,恰如暖春飘落的片片粉樱。
一阵强风,车窗上厚实不足的帘子发出飒飒的响声,震动着被吹翻起来。我被惊醒转了头,望向几百米之外骑在威武骏马上的尹西展,纯黑的斗篷上已落了不少晶莹,他微微低头看着前方的马头,露着白皙的脖颈。
忽然,他扬起马鞭一甩,喝道:“走!”身后仅剩不多的贴身护卫迅速动作,跟随尹西展策马奔去。
他与我,就这样擦身而过
南宫悠的声音恰在我失神时再次响起:“不叫?要对象是那小子,在下说不定会急流勇退呢。”
“退?”我挪了有些发麻的双腿,小心将程玉阁的头重新放好,淡淡看向他:“世子爷一人在公主府外想了那么久,将我们引去未名居时故意绕了远路,小厮询问是否上茶,你亦是眼神晃动。凭借玉阁和于小子的武功,根本不是那些人的对手,实际却支持了那么长时间世子爷犹豫这么久决定的事,怎会因西展而打消念头?”
南宫悠垂下眼,笑的无奈:“原来公主看出来了。”
“出了未名居才有了如此想法。”我扁嘴:“若早看出来,也不会喝那杯茶,成为拖累让这么多人被你逮到。”
“就不怕我想杀了你?”
我摇摇头:“你不会。”
他似乎很满意我的答案,轻笑着从旁边摸出三、四个瓶子:“在下还真该感谢您的信任。这是治刀伤的药,先从红盖子那瓶倒出一粒喂他,退热的,蓝色那瓶明日再用,剩下的外涂。金字招牌,童叟无欺。”
接过瓶子,按他所说喂了一颗,然后收好,以后情况不明,玉阁的伤说不定全指望这些药了,不能有闪失。
“你当真叫了西展?”这点我怎么也想不通,摆明是搬石头砸自己脚。
南宫悠掀起车连对门外的少年嘟囔几句,马车重新晃动起来,随后弯腰回到座上,没有看我:“叫了,在下确实犹豫许久,最后将选择权给了公主。若你没有叫茶,或者那杯茶退了回去这顿饭也当真是为了西展。可惜,你最后还是把它喝了呵呵,箭在手,不得不放。”
晕,我狠狠拍着自己的脑门,我个笨蛋!当初怎么就鬼迷了心窍非要喝那‘醉乡’,玉阁明明感觉到不对了。
“这么做的目的?”
“目的自然现在不能告诉你。”南宫悠一把抓住我的手,想要回带,他力气大我挣不过,只能在慌乱间将玉阁的头放在毯子上,自己被拉回他怀里。
我皱眉,这家伙上瘾了?尹国男人最重名节,这家伙好歹还是个,嗯黄花大男人,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
他抬手盖住我的双眼,眼前立刻漆黑一片,鼻尖似是有股茶香:“可在下之前提醒过你,让你离开皇城,为何还要回来?逼退万军闹出那么大动静会被多少人虎视眈眈。我有我的苦衷,所以日后若有怨恨,就恨我吧,总比被忘光了强”
身子好似掉入水中,一股强大的无力感席卷了我,南宫悠还在耳旁说着什么,却怎么也听不清。昏沉中,唇边贴上个滚烫的温软物,混着茶香让人更加沉醉,左耳边的微微的刺痛也迅速化为了灼热
南宫悠慢慢移开唇瓣,睁开的眸子中是全然的冰冷。他抬手摸着怀中人的耳垂,温柔如同抚着物价的宝物,嘴角扯出抹苍凉的笑容:“记住,别把我忘了”
花非花,雾非雾(1)
三日后,凤灵江。
江面一眼望不到头,雾气弥漫。
凤灵江是尹国最大的河流,西起千年雪山,东至西夏,而后蜿蜒入海。因水大河宽,冬天最冷的时候,江面也只结上很薄的冰层,大点的船只稍微一破就可裂开,故深冬时节别处河运停止,这里还是一派忙碌,江面上商船渔船不断。
此时正值十一月中,虽有大雪但气温却不是最低,凤灵江面上丝毫不见冰冻之态,深绿色的河水如同一条碧玉缎点缀着四处的银白,婀娜多姿。
昏睡多日的我终于清醒,睁眼便看见床边眼睛红成核桃大的程玉阁。
“你,你醒了?!”他疲惫的脸上显现出欣喜,反射性的摸上我的额头,嘴里说着:“终于不烧了我让人把熬得药端过来。”
咳嗽两声,发现自己喉咙像火燎一般,疼的说不出话。
屋子里没有多余的摆设,木床,桌子还有几张靠椅,简单素雅。两扇木格窗子紧闭,看不见外面。这是在哪?看样子程玉阁的伤已经见好,而且能在这自由出入,南宫悠如此放手,还真相信我不会跑。
很快,程玉阁端着碗药推门进来,后面跟着一个八、九岁的男孩,粗布衣服皮肤较黑,只有眼睛看起来还算好看,应不是小厮。
他托起我的头示意小孩将棉垫子放在我身后,然后搅了两下碗中的药水,舀起一勺吹着,递到嘴边:“张嘴。”从没见过如此温柔的程玉阁,偷偷乐了一下,将南宫悠的罪过抵消了小小一角。
张嘴把药一口口喝下,嗓子里舒适不少,但说话还是费劲:“这是”
程玉阁忙打住我:“你嗓子说不得话,好好休息。咱们在船上,要去哪我也不清楚。你烧了三天三夜,昨晚才有些消退的样子该死,那个南宫悠不知打的什么主意!我早看他不对,要是当初”他突然停住了责骂,无力的垂头搂着我:“对不起,我只会说些好听的,说过死也会护着你的,现在却”
他另一只手狠狠攥住,指甲陷进掌心,血腥气马上飘了出来。我着急的抚上去扒开,摇头嘶哑说道:“没那样的事,若没有你,我连和他周旋的时间都没,好歹影春他们能平安回府,想必过不了多久就能想方设法找到咱们。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没大碍,我醒来的时候伤口已被人上过药,旁边还放了几瓶。我闻过,都是些上好的灵药。”
这么说,他还没见到南宫悠的人?
“南宫悠呢?”我心下疑惑道:“他没跟你说什么?”
再听见这个名字,程玉阁又是满脸愤恨:“他根本没在船上!若让我再见到他”
话没说话,一声娇笑从门外传来:“程公子,别上那么大火,就是再见到世子,你也打不过他,还是先保重自己为上策。”
这声音,好耳熟。
程玉阁面色一冷,头也不回的下起逐客令:“我不想见你”
门被嘎吱一声推开,进来的女子穿的极少,月白的流苏长裙上披着短小的滚毛绣花披风,正遮到胸前,长发由几只珍珠簪子别在一边,一半柳眉若隐若现,唇红齿白堪称绝色。
“程公子莫要动气,说起来你还是小女子半个救命恩人,这一路我定会尽心招待。”女子笑颜如花,巧妙避开了尴尬。
“救命恩人?”程玉阁眯眼瞪过去,自嘲道:“我真是瞎了眼。”
女子优雅的走到窗前,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向我笑了笑:“失礼的地方,还请公主多多海涵才好。”
我难以置信的望着她,惊呼:“林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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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有话说:吼吼,丹阳的传奇女子‘林仙’~~~~~~亲们没想到吧?
花非花,雾非雾(2)
林仙儿颔首,脑后几丝长发垂到了胸前,挡住小毛披风上的绣的几朵明黄小花。
“公主还能记住我的名字,真是荣幸。”站着的孩子灵巧的从桌旁搬来椅子,放在林仙身后,她对孩子感谢的笑笑,坐了上去:“程公子说,你的病是因风寒而起,这船上日常必需的草药也都有,吃的用的只要需要,开口跟下人吩咐便可。之后这些日子怕都要走水路,白天会找渡口靠岸添置些东西,公主要用些船上没有的,提前跟我说声。只是船再豪华也比不上府中,委屈你了。”
看着她美丽如初的脸,脑子中却怎样也无法把林仙和南宫悠这两个名字扯到一起。南宫悠把我们托付给林仙,必是对她百分的信任,若说是商客之间的关系定没人信,剩下的就是亲人,情人属下?
“你和南宫悠是?”
她挑眉道:“公主感兴趣?”
废话,我被他抓来,现在换成你当着牢头,能不感兴趣么!话说回来,这两人说话的调调还真是有些相像。
我崩溃的咧嘴挤出个笑容,程玉阁以为我躺的不舒服,立刻往床里挪了挪,调整好身子让我靠在他怀里。林仙眼睛闪着光,捂嘴轻笑:“还不知程公子也有如此体贴的一面,当初给我瞧病可是诊脉写方随后转身就走,不料也是怜香惜玉之人。”
程玉阁皱眉,没有说话便别过脸看向另一边。
“南宫悠还在皇城?”他既不在船上,就很可能根本没走,要说是想要扰乱人视线专门分道而行,不大可能。
林仙不再有玩笑之意,开口:“是,世子本就不打算走,说起来,那是我和公主一同赶往皇城,就是等着祝他一臂之力。”
彻谈之后,大概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正如流传在皇城传说,百花园首任园主确是异国女子,但不是因家族破产而被卖入青楼,而是身上沾水隐现的纹路被认定为上古的秘藏,被迫逃亡到尹国。原本这话纯属无端猜测,人不见谣言也就淡了,这女子才能在尹国和心爱的男人安家立业,建了百花园。可他们一辈子并无子嗣,而是收养了一双儿女将家业传下,久而久之,每代园主都会收下几名养子,算作对首任园主的感恩,而这只有百花园历代园主和一些忠心耿耿的家奴知道。
乱就乱在南宫悠他爹和首任园主一样,是云国人,具体身份林仙不予透露,而正因为他这隐秘的身份,导致南宫悠从出生时就被认定了某种使命,还不得不接受。所以,历经种种就到了现在着局面
我边听边郁闷,你说既然都开口了就把话说完,上不上下不下,好比扔我一英语完形填空,还愣不给选项,让人自由发挥。这不让人揪心么!
“公主明白了么?”林仙静静观察我的反应。
“呵呵呵”我清清嗓子,回道:“就是说,南宫悠是无奈之举,形势所逼。如今这么做也是保护我的一种迂回战术,可对?”
“迂回?”林仙咀嚼半天,笑道:“公主这词用的很妙,确实是迂回。”
“那你要带我们去哪?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回皇城?”
“我们顺流而下,要到尹国和云国交界处的乌镇呆上一段时间,至于时间的长短,要看皇城中的情况而定。世子每过几天就会传信给我,若是进行的顺利,明年开春公主便能返回皇城。”
啥?顺利开春才能回去!?
我失落仰头看着程玉阁,闷声说:“玉阁啊,咱结婚又得推了。”
程玉阁迷茫半天才反应过来,有些羞怯的样子轻吼:“现在还想这等事?”
林仙见状也感稀奇,玉肩颤抖着忍笑道:“公主先安心养病,皇城那边也请放心,世子会看机会将事情告诉你府上的夫君,不会看他们心急乱找的。只是大婚只能推上一推。”
听完她的话心中暗暗庆幸:平安比什么都好,只是这笔帐,日后必要向南宫悠讨要!
花非花,雾非雾(3)
皇城。
大雪初停,冰晶爬满玉树,包在光秃秃的枝杈上,成就了千树万树梨花开的胜景。
公主不知去向,被救回来的影春和于秋又道不出个所以然,所有能动用的人马全部出动,不分昼夜寻找,皇城的每一块砖都被翻了好几遍,依旧音信全无。
女皇震怒,可又不能公布于众悬赏收集线索,若让天下人都知道长公主下落不明,且不说贼人会不会对公主不利,单说听到消息心生歹意的,怕就不在少数。所以找,却不能明着找,起码不能打着丢了长公主的招牌。
朝中大臣对于此事亦是议论纷纷,尹国这次能够化险为夷不费一兵一卒平息叛乱,长公主功不可没,且近段时间在男人方面也有很大收敛,这印象分也跟着提高了不少。加之长公主现在是圣上面前一等一的红人,为了自身前途着想,也得掺和一脚。
有了圣上和大臣的支持,计划在第一时间制定下来。既然皇城找不到人,就撒大网,东南西北四方向一个不落的派人打探。
按理说九烟和扶苏此时应最着急,连觉都不睡的在外奔波,但实际并非如此。
公主府。
满院子下人小心翼翼的在一旁躲着,生怕刀剑无眼祸及自身。
正对府门的前院此时化作修罗地狱,刀光剑影不断,乒乓铁器相接的声音不绝于耳。九烟紧握的拳头青筋暴起,整个人如同一柄利剑向南宫悠攻去,脚下步伐变化迅速,常人眼所不能及,随身带起的气流将四周的积雪卷起,如柳絮漂浮般围绕在他身边,令人叹服。
“再问一遍,夏初在哪?!”他转身接连两掌向南宫悠的胸口击去,毫无起伏的话语像是阎王下达的死亡令,让人深深恐惧。
扶苏眸间全是冰雪,凌厉的望着眼前打得不可开交的二人,一言不发。
南宫悠侧身躲过一掌,却不料第二掌已发,躲闪不过,硬生生砸在肋骨之上,钝痛后嘴角流出股鲜血,嘴里尽是腥甜。他后退几步定住身形,没有丝毫在意用手背抹掉嘴边的血迹,勾嘴一笑:“驸马爷好深的内力,在下能见识到几乎绝迹的玄冰掌,也不枉此生了。”
“哼你还是不说?”九烟冷笑道:“再不说,今日可就是你的忌日。”
“别跟他废话。”扶苏忽的转身拿起身后侍卫手中的长刀,向九烟扔去:“既然想死,就让他死个痛快。”
“哎呀呀”南宫悠隐隐咬牙忍住肋骨的疼痛,即便自己借力转化了部分掌劲,但玄冰掌属性至寒,引入肺腑腐蚀脏器,亦难痊愈。随即摇头无奈道:“在下可没有丝毫轻生的念头,不过今日怕是凶多吉少了?”
九烟接住长刀,挽了个剑花做出迎战姿态:“当初设计劫走夏初时,你就该想到有这么一天。”话毕足下一点朝他刺去,剑光流溢。
“是想过,但没料到你们这么早发觉。”南宫悠屏气凝神拆着九烟的招式,余光扫着附近可以拿到的兵器。他才不傻,不觉赤手空拳和这么个高手干架。
话说当日于秋和影春刚被送回府中,送他们的人就借口离开,九烟觉得事有蹊跷,便留了个心眼派人跟踪过去。二人醒来后头脑不清,请过大夫来看又都说身子没有异样,还是扶苏最先觉察,这症状似是中了一种迷|药,之后再将事情推敲理顺,疑点自然落在南宫悠身上。所以在疯狂寻找的同时,又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直到三天已过耐心全被磨光,索性捅破这层窗户纸,逼他说出公主下落。
而扶苏和九烟之所以敢这么做,是断定了南宫悠不会危及到公主的安全。可无论出于什么目的,这么做都触犯了二人的底线,是可忍孰不可忍。
“住手!”一声怒喝让九烟和南宫悠都微微顿了下,只见尹西展骑马冲了进来,吓退了门前拿着长枪的侍卫。
他勒住缰绳,飞速奔跑的马儿被强硬止住,踢起了前腿一阵嘶鸣:“皇姐大概是沿凤灵江而下。”将消息告诉九烟后,尹西站便紧盯着南宫悠的脸,恨道:“南宫悠,现在不抓你因为我敬你如兄长!若是皇姐有半点差池,别怪我手下无情!”
奉京城,湖鱼美(1)
在船上养病的日子过得极慢,烧也是反复发作不见利落,程玉阁整日寸步不离的守着我,喂饭喂药毫不懈怠。依他所说,我这是积热而发,之前身上的鞭伤没有得到很好调养,后来接二连三的事悬着心,不发病便罢,一发就得些日子。
其实他还少说了点,我心里有结,怕皇城里的那些人就这么干起仗来。林仙说南宫悠会看机会告诉九烟他们实情,可这一说,他自己会是什么下场?他有千百种方法可以神不知会不觉的把我带走,可偏偏挑了最危险,最漏洞百出的一个,不是他傻,是心甘情愿的往枪口上撞。
江水如画。
我依在窗边,看着远处隐约的河岸,来往的行人像是半指大的墨点,缓慢移动。
“刚退下热,怎么能吹冷风?”程玉阁推门而进便拧了眉头,确切的说这几天他的眉几乎就没抚平过。
“我有小心啊。”我赶忙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让自己看起来鼓鼓囊囊的:“看,都裹成个球儿了!”
他不说话,走来将窗户合上,再把我牵回床边:“穿再多也不行。”然后仔细观察了许久,声音透着不满:“又摸耳朵了?再动定要脱掉层皮!”
我吐舌,醒来不久发现左耳的珍珠耳钉被人换掉,程玉阁说是银质镂空的圆坠子,里面有个浑圆的小球,一晃会发出叮当的响声。试着去掉,但固定在耳上的银圈严实合缝,根本无从下手。照镜子时,发现它竟与南宫悠耳朵上的银坠一摸一样,在耳边泛着青白的冷光
“带着不舒服。”不知为何,想到自己耳边戴着和那家伙一样的东西,心里就一震烦躁。
程玉阁从旁边的小柜中拿出来消炎的膏药,涂在我耳上:“不许再动,知道了?”
这一生病他似是掌握的生杀大权,这吃不得那做不得,唠叨程度让人叹为观止,真怀疑他还是当初那个大嗓门粗神经的小野猫?呃,大嗓门是没变,如今还是该吼得吼。
咚咚咚“公主可在休息?”
虽是在同一船上呆着,和林仙见面的次数却屈指可数,我几乎不踏出房门半步,而她则是每日亲自上岸采购物品,不过出于安全考虑,出去时间都算不长。
“林姑娘请进。”
林仙破天荒的穿了一身红衣,上身套着白色滚毛小袄,腰间挂上琳琅环佩,却不显拖沓。半边的头发蓬松编成几股麻花辫子盘在脑后,发间张扬的别着朵艳红的绸花,妖艳多姿,像变了一个人。
我呆了两秒,问道:“这身装扮是?”
她勾手让身后的几个白衣少年进来,特意吩咐关紧房门,怕风窜进房间,指着桌子上几个红木托盘说道:“这是给公主准备的衣衫,在水上走了这么久怕是憋闷,这奉京湖鱼可是出了名的好吃,晚上咱们就上岸找酒馆尝尝,如何?”
鱼?我差点激动地上前握住她的手~因为生病,吃的东西除了粥还是粥,程玉阁怕我厌烦,换着法儿的让人熬粥,什么莲子粥,红枣粥,银耳桂花粥几乎没有重样的。但问题是粥怎么熬,那还是粥啊。
“同意!”
“不行!”
程玉阁和我一同脱口,答案却截然相反,他理所应当的回绝:“公主病为痊愈,容易受风,不能去。”
“谁说的?”我也急了,没机会也就算了,煮熟的鸭子我会让它飞?门儿都没有!
“我说的。”他冷眼将我按回到床上,仍给林仙一个大大的背影。
林仙倒没介意,软声劝道:“程公子不用担心,酒馆我已派人去定,找了离岸边最近的,来回都有马车,暖炉也预备妥当。以公主现在的状态,应没多大问题。”
这丫头,我越瞧越觉得顺眼!
“看吧,小程子,你就退让一回?”哎,这还是一国的长公主么?我检讨,我悔过~~~不能屈服于美色!
程玉阁考量半天,勉强答应下来,林仙出去准备靠岸,屋子里又剩下我们两人。
“上岸后,不能”还没清净片刻,他又想来约法三章。
我趁他不备一口咬了上去,含住眼前温软的唇瓣,肆意亲了好久才肯罢休,再看着他浮了粉色却有隐约怒气的脸,笑道:“小野猫,这几天你这管家也当够了吧?过下瘾就算了,以后好好做回我男人,这家还是我说的算!”
奉京城,湖鱼美(2)
奉京有三绝,一鱼二戏三人参。
奉京内湖水温比寻常地方低上几度,在此水中长大的鱼儿吃起来没有一丝腥气,更为鲜嫩,外加本地特有的烹调手艺,稳稳当上了三绝之首。排行第二的戏,并非指这里戏子唱功如何了的,奉京临着凤灵江,西夏和云国的商船都愿意走此道北上皇城,而这两国都不是女尊制,清一色男人唱戏自然不欢喜,奉京就开了尹国的先例,这里的女子也会抛头露面登上戏台,随之而来的当然是大把大把的银子。
夜幕下的凤灵江畔灯火绵延数里,临岸酒馆客栈人满为患,温婉动人的嗓音合着潺潺流水,颇有灵韵之气
“好地方。”透过圆窗看着对面酒楼大台上唱戏女子婀娜的身段,不禁赞道。
程玉阁不敢兴趣,连头都不抬,专心对付着碟中的鱼肉。林仙抿了口温酒,美目轻转,含笑:“公主若喜欢,将来回皇城时就多在此地逗留几天。奉京的花灯节也是誉满尹国,明年开春的话说不定能碰上。”
我不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