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缘
她总是这样冰冷强硬的态度,夏彰来硬的比不过她,又软下来,听着怪可怜的:“水水……”
“你少这么叫我。”赵水无眼珠都没转一下,依旧看着脚下,“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夏彰把背包抱紧,像做错了事正在被批评的孩子。
他说的是真的,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父母离婚以后,夏彰对父亲多有责备,拒绝了他提供的实习机会,经由母亲认识的朋友介绍,去了家同样专业对口的外企,在那里认识赵水无。
起先她对他很热情,两人逐步升温到相约一起看电影,他以为胜券在握,可她在他的钱包里看见了母亲的照片,关系进展就此停滞不前。她虽没有直接变脸,但态度上的敷衍他感受得清清楚楚,还总被问些奇怪的问题。那时夏彰没放心上,都答了。后来知晓全部真相后,他再去回想才明白,她那是在试探他对父母的事了解多少,以为他是刻意接近来报复的。
他没有冲动到直接质问她,把这件事压在心底,每日依旧看她对自己笑,软着声音请他帮忙拿文件,事后再甜甜地道谢,请他喝饮料以还人情。
她不会连续两天穿同样的衣服,隔天更换一种香水,不爱戴手表,最喜欢涂红色的指甲油。她喜欢看书,开始是纸质的,差不多每两周就会读完一本,后来她换成了电子阅读,他连她在看什么都不知道了——更不知道那平板是她自己买的,还是别人送的。
那天她还是请他帮忙从文件柜里拿个东西,然后点了份情侣套餐的外卖,说是这样比两个单人套餐省钱。
“你当初就是这样勾引我爸的吗?”他用筷子夹起一块芹菜放进嘴里,他以前很讨厌吃这个东西。
赵水无正在咀嚼,诧异地睁大眼睛:“什么?”
他报了父亲的名字:“你是害我爸妈离婚的罪魁祸首,可是为什么现在你没有和我爸在一起,你抛弃他了吗?”
“他们离婚了啊……”她舀起一大口蔬菜,好像是刚知道这消息,“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去年十月。”
夏彰不明白,他以为戳穿赵水无以后,她会惊慌失措,哪知道她无比淡定,就像是在问他今天气温多少度一样。
“去年十月,那不就是我和阿姨见面以后没多久。”她以第三者的身份,用“阿姨”来称呼原配,听起来刺耳极了,“她给了我钱叫我离开你爸,我照做了。”
他并没有从母亲那听说钱的事:“我妈给了你多少钱?”
“这个你自己回去问她吧。”赵水无吃饱,拿纸巾擦擦嘴,扣上塑料餐盒,在他面前补起妆。
“你爱过我爸吗?”夏彰问她,如果她真的爱他父亲到甘愿当第三者,为何又会被区区金钱打发。
她因他的问题而停顿,用手指轻轻擦掉不小心画出去的那点,叹了口气:“应该是爱过的吧,只可惜遇人不淑,还差点搭进去自己的名声。”
赵水无说得情真意切,表情也生动到位,夏彰却是不敢再百分百相信,现在他看她的所有行为,都像是披着人皮面具。他们既把话挑破了,也不能再维持和以前一样的关系。他实习结束,回到国外继续完成学业,却依然没有完全放下她。
夏彰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种状态。
他频繁地关注她所有的近况,甚至找到其他没有透露给他过的社交账号。看着她絮絮叨叨今天买了什么东西,去哪里吃的饭,在健身房遇到哪些人,新房子的装修状况如何。她换了一个又一个的男朋友,从相识到分手。
母亲说想帮他在国内买套房子,他想也不想地说了观景园十五号。
他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直到不小心给她点了个赞,没取消,用的也不是小号,被她猜出身份。
“你在干什么?”夏彰收到来自她的质问。
“我也不知道。”
他把这句回复过去的时候,却提示已不是对方的好友。
这下好了,他连她的朋友圈都看不成了。
夏彰确认自己是喜欢何露的,也有与她组成家庭的想法,但这止不住他习惯性地去探听赵水无。因为她是个破坏了他的家庭的女人,她诱惑了他父亲,也差点诱惑了他,这成为横在他心里的一道坎。以至于他到小区的第一天,并不是去了自己家,而是一拐弯进了5号楼,他按下七层的按钮,正好撞见在她在他之后走进来。
赵水无看见夏彰,如同见了鬼似的退出去,而他也没料到会在这里与她会面,傻愣愣地看着电梯合上门。
后来物业打电话来问,他还因为“路痴”被何露笑话一番。
缆车快要到达终点了。
夏彰从包里扯出一顶帽子戴上:“你看,那天你挑的东西我都买了,可是你根本不理我。”
“就是因为你买了才可怕啊。”赵水无看见前面的人先后跳了下去,“我都搞不清楚你到底是恨我还是爱我。”
“我真的不知道。”与她有关的问题,他说的最多的就是这三个字。
工作人员拉开了门,搀扶他们跳下车厢。白璟川被他带来的女生牵着去前面的小商铺买冰棍,没有等他们。
“我本来以为你和白哥在交往的,看现在的情况,反而有点同情你了。”
赵水无最不喜欢听到的就是这种话:“他泡他的妞,你同情我干什么?”
“你不喜欢他吗?”
“不喜欢啊。”
“那他不喜欢你吗?”
“不喜欢啊。”
“你们两个好奇怪啊。”夏彰感觉自己的脑容量跟不上这两个人的思考方式。
赵水无也理解不了他的思维,只说:“我觉得何露挺好的,你别辜负人家了。”
“以前我也是这么想的。”夏彰一低头,帽子顺着重力向前歪了点,“现在我不知道了。”
走在前面的白璟川已找到大巴停靠的位置,他们坐车里等待爬山的人。相比白璟川那边的热热闹闹,另外的两个人安静得过分。
赵水无今天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都无比困倦,额头靠着玻璃没多久,竟然眯了过去。被吵醒时,其他人已陆续上车。他们大声交谈着下山路上的风景,大巴逆着夕阳向回进发。
赵水无把妆卸到一半,有人按门铃。
她走出去,化妆棉还按在眼睛上,猫眼也懒得看,直接开门。刚把女伴送回家的白璟川,端着个盒子站在外面。
赵水无一看那包装就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什么玩意,你把人家脖子上的项链又扒拉下来还给我?”
“如果我说我就从来没有送给过她呢?”他说,“哪怕是二手货,价格也并不是低到可以随便送人的。只能说你的眼神确实不太好,自己用过的真货和a货都分不清。”
赵水无将信将疑,把擦得黑黑黄黄的化妆棉反手丢到玄关旁的垃圾桶里,掀开锦盒盖。
“白璟川你这个骗子。”她从里面扯出了一根长长的头发丝,她当初当掉这套首饰的时候可没有附赠这个配件,“从来没有送过人,所以这是你自己偷着戴了?这么长的头发,合着还是你戴着假发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