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舟 作者:楚寒衣青

    隆隆声在不知不觉中远去。

    最早的弯道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噙着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笑容，将油门踩到底！

    银蓝的赛车和灰红的赛车在弯道中第次并驾。

    两位车手如同心有灵犀地在这刻侧头瞥。

    是同样的笑容。

    瞬的分神，贺海楼将目光重新转向前方，同时脚下用力，赛车如同暗夜中的闪电，雷霆射出！

    同时刻，顾沉舟的目光扫向自己赛车的表盘，时速的指针已经超过数字300的位置。他感觉心脏在胸腔内快速的跳动，前方段笔直的赛道在极致的车速下仿佛发生了轻微的扭曲。理智揪住他的耳朵大喊大叫，疯狂却抓住他的右脚，狞笑着将其狠狠朝油门压去！

    看台上的众人正关注比赛情况。

    陈少拿了架望远镜，仔细地看了好长会，连坐在他旁边的专注看着赛道的温少都分神侧目：“用这玩意看着刺激？”

    “没，”陈少收了望远镜，慢吞吞说，“我就图个新鲜。”

    温少无语：“你真有意思哦！”他还想吐槽两句，赛场上却开始报时——已经有赛车冲过第圈终点了！

    温少连忙将目光重新投向赛道，刚好看见灰红色的赛车紧追着银蓝的尾巴冲过线，他看了眼大公告牌的时间，几乎惊叹地说：“还不到两分钟！这两个疯子，居然敢把速度飙成这样子！他们真以为自己是职业赛车手？”

    “赛道五千米还是六千米？”陈少边接话边看后头那些才圈就几乎被甩出两三个弯道的赛车，忍不住说，“如果是我，我还真没脸继续开下去。”

    这话才落下，辆赛车就砰声撞到护栏上。

    刚要接话肯定的温少哑了哑，和陈少对视眼，说：“这个压力……确实有点大……”

    车道旁随时待命的工作人员立刻上前抢救，看台上的人瞅瞅那个车祸的家伙还能动弹，就继续把注意力放在赛场中。

    这是没有淘汰排位制度的比赛，但仅仅两三圈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刷下了除顾沉舟和贺海楼之外的所有赛车手：这并不奇怪，真正值得奇怪的是居然有业余赛车手敢把速度逼近到专业级人士的地步。

    真是为装b不怕死！这刻，看台上的几乎所有人都在心里这样嫉妒谩骂。

    但事实上，赛场中的，真正把速度飙到300以上的两个人反而没有心思思考这么。极致的速度下，顾沉舟几乎分裂成两个人格，个在专心致志地开车加速，个则占据高位置，冷冷地评估这场比赛。

    弯道，弯道，又个弯道！

    银蓝赛车和灰红赛车在经过小半圈的追逐反超之后，在又个弯道距离过近差点擦上后，开始有意识的变换方向，压迫对方的前进空间。

    “总共跑久？”看台上的温少问。

    “没按规矩，总共跑二十分钟。”这回换陈少紧紧盯着赛场，自从顾沉舟和贺海楼以远超众人平均水平的速度甩出其他赛车足足圈之后，至少三分之二的赛车先后开出赛道，以示自己退出比赛。

    温少看下手表，距离开始已经近十七分钟了，“这时间过得忒快了。”他嘀咕声，又问，“你觉得这两个哪个能赢？”

    “不好说，博运气？”陈少说。

    “也许吧。”温少不置可否。

    风叫嚣太久，尖利的狂笑变成喑哑的呼喊。

    顾沉舟的后背紧紧贴着座椅，长长吸气，长长吐气，但还是没法压下胸口渐渐升起的郁闷感。

    轻微的缺氧状态。

    他想着，方向盘向左猛地打，车轮紧贴着赛道边缘从银蓝赛车的里边斜刺出去。

    这刻表盘速度不减反增，顾沉舟差点没能稳住赛车，但好在只是差点。

    车道两旁的照明灯齐齐开启，面前的道路纤毫毕现，与此相对的，却是视线尽头的那片诡谲漆黑。就好像走投无路的困兽抱着最后希望慌不择路向前，却头栽进恶魔的港湾。

    仅仅几个长呼吸的功夫，落后个身位的银蓝赛车又冲上来，顾沉舟视线不动，仅用眼角余光就能瞥见那抹在黑暗中尤为突兀的色彩。

    最后个弯道和坡度……

    顾沉舟手套里的双手汗津津的，头盔像铁块样沉重地压在脖子上，开始的疯狂和恣意褪去，被热血盘踞的脑海重新冷静下来，还附带感觉到了浓浓的疲惫。

    如果是平时，这样的疲惫下，顾沉舟已经放缓速度，慢悠悠开过终点了：他不是职业赛车员，不需要这样或那样的荣誉或者拼搏到最后刻的体育精神。

    玩牌、喝酒、赛车，或者交流或者放松，全是他实现某种目的的手段而并非目的本身。他会玩，但并不强迫自己玩到什么程度；他用这些巩固自己在圈子里的地位，却不依赖这些博取圈子中的地位。

    我在使用工具，不是工具使用我。

    但今天可以破例，就偶尔次。

    疲惫使他微微眯了眼，思维仿佛也慢上两拍。

    但赛道上，灰红赛车和银蓝赛车依旧快得如同暗夜幽灵，行驶时的声响犹在耳边，车身却早已头没入黑暗。

    最后个右弯道。

    并驾齐驱的两辆赛车斜刺而过，足足玩了五年的赛车，顾沉舟凭借技巧再甩开贺海楼半个身位。但弯道之后就是斜坡，速度冲得太上的两辆赛车前后地飞过好长段距离，才重重落回地面。

    剧烈的震动让顾沉舟连人带车晃了好几晃，右脚几乎滑下油门。旁边速度冲得比他还高的银蓝赛车车轮碾过赛道边线好长段距离。

    这时候，终点的红线已经映入视线；这时候，看台上的观众目不转睛；这时候，银蓝赛车因为失误至少需要两三秒的时间调整。

    秒已经足够！

    顾沉舟将油门踩到底，瞬息越过银蓝赛车，朝数百米外的红线冲去。

    几乎同时刻，贺海楼也重新稳下方向盘，向终点冲刺。

    太迟了。

    同样的念头出现在两位赛车手脑海里。

    数百米的距离，已经没时间让贺海楼弥补错误。

    驾驶赛车的顾沉舟还没有放松，但他已经确定结果。只是他没有看见，谁都没有看见，这刻，银蓝赛车车手脸上疯狂又放肆的笑容。

    “吱！”

    非常短暂又轻微的声，只是轮胎稍稍转向所带起的响动，微不足道的点点。

    但这点点之后，银蓝赛车如同炮弹样冲向灰红赛车！

    所有看清楚这幕的人全都傻了。

    顾沉舟没有傻，风声、马达声、汗水、疲惫、即将冲到终点的淡淡自傲……这刻所有切都离他而去，只有咚咚的心跳声，放大到无数倍，疯狂占满他的耳膜。

    怎么办？

    电光石火，这个念头如同轻烟般掠过顾沉舟脑海。

    终点就在眼前，赛车也在眼前。

    那么，怎么办？

    “吱——————”

    “有效时圈：2′01″215。”公示牌上巨大的绿字将视线显示得清二楚。

    看台上响起长长短短地呼气声。

    “贺海楼……”陈少开口说，声音有轻微的紧绷，“这个疯子……他真不怕闹出事情来？”

    温少紧紧盯住终点方向。公示牌上，顾沉舟仅仅比贺海楼慢了0.3″压过终点线，在灰红赛车前方四五米，贺海楼从银蓝车子里走下来，往顾沉舟的车子走去。

    “他肯定顾沉舟会躲。”温少说。

    “你怎么这么肯定？”

    “就凭贺海楼玩得舒服，大概还不想马上进监狱。顾沉舟是什么人？他开了五年赛车，没有两把刷子，会开到这个速度？”温少轻声说，“从小就在个圈子里玩，你又不是不知道顾沉舟。你说他什么时候干过没把握的事情？你再看他这么年来唯闹出的是个什么事？他人都被送出国了，那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大家说归说，真信的有几个？”

    “现在三年过去了，按说大家怎么也不样了吧。结果才两个月，少人就跑来看他们赛车？你说顾沉舟要是出来喊声办个什么事，能办到什么程度？”温少又问。

    陈少不说话。

    “看吧，”他说，“你、我，或者其他人上去，我不知道结果。但顾沉舟他躲过了，这是事实。圈子里的头份如果这么好坐，为什么不是你我，沈家的，邱家的？”

    “不过贺海楼就是个疯子，我赞同你的观点。”他最后这样说。

    而这时候，贺海楼已经走到顾沉舟面前。

    第十七章 碰撞

    贺海楼以为自己会见到张愤怒或者惊恐或者疲惫或者僵硬的面孔。

    他甚至做好了迎面接到拳的打架的准备。

    但是当他来到顾沉舟车子前的时候，顾沉舟推门下车，非常有风度地主动和他握手：“恭喜贺少了。”

    贺海楼顿了下：“侥幸，侥幸。”他同时在观察对方的面孔，目光没有闪避，脸上的淡笑非常到位，矜持又不显冷淡，跟平常模样，完全看不出刚刚才经历过差点被撞的惊险幕。

    顾沉舟笑了笑，慢条斯理地说：“看来贺少也明白自己的缺点。”

    贺海楼眉弓跳。

    “贺少开车毛躁了点，要是我刚才没有及时避让，不就发生不尽如人意的事情了？”顾沉舟善意地建议，“接下去贺少可以找专业人士请教训练下，加强下技巧，下次说不定就没有这么好运了——贺少是什么身份啊？为个闲时玩玩的东西出了什么意外，可不是买椟还珠嘛。”

    顾沉舟明面上是说贺海楼，暗里的意思其实再明显不过了：这场比赛我不和你争，不是怕了你最后那撞，而是没这个必要——什么玩意也值得我涉险？

    贺海楼觉得动手的欲望大概顺着两人交握的地方，从顾沉舟身上传递到自己身上了。他微微笑，似觉不过瘾，又开口大笑：

    “顾少的金玉良言我定听从！这次是顾少承让了，下次找顾少出来，顾少定得赏脸啊。”

    “定。”顾沉舟抽回握得有些久的手，淡淡笑。

    “先失陪了，顾少忙。”贺海楼点点头，看眼从刚刚开始就等在旁的顾沉舟的人，转身离开。

    离开的这瞬间，两人同时沉下面孔。

    “顾少！”在旁边拿着顾沉舟私人物品的人连忙上前，“十分钟前二少打来电话过。”

    顾沉舟脱了厚重的手套和头盔，交给专门负责他赛车的工作人员，向洗漱区走去，边走边问：“他说什么了？”

    “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想早点回去。”对方恭敬地回答。

    “告诉他我三十分钟后去接他。”顾沉舟简洁吩咐声，走进室内，转过面瓷砖墙，来到水池前，将双手放在水龙头下，仔仔细细地清洗起来。

    水龙头哗哗的声响里，顾沉舟将手背、手心，手指，乃至每个指甲缝都清洗之后，才在水池中轻轻甩掉双手上的水珠。

    旁边的拿着他物品的人很有眼色地递上块沾了冰水的毛巾。这是顾沉舟在国外找到的人，姓林，外籍华裔，大学时学的就是管家专业，并且已经实践过五年，只是由于没有人脉，直高不成低不就。

    国外的后两年里，顾沉舟在个不大的聚会上碰见这个人。当时他正着手接收自己母亲的遗产，但课业同样十分繁重，迫切需要个可以信任的助手帮忙处理各种琐事，这位27岁的林姓男子在聚会上被前任服务对象介绍给他，他查了对方的背景，确定没问题之后，又试用了两个月，觉得顺手才用了下来，用就是两年，并因为直以来的满意而花大钱把人从国外带回国内。

    如果没有意外，他也会像自己外公三十年如日般带着自己的这位助手。

    沾水毛巾的湿凉恰到好处地擦去心头最后的郁火。

    顾沉舟呼出口气，拉了拉赛车服的领口。二十分钟全神贯注的赛车，尤其是最后惊险的幕，让他身上的汗出了阵又阵。方才赛车的最后关头，他的第反应其实不是避让，而是冲刺。

    但冲过终点之后呢？贺海楼难道就不会继续撞过来了？

    ——不管他会不会，次赛车比赛而已，口闲气罢了，难道真值得他冒受伤的危险去赌去冲？

    如果这次是卫祥锦那次，哪怕明知要受伤他也义无反顾加足油门向前冲。但区区个贺海楼……就算这撞能撞死对方，他也不会开上去。

    值当什么呀。

    况且，这仅仅是个开始。

    顾沉舟的眼底掠过丝冷厉。他将毛巾放下，对小林说：“准备下。”

    这个准备下含义就了，包括通知顾正嘉，跟赛车工作人员交流保养和下次开车时间，关注有没有身份值得注意的大少来找顾沉舟……

    总之等顾沉舟和几位来看比赛的大少寒暄过后，再换下比赛服洗了个澡，又走出秘密比赛场并坐电梯下了星光娱乐城二楼的时候，时间刚刚好过去三十分钟，顾正嘉和他的两位朋友正走出包厢大门，底下的门童也拿出车停好方向，只等几位少爷下去——

    美中不足的是，之前带着美人在地下赌场玩桥牌的周行也刚刚好来到二楼，碰见了顾正嘉行以及顾沉舟，还有和顾沉舟相伴出来的贺海楼。

    口老血梗在喉咙也不足以形容顾正嘉此刻的心情。他闷闷地叫了顾沉舟和贺海楼声，虽然心底清楚这个巧遇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不知怎么的，总有些不是滋味的感觉。

    至于和他起来的张少和林少就没有这样复杂的感情了。虽然因为心里也憷顾沉舟，而不敢太过放肆，但不妨碍他们在顾正嘉身旁做点小动作，比如心领神会地挤挤眼或者挪嘴。

    “走吧。”顾沉舟对顾正嘉说。他也看见了正朝这里走的周行。好歹在起过段时间，他没有认不出人，可也不打算做其他余的表示。

    但顾沉舟不表示不代表别人不表示。走在顾沉舟身旁的贺海楼就笑了声，上前伸手，与对方轻轻划：“这不是周董吗？今天要来星光怎么也不说声？大家都是老熟人了，正好可以聚聚。”

    顾正嘉心里膈应了下，怎么听怎么觉得对方话里有话。

    我这是在迁怒吗……？他暗忖着看看贺海楼身旁仿佛和自己年纪差不的女伴，又转眼注意顾沉舟，可是对方神情平静，点儿情绪也看不出来。

    贺海楼是什么身份？就是平常点的官二代，也是想贴都贴不上去。

    这话出，周行就吃了惊，微微弯腰，也不敢立时放开，非常恭敬地用双手握住贺海楼的手说：“贺少真是太客气了，太客气了！”他说着就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隐隐约约带出三分腼腆和书卷气。

    贺海楼怔，目光倒是亮了下。不过他旋即就微微笑：“来，周董，给你介绍个人。这是我的女伴，姓林。我想你们会有很话题可以交流。”

    很话题？

    什么样的话题？

    顾正嘉不知道别人怎么想的，反正他脑海里下子就跳出了个等式：贺海楼的女伴＝情人＝周行＝又绕道他大哥身上了！

    卧槽，别这样啊亲！这伙人怎么不早点有哪里滚哪里去！

    “有什么话题？”顾正嘉喉咙里的血块还没完全消退又堵了口气，他忍不住插嘴，“我看这位先生和小姐都差了7岁吧，能有什么好交流的？”

    牛！

    顾正嘉话说完张少和林少就悄悄朝他竖了个大拇指。周行今年也才二十四，差七岁可不就是说贺海楼在玩未成年嘛！这可真是太犀利了！

    “正嘉，”顾沉舟在贺海楼目光扫过来的时候叫了顾正嘉的名字，但谁都听得出来他声音里没有责备的意思。顾沉舟将手按在顾正嘉肩膀上，对贺海楼说，“贺少，真不好意思，我弟弟其他没什么，就是嘴巴快。”

    看，不是嘴巴坏，只是嘴巴快。

    “他只是疑惑，林小姐是不是在经商上面有什么独到的见解——周董毕业几年就创办资产上亿的公司，可以算成功人士的典范了。”顾沉舟说着扫了贺海楼身旁的白衣少女眼，似乎在等待她的回答。

    戴眼镜的女伴迟疑地看了贺海楼眼，没有接话。

    意料之中了，贺海楼找的伴儿从没有长袖善舞的。顾沉舟笑笑，打住这些无意义的交锋：“不早了，贺少，我先送我弟弟回家。周董，我对你最近开发的那块地有点兴趣，不如我们起走段，你给我说说？”

    “既然顾少这么说了——”贺海楼似笑非笑，又看了周行眼，将始终没有挑破的话题给掩了过去，“难道我还能拉住周董不放？顾少先请。”

    “下次见，贺少。”顾沉舟跟着微微笑道，“我想不会太久的。”

    贺海楼最后带着女伴往楼上走去，也不知做什么消遣去了。

    顾沉舟带着行人朝楼下走去，来到楼的时候，他让小林送顾正嘉的两个朋友回去，又对顾正嘉说：“你去车上等我会。”

    顾正嘉下意识地看了周行眼，乖乖去了。

    这下周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场把车钥匙给身旁的女伴，让女伴去停车场把车子开过来。

    夜风习习吹过，辉煌的灯火全被遮掩在身后。

    “顾少，”周行率先开口，他像在贺海楼面前样恭恭敬敬的，只是没带着笑容，看上去似乎沉稳自信地许，“这次谢您了。”

    “顺便罢了。”顾沉舟说。

    “对顾少是顺便，对我可就不是顺便了。”周行赶忙接道。

    顾沉舟笑了笑，突然说句：“三年不见，你生疏很了啊。”

    “嗨，顾少这是在寒碜我了，”周行连个顿都不打地张口说，“三年前不懂事，亏了顾少包涵着。”

    是个聪明人。

    顾沉舟心想。他刚才那句话当然不是在和周行拉交情——他们有什么交情好拉的？但对方能看清楚并牢记这点就不容易了。

    如果……他想到了自己的梦境，还有贺海楼刚才看周行的眼神，目光再次从周行面上扫过。

    斯文，英俊，书卷气，干净。

    如果把他放到贺海楼身边……

    这个有些可笑的念头仅仅只在顾沉舟脑海里盘旋刹，就如轻烟般消散：“好了，没事你就走吧。”

    “顾少慢走。”周行紧着送了顾沉舟几步，才在对方的摆手下停止——事实上这时顾沉舟也已经上了等在几步外的车子。

    “回去吧。”他说。

    车子像来时样，低调地开出星光娱乐城。

    和上辆车同色的保时捷乘着夜色，在街道中轻巧穿行，舒缓的轻音乐从车载音箱中流泻而出。顾沉舟驾驶车子，速度保持在三十五迈左右，开得非常平稳。

    “大哥，”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顾正嘉突然出声，“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什么？”

    “我就想问问，我不知道……”他从车窗的玻璃上看见自己的面孔，虚浮的、模糊的、淡灰色谁都弄不清是什么的个轮廓：

    “你的母亲，沈阿姨，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十八章 回击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重写，给大家造成不便非常抱歉>

    为表歉意送上忠犬卫少和神经质贺少。

    今天本来想写，但时间上肯定来不及了，等过几天会双次把昨天没写的那张补掉的，谢谢大家的支持=3=

    沈柔是个什么样的人？

    作为儿子，顾沉舟不介意将所有溢美词汇加在对方身上。但从五岁开始、直到记忆已经发黄模糊的今天，他都直明白，对方仅仅是个温柔善良得有些软弱的女人。

    并不适合顾家这样的家族，至少没有郑月琳适合。

    她唯的错误大概就是选错了结婚对象，然后这个错误贯穿她的整个后半生，让她不到三十，就郁郁而终。

    轻灵欢快的钢琴音充斥整个车厢。

    顾正嘉时冲动问出埋在心底许久的问题之后，就直心头惴惴不知道自家大哥会有什么反应。但结果是他问了许久，顾沉舟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眼皮都不带夹他下。

    嗨……还不如被骂声呢。他有点泄气地想，也有眼色不再提这个敏感的话题，老老实实坐在边等回家。

    半个小时的路程无聊得顾正嘉都快睡着了。

    等迷糊中感觉到车子缓缓停下，他睁开眼打个哈欠：“到了？”他说着就去摸门把手打开车门，正要往下走的时候听见旁边传来声音：

    “想知道可以去问你妈妈。”

    嗯？正要下车的顾小弟个激灵，回头看坐在驾驶位上的顾沉舟。

    暖黄的车灯打在顾沉舟侧脸上，明暗的分别让他的面孔比任何时候都为深刻。他唇角还带着淡淡的笑容，神情显得漫不经心，就像刚才的话不过随口而说。

    顾正嘉觉得这样的顾沉舟很熟悉，他几十分钟前刚刚看见——是面对贺海楼和周行的顾沉舟——根本不把人放在眼里的顾沉舟。

    “她们是十几年的好朋友了，”顾沉舟侧头对只脚踏出车门的顾正嘉说，他微微笑，笑容有些奇怪，至少在顾正嘉眼里是这样的，“你想知道的任何事情，都可以从她那里得到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