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小丫鬟第10部分阅读
红楼小丫鬟 作者:肉书屋
差见识薄,便是娘家累赘,要不便是穷得揭不开锅想多要彩礼,自己就这么一根独苗,纵娶不到什么千金小姐,也总得讨个耐得住贫寒经得起寂寞的媳妇。
想到这里,杨奶奶叹了一口气,世间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又走了一段路,晚风越发紧了起来,吹得杨奶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忙裹紧衣裳加快脚步,可巧遇到琳琅送几家乡邻媳妇女孩儿们出来,正俏生生地站在门口和人话别。
只见她上穿玫瑰紫缕花对襟短袄,镶着灰鼠风毛,下系葱黄五色盘锦棉裙,糅着金线的红头绳挽着分肖髻儿,发间绾了金坠脚扁簪,鬓角别两朵绢制的粉桃花儿,越发显得眉如远山,唇若红菱,掩不住天生的芙蓉秀色。
白日见她觉得已经够出挑了,现今再一看,竟更添了三份风流。
杨奶奶眼前一亮,脸上多了几分血色,随即有些丧气。这样的品貌气度,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仙女儿,在村里又置了几百亩地,家境富足,哪里瞧得上她那个常年不在家的孙子!
琳琅却不知她的心思,来了半日,好些乡邻家的媳妇女孩儿登门造访,因她们不大进城,十分艳羡琳琅衣着打扮以及所摆之点心茶果,故不断追问城里人文风物,将将散了。
乡下的媳妇姑娘十分朴素,言谈虽然粗鄙了些,却处处透着淳朴,琳琅也不厌烦。
才看着她们离去,忽听杨奶奶笑问自己道:“她们可打搅姑娘了?”
琳琅原有心和村里人交好,忙转过身来,上前搀扶,笑道:“不曾,横竖无事,乡里乡亲过来倒解了我许多闷儿,也叫我知道了好些时事。奶奶从哪里来?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家?今儿雪化了,地上滑得很。”
听她问起,杨奶奶不禁朝她吐露心中忧愁之事,又抱怨张媒婆不用心,道:“姑娘你说,我们家虽不富贵,良田也有几十亩,房子是去年新盖的,还攒了些银子,大海如今又是七品官儿,年年有俸禄,难道我会叫孙媳妇吃苦受罪不成?”
琳琅听了,不免有些好笑。
武官原本就比文官地位低,更别提世人常说好男不当兵了。因为他们认为当兵最没出息,只顾着吃粮,一旦从军入了军籍,子子孙孙都要从军,平时还要屯田种地,赋税极重,军户比民户卑微,绝大多数人就如同自己想脱奴籍一样极力脱离军户,逃兵极多。
似杨海这样的募兵虽比军户好些,不用子孙世代从军,可他们乃是朝廷戍守边疆行军打仗的精锐之师,也能立功封爵赐田,但马革裹尸一去不回的好多着呢!
不过,据她所知,招募的军士能携带家眷居住军营,他们的妻子并非一味守活寡。
蒋玉菡显然熟知其中的门道,倚着门笑道:“那是她们有眼不识金镶玉。我瞧杨大哥是有本事的人物,杨奶奶只管放心,将来定会给您寻个极合意的媳妇儿!”
杨奶奶闻言心中微微一动,目光一闪。
正在这时,却听到杨海的声音道:“奶奶,天都黑了,怎么还不回家?”
琳琅姐弟两个瞧去,只见杨海手里提着一盏制作粗糙的灯笼过来,臂弯里搭着一件半旧老羊皮斗篷,眸子在暮色中犹若两点寒星,端的慑人。
杨海一到跟前,先将斗篷给祖母披上,方朝琳琅姐弟点了点头,以示问好之意,道:“村子外围设了陷阱,我带着几家爷们夜里头巡逻,便是有野兽也闹不到村里,两位放心歇息。”因他跟蒋玉菡闲聊过,故知道他们住一日明日便回去了。
琳琅闻言感激不尽,推了蒋玉菡一把,道:“还不快谢谢杨大爷。”
话未完,已向杨海深深福了福身子,慌得杨海连忙避开,还礼道:“本是理所应当之事,焉能受姑娘的礼?快休如此!”
蒋玉菡笑嘻嘻地对着杨海作揖道:“既如此,有劳杨大哥,我们竟能睡得安稳了!”
杨海侧过身子,受了半礼,也抱拳还之。
琳琅道:“晚上叫赵云烫两坛子好酒送过去驱驱寒,也是我们姐弟一点子心意!”
杨奶奶忙道:“姑娘何必破费?倒便宜了他们,那起子酒鬼,灌了黄汤晕头转向的还巡逻什么?再说了,村里年年寒冬开春的时候都是这样,不只今儿晚上!”
琳琅一想也是,喝酒容易误事,倒是自己想当然了,不禁羞愧一笑。
她模样儿原生得好,这一笑,恰如桃花初绽,清丽妩媚。
那杨海看在眼里,只觉得脸上微微一热,连忙扭过头去避开,不肯直视,以免唐突了。而杨奶奶眼睛里却透着三分惊喜,道:“大海,你带人巡逻的时候多往这边走走,仔细些,蒋姑娘和蒋哥儿年纪轻,模样好,就怕贼惦记着!”
琳琅正要说他们家有十来个长工守着,不妨听杨海已经满口应承了,只得咽下不语。
蒋玉菡却是哂然一笑。
杨奶奶笑吟吟地接过灯笼,与孙子回家,才走了两步,又回头笑道:“姑娘和哥儿快进去罢,晚上倒冷将起来了,明儿到我们家坐坐,也是认认门的意思。”
琳琅见她满目关怀,心中一暖,忙应道:“这就进去,奶奶且慢些,仔细脚下。”
直到祖孙二人去得远了,蒋玉菡笑道:“这杨奶奶和杨大哥真真有心。”
琳琅瞅了他一眼,道:“你什么时候和杨大爷这样亲热了?一口一个大哥也不害臊!”
说着往院子里走去,蒋玉菡亦步亦趋地跟上,笑道:“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这样的人物,英勇善战,交好为上,难不成还得罪他不成?”
琳琅停住脚步,蹙眉问道:“营里的事情你怎么知道?”
蒋玉菡笑而不语。
琳琅低低地啐了一口,低声道:“你好歹老实些,别搅合进那些事里!”
蒋玉菡忙道:“姐姐放心,我哪里敢搅合进那些事情里?”
琳琅道:“你既然明白,怎么偏就知道了?”
蒋玉菡进了屋,喝了茶,方说道:“我也是见了他说过话才想起来。原本听冯紫英说他父亲神武将军麾下有一员猛将,名叫杨朝宗,天生神力,勇猛过人,能徒手博虎杀熊,我只道他哄我,再没想到朝宗竟是杨海杨大哥的表字,今日见他箭无虚发,我才真是信了。”
口中娓娓道来,他心下却暗暗忖度道:“这样人物,相貌虽不及刘硕之英武,沈俊之俊美,稍嫌木讷了些,但本事较之他们远胜十倍,兼之性情刚直,非轻薄之辈,素日所见诸人中他虽不是顶儿尖儿,论起人品却也配得起姐姐。”
若非王夫人赏的木料,蒋玉菡至今也难想起姐姐该寻亲了,心里一时自然没有人选,但今天听杨奶奶说起杨海娶妻艰难,又亲眼见杨海的本事,综合种种,不免动了心思。
琳琅吩咐赵云家的摆晚饭,又洗了洗手,哪里知道弟弟已经取中了杨海做他的姐夫。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杨奶奶回到家里,左思右想,越发觉得琳琅比村里姑娘们更适合做孙媳妇,进退有度,又有见识,只是不知底细,也不知他们家还有什么人是做什么的,不好立即决定。
微微一叹,杨奶奶看着孙子忙活,脱口问道:“大海,你瞧蒋姑娘如何?”
杨海身形一顿,熬汤切肉的动作不停,口中却道:“好不好,与我们有什么相干?奶奶收了这些心思罢,没的坏了人家的声名体面!”
杨奶奶白眉一挑,似笑非笑地道:“我只问你她好不好,你想的是什么?”
说得杨海面上一红,忍不住羞愧难当。
杨奶奶见状,越发坚定了心中的想法,喝了一口他端过来熬了一日的汤,笑道:“你别害臊,那蒋家哥儿还说你是金镶玉呢,可见并没有瞧不起你!我明日就去问问赵云家的他们是什么身份来历,若果然能成,就是你的福分了!”
第35章 035章:
却说此时此刻也有人打起了琳琅的主意,你道是谁?且听作者细细道来。
按黄叶村一村算来,人口虽不甚多,乃因在天子脚下,约莫也有数百户几千人丁,耕读人家也有几户,除却大地主周家良田千亩杨海身有官职外,余者皆是芥豆之微,日日为生计奔波,蒋家落户便买下数百亩良田,只有下人带着长工守着,诸众不禁暗暗称奇。
这日忽见琳琅姐弟进村小住,竟有春花晓月之姿,金姑玉郎之质,兼打扮举止与众不同,俱是没见过的上等清俊人物,村民不禁又惊又羡,又爱又叹,私下众说纷纭。
其中有一家姓安,名平,本地人氏,家有薄田二十亩,乃村里的上等人家,娶的便是本村的杨氏,生得一子,名唤安贤,又有一女,||乳|名惠儿。一家四口,务农为业,赶上太平盛世,风调雨顺,攒了些许家业,供安贤读书,去年考中了秀才,在村里便水涨船高起来。
因读了几本书,腹内有了墨水,安贤便油然生出几分傲气,以斯文自居,不大与庄稼人来往,只和村里村外几个读书人结交,或做功课,或谈风月,长到如今十九岁尚未娶亲,也无其他原因,乃因看不上粗鄙村姑浣纱女。
偏巧这日琳琅进村之时,下车之际,安贤从同窗家中回来,路过蒋家门口,忽一眼瞥见琳琅风流标致,温柔娴静,当即便呆愣当地,目光痴迷,又想起蒋家境况富裕,只觉乃是一段天缘,立刻回家告知父母好登门求娶。
杨氏常操持家务,又爱与村里说道,一来二去,自知蒋家单良田便有三百亩,又有耕牛数十头,还养了鸡鸭鹅羊,仅次于周大地主家,再看琳琅遍身绫罗,金簪宝钏,端的富贵逼人,早就打探着了,便与安平商议道:“我瞧那蒋家不凡,散人的点心好精巧,想必嫁妆极多,蒋姑娘也是千金小姐模样,配得上咱们贤哥儿,不如明日就请张媒婆去说和。”
安惠一旁说道:“妈说的是蒋姑娘?她头上戴的簪子,手上戴的镯子可真精致,裙子上的花纹可真鲜亮,若真当了我嫂子,岂不是我也能插金带银了?可真好!”
杨氏笑道:“那是自然,自古以来,媳妇就是要孝敬翁姑的。嫁到咱们家,嫁妆自然是咱们家的了,那些金银首饰有你穿戴的时候!”
安惠听了不免十分欢喜,忙道:“那就赶紧去提亲罢!”
安平虽然势利,却很有几分自知之明,听说,便道:“我原嫌村里姑娘们没见识,生得粗俗不堪,那蒋家小姐倒是一身书卷气,只是他们家这样富贵,如何肯嫁到咱们家?”
杨氏急道:“难不成贤哥儿还配不上她不成?咱们贤哥儿年纪轻轻便中了秀才,谁不赞一句年少有为?二年后秋闱,将来金榜题名必定有贤哥儿一个名字,为官做宰都是铁板钉钉,便是千金小姐也配得,何况他们若真是富贵人家,哪里会屈尊在咱们这个小山村安家落户。”
安惠也道:“就是这个话,赶明儿哥哥金榜题名,她就是举人娘子,进士夫人,还有什么可嫌弃的?若不是他们家有钱,她又长得俊,才配不上哥哥呢!”
安平沉吟片刻,道:“既这么着,又是贤哥儿看中的,你去叫张媒婆好好说道说道。”
安贤闻言大喜,杨氏满口答应,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安贤一夜不曾好睡,杨氏也翻来覆去,觉得自家是读书人家,对方没有不应的道理,次日一早起来,尚未用饭,便被安贤催促着快去。
杨氏只得提着一块腊肉,两根腊肠往张媒婆家去。
张媒婆才梳洗完,正独自一人在家吃饭,见到杨氏登门,心下暗暗纳罕,她素知杨氏瞧不起村里的姑娘,曾想过求娶周大财主家的小姐,偏人家早定了邻村的王举人,当时弄得自己极没面子,不知今日所为何来。
她心里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笑吟吟地道:“嫂子来得这样早,用过饭了没有?要不要用一点子?可是瞧中了哪家的姑娘叫我去给安秀才说合?”
杨氏忙笑着推辞让饭,迅速地说明来意。
张媒婆做惯了媒婆,消息素来灵通,且赵云家的正是她的侄女,对琳琅脱籍知之甚详,对于蒋玉菡却不大了然,这也是赵云家的不多嘴的缘故。乡村人家并不看低大家丫头,故张媒婆听了杨氏的话,便觉得不配,并非身份不配,而是安家这份心思,别家娶媳妇还得问问身份来历呢,他们却只看着蒋家富贵琳琅美貌,便含笑道:“嫂子可知蒋家小姐是什么身份?”
杨氏笑道:“我瞧着倒是好人家的姑娘,有房有地,绫罗衣裳,金银首饰的。”
张媒婆冷笑道:“我也知道嫂子怕是取中了蒋家富贵,蒋姑娘标致,只有一件,我做媒素来都是有良心的,门当户对,合两姓之好,嫂子得打探清楚了才好上门,免得日后反悔!”
杨氏闻言一惊,道:“难道他们有什么不清白不成?”
张媒婆啐了一口,说道:“嫂子这是什么话?清清白白的人家,干干净净的姑娘,哪里就有什么不好了?咱们满村子也找不到比她更好的,这话传出去,岂不是坏了人家的声名体面?我怕嫂子不知他们来历,日后知道了说我糊弄你们!”
杨氏低头想了一会,半日方抬头道:“难不成你知道他们家的来历?”
张媒婆怕杨氏多嘴闲说,便道:“我也不知,只听我侄女儿说是极清白的好人家。”
杨氏双手一拍,道:“这不就行了?那样有钱齐整,除了贤哥儿,还有谁配得上这样人家?好人,你千万亲自走一趟,说得好些,好歹说成了这门亲事,我们必有重谢。”
张媒婆无奈,若不答应,恐安家记恨,到底是村里少有的秀才;若是答应,又觉安家势利,做媳妇艰难。左思右想,张媒婆只得答应下来,亲自去走一趟,到时候给侄女儿透点子口风,蒋家有见识自然不会应承,若是应承了也怪不到自己身上来了。
杨氏见她答应了,又再三拜托一番,方一步三回头地告辞了。
张媒婆摇头叹息两声,草草用过早饭,刷了碗,收拾完屋子,重新打扮了一番,提着杨氏送来的腊肉和腊肠便往蒋家走去,可巧遇到才出门的杨奶奶,忙停下脚步问好,又问道:“婶子这是往哪去?”
杨奶奶道:“我去找你侄女儿赵云家的问些事儿。”
张媒婆笑道:“敢情好,我正要去蒋家,也找我那侄女儿呢!婶子想问什么?”
杨奶奶左右顾盼,见旁边无人,便慢慢地低声道出去意。
张媒婆登时听住了,再没想到杨奶奶竟也想求亲。
杨奶奶说完,叹道:“我都六十岁了,也不知能活几个年头,最记挂着的便是大海的亲事。昨儿晚上他和村里爷们巡逻,一早还没歇息就走了,我看着,越发难过。只想着难得蒋家小相公不嫌弃大海是当兵的,所以想问问,若能成,那就是我们杨家祖坟冒青烟了。”
张媒婆倒有些感叹,低低道出杨奶奶想知道的关于琳琅的身份来历。
杨奶奶听了,道:“原来是这样!国公府?那不是京城第一等人家了?我就说,礼出大家,没在大家子里住过,哪里有那么一份气度!”
张媒婆笑道:“海哥儿已经是七品的武官了,难道不嫌弃她是个丫头出身?”
杨奶奶瞅了她一眼,道:“大海连媳妇都娶不上,还有什么可嫌弃的?再说,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大户人家的丫头多是受过教导,知道规矩,懂得礼仪,进退有度不说,多半还识文断字,娶回来管家理财教养儿女都是好样儿的!我见蒋家姑娘就是极好,一般富户家的小姐都比不上,只怕见惯了富家公子,看不上我家大海。”说着,语气不禁十分低落。
张媒婆忙劝道:“我的婶子,听你说蒋家小相公极敬重海哥儿,可见他们见识不凡,说不定还能成就一番金玉良缘呢!我顺便帮婶子问问,若成了,谢媒酒可得厚些!”
杨奶奶转悲为喜,笑道:“如此多谢你了,真成了,等大海回来,我叫他亲自谢你!”
及至到了蒋家,琳琅忙亲自迎进厅里,端茶待客。
杨奶奶越看琳琅心里越爱,只是想到自己的来意,又有三分局促,只拿眼瞅张媒婆。
张媒婆暗暗好笑,笑道:“不知蒋相公在家不在?”
琳琅微感诧异,道:“张婶子找我弟弟?他在家,我拘着他练字呢,我叫他来。”
杨奶奶听了,眼里精光四射,又惊又喜,这说明琳琅自己识文断字,原本有十分求亲的心思,现在已经升到十三分去了!
张媒婆忙阻止道:“不必姑娘劳动蒋相公,我自己去罢,姑娘只管陪着杨婶子说话。”
杨奶奶笑道:“她是赵云家的姨妈,姑娘叫赵云家的陪她去便好。”
琳琅怔了怔,笑道:“原来还有这样的亲戚情分。”忙叫赵云家的送她去蒋玉菡处。
赵云家的一面引路,一面笑道:“姑娘不知姨妈是做媒的,只道你是来串门儿,我可知道,姨妈此来莫不是给姑娘说亲的?”
张媒婆道:“正是!我瞧蒋姑娘也有十五六岁了罢?”
赵云家的答道:“姑娘今年十六岁,听我公公说,国公府里的太太亲赏了好些上等木头给姑娘打家具呢,大爷也开始给姑娘预备嫁妆了,可不是到了说亲的年纪!”
张媒婆闻言一喜,悄声道:“我这回来,要跟蒋相公说说蒋姑娘的亲事呢!”
赵云家的惊道:“哪一家?”
张媒婆悄悄说了杨、安两家的话。
赵云家的低头想了一会,道:“我们这位大爷别看年纪小,心思可精明呢,要我说,姨妈竟老老实实把安家婶子和杨奶奶的话细细告诉了,大爷自有分辨。”
蒋玉菡听了张媒婆关于两家的话,半日方问道:“这安秀才是哪个?”
他虽是一介戏子,但经秦隽、琳琅、徒垣陶冶教育,自有一股端严之致,张媒婆不敢撒谎,忙笑道:“安秀才十八岁就中了秀才,是村里最年轻的秀才,和村里庄稼人打扮不同,爱穿读书人的袍子,模样儿也周正,皮肤很有些白。”
蒋玉菡淡淡一笑,他是何等精明的人,就昨儿一晚上的时间,早从赵云那里将村里的人物是非打听得一清二楚了,自然也知道这位安秀才,遂问道:“他能上山打猎不能?”
张媒婆一愣,不解他的意思,只好笑道:“自然不能。”
只听蒋玉菡又问道:“那他可会耕田种地?”
张媒婆心底愈加疑惑起来,笑道:“自然不会。安秀才是读书人,读书是要紧事,见天儿地和同窗做功课,哪能耕田种地做这些粗俗活计,玷辱了秀才的尊贵!”
蒋玉菡轻笑道:“百无一用是书生,既没有养家糊口的本事,如何供养我姐姐?”
世人看重读书人,张媒婆心里也是十分敬畏,只得笑道:“读书上进,等中了举人、进士,自然就好起来了。养家糊口,自然有他父母。”
蒋玉菡冷笑道:“天下学子何其多,考到老都没考上的老翁好多着呢,他怎么就肯定自己在下次秋闱春闱一定及第?自己尚靠父母养活,如何就看不起庄稼人了?若没人种地,他吃什么喝什么?还是等我姐姐嫁过去用我姐姐的嫁妆养家糊口再叫我姐姐孝敬翁姑做牛做马?呸!我最看不惯这样的假斯文,统共不过读了几本书,倒觉得比别人高贵起来,竟如此唐突我姐姐!将来一旦功成名就,红颜未老恩先断,还能不嫌弃我姐姐是丫头出身?”
第36章 036章:
倒不是蒋玉菡看不起斯文,事实上他极羡慕敬重那些读书明理辅国治民的人,只是他在京城里见惯了许多家境贫寒的读书人白发苍苍了仍旧考不上举人进士在金榜之下痛哭流涕的情景,最终只得回转家乡教书、写信度日。
开科取士何等艰难,三年一次,无数学子争夺三甲数百名额,所以说一举成名天下知。
其中虽有一些读书人功成名就,但转眼间便充起名士雅婢的排场,竟不是为了报效国家社稷,而是为了谋取利益,真真是国贼禄鬼之流!这等人,虽不致抛弃糟糠之妻,但美妾俏婢,红袖添香,端的风流,共患难的原配竟成了摆设,只需要在家管家理事,奉养公婆,抚育儿女,若是外放做官,留在家的必是原配,带走的必是宠妾,还会弄出一堆庶子女。
他不愿自己的姐姐成为那件辛苦操劳却得不到丝毫回报的摆设,外头光鲜心里苦。
再说俗语道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那安秀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除了读书识字,酷好风月外,竟没有半点谋生手段,倘若世事无常,又或者父母皆没,到时候他能做什么?别说养家糊口,怕怎么养活自己都不知道。
因此,蒋玉菡为长姐选婿,一是人品,二是能为,三是人口简单,四方是家道殷实。
安贤一家每常看不起张媒婆,但张媒婆虽听得大为畅快,却不敢附和,按理,她从事媒婆,也不过是下九流,哪敢说读书人的不是?或传一点子风声出去,自己老脸都没了,忙满脸堆笑道:“这么说,相公是看不中安家的秀才相公了?”
蒋玉菡轻笑道:“自然,回去时把礼物退还安家罢!”
张媒婆并不在意,她原本就不看好安家,笑道:“既瞧不中安秀才,相公看杨家海哥儿如何?虽说海哥儿是当兵的,但品行刚直,上山打猎下地耕种是一把好手,家里有房有地,年年有俸禄,且杨家婶子是村里有名的和善人,从不跟人生嫌隙,心里也很喜欢蒋姑娘。”
蒋玉菡固也遂意,只是不知琳琅心意,兼之尚未打探清楚明白,自己身份又卑贱,是以不敢当堂应承,思索半晌,笑道:“你这个媒婆,难道一日来为两家说?再没见过这样的。”
张媒婆一怔,随即大喜,知道蒋玉菡虽未答应,却不像拒绝安家那样婉拒杨家,忙笑道:“今儿个我是替安家来提亲,等杨家请了我,我才能提着杨家的礼来为海哥儿求亲呢!”
蒋玉菡道:“我只有这么一个亲姐姐,打小儿只有她照应我的,如今姐姐到了说亲的年纪,作为兄弟,我自然要打探清楚了,且要问问姐姐的意思。这么着罢,三四个月后我还要回来避暑,倘若杨家仍旧有意,就正经请大媒来提亲,成与不成,自会给个结果,如何?”况琳琅虽是民户,自己却是戏子,素来为人所鄙弃,这件事总得寻机与杨家说个明白方好。
张媒婆忙道:“行,我这就告诉杨婶子去!”
蒋玉菡微笑端茶。
赵云家的看到张媒婆笑容满面,便知道有了结果。
陪着张媒婆到了前厅,却见杨奶奶与琳琅一老一少相谈甚欢,杨奶奶说起上山打猎的情景来,什么猛虎熊瞎子野鹿狍子等等,琳琅听得悠然神往。
见张媒婆出来,琳琅款款起身笑道:“张婶子和我兄弟说完事情了?”
她并不知道张媒婆是来提亲的,故神色如常,张媒婆也不好透露出来,只笑道:“事情已经说完了,婶子倒是陪着姑娘好坐。”
琳琅道:“我们姐弟过会子就得回去,下次还不知何时再来,不免对村子里好奇些。”
杨奶奶见她仍旧提着腊肉和腊肠出来,料想蒋玉菡未曾答应安家提亲,心中不由得一喜,随即忐忑地望向张媒婆,蒋家连安贤这个极有名的秀才相公都看不中,恐怕更加看不中杨海了。就在这时,突然看到张媒婆对自己眨眨眼,点了点头,杨奶奶不禁又惊又喜。
琳琅不知她们打的什么机锋,无意追问,低头续了茶,又端了一碟点心到张媒婆跟前。
赵云家的忙上来接手。
事关孙子的终身大事,杨奶奶不禁心痒难挠,再也坐不住了,又说了一回打猎陷阱趣事,便忙忙地告辞,拉着张媒婆告辞。
琳琅笑道:“今儿竟没时间亲自去奶奶和婶子家串门了,倒有两盒点心味儿还好,且拿去尝尝罢,若不吃,送人也使得,摆桌也好,待我们下回来了,必登门拜见。”叫赵云家的把带来的剩下的未拆开的点心拿出来送与二人。
杨奶奶也没推辞,张媒婆感激不尽,俱拿着出了蒋家,走得远了,杨奶奶忙问端的。
张媒婆笑道:“大婶子,你家海哥儿可有福了!”
杨奶奶不敢置信地道:“这么说,蒋家相公答应了我们家推了安家?”
张媒婆又笑又叹,细细与她说明蒋玉菡的意思,末了道:“大婶子,依我看,这件事虽未应承十分,却也有五分了。婶子想想,蒋家小相公只这么一个姐姐,对于婆家自然要打探清楚明白了才好许亲,毕竟他也不知海哥儿底细不是?我估摸着,这几个月就是考量打探海哥儿为人品性,觉得海哥儿无可挑剔了,咱们再去提亲便水到渠成了。”
杨奶奶喜得无可无不可,连连念佛,忙道:“这是应该的,婚姻大事哪家结亲前不打听清楚?就是我也在知道蒋姑娘身家清白为人品行后才央你去说合的。”
村里路过的人见杨奶奶喜得见牙不见眼,都好奇问有什么喜事。
杨奶奶忙笑着岔开,闲话三两句,才与张媒婆避开。
张媒婆暗暗好笑,道:“我常听侄女儿说东家小姐极温柔平和,行事展样大方,针线活儿更是无人能比,在京城王府后头还有一处房子,虽说侄女的公婆签了死契,却从来不把他们当下人看,最是慈善不过,还说等她过两年从国公府里出来,便放了侄女婿和她的籍。”
杨奶奶忙问道:“不是说蒋姑娘已经脱籍了么,怎么还在府里当差?”
张媒婆笑道:“原是府里主子舍不得,故虽脱了籍,仍留在身边陪伴,月月有钱拿。婶子只管放心,这到提亲还有几个月,等提了亲纳了礼,还有问名、纳吉、纳徵、请期,几样礼过了,人家还得预备嫁妆绣嫁衣,等到迎亲的时候总得有一年半载,到那时出府也不耽误。”
又悄悄笑道:“我的婶子,因为是你,我才说了,他们家这位小相公极疼姐姐,不但打一整套红酸枝木家具做嫁妆,还想着给蒋姑娘打一张千工拔步床,那得两年零十个月呢!”
杨奶奶不由自主地道:“难道还要我们大海等三年?”
张媒婆笑道:“若果然是门好亲,三年又如何?真正好人家的闺女,筹措嫁妆三年还是短的呢!算算,今年提亲,明年请期,后年年底海哥儿就能娶上一房既标致又贤惠的媳妇了。婶子想想,海哥儿一年到头不在家,晚两年也没什么。”
又笑道:“瞧蒋姑娘的面相,定然是旺夫旺子旺家,婶子可千万别错过!”
杨奶奶一想也是,便笑道:“可不是。到时候就有劳你这个大媒了,我得家去把压箱子底的大海旧年打的两张虎皮拿出来,到时候提亲好体面些。”
张媒婆听了,不禁道:“哟,婶子家那虎皮可是好东西,京城里头有钱都买不到呢!寻常人家的聘礼还不值一张虎皮的价呢,婶子倒好,竟拿着当提亲的礼!海哥儿这几年打猎存下不少好皮子罢?这比什么都体面。瞧瞧,安家就给了一块腊肉两根腊肠叫我提亲,比着蒋家的家资,再看蒋小相公金冠绣服,人品出众,我心里好没意思!”
杨奶奶此时心想事成,容光焕发,笑道:“蒋家那样富贵,陪嫁想必不少,我们家大海也不能让人小瞧了。这么些年,好容易攒了些皮子下来,我们家没什么值钱的物件儿,也没什么钱,就两箱皮子还拿得出手。”
张媒婆笑道:“我的婶子,尽够了,到时候再按着寻常聘礼预备,不比别人家差。我到家了,得先把蒋姑娘送的点心放好,再去安家走一趟。”
杨奶奶一笑,目送她进了门方眉飞色舞地回家,打算等杨海下次回来告诉他这件喜事。
一炷香后,张媒婆方去了安家。
可喜今日天气晴朗,春雪陆续化了,地上一片泥泞,张媒婆踩着安家院子里地上铺的几块石头到了堂屋门口,杨氏听到张媒婆在院子里的叫唤,一面捻线,一面出来,见到她忙问道:“怎么样?”待见到张媒婆手里提着的腊肉和腊肠,脸色顿时一沉。
紧跟着杨氏身后出来的安贤和安惠兄妹两个神色大变,阴郁不满。
张媒婆上了堂屋跟前的台阶,甩了甩脚上不小心沾上的泥水,和和气气地把腊肉腊肠递过来,道:“嫂子,我有愧你的托付,这桩亲事竟是没说成。”
杨氏犹未说话,安惠已尖刻道:“他们家凭什么拿着架子不答应我们家的提亲?难道我哥哥还配不上她不成?谁不知道村里就数我哥哥长得最好,最有本事?”若不是看在她衣着打扮的份上,瞧中了她耳上的硬红镶金大坠子,她才不愿意一个外来的美貌女子做嫂子。
张媒婆面色一冷,淡淡地道:“这婚事讲究的是门当户对,你情我愿,一家有女百家求,难不成一百家来提亲,一百家都答应不成?便是答应了,又哪里有一百个女儿嫁过去?”
杨氏登时紫涨了脸,冷笑道:“好大的架子,难道我们贤哥儿还辱没了她?”
张媒婆与他们话不投机半句多,素知他们品行,懒怠多说,便道:“我说嫂子,这门亲事不成,不是还有别的姑娘么?明儿个我给你们贤哥儿寻个好的。”
安贤扯着杨氏的衣袖道:“妈,我只看中了她,周地主家的姑娘也没她标致美貌!”
杨氏素来疼惜儿子,忙满口答应,拿眼睛觑着张媒婆。
张媒婆心中冷笑,慕琳琅之颜色可见其轻浮,亏得还是秀才相公,书竟读进狗肚子里去了!遂随手将腊肉腊肠挂在他们屋檐下,扭身道:“我不过是个下九流的婆子,牵线搭桥再没有一厢情愿的事儿出来,如今蒋家已拒,我也没脸走第二遭,嫂子竟是另请高明罢!”
第37章 037章:
却说送走杨奶奶和张媒婆后,琳琅去看蒋玉菡,指点他练了一回字,并没有问张媒婆来做什么,蒋玉菡因未打探清楚,便半点没吐露,只听琳琅道:“等用了晌午饭,咱们就回去,先把铺盖行囊收拾起来!”
蒋玉菡沉吟道:“姐姐先回去罢,我多留两日,横竖一个月假,倒是这里自在些。”
琳琅一听,觉得总比他搀和进京城是非里头好,便应了。她却不知蒋玉菡想多知道些村里景况并杨海的品行为人,兼之不愿回去屈意承欢,纵是放假,那些王孙公子诸如冯紫英陈也俊之辈常叫他一同吃酒玩乐,他不想去,故决定多住一段时日。
抽身出来收拾东西,琳琅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咱们的菜地在哪里?我去看看。”
赵云家的忙道:“外头雪化了,地上湿得很,一步带起一串泥巴,姑娘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何苦亲自走一趟,倒把那精致的绣花鞋沾脏了。”
琳琅笑道:“好容易来一遭儿,我想瞧瞧咱们菜地里有什么新鲜菜蔬,带些回去府里好叫老太太太太姑娘们尝尝,是个野趣儿,总比别的强些。”
赵云家的抚掌笑道:“姑娘想得周全,只是才开春,新鲜的菜蔬却不多呢!满打满算,地窖里种了一点子蒜黄,咱们这里四面环山挡着寒风,地里韭菜倒没被雪冻着,还有小白菜长得很好,山上地里长了好些鲜嫩的野荠菜,家里还有豇豆干子、萝卜条子、葫芦干、蘑菇干、茄子干、南瓜干等等,原是冬日吃的,许多都干干净净地收着。”
琳琅素知贾府诸人喜好,便道:“这就够了。蒜黄、韭菜拣头一茬新鲜的割,小白菜和野荠菜挖两篓子,收拾干净了,若有别的野菜,也弄些,各样干菜分别用布口袋装好,等我们走时装车带上。”
又笑道:“也不叫他们白忙活,一会子拿几百钱分给他们打酒吃去!”
赵云家的笑道:“都是咱们自家种的,哪里还劳姑娘破费?”
琳琅笑而不语,进屋拿了三百钱出来给她。
赵云家的出去唤来长工家的村妇,想一想,又多找了几个村里闲着交好的村妇,说明琳琅的意思,诸人素日原没什么进项,如今一听不过忙活一会子就能分几十个钱,自是喜出望外,不过半个时辰,就将割下的蒜黄韭菜和挖好的野荠菜、小白菜分别择干净用草绳捆好整齐地码在竹篓里,一样两篓,又摘了一篓枸杞芽、一篓苣荬菜,各样干菜分别用小布口袋装了。
可巧途中碰到张媒婆从安家出来,问明缘故后,便对赵云家的道:“咱们想着京城里的好东西,他们倒想着咱们的野菜,真真有趣。我们家枣树上是冬枣儿,结了许多,比别家晚些,我给你打一些下来用篓子装了,也是一点子心意。”
赵云家的果然拣那皮薄肉厚个大核小的枣子装了两篓,回去跟琳琅一说,琳琅知道乡下人淳朴,张媒婆是回那点心的东西,便笑道:“费心了,回头替我多谢几句!”
早早用过午饭,嘱咐了蒋玉菡一番,琳琅方坐着来时的马车回去。因菜蔬太多,赵云便叫一个长工驾了骡车送进城,先回了家放下铺盖行囊,重新换了衣裳,卸去金环,只拿着随身包袱和家常做的针线坐车径自到了荣国府后门。
老赵来过几趟也还罢了,独那长工觉得雕梁画栋,满眼锦绣华彩,暗暗咋舌不已。
琳琅下了车,早有看门的婆子见了,赶上来问好,笑道:“姑娘回来得倒早,这是什么?”
琳琅笑道:“家去一趟,带了一点子山野东西回来孝敬老太太、太太、姑娘们,倒有些多,妈妈叫人帮我拿进去。”
那婆子忙答应了一声,果然叫了几个婆子过来。
琳琅谢了几声,回头封了一百钱给那长工,对老赵道:“赵叔,留他住一晚,明儿再回去,回去时给我兄弟捎带些东西,我在家里都收拾好了让赵婶看着呢。”
老赵应了一声,看着琳琅进去,才与长工驾车回去。
琳琅叫婆子将东西放在耳房里,拿了三百钱给她们,待去给黛玉林朗请安时,却见屋里只紫鹃一人守着,在窗下做针线,见她回来,起身放下针线,笑道:“我道姐姐明儿回来呢!姑娘和大爷都在老太太屋里。”
琳琅放下包袱,转身问道:“屋里怎么就你一个人?”
紫鹃道:“一群人聒噪得慌,不是掷骰子就是打牌,嗑了一地瓜子皮,偏姑娘爱洁净,横竖姑娘和大爷现今都在老太太屋里,雪雁几个跟着,不用她们服侍,我便叫她们都出去顽了,省得在屋里跟孙猴子大闹天宫似的,弄得屋子味儿也不好闻。”
琳琅抿嘴一笑,对紫鹃的细致更多几分赞赏。
在这荣国府里若说谁对黛玉最尽心,除了紫鹃别无他人。黛玉为人可爱,紫鹃满心里只有一个黛玉,想黛玉之所想,急黛玉之所急,连雪雁都倒退了一射之地。
紫鹃去耳房看了,回来拈着两个大枣用手帕擦擦吃,笑道:“好甜枣儿!姐姐哪里弄来那么些东西?真真鲜嫩欲滴。姐姐快去回了老太太、太太,晚上就吃这个,岂不新鲜?”唤了两个坐在台阶上顽的小丫头看屋子,紫鹃洗了一盘枣儿,便与琳琅去贾母房中。
贾母左边坐着黛玉、林朗,右边伴着宝玉,底下三春坐在鼓凳上围着贾母,当真是珠围翠绕,邢夫人和王夫人则坐在下手椅子上,凤姐站在一旁说笑,独不见李纨。
李纨素来循规蹈矩,常在跟前服侍,今日忽然不见,琳琅不由得暗暗纳罕。
贾母见到琳琅紫鹃进来,道:“我正说你们,你们就来了。听玉儿说,琳琅家去了?”
琳琅忙笑道:“姑娘和大爷体恤,叫我回家过两日和兄弟团聚。”
贾母道:“这也是玉儿的善心。”
一旁紫鹃捧着盘子上来,笑道:“老太太,琳儿姐姐这一趟可没空手回来,带了好些野菜鲜菜干菜,都是老太太太太姑娘们家常爱吃的,更有两篓子枣儿,我试了两个,又甜又脆。特洗了一盘子过来,老太太尝尝。”
众人都甚为罕异,都道:“哪里弄的?”
琳琅笑道:“蒙老太太、太太、姑娘们恩典,家里置了几亩地,这一回家去乡下住了两日,见地里几样菜蔬还好,便将头茬儿摘了给老太太、太太、姑娘奶奶们尝尝鲜,还有一点子干菜,若老太太用得好,等过几天林姑娘生日时,我再叫家里送些过来。”
贾母听完,就着鸳鸯的手尝了一个枣儿,果然甜脆非常,命琥珀端给众人挨个儿尝,又叫宝玉黛玉少吃,又叫琥珀一会子跟琳琅紫鹃去拿一些洗了送到贾珠李纨处,笑道:“正想着地里才出来的菜蔬吃,你这丫头很费心了。”
王夫人心内猛地一动,又看到贾母神色,拈了一颗枣儿,转头问凤姐道:“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