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9
荔枝春色暖西江 作者:红炉醅酒
往事历历涌上心头,心中是难以名状的苦痛。但她却直是笑着的,笑着同那老人打招呼,笑着吃那熟悉的乌米饭,笑着看那经年不变的春戏台,仿佛在这时便是该笑的——她也直是这么认为的,因为这世上几乎所有人想她样身份的人都会这样做。
可是在那个地方——藏着年少的梦的地方,她忽然觉得,娘亲其实是在看着她的——她做的切。逢人便是三分笑的顾择芝;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顾择芝;为了想要的地契,可以跟最鄙夷的顾夫人交换条件,甚至不惜践踏他人的顾择芝。
在这岁月间,也不知是什么改变了,潜移默化的许年或是脱胎换骨的瞬间,总之是偏离那初衷很远了。
但是却无法回头——也并不想回头。如果最终要踏上自己娘亲的老路,倒不如直这样,就算痛着累着,却也至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至少不会任人欺凌。
顾择芝仔细地将那纸条铺平,翻开那匣子盖将纸条放进去,再将匣子搁到沉香木的柜子里。
“也许从今以后,就永远的束之高阁了。”她微微哂,轻轻阖上了柜门。
门外的夏深见她闷在屋里许久不出来,便唤了她几声。
顾择芝垂了眼睛,深深勾起唇角,微仰着头向门外走去。
“唤我何事?”顾择芝噙着笑意问道。
夏深见她出来,便舒了口气:“奴婢只是怕您在房里闷坏了。还有,绾凉姑娘想要去书房取些书,问您是否同意。”
“那有什么好问的,”顾择芝嗤笑着,“正巧我也没事,便同她道去好了。”
顾择芝说着,便往书房走去。也许是往日里勾心斗角惯了,在这别业里头的日子倒真有几分“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意趣,做什么都是畅快的,哪怕什么都不做,也都算是闲适。
绾凉远远便见顾择芝也跟着道来了,就走上前去迎着她。
“顾小姐怎的也过来了?”绾凉浅笑着问道。
“昨日可刚说过叫我择芝的,这么快就忘了不成?”顾择芝佯怒着瞪了她眼。
“择芝。”绾凉弯起嘴角,轻轻唤了声。
“这便是了。我也正巧闲着无事,听夏深说你要去书房,便跟着道来了。”顾择芝边说着,边迈起步子,往那笼在大合欢树荫下的书房里走去。
“这藏书,”绾凉伸出手轻轻抚过排列着的书籍,“倒是不少。我还以为这地儿没主人长住,不会有太书呢。”
顾择芝回对她道:“这些书都是娘亲从前差人选购的,书单也几乎是她自己陈列。有些书已经有了年份,旁的地方怕是已经不见了。”
绾凉微微点头,伸手取出本《陆放翁全集》,随手翻着,只在页停了下来:“小楼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我从前,可不知有喜欢这句!”
“这句诗可算是道尽千古江南之魂,”顾择芝认同地点点头,复又道,“不过这诗里头,我最喜欢的倒不是这句。我倒觉得,那'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是最妙的意趣。”
“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绾凉轻笑着念道,反手扣上了书页,“这般闲雅的情趣,倒是极难得的。”
“可陆游最终做不到——也许时做了,可最后还是没有这份心境。念想总是容易的,只是命运舛。”
绾凉垂下眸子,不再答话。她从书架上取了本《拜月庭》,便走到雕花的蠡壳窗边,细细读了起来。
顾择芝见她这样,便随手取了本小杂记,也仿着她那般坐在了蠡壳窗边,并抬手从壶里倒了两杯茶水。
蠡壳窗上被压扁的贝壳泛着浅浅的斑斓色彩,外头的暖辉依稀可见,透过了贝壳的细密纹理显得很是温柔。绾凉从书中微微抬起眼睛,看着浅淡光晕下的顾择芝,她垂着那总带着三分笑意的桃花眸子,远山黛眉温和地舒展着。白色交领上襦上绣着烫金的芍药花,灵动如活物。
绾凉忽然觉得,自己正十分没有骨气的喜欢着这种温柔的日子,以及这种温柔的对待。
因为从未感受过,所以觉得这切都弥足珍贵。尽管这是种可悲的珍惜。
接下来的时日里,顾择芝花大把时间处理账簿,时或看看书、喂喂猫,绾凉则是常常在谱曲作词,也时或去书房带个半天。天中的大部分时候,两人总是在处,尽管是各忙各的。闲来无事,顾择芝便要把她拉去琢磨新花样的吃食点心,或是谈谈这古今的诗文辞赋。
日子便是这样过着的。
可这时偏要有些扫兴的人来探访,诸如顾择芝的哥哥,顾扬灵。
顾择芝听了这个消息的头反应便是立即让夏深去吩咐下人,千万莫要让这事被绾凉知道。
“若是绾凉不知道,这事儿便好办了,”顾择芝微微蹙着眉对夏深道,“你去叫顾扬灵到花厅候着,好茶好果子的伺候着。我倒要看看,他又来耍什么好把式!”
言罢,顾择芝便起身整理了裙摆,兀自走往花厅。她刚到花厅,便见得那顾扬灵白玉冠带,锦绣衣裳,派风流佳公子的模样。
顾择芝扬起嘴角,对他屈身行了个礼,道:“哥哥今日怎地到了这别业来,从京城回来可曾先回过家里?”
顾扬灵哈哈笑,道:“妹妹你这上来就问我两个问题,可叫为兄怎么回答?”
“也罢,”顾择芝垂眸莞尔,“那哥哥,便直接说明来意好了。”
“来意……择芝会不明白吗?你可不准和娘合着气来敌对我啊。”顾扬灵轻笑着道。
“哥哥,”顾择芝长叹了口气,“且不说你对待那姑娘的感情究竟如何,我就权当你是真的喜欢她,难道你就点不为她担心吗?”
“这有什么可担心的?”顾扬灵皱皱眉道。
“若非是母亲从中作梗,你以为你为什么会来这寻她?”
“我自知是母亲做的,只是她又何尝不是为了我好?那绾凉姑娘素以和善淑良闻名,又岂会真的怪罪于我?”顾扬灵满不在乎地说道。
顾择芝听了这话,心中突然生出股闷气,便淡淡回道:“母亲自是为了你好,可却也着实伤着了绾凉姑娘,她凭什么不能怪罪于你?你真以为自己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吗?”
顾扬灵听了这话,顿时皱起眉头,厉声道:“你便是这么同你哥哥讲话的?爹自小叫你背诵的《女诫》你可还记得星半点儿!”
顾择芝心下嘲讽他这是犯了嫡子的瘾,表面却分毫不漏,只仍是淡淡应道:“哥哥是要择芝行那妇人应守之理,还是被择芝说的恼怒了?”
“顾择芝,”顾扬灵怒视了她眼,冷然道,“你这般口齿伶俐,形容嚣张,毫无女子应有的卑弱,若是教旁人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