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小丫鬟第11部分阅读
红楼小丫鬟 作者:肉书屋
道:“再过几天是你妹妹的生日,我叫你给你妹妹过生日做的两套衣裳可得了?”
凤姐忙答道:“衣裳早就叫人做了,原说做好了给太太过目后再给妹妹送去。”
王夫人点头笑道:“你记着便罢了,好好给你妹妹过生日,不可怠慢。”
凤姐笑着应了。
贾母眉展眼笑,想了想,道:“你妹妹才来,过第一个生日,原该热闹些,偏又有热孝在身,不好太过,以免落了不是。依我看,不必摆酒唱戏请客,只咱们自家人吃一顿寿面,给她祝寿。生日宴虽是免了,芳辰之仪你们可不许免了!”
众人笑道:“哪能忘记,早预备着了。”
贾母听得喜悦,对黛玉道:“等玉儿出了孝,咱们再好生乐一乐。”
又对琳琅笑道:“你带了什么菜?叫厨房收拾去,咱们今儿晚上就尝尝这些野意儿!”
琳琅道:“回老太太,有蒜黄、韭菜、小白菜、野荠菜、枸杞芽儿、苣荬菜、干菜里豇豆干子葫芦条子茄子干萝卜干蘑菇干南瓜干样样都有。老太太想吃什么,叫厨房做去。”
贾母转头却问宝玉黛玉想吃什么。
宝玉想了想,问道:“琳琅姐姐,那野荠菜是什么东西?”
看到三春都目露好奇,琳琅笑道:“是山地田里长的一样野菜,青翠可爱,本草纲目上说这荠菜有明目、益胃的功效,乡下贫穷人家每到开春的时候,都会挖些荠菜,洗净了,或包饺子,或凉拌,或烧汤,千奇百变的吃法都有。”
宝玉道:“听着怪有趣的,原来乡下也有好东西,山野风味,正合了天然二字。老太太,我倒想吃荠菜饺子,不知是个什么味儿。林妹妹你想吃什么?”
黛玉推让邢王夫人和诸姐妹,众人都笑道:“你先点罢!”
黛玉方笑道:“我倒想着糖醋油盐凉拌了的枸杞芽儿吃。”
贾母听了,道:“听听,一个个都挑嘴成什么样儿了!你不能吃凉东西,叫他们用油盐清炒罢,做一样荠菜饺子,再做一样苣荬菜的包子,小白菜也清炒,别每日肥鸡大鸭子的油腻!蒜黄炒肉丝,韭菜炒鸡蛋,这都是家常配的,叫他们看着做便是!”
贾母说一句,凤姐应一句,好容易听完,笑道:“再没老祖宗知道得多,竟都认得不成?”
贾母指着她道:“亏你每天说嘴,竟连野菜都不认得,活打了嘴!这些乡下山里地里的菜蔬极清香,比肉还好吃呢!吃了一回,你会想着吃第二回。”
琳琅笑道:“老太太爱吃,日后叫他们常送来。我们家里没什么好东西,时令瓜果蔬菜野菜干菜尽有的,也不值什么钱,老太太、太太受用,便是我们的孝心了。”
贾母叹道:“虽不值钱,可我也知道,你们种地艰难得很,哪能常送呢?鸳鸯,拿个银锭子给她,难为她家去了还想着我们。”
鸳鸯道:“知道了。”
说着,拉琳琅去了暖阁,开了螺钿小柜,挑其中一个最大的给琳琅。
琳琅手里一沉,抿嘴笑道:“你这丫头,随便给哪个锭子便是,偏挑一个十两的银锭子剪了半边的,足有五两重,也不怕老太太知道了说你拿着主子的钱不当钱。”
鸳鸯道:“姐姐竟成了戥子了!拿着,老太太原说赏姐姐一锭银子,还稀罕这几两银子不成?今儿个老太太太太奶奶姑娘们进得香,少不得姐姐得常送些,权当买姐姐那些菜蔬的钱了!正如老太太说的,种地不容易,一来一去,车马钱也得费几个呢!”
琳琅方收了,因问道:“我回来这么些时候,大奶奶怎么不见?”
鸳鸯锁上柜子,钥匙挂在腰间,回头笑道:“老太太叫大奶奶歇着呢!大奶奶这两日服侍老太太用饭时总是呕酸,昨儿个请太医一瞧,姐姐道怎么着?竟是有喜了!这么些年除了琏二奶奶生了个姐儿,竟没一点子消息,太太未免就冷了大奶奶,谁承想这就有了!”
第38章 038章:
琳琅想到贾珠未早逝,李纨未守寡,近来贾珠身体还好,李纨有喜,虽然出乎意料,却也在情理之中,荣国府平添婴啼,不论男女,都是一件非常喜事,阖府高兴异常。
贾珠自是欢喜无限,他原不大出门,竟是除了教养贾兰便只在家陪着李纨。
琳琅趁着回房叫人把菜蔬送到厨房并分送枣儿的时候,与琥珀去李纨处,特地道喜。
李纨笑道:“我嘴里淡淡的,吃什么都没胃口,正为难,谁知你竟带了那么些新鲜菜蔬来。素云,你去告诉厨房一声儿,我想着蒜黄开胃,叫他们炒一道三丝送来。”
素云答应了一声,打发小丫头去说,自己却给琥珀琳琅沏茶。
琳琅和琥珀忙欠身谢过,陪着李纨说了一会话,方一同告辞出来,李纨也未挽留。
琥珀回了贾母房中,琳琅又去回王夫人。
王夫人尚未从贾母房中出来,琳琅便跟玉钏儿闲话相候,等了一顿饭工夫,王夫人才回来,见到琳琅,便觉得欢喜,留她说了好一番话,直到贾母房里传饭才作罢。
因吃惯了山珍海味,此时猛吃一顿野菜干菜,前者极奢华,后者极清香,原有十分滋味也因此有了二十分,上上下下都爱吃。其中尤以宝玉为最,皆因爱天然二字,故将野菜当成了珍品佳肴,胜过琼酥金脍,每日必要一两样,然琳琅所赠也仅够二日所食。
贾母疼宝玉如眼珠子心尖子,第三日少不得吩咐下去,叫厨房管事去采买,不想次日买了几样野菜回来做了一顿宝玉嫌不鲜香,随手就推了碗盘,只说不如琳琅带回来的好。
这其中也有一节缘故。
宝玉曾说道:“女孩儿未出嫁,是颗无价之宝珠;出了嫁,不知怎么就变出许多的不好的毛病来,虽是珠子,却没有光彩宝色,是颗死珠了;再老了,更变的不是珠子,竟是鱼眼睛了。”故此极爱女孩儿,极厌妇人并老婆子们。
府内掌管采买的多是婆子和外头的管事,宝玉素来不屑,深以为恶,兼之他们采买东西不知道过了多少手,那野菜买回来便不水灵了,做出来也没有那股子山野鲜香。而琳琅却是个极清白极俊雅的女孩儿,她带回来的野菜不说别的便因她这个人先添了三份尊贵,再者那些野菜蔬菜都是从山地田里现撷的,宝玉自然喜欢非常。
听完宝玉这一番话,别人犹可,唯贾母只觉好笑得紧,道:“真真是个古怪不得的毛病儿!亏得托生在咱们家,若在别家,可怎么好?我也觉得琳琅家送来的菜蔬味儿好,倒能多进半碗饭。既然都爱吃,凤丫头,你嘱咐账房一声儿,从大厨房采买菜蔬的钱里拿出一些来给琳琅,叫她家里天天早上送些现撷的时鲜瓜蔬野菜。”
凤姐笑道:“老太太和宝兄弟、林妹妹、林兄弟和而妹妹三妹妹四妹妹,连带身边的丫头总共有百来个,除了鸡鱼肉蛋等等,一日二两银子的菜蔬只有剩的,一日给琳琅姐姐一吊钱,一个月再给一两车马钱,老太太瞧可使得?”
一旁的王夫人闻言点了点头,琳琅始终对她忠心耿耿,她很愿意给琳琅这份额外进益。
贾母纳闷道:“大厨房每日只吃这么一点子菜蔬不成?一吊钱怎么够?别叫她吃亏。”
凤姐忙道:“老太太不知,底下有一干中饱私囊的,将那鸡鱼肉蛋瓜果菜蔬报价少则四五倍,多则十几倍,从前光买菜蔬的报价竟是十两银子!我打发人去瞧了外头那物价,蠲免了八两,因此如今只需一二两银子的菜蔬便绰绰有余,数量并没有少,也都是新鲜好菜。”
经凤姐这么一说,王夫人方轻轻地放下心来。
贾母却叹道:“这便是咱们大家子的弊端了!你做得很好,也算得好账,一个月支给琳琅十二两银子,十五吊的菜钱也就是十两,一两车马钱,一两辛苦钱。”
凤姐心内算了一下,倒也合适,便点头道:“听老太太的。”从厨房账面上支,并不需要另外花费官中的钱,为了满足宝玉的口腹之欲,王夫人更加不会反对。
叫人唤来琳琅如此一说,琳琅忙道:“老太太吃着香,我叫他们常送来便是,哪能要钱?横竖不值什么,老太太一年赏他们几两辛苦钱便罢了。”
凤姐推着她笑道:“年年月月,你岂不是吃大亏了?老太太给你,你就收着,也是一项进益,赶明儿出阁好多些嫁妆钱,没的我们吃了你家的菜,白便宜了厨房里那起子人!以后单拣那好新鲜菜蔬野菜干菜送来,也不必太多,比着前儿的数量便可。”
王夫人也笑道:“拿着,你不是说你兄弟已经在给你寻亲了么?且存作嫁妆银子罢!”
琳琅微感诧异,她何曾说过这个话了?不过才开始攒嫁妆罢了。但是转眼见到贾母神色一怔,想起赖嬷嬷之求,便即了然,忙红着脸低头不语,心里对于王夫人感激非常。
凤姐笑道:“哟,琳琅姐姐已经开始说亲了?那可真是喜事一件,更该收下这银子了!”
贾母眼睛闪了闪,问王夫人道:“你已打算放这个丫头出去了?”
王夫人忙道:“从前就是这么打算的,我原许了她出去,横竖就在这一二年,等说了亲,定了日子,便放她回家待嫁。前儿个听说她兄弟已经开始给她打家具了。”
贾母道:“哎哟,我晚说了一步!我原说,这样尽职尽责的好丫头该留下来做个管家娘子才是,谁承想你竟先许了她,倒不好反悔了,也不知便宜了哪家!等什么时候定亲了,什么时候回我一声儿,我给你几件好东西添妆,不枉你服侍你们太太和朗哥儿一场!”后面的话却是对着琳琅说的。
王夫人笑道:“老太太给的东西必是最好的,出去也体面!”
此事就此作罢,凤姐默然不语,待说完了,方叫平儿去给琳琅支银子,每个月十二两。
琳琅推辞不过,只得应了,这份收入倒也是意外之喜。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为了吃一点子野菜,荣国府每个月便要花十二两银子,足够寻常百姓半年的嚼用了。
既是贾母之命,琳琅少不得次日亲自回家去下乡一趟,如此吩咐赵云,每日现撷瓜果菜蔬并挖野菜,带人进城卖瓜果蔬菜时,顺便早早送到荣国府后门,自有人来收。
琳琅的田庄除了粮食外,也有几十亩地单种菜蔬瓜果卖进城里,赵云夫妇带着长工短工和村妇们料理,只需挖些野菜,丝毫不费人力物力,每个月给他们添了一百月钱。
倒不是琳琅小气,只是她孤身女子守着兄弟住,给多了太过惹眼易生祸患。
兼之诸位长工短工原本家境艰难,家里没有地,才给人做工,长工一月七百钱,管吃管住,短工一月五百钱,管吃不管住,在村里均是极高的待遇,再多一百钱,俱是巴不得的意外之财,平素就是多挖一点子野菜罢了,因此做事更加勤谨起来。
如此一来,光荣国府这份菜蔬,除却本钱,琳琅一年便能净赚一百两,是五十亩地地去掉赋税人力后的收成,其实一年中给荣国府的菜蔬市面上不过值二三十两。且是后话不提。
蒋玉菡得知后笑得不行,直嚷着宝玉实在娇贵,又道荣国府阔气不比王府差。
因过会子就得回去,不能耽搁,琳琅便在堂屋里歇息,听了他的话,喝了半碗茶,说道:“这也是大家常事,哪家的公子不是娇生惯养?”想起昨日贾母和王夫人的机锋,琳琅深以为戒,心知自己的终身不能再拖了,便将贾母与王夫人的话告知蒋玉菡。
她何尝不想早早离开贾府,做个正经良民?若她执意离开,王夫人也不会阻拦,只是她念着王夫人之情,贾元春之托,她自己又想设法为蒋玉菡赎身,在荣国府认得的达官显贵多些,人脉广些,兼之没有贾府罩着她,孤身女子哪有什么平安?故此方留了下来。
只是,如今贾母和王夫人婆媳矛盾日益加深,虽然距离元春封妃贾母势衰王夫人势大还遥遥无期,但她知道自己绝不能搀和其中,须得早早退步抽身方是上策。
蒋玉菡低头思索片刻,叹道:“我原说等打探好了再跟姐姐说,不料府上老太太太太倒等不得了。也罢,我已给姐姐瞧中了一家,打探的消息都说品行极好,只是时间太短,我才住了三五日,未能打探得更多些。”说着将杨家有意提亲的事情说给琳琅听。
琳琅听了,半日不语。
杨奶奶和杨海她都是见过的,为人行事却是大方,挑不出什么毛病。
蒋玉菡急道:“我的姐姐,这门亲事算是极好了,模样品行都配得过,家境又简单,只有一个老奶奶,慈眉善目的,房地又齐全,最难得的是因为娶媳不易,不会瞧不起姐姐。若姐姐觉得当兵的不好,我给姐姐寻个耕读人家,只是绝不会是安家秀才那样的。”
琳琅长叹一声,拉着他的手道:“你经的事情比我多,看人也比我准,你既然说好,想必是极好的。只是有一件,我想见一见他,彼此说个明白,再定下,如何?”
在这个时代,只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由的恋爱和婚姻那都是不可能的,若没有三媒六聘,就不算正经成亲。琳琅对此倒也能接受,何况自己又见过杨海,只是她想跟杨家说清楚蒋玉菡尚未脱籍的戏子身份,否则他们日后知道了必定如鲠在喉。
琳琅倒不在意对方是文是武,按着她的心意,倒更喜欢后者英武阳刚之气多些,皆因她在荣国府看惯了油头粉面恣意风流的爷们小厮,身上总带着一股脂粉气,未免文弱了些。
想到杨海虽然五官平凡,但为人举止确属上等。
琳琅一念及此,脸上不禁一热,微微有些红晕,眼前似乎浮现出一双精光暴亮的眸子。
蒋玉菡笑道:“杨大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杨奶奶倒是在家。我知姐姐担心什么,只管交给我,姐姐见与不见倒很不必。姐姐的亲事不能拖了,再拖下去,不知会出什么事!如今皇子夺嫡,我对那府里胆战心惊的。早点出府,一了百了,姐姐也不用做小伏低了。”
送走琳琅后,蒋玉菡收拾一番,换了衣裳,便去杨家。
杨奶奶正在院子里晒野菜,看到他登门,忙让进来,又见他生得风流俊俏,越发喜爱不尽,笑道:“蒋哥儿怎么有空来?”一面说,一面洗了茶碗,沏了一碗粗茶。
蒋玉菡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杨奶奶心头一沉,转过千百样思绪,叹道:“我知道了,小相公想必是看不中大海了。”
蒋玉菡一呆,连忙摆手道:“没有的事儿!杨大哥英雄气概,我乐意还来不及呢!”
杨奶奶喜道:“你愿意和我们家结亲?”
蒋玉菡见杨奶奶如此欢欣,看来也是极中意自己的姐姐,脸上掠过一丝踌躇之色,终是决定坦然相告,道:“我自然是愿意的,我姐姐也愿意,我原说,很难找到比这更好的亲事了。只是,有一件事,我们不敢瞒着奶奶,只怕将来宣扬出来彼此脸面不好看。”
杨奶奶笑得爽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相公,你只管说!”
蒋玉菡淡淡一笑,道:“奶奶想必知道我姐姐是脱籍出来的丫头?”
闻言,杨奶奶点点头,道:“这件事我知道,早就听说了。难不成你怕我嫌弃蒋姑娘的出身?你却酸腐了,咱们庄稼人日日为生计奔波,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好多着呢,都觉得卖到大户人家当丫头当小厮是极体面的事情!我还怕蒋姑娘公侯之家出来,瞧不上大海呢!”
蒋玉菡心神一松,心中泛着一丝波澜,低声道:“奶奶有如此胸怀,叫我十分敬佩。原是不想叫别人知道,故没有与张媒婆说个明白。我并不是想瞒着什么,只是终究不好开口。”
杨奶奶不耐烦地道:“好好儿的男子汉,说话怎么拖泥带水的?有什么话就直说!”
蒋玉菡抬起头,思索再三,缓缓地道:“我两岁半的时候,因为家里穷,姐姐就被卖给了人牙子。卖了姐姐的钱给我娘治病,可惜最后仍旧没了。后来,我父亲又娶了一房继母,待我极是苛刻,她生了一个弟弟,又觉得我模样好,便撺掇着父亲将我卖到了戏班子,辗转流离,进了王府戏班子,姐姐得了消息找上门才姐弟团聚,如今我是七皇子府上的一名戏子!”
杨奶奶听得目瞪口呆,犹未反应过来,又听蒋玉菡叹道:“杨大哥是正经官身,我的身份却是污秽不堪,赎身至今遥遥无期,没的玷辱了杨大哥的声名体面。可是,我姐姐是正经良民,素来洁身自爱,从未想过攀龙附凤!倘若奶奶觉得我身份低贱,因此不肯求聘,我心里也不怪奶奶,只恨我连累了姐姐,数月之约就此作罢!”
第39章 039章:
杨奶奶听完,吃了一大惊,忙拉着蒋玉菡上下打量,眉眼间全然不信,道:“若你不说,我只当你是有钱人家的哥儿,人品俊雅,谁承想,你竟有那么一对狠心的亲爹后娘!”
蒋玉菡听这话里未见嫌弃,略略放下心来,凄然道:“外人都道我们装神弄鬼唯利是图无情无义,却哪知我若有一点选择的余地,也不会去唱戏。我也想脱籍做个正正经经的良民,姐姐也常想方设法为我赎身,奈何我身在王府,终究身不由己!虽然常在诸王府走动奉承,好似王孙公子都给三分面子,但依旧为人所轻贱。如今我只盼着早点脱离苦海,给我姐姐寻个正经人家,和和乐乐,哪怕没有锦衣玉食心里也快活。”
杨奶奶半晌不言语。
蒋玉菡见状,心头十分忐忑,若没了他,姐姐嫁个好人家是铁板钉钉的事儿。
良久,杨奶奶长叹一声,也没松开拉着蒋玉菡的手,因他坦然相告,而不是选择欺瞒下去,杨奶奶心里自然对他品行高看三分。戏子地位虽然卑贱甚于娼妓,但他们杨家也不是无可挑剔,当兵打光棍儿的好多着呢!她只想给孙子娶个知书达理身家清白的媳妇罢了。
思来想去,杨奶奶便开口说道:“好孩子,你的身份确实唬了我一跳。可是细想想,这世道求生艰难得很,每逢天灾,卖儿卖女的父母屡见不鲜,便是咱们村里被卖作丫头小子戏子僧尼的孩子也不是没有,难不成我们竟因此看低了他们家人?没这么个理儿,村里媒婆裁缝卖油郎剃头匠子卖糖人打更夫吹唢呐跳大神的还少了?不过是被上头富贵读书人分到了下九流里头去,咱们也没见谁瞧不起他们。”
听了这话,蒋玉菡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喜色。
却听杨奶奶续道:“我家大海当了兵,纵然有品级,可是长年累月不在家,沙场上又生死难料,多少姑娘都不愿意嫁过来,便是有几家心里也看轻大海。我原想,寻个经得住寂寞耐得住贫困的孙媳妇,也不求那家子有钱无钱,只要人品好模样儿周正,按你姐姐的品貌家业,我们大海哪里配得上?可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有些犹豫了。”
蒋玉菡一愣,不禁红了眼眶儿,强忍着泪道:“听奶奶的意思,竟是作罢了?”
杨奶奶拍拍他的手,嗔道:“你这孩子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
看着蒋玉菡突然浮现的狂喜,杨奶奶心里暗暗叹息,口内却道:“我极喜欢蒋姑娘,也不嫌弃你的身份,咱们庄稼人,没那么多穷讲究!可是事关大海的终身和前程,我得问问他再做决定。这样罢,孩子,等我问过大海,若他不反对,我便请大媒登门提亲,如何?”
蒋玉菡听了,一时有悲有喜。悲的是身世之贱,喜的是杨奶奶未曾嫌弃拒绝,眼泪滚瓜儿似的掉下来。
杨奶奶拿着手帕给他拭泪,一手摩挲着他的脊背,笑道:“傻孩子,别掉金豆子了,倒哭得我也心酸了。你们姐弟不为富贵所惑,一心脱籍,可见不俗,我可是知道大户人家丫头宁愿做妾做小都不肯赎身呢!你且等两日,大海离得不远,托书给他,快得很。你可识字?”
蒋玉菡破涕为笑,道:“识得,姐姐教我的。说读书、识字,明理,方能修身、治家。”
杨奶奶心里越发喜欢,识文断字,进退有度,能说得出这样的话,必是知书达理,这样的媳妇全村里也找不出第二个来,遂笑道:“这可好,我说,你写,给大海去封信!”
蒋玉菡如今希望亲事早定,并不顾及数月之约,连连点头答应。
杨奶奶起身去孙子房间取了笔墨出来,粗纸竹管,墨色也很不均匀,远不能跟蒋玉菡素日所用的相提并论,但此时此刻,在蒋玉菡眼里却是可敬可爱。
杨奶奶简洁把事情说了一遍,问杨海的意愿。
蒋玉菡挥毫洒墨,片刻间写完,吹干后递给杨奶奶,她见了,便赞道:“你这一手字,比大海写得好多了!到底是读过书的人。可怜我们家穷,大海从小儿没爹没娘,没钱供他读书识字,还是后来当了兵拿了一点子俸禄才开始读几本书。怪道人人都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咱们穷苦人哪里读得起书,光那书一套就得好几两银子呢!”
蒋玉菡笑道:“那是奶奶没见过我姐姐的手笔。我姐姐不但字写得好,画也画得好,针线活儿更是一绝,管家算账样样精通,我的字全是在姐姐督促下练出来的。”
杨奶奶听了,喜欢得不得了。
书信托人送去西山大营,在蒋玉菡忐忑等待的时候,琳琅已经回到了荣国府,回禀贾母和王夫人关于菜蔬的事情。想起蒋玉菡所说的亲事,她心里微微叹息,也不知结果如何。若对方当真嫌弃蒋玉菡出身微贱,这门亲事不要也罢。
待贾母和王夫人发话,琳琅方回西厢房,向林朗请罪了一番,毕竟这次请了三日假,又为宝玉想吃野菜出去了一趟,竟是没能好生当差,心里十分汗颜。
林朗却很体谅,笑道:“无妨。姐姐家的野菜,姐姐也爱吃,那日倒多吃了半碗饭。”
黛玉在一旁与紫鹃做针线,闻言抬头,笑道:“厨房里做的菜太精致了,一道茄鲞竟用十来只鸡来配,倒失了天然本色。那些野菜味儿虽淡,却合我的脾胃。”
天然,崇尚天然者,果然只有双玉。
琳琅心底喟叹,道:“从明儿起,一早我家里就送野菜和新鲜菜蔬来,姑娘多吃些!”
黛玉笑道:“我们竟是托了宝玉的福。”
紫鹃道:“姑娘这话不是,咱们不是托了宝玉的福,是托了琳儿姐姐的福!她是咱们屋里的,姑娘想吃什么就叫她送什么,岂不是比宝玉更便宜些?宝玉能像姑娘这样随意点菜?”
说得众人都是一笑,眼神灼灼地看着琳琅。
琳琅素知他们吃惯了山珍海味,便只想着吃那不值钱的野菜,也是闺阁之中不知世事的缘故,便笑道:“用不着。我叫庄子里日日送时鲜的野菜蔬菜,都是头一茬的尖儿,但凡有的都送一份子来,姑娘想吃什么就叫人去厨房里要什么,总有几样是姑娘爱吃的。”
紫鹃拉着她连连道谢,黛玉含笑看着。
一旁林朗放下手里的书,忽然问道:“姐姐家去,如今民生如何?收成如何?”
闻得此言,琳琅一怔,黛玉肃容而坐,不再言语。
黛玉虽不管账,却对荣国府内囊景况洞若观火,将自己房里的事情管得井井有条,人人各司其职,可见幼时得父母言传身教,充作男儿身教养,并非对世故一无所知,林朗年幼读书,天资聪颖,有此问,正合了读书明理辅国治民之道,看来并非一味死读书。
琳琅忖度片刻,对林如海夫妇添了几分敬佩,道:“这几年风调雨顺,我家收成还好,寻常百姓家里略有薄田的去了赋税地税,勉强能吃个饱饭,二十两银子就够一家子丰衣足食了。倘若是家里无房无地的,少不得都要挨饿受冻,大多数穷苦人便是以挖野菜为食。别瞧那山上的野菜不值什么钱,咱们只当是个野趣儿,可于他们却都是救命的东西!”
众人眼里都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丝丝惊骇,黛玉蹙眉道:“二十两银子够做什么?咱们平时宴乐,十来桌酒席还不止二十两呢!”
林朗叹道:“盛世太平未必全然如此。”说罢,又仔细问了一些民间疾苦,回屋写文章去了。
黛玉看着琳琅神色愕然,不禁莞尔道:“由着他去罢,前儿我父亲来信了,给他出了题目写文章,事关民生,这几日不知道翻了多少书。”
琳琅奇道:“大爷已经开始写事关民生的文章了?宝玉至今还没念完四书呢!”
黛玉掩口一笑,道:“我三岁就得父亲启蒙,五岁聘请了西席读书,一年中也不过三两日才上一回,终究还是父母教得多些。朗儿与我一般,三岁启蒙,四书五经早就念熟了。原想着送他去家塾读书,谁承想学风不好,便只跟我一处读书,每隔十天半个月便将功课和不懂之处寄回家让父亲批阅,然后再讲解些内容,如此循环反复,虽说繁琐些,倒愈发进益了。”
琳琅叹道:“姑老爷教得好,读书可明理,明理可辅国治民,晓民生方可造福一方百姓。”
黛玉听了,眼里闪过一丝异色,二舅妈这个贴身丫头确实非同凡响,别的丫头犹在争夺宝玉身边的一席之地,或逢迎媚上,唯她所想所做却全然与闺阁无关。
而且黛玉心里明白,王夫人对自己虽不失礼,也并不亲热,外祖母家上下婆媳妯娌姑侄之间看似其乐融融,底下实有暗潮汹涌,而作为夹缝间的琳琅竟能妥帖周旋,既不会引起贾母不满,又能对王夫人尽忠,也对自己姐弟一片赤诚,当真是处处细致,面面俱到。
琳琅却不知黛玉所思所想,她穿越至此,得到新生,为人处世,但求本心罢了。
不思害人,不求富贵,唯求平安,唯求问心无愧。
回到房里看着林朗伏案写字,神色极是认真,琳琅给他沏了一碗滚滚的茶,方拿出针线活儿继续做。屋里的静谧,让来往的丫头做事都轻手轻脚起来。
黛玉揭了帘子看了一回,轻轻一笑,方放下帘子回去。
到了晚间,刚刚在山里摸爬滚打一番的杨海洗完澡回到营房,忽然有人道:“杨把总,杨太孺人托人送了一封信来。”说着递上一封火漆封固完好的信来。
因大营就在西山,距离黄叶村不过几十里,托送辎重的人送信非常迅速,半日足够。
杨海奇道:“奶奶好好的怎么想起来写信了?她老人家可不识字。”说着接在手里。
有下属士兵牛冲听了笑道:“依俺说,肯定是太孺人想给咱们把总大人说媳妇儿了!”他们随着杨海训练,兄弟情分极重,平素杨海也并不以品级压人,是以说话肆无忌惮。
另有士兵姜云叹道:“谁肯给咱们这样的人做媳妇?”
牛冲慢慢收起脸上的笑容,垂头道:“俺都二十四岁了还娶不上媳妇,俺娘愁得头发都白了,说为了那一点子军饷当兵,还不如回家种地。要是在家种地,或者给人当长工,媳妇只怕早就娶上了,儿子也抱上了。”
对此,杨海也是无可奈何。
没有哪家的姑娘愿意守活寡,也没有谁愿意嫁给穷困潦倒行踪不定生死难料的士兵。他家道殷实,身有品级尚且如此,何况手下那些兄弟?
怀着一腔黯然打开信,一目十行地看完,杨海微黑的脸膛登时烧得通红。
牛冲和姜云见状,大奇,立刻嚷道:“太孺人说了什么,把总,你脸红了!快说,是不是太孺人给你说媳妇了!”两人扑了过去,想去抢夺书信来看。
杨海哪会让他们抢到,身形一晃便避开了。
可牛冲的嗓门极大,一声大吼,嚷得外面众人都听到了,呼喇吧喇都凑过来道:“真的?”
杨海咳嗽了两声,板着脸道:“假的!都出去罢!”
众人撇撇嘴,不甘心地瞪了他手里紧攥着的书信一眼,不约而同地散了。
等人都走光了,杨海才微微露出一丝笑意,重新展开书信又看了一遍,看到信里的内容,笑容越来越大,他不禁想起那张雪地里晶莹如玉的脸庞,虽然身处山村陋室,却如明珠莹光,行动间楚楚有致,最难得的是她明眸如水,秉性柔善,祖母的性子他最了解不过,但是如此行事却没见她露出半点不悦,可见她对任何人都是一视同仁。
虽然自己回营前祖母那样说过,可他不敢抱有一点幻想。
可是在自己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时候,祖母居然传信说他们家愿意结亲。
这个消息让杨海感到震动,又惊又喜,虽然蒋玉菡是戏子出身,她也是公府丫头脱籍从良,但是这般品貌无双的人物,家资饶富,人脉极广,明明可以嫁得更好,却不嫌弃自己是个贫困粗鲁的武夫、士兵!他还有什么不愿意?毕竟他自己也不是最好的。
杨海迅速抓起房中案上一杆毛笔,蘸足了墨汁,笔走龙蛇,几欲划破粗纸,道:“三六九等世人分,新妇拒进兵家门。今时巧得天缘至,何必嫌弃说风尘。”以火漆封之,杨海大声道:“牛冲,牛冲,叫人把这封信明天一大早送给我奶奶,记住,一早就去!”
第40章 040章:
次日却是二月十一,春光晴好。
琳琅抱着花瓶,瓶里插着几枝粉桃花儿,喷艳吐蕊,楚楚生姿,送至贾母房中,贾母正在梳洗,见状道:“好俊桃花!都说桃花最是村俗,可我瞧着这收拾得怪雅致。”
鸳鸯忙接了过去,放在贾母家常坐卧的罗汉榻旁边小几上。
琳琅笑道:“姑娘哥儿早起见桃花开得好,就折了两枝收拾妥当叫我给老太太送来。”
喜得贾母扭头端详个不停,笑得慈眉善目,道:“我就说我这玉儿朗儿最孝顺,偏昨儿个凤丫头还说嘴,说明儿玉儿生日我把压箱底的好东西都给玉儿了,鸳鸯你瞧瞧,她什么时候像玉儿朗儿一样连一瓶花儿都想到我!”
话音未落,就听凤姐在门外道:“我就一会子不在,老太太说我什么坏话呢?可冤死我了!”一面说,凤姐一面带着平儿丰儿笑着进来,丰儿抱着两个包袱。
贾母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宝玉还没起呢!”
一听宝玉没起,琳琅和鸳鸯相视一笑。
凤姐接过琥珀给贾母梳头的梳子,细细地给她梳头,笑道:“明儿是林妹妹的生日,给林妹妹做的衣裳已经得了,我拿来给老太太瞧瞧,若好,就送过去,若不好,再叫人赶新的。”
丰儿忙送上前打开包袱,贾母只略看了两眼,道:“什么好不好,玉儿跟我和宝玉一样,从来都不穿外头做的衣裳,不过是个意思罢了,过后还是赏给别人穿。索性多拿几匹绸缎给紫鹃和琳琅,叫她们每常闲了给玉儿朗儿做衣裳,岂不是比外头的精致?”
琳琅忙笑道:“明儿姑娘生日,我和紫鹃一人给姑娘做了一身衣裳,就等着晚上给姑娘。”
贾母点头感叹道:“你和紫鹃两个倒好,事事都记着,想必早早就开始做了,难为你们了,玉儿和朗儿有你们服侍,我也放心好些。”随手从妆奁里拿出两根碧玉簪子往后递给琳琅,道:“开春了,你和紫鹃一人一根拿去戴!”
琳琅谢赏接过。
回到西厢房,一说,紫鹃抢过来,笑道:“我先挑!”
但见这碧玉簪通体碧绿,晶莹澄澈,发着淡淡的碧光,一支簪头雕着凤首,一个簪头雕着梅花,印着紫鹃雪白的掌心,显得着实精致可爱。
紫鹃端详片刻,把碧玉凤头簪递给琳琅,笑道:“听说姐姐大喜了,姐姐是快出去的人了,且戴这个罢,只在咱们这里竟是不能戴,毕竟是凤头呢!这雕了梅花的就给我了!”说着卸下头上的金簪,换了这碧玉簪,揽镜自照,十分得意。
黛玉奇道:“琳儿姐姐大喜了?你听谁说的?”
雪雁春纤等人也俱停下手来,个个惊奇,眼睛看向琳琅。
紫鹃不顾琳琅红了的脸,笑嘻嘻地道:“还有谁?鸳鸯呗!这可是太太在老太太跟前说的,那还有假?家具都开始打了,嫁妆怕也预备起来了,怪道她这两日老回家,原来忙终身大事去了!老太太还说等琳儿姐姐出去,赏她几件好东西添妆呢!”
黛玉走过来,拉着琳琅笑道:“恭喜姐姐,什么时候定了说一声。我们也给姐姐添妆。”
雪雁春纤并青鹤洗砚吹墨等人都上来道:“琳儿姐姐大喜!”
琳琅自己也不能确定亲事是否能定,如今再听她们取笑,越发面红耳赤,顿足道:“姑娘也跟着紫鹃那小蹄子取笑!怪道从前叫鹦哥呢,单这份学嘴学舍就叫人恨得不得了!”
紫鹃笑道:“你怎么不怪鸳鸯多嘴多舌?有本事,去给她两下子!”说着跑了出去,留下琳琅恨得不行,羞得掀了帘子自回屋中,留下一屋笑声。
才坐下做了一会子针线,心头思绪起伏,琳琅轻轻一叹,忽见鸳鸯挑着帘子进来,琳琅不觉想起紫鹃的话,便嗔道:“好好儿的,谁叫你跟紫鹃那促狭鬼说的?闹得人人都知道了,我才服侍朗哥儿两个月,倒越发没意思了!”
鸳鸯坐过来,笑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姐姐有福,太太疼姐姐,放出去怕是身价银子不要,还会额外赏银子呢!”
琳琅并没有将自己脱籍的事情告诉外人,除了周瑞一家知道三分,余者皆不知道。
她看着鸳鸯,不知怎地,忽然想起原著中贾赦强纳鸳鸯遭到反抗的事情来,因素爱鸳鸯为人,更敬她不肯为妾的刚烈,便拉起她的手,道:“好妹妹,府里都爷们的性子你还不知?走了一了百了。你今年十二岁,过几年大了,竟是和我一样早为自己打算为妙。”
鸳鸯心中一动,忙道:“姐姐的话我记着了。”
又叹道:“府里除了珠大爷和兰哥儿清清静静地过日子,竟没一个像样的爷们,姐姐的担忧我知道,怕我和袭人一样有心思不是?袭人是打算和宝玉过一辈子的人,我可不是。我跟了老太太这么些年,姐姐早走了倒清净。”
左右瞟了一眼屋里无人,凑到琳琅耳边悄悄道:“幸亏太太先发制人,不然姐姐出去可不容易。昨儿晚上我服侍老太太,可巧赖嬷嬷来为她侄孙求姐姐,说太太拒绝了,想求老太太做保山,老太太因说太太打算放你出去家里已经说亲了不好强求,才罢了。”
琳琅惊得一身冷汗,情形已经如此险恶,竟是早早离开才是正经、
只是,却对不住林朗了,原说能服侍他一二年,如今才两个月就要走了。幸亏他们身边的丫头都在荣国府站稳了脚跟,即便自己走了也无妨,贾母怕是巴不得派个自己的丫头来。
也不知蒋玉菡那边的消息如何,若是有消息还罢了,若是没消息,倒不好行事。
琳琅在这里愁肠百转,杨奶奶那边已经接到了杨海的回信和数对活雁。
纵然杨奶奶不识字,看到这大雁心里也明白了。大雁是极要紧的,六礼中以此为礼。杨奶奶笑着自言自语道:“回营前还说不急着娶媳妇,我瞧,竟比我还急,倒不用我花钱去买雁了。这样春寒时候,不知他从哪里捉来那么多活雁,难道半夜起来捉的才送这么早?”
说罢,不放心,到底还是请村东一个算命先生钱三业看了信。
钱三业拆开信,念了一遍给她听,杨海不过略识得几个字,写得几句打油诗,原是极通俗,听一遍就明白了,杨奶奶放下心来,笑道:“明儿我孙子合八字,请先生占卜。”
钱三业素与杨家熟识,笑问道:“你们家海哥儿要定了?”
杨奶奶笑着点头,钱三业连忙恭喜。杨奶奶得了孙子的准信儿,心事大定,回到家,将两张虎皮用大红绸包袱皮包了负在背上,提着一对大雁去张媒婆家。
听完杨奶奶的意思,张媒婆便笑道:“哎哟哟,我说你们怪急的,原说过几个月到夏天才定,怎么今儿个就提亲了?大婶子等等,我去换件衣裳。”
杨奶奶忙道:“快去。”遂坐在堂屋等着,隔着帘子笑道:“大海?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