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 作者:竹下梨

    他有杀鞑子之大功，而且zhè gè 功劳是得到朝廷，得到宣大总督承认的，任何人都无法推翻。dmzhè gè 功劳摆在这里，给他升官儿，便谁也没话说。

    但董策也明白，靠着之前那些功劳，升到现在，也算是倒了头儿了。若是没有别的战功，他很快就会泯于众人之中，功劳也不再被记住，等上段时间，说不得众人的yìn xiàng 里，就再也没他zhè gè 人了。

    被上司记不住，其实是相当可怕的件事情。

    要想升官儿，银子战功缺不可，银子他总能搞到，但要想有战功，就得打仗。

    这是实打实的功劳，少银子都换不来的。这里说的打仗，可不是剿灭山贼土匪马贼之类这样的小打小闹。

    现如今能打的对手只有两个，个是建奴，个jiù shì 反贼。建奴远在山海关之外的辽东，距离晋北之地足有数千里之遥，董策根本没能力去打，除非他们在来入寇宣大。就算是有能力，除非董策有病，否则才不会现在和建奴去硬碰硬。

    董策虽然不愿，却不得不承认，由于大明朝的不断救济和大明官兵的默契配合，使得建奴拥有大量精锐骁勇，强悍能战，兵强甲坚，同时又对敌人充满蔑视和不屑的强横战士。zhè gè 崛起于白山黑水之间的强盗团伙，现在确实是实实在在的成长为了东亚第强横的大势力。这是事实。从万历朝直打到崇祯朝，和大明朝打了这几十年的仗，他们早就培养出批又批奸诈狡猾却又凶狠能战的中基层军官，再加上远超过明军士卒的个人战斗力，个人装备，和这样的对手作战，实在是件很让人不情愿的事儿。

    相对说来，反贼jiù shì 那个好捏的的软柿子了。

    虽然些细节记不清了，但是董策脑海中的记忆依稀告诉他，从崇祯七年之后，虽然反贼势力日益高张，渐成不可制之势，但期间还有几次，反贼给官兵打的几乎彻底完蛋。不过，最后的结局却都是死里逃生。不得不说，李自成和张献忠这俩人，运气真是好得要命，碰上了群又群蠢猪当对手。

    总归说来，zhè gè 时候，乃至于今后的五六年中，在大势大局面上，官兵对反贼，还是完全占据优势的。虽然明朝的末年的官兵已经非常废物，但李自成张献忠这些反贼虽然名气大，杀人也，凶名赫赫，但论起战斗力，却是远远比不上他们的老前辈——赤眉，黄巢，乃至于元末红巾军这些的。

    在这种总体占优，又是小战役频繁的局面下，想要捞到战功，并不是件难事。而且现在随着反贼势力越来越大，威胁日深，朝廷对反贼首级论功的级别，也是提得越来越高，不像前些年那么不值钱了。

    董策心中有些委决难下。

    他自然是有自己的番计划的，但是这么好的机会，却又不能放过。若是没战功升不了官儿的话，再等少年也是如此，便是有天大的抱负又有何用？

    这突然的变化和他原先的计划有些冲突，不过倒是并不难协调，董策沉吟片刻，忽然dǎ suàn 沿街走走，好生想想。

    王通给他派出去寻木匠订做家具去了，董策要开的店面，其内里的布置和设计，和之前大明传统的店面完全不样。如此来，店铺里面的装潢，乃至于些家具的摆设，甚至是柜台的具体样式，都得亲力亲为，不能用老套路了。董策让王通去亲自盯着，不过这会儿身边自还是有些家丁守着的。

    “董勇振，你跟我过来。”董策回头扫了眼，笑着指了指他。

    “是。”董勇振大声应是，在众家丁片艳羡的目光中跟着董策往前走去。

    悦来客栈所在乃是紧靠着棋盘大街的条宽阔街道，也是颇为的繁华，酒肆众。再加这会儿也不算晚，正是吃晚饭的点儿，是以街道上人来人往，青楼酒肆之中，丝竹管弦之声想闻，派热闹的繁华景象。

    董策闲庭信步，晃晃悠悠的往前走，不过看似是在闲逛，心却是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

    约莫走了盏茶的时间，他心中已经是有了些计较，甚至接下来几个月如何行止也都已经相好了。长长的吁了口气，正自想要往回走，忽然前面传来砰的声响，董策不由好奇的看过去。

    却见是个人给从酒楼里头扔出来，重重的砸在了街道上。这下砸的可不轻，那人躺在地上，口中发出阵阵痛苦的呻吟，不停的蠕动抽搐着，状极痛苦。他衣衫褴褛，脸上也颇为的肮脏，头长发披散下来，结成黑乎乎绺绺儿的，不知道久没洗过了，看上去肮脏不堪。他身上还用非常浓重的酒气，其中夹杂着酸臭腐烂的wèi dào ，让人闻之欲呕。

    董策看了第二眼就懒得再看，这分明jiù shì 个烂酒鬼的样子。

    跟着zhè gè 被认出来的人，几个人高马大的魁梧汉子从酒楼里面走了出来，走到那醉鬼面前，居高临下，满脸不屑的看着他。

    其中个最结实的汉子冷哼声，脚在他的腰眼儿上重重的踢了踢，冷笑道：“就你这烂怂样儿，也敢在咱们店里黑吃黑喝？也不瞧瞧这店面是谁开的，也不瞧瞧爷们儿几个是谁？真当你老子我是摆设啊？”

    “共六顿，六桌上等的席面，十三斤最好的梨花好酒，加起来算你十八两银子不断吧？这钱，你拿不出拿出来？”

    那人疼的在地上打着滚儿，哪里还说的出话来？再说了，看他这般样子，就知道是定然拿不出来的。其实大汉要的zhè gè 价格，还真是不贵，桌上等的席面，差不两银子上下，而那陈年的老酒，就贵了。当然，也不派出这人被坑了的可能。

    那衣衫褴褛之人只是在地上打着滚痛苦的呻吟。

    黑脸膛大汉狠狠的瞪着他，冷笑声，目露凶光，狠狠道：“既然还不上银子，那就拿自己来抵债吧！两银子，dǎ duàn 你根骨头，不算吧？”

    周围几个帮闲跟班lì kè 便是爆出yī zhèn 大笑，纷纷道：“哥哥跟这杂厮鸟儿倒是好生客气，就他那贱骨头，根值得了两银子？换做咱们，两银子砍断根手指头就算是便宜。到了十两，就得翻倍，条膀子就不要想着留着了。奶奶个腿儿，刀下去，咔吃清脆，这叫什么？”

    旁边个帮闲lì kè 道：“这就匹夫怒，血溅三尺！”

    众人哄然大笑。

    那领头儿的黑脸膛大汉啐了口唾沫，笑骂道：“去你娘的，你们才是匹夫，都他娘的匹夫！”

    “你们俩，把他抬起来，爷爷这次先给他断上五根肋骨。”那黑脸膛大汉双手握拳搓了搓，发出yī zhèn 骨节的爆响，个就有醋钵子大小的拳头让人看着有些不寒而栗。若是给这么根拳头狠狠的砸在身上，怕是拳就要了半条命。

    “得嘞，头儿！”

    两个汉子听他命令，将那衣衫褴褛的男子架起来，那黑脸膛大汉轻蔑的伸手在那人脸上拍了拍，伸出五根手指头比划了比划：“瞧清楚，爷爷说断你五根肋骨，绝对不对，绝对不少！”

    此时围观的人也了起来，大伙儿都是兴奋兼又期待的看着，却是没个人援手说话的。国人虽然爱看热闹，却不爱惹事儿，最大的热闹当然jiù shì 在京师去采石场看处斩人犯了。见到那颗颗人头落地，个个兴奋的面红耳赤，之后几个月甚至几年都是忘不掉的谈资。

    董策已经转过身子去走了两步了，但是他忽然又回过头来，眼睛死死的盯在那被殴打的人身上看。

    他忽然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但是时又想不起来，对于董策来说，这是非常罕见的情况，他的记性素来是极好的。

    这说明三种情况——要么他和自己不熟，要么是许久未曾jiàn miàn 了，要么是两者兼而有之。

    他的目光遍遍的在那衣衫褴褛的汉子脸上扫着，可以看得出来，他身材中等，不算高，体型削瘦。虽然衣衫褴褛，满身脏污，但是脸上偶尔露出来的些皮肤还是很白皙的，显然从小没受过什么苦，长相也算清秀。仔细端详，还有些斯文，应该是个读书人出身。

    越看越是眼熟。

    董策通共接触过的读书人也没少，他在脑海中把那些人过了遍——苏以墨、刘若宰、苏少游、纪长风……

    对！纪长风！

    董策脑海中亮光闪，陡然间想起这人是谁来了。纪长风的弟弟，纪长运，jiù shì 那个自己从建奴手中解救出来的读书人，他也着实算个可怜人了，妻子就在自己面前被生生奸淫，之后是当了替死鬼，情状惨不忍睹。至于他为何会在此处，董策瞬间就想到了原由。“五年前，内子难产而死，孩子也没保住，尸两命，在下心中伤痛之极，立誓此生绝不再娶，此生有不二之色。我家唯有在下与二弟长运两男丁而已，因此这传宗接代的大任，便都落在了二弟身上。那日听闻二弟弟妹被建奴掳走，家中人人惶急担忧，却没想到，被董大人所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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