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事件簿.第27部分阅读
穿越事件簿. 作者:肉书屋
当是我任性罢,我不想让自己的幸福就这么毁掉,因此,逃是我这弱女子唯一能做出的选择。我也很想像大盗哥哥那样活得自由自在随心所欲,也很想纵马江湖去看一看海阔天空……只是,只是我是女子,就算有幸能够不被种在盆内,至多也不过是生长在野外,守着比院墙中略大的一片天,无法去得天涯海角……”
许是腹中那一口酒在作怪,心内积郁了数日的怅惘借了微醺一股脑地倾泄出来,顿觉畅快轻松。大盗坐起身,一边听着我说话一边大口地饮着酒,他那双眸子直直地盯在我的脸上,带着笑意,带着欣赏,带着些许暧昧不明的情愫。
我说完话后也直直地望着他,毫不掩饰自己目光中对他的嫉妒,我嫉妒他在这男尊女卑的古代幸运地生为了男儿身,嫉妒他那不知从何处得来的通天彻地的本事可以尽情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嫉妒他狂放不羁的性子能够天地当屋四海为家不为繁杂琐事所累……
大盗慢慢地展颜轻笑,伸手过来将一朵不知名的小小野花插在我的发丝上,低声道:“好了,我的‘小野花’,闭上眼。”
我一怔:“闭眼?做什么?”
大盗温热的大手已经不由分说地覆上了我的双眼,耳畔吹来他带了酒香的呼吸,低低润润地声音飘入耳孔,道:“带你去看海阔天空。”
未及反应,便觉腰身一紧,整个身体被他轻松地横起抱在怀中,秋风乍起,他开始飞掠,我阖着眸子,感觉到光影在脸上飞逝,刹那间竟于心头闪过一丝愿与他穷碧落入黄泉的冲动。
海天·彩虹
大盗抱了我纵速疾驰,令我很是担心他酒后驾驶会不会出什么交通事故,譬如摔进坑里或是撞到树上什么的。奔了约摸一柱香的功夫,他最后向上一跃身,而后停下来立住脚步,身体微微地上下起伏,就像是踩在船上的甲板上一般。
大盗握住我的腰将我轻轻放下来,脚底忽然传来一片温热,我这才想起自己和他都还赤着脚,才要避开,却听得他在耳后低笑道:“踩着我的脚,莫要乱动。”
因腰被他钳制着,只好依他之言轻轻踏下去,这样的脚心脚背贴在一处,他灼热的体温由下至上瞬间传遍我的全身,直令我禁不住触电般一震,脸顿时火辣辣地烧了起来,腿儿一软就想往下出溜。
大盗轻声笑着,一只手由身后伸过来紧紧搂住我的腰,另一只手则轻轻盖住我本就闭着的眼睛,将唇凑至我耳畔低声道:“月儿想不想看大海?”
“嗯。”我轻轻点头。
“大海就在这里了,”大盗笑着将手移开,“睁开眼看看罢。”
慢慢地睁开眼睛,当眼前情景映入眼帘时,不及反应的我先是惊得全身瘫软,反手死死拽住他的衣衫,当一再确信他揽着我腰的安全带牌胳膊确实结实可靠之后,我这才摒着呼吸战战兢兢地强迫自己望向眼前的这一片景物。
……但见我与他此时正高高地立在一片一望无际的竹林之上,我从未见过如此多的竹子,放眼望去,那碧绿的竹叶连成一片直铺向天际,就如深秋的海般波澜壮阔,风儿吹过时带起千万层叶浪,一波一波推动着翻涌着由天边层层递来,夹着清新的竹香扑面而至,仿佛被溅了一身的浪花般满是舒爽快意!
大盗提着一口气,将我们两人的重量寄托在脚下的竹梢上,竹梢随着风上下起伏,我们便也会跟着一起起伏,直如就踩在浪尖上,随着翻涌着的波涛邀游于碧落沧海之间。
我被这壮阔唯美的景观震撼得失了神,不觉间竟忘记了自己的恐高症,轻轻松开大盗的衣襟,任由这满是竹叶香的“海风”吹起自己的长发,吹开薄薄的裙摆,吹散一腔较之这广袤天地显得那般微不足道的浅浅心事,与万物合一,受自然洗礼,看海阔天空。
大盗静静地在我身后亦未作声,想是也在欣赏这人间绝景。不觉间夕阳沉至竹海与天相接之处,金红的光铺满了叶上梢间,风吹浪涌,仿佛翻滚着层层的金箔,到处都闪烁着跳跃的光斑,一时间令我无法收回心神,只疑是自己落入了仙境。
许久许久,直到夕阳彻底沉下去,只留了一道绚烂的晚霞在“海”面上,我才被耳际大盗轻轻的低语唤回了神智,他的唇贴上我的耳廓,温热的气息吹入我的耳孔,道:“喜欢么,我的小月儿?”
我转回头去看他,他的脸与我仅隔寸许,漆黑的眸子正深深地望住我,我于是点头,轻声道:“谢谢你带我来看这海,若此生未得一见,当真是最大的遗憾。”
大盗轻笑:“若此生不带你来见这一次,我亦会遗憾终身。”
望着他如磁石般的眸子,一时间我竟似被孙猴子施了定身术难以动弹分毫。两个人就这么近距离地对视着,眼看……眼看就要擦出不良男女激|情四射的火花,我硬是咬了咬自己的舌尖,摁住了险些荡漾起来的春心,飞快地转回头去,低声道:“这风……有些凉了。”
大盗一声未吭地依旧来了个公主抱,带着我由高高的竹梢上跃下,又是一路超速行驶,很快便回到了篝火边。将我放下之后他异常乖巧地举了他那根穿着半拉鸡肉的树枝子坐到了我的对面,双腿儿一盘扎头吃了起来。
我早已填饱了肚子,又不好意思盯着他看,只得抱了双膝埋首其间,合眼假寐。过了那么一会儿,忽听得大盗的声音响在身旁,笑着说道:“傻妞儿,头这样扎着不闷么?”并且在我的脑瓜上轻轻曲指一弹。
唔……闷倒是不闷,就是有点喘不上气来(废话!)……我由膝上抬起头,见天色已经擦黑,东天里一颗极亮的星星早早地便缀了上去,透凉的夜风由枫林内吹过来,令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冷了?”大盗笑着坐得离我近了些,一根胳膊搭在膝盖上,头枕在肘弯处偏了脸看我,“靠火堆近些罢。”
我“嗯”了一声,往火堆前蹭了蹭身体,却听他笑道:“错了,是这个火堆。”
我脑袋上顶着个问号转头看他,却见他伸开双臂,回手指了指自己的胸膛,道:“这个,很暖和的。”
于是脑袋上又顶着个省略号转回头来,装作刚刚是自己幻听,依旧往正版火堆旁又凑了凑,顺便随手拔了两把草扔进去以助长火势。
说到冷暖的问题……眼看已入夜,难不成今晚我还真得跟这个家伙一样在草地上露营?先不说草地上到了夜晚水气会加重对人体有害了,单是那些与气候做最后抗争的草稗子草蚊子就能把我给生吞了。
于是忍不住自嘲地一笑,难怪之前大盗要好奇我一个人要如何过日子了,这与天地合一、无拘无束的日子想像着是那般的美好,可若身临其境便会发现,美好的东西往往只是假象,是人们弃糟粕取精华后的产物,现实总是残酷甚至残忍的,正如大盗所说:最完美最安全的地方只在自己的心里。
仅仅是一个如何在野外过夜的问题就已经足以让我明白自己不可能过大盗那样的生活了,没有其他人的世界是相对安全的,可这安全的世界都不能令我容易地生存下去,更何况是那充满了尔虞我诈、人们的思想和行为对我来说都十分陌生的古代社会呢?
在这个如果不会绣花织布生火做饭的古代,像我这样的女人除了到别人家当个粗使丫头或是投身青楼之外,似乎没有其它的生路。畅游江湖,那只是心中勾勒的一个理想境界而已,在精神与物质二者中,我是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后者的,因为我要生存,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所以理想便只能是理想,退而求其次,嫁个殷实的人家、过上小康的生活这愿望便跳上了头把交椅——最终这才是我能在古代生存的最好办法,什么坚持目标贯彻始终,那是对有能力的人而言,像我这样一没特长二没魄力三没雄心四没壮志的“四没新人”,走到了这一步就只能靠自己小小的力量去争取最大限度的自由与最好程度的归宿了。
心中一时思绪万千,怔怔地盯着火堆发呆,忽觉身上一暖,回过神儿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大盗长臂一舒,整个儿地揽入了怀中。
我慌忙去推他,却被他握住手摁在他的胸前,揽着我腰身的那条胳膊用力收紧,令我一时动弹不得。感觉到自己手掌心下他有力的心跳声,我着实被吓到了,僵在他的怀中睁大眼睛望着他。
“山里的夜晚像冬天,”他垂眼看着我笑,“这篝火不顶事,你这小身子若强撑到明早只怕会冻坏……此刻你的家人想必已经通知了官府四处寻你,若是出山找住处恐将被人发现,因此要委屈小月儿你在我怀里凑合一宿了。”
见他虽然笑着,却并无调戏之意,且这山里的气温的确降得厉害,我身上薄薄的秋衫已经无法抵御那穿林而来的冷风,篝火虽旺也只挡得了前却挡不了后,于是咬咬牙,心道反正又不是没被这只流氓兔抱过,只要咱一身正气就不怕他小鬼儿吹灯(什么乱七八糟的?),便厚下脸皮来彻底拿他当被窝用了。
我在他怀里蠕动了一下,换了个让自己舒服的姿势。而他也果真没有对我毛手毛脚,只是拥着我,身体不断地散发着令人感到安全与舒泰的热量,我猜他大概是在运功为我供热,这可比烧炉子生炭盆来得环保节约多了,真是居家旅行、郊游露宿之必备良人……
嗯……夜凉如水,连草丛里的虫儿们都已沉沉睡去没了动静,只有天上那轮明月挥洒下它充满奇幻色彩的银晖,依旧在装饰着这不怎么真实的夜晚。
一觉醒来,晨光铺遍全身,满谷的鸟唱虫鸣,薄薄的||乳|白色的轻雾在林间飘荡,躲着初升的秋阳。
我揉揉眼睛坐起身,身上盖了大盗的外衣。人呢?哗啦哗啦地水声传来,抬眼望去,河边蹲了个光着膀子的彪悍青年,裤腿也挽得高高,赤着脚,翘着性感的臀部在洗脸。
唔……洗脸么……就是说如果此时我冲过去,就可以看到他的真面目了?
我心怀叵测地起身,亦光着脚踩在柔软的草地上慢慢向他走过去,还没走至跟前,便听他头也不回地笑道:“醒了?昨晚睡得可好?”
嗯……实话说,睡得并不好。尽管被他拥在暖炉般的怀里感受不到秋夜的凉意,可是一旦睡去却是纷乱的梦境连连,梦见岳明皎眉头深锁苍老了许多,喃喃地念着“灵歌,你到底在何处?”……
梦见田幽宇暴怒万分,扯了弓箭对准我,说我辜负了他,我说我不爱他,他却又说让我将灵歌还给他,混乱之间一箭射来,却不曾射中我,而是穿透了我身边大盗的心脏,鲜血飞溅模糊了我的视线,大盗慢慢倒入尘埃,唇角是一抹苍凉的笑,轻轻地叫了一声“我的小月儿……”
……梦见季燕然深深地望着我,轻轻地叹了口气,忽然伸出手来盖住了我的眼睛,在耳边低声地问:你快乐么?你幸福么?你是谁呢?你的真心呢?你的本意呢?……我心痛如绞,睁开眼,却又看到了岳清音……他背对着我,身形孤冷,一动不动。我叫他,他不应,我追他,他却始终在我的前方不远处难以迄及。我问他是否在怪我占了他妹妹的身体,他忽然转过身来一下子到了面前,冰凉的手扼住了我的喉咙,冷冷的唇吐着冷冷的字,他说……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成为灵歌……
就在我回想昨晚梦境、走了一下神儿的功夫,大盗已经站起来,回过身向着我走过来,脸上也已戴好了那张人皮面具,上半身阳光色健康的皮肤上挂着晶莹的水珠儿,肌肉线条分明,体内似是蕴含着无限的力量,每一次呼吸使身体产生的律动都令人……脸红心跳。
虽然我很想再多欣赏几眼这人体艺术……但出于我那虚伪的矜持,我还是不情不愿地转身准备往回走,忽然脖际一凉,一滴水落在了上面,我抬头看天,惹来身后一声笑:“去洗脸,小脏妞!”这家伙调皮地甩着手上的水,我抬起袖子挡住脸。
洗罢,对着清亮的河水重新简单地梳理了一下头发,幸好以前曾观察过绿水怎样替我梳古代的发式,私底下也悄悄练过几回,正是为了防止自己独立生活时连头发都不会梳。
“饿了么?”大盗不知何时来到身边,望着河水里我的影子笑。
我也望着他的影子,见他已经穿上了衣服,不禁有点遗憾(这色女狼……),点点头道:“昨天的野果子很好吃,不如这次让我去摘些来罢。”
虽说过米虫生活是我的梦想,但那也是得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之下,而像现在这样真实且平凡的环境,自主自立反而更符合我的个性。大盗这厮虽然很全能,但我并不想处处都依仗着他,尤其……我又不是他的什么人,现代女子与古代女子最大的不同,就是更希望在男人的面前做到平等且有尊严。
大盗似是看出了我的心思,伸手捏捏我的脸蛋儿,笑道:“真是个要强的小妞儿!不过那野果子不大好摘,在高高的树上,不如我同你一起摘,可好?”
我点头答应,只要他不把我当娇娇小姐看,怎么摘倒是无所谓。我回身走到昨晚的火堆旁,火早已熄了,旁边放着大盗和我的鞋子,一双大大的,一双小小的,也不知是被我俩中的谁不小心踢到了,四只鞋子乱做一堆,一只大的压着一只小的,另一只小的踩着另一只大的,看上去分外调皮分外暧昧,我望着春情勃发的鞋子们忍不住好笑: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厮混成这个样子……简直让我这个当主人的都替它们脸红!
“偷笑什么?”大盗跟过来,看到这两对行为不检点的鞋子也笑起来,蹲下身拈起我的一只绣了百合花的可爱小鞋,托在掌心上仔细观察了一阵儿,笑道:“女人的脚可以穿到这样小的鞋子里,真真是不可思议……”说着,目光不由往我的裙下飘来。
我立时警觉,乍着全身的汗毛退后几步,将自己赤着的脚藏在裙内,不动声色地道:“大盗哥哥把鞋子给我罢,我有些饿了。”
大盗的唇角勾起一抹坏笑,伸手把鞋子递给我,我才要去接,忽然被他一把握住手腕,略一用力便将我整个儿地拽到了他的怀中牢牢箍住,低头在我耳边笑道:“我帮你穿。”
“这……不劳大盗哥哥亲自动手,小月儿可以自己来……”我的脸腾地红了,这可太羞人了!要知道、要知道我的脚可是浑身上下最为敏感的地方呀……这坏男人!这pyboy!这流氓兔!他他他,他终于现了原形了!这披着狼皮的……狼!
我已不能再装淡定了,四肢乱动拼命挣扎,无奈这家伙是超级大力男,我这点儿小力气简直就是屎壳郎撼山……呃?……压根儿不能撼动他分毫。只觉得自己的左脚被他灼热的大手严严地包住,一股热流直透脚心,瞬间扩散至四肢百骸,我全身一下子就软了,满面通红地瘫在他的怀里。
这可恶的家伙根本不急着帮我穿上鞋,只是握了我的脚丫子偏头望着我坏笑,道:“好可爱的小脚丫,真想咬一口!”
这——这是什么恶趣味啊?!怕他真的说到做到,我情急之下佯作急火攻心,白眼儿一翻晕在他的肩上。
听得他笑道:“这样便吓晕了么?也好,正可以让我一亲香泽……”说着便偏过头来,鼻息重重地拂在我的脸上。
没奈何,我睁开眼,道了声“大盗哥哥莫开玩笑了”,惹来他一阵促狭的笑,我则趁机把脚从他手中抽出来,一把夺过鞋子不管三七十二几地打算先穿上再说,才一上脚便觉得别扭,定睛一看,竟然把右脚的鞋子穿到左脚上了!又连忙脱了换脚,身旁的大盗早笑得倒在了草地上,分明能看到他眼角迸出的一朵泪花。
笑吧笑吧,棒了个槌的!姑娘我不与你一般见识。
装作什么糗事也没有发生过,我抻抻裙摆,拢拢发丝,不去看他的脸,低声道:“可以出发了罢?”
“可以……”大盗笑犹未尽地坐起身,穿上自己的鞋,而后跳将起来拍拍衣衫,探下身来望住我低笑道:“和小月儿在一起很是让人开心。”
少来吧,有人可以欺负,你当然开心!我要是也能天天欺负你我也开心。
大盗笑着转身在前带路,顺着河滩向上游走。清晨的空气格外清新舒爽,很快便将我方才受到虐待的心理阴影驱散了个无影无踪。
行至一片古树林前,高高的树冠遮天蔽日,枝干上缠满了婴儿臂粗细的藤蔓,树下则铺了厚厚的落叶。我才要迈脚入内,被大盗长臂一伸拦住,笑道:“你可知这林子里的落叶有多厚么?”
我摇摇头,看着他。
“厚到足可埋起一头熊。”大盗笑,“你若一落足只怕立刻便会陷个没顶,到时便不是小月儿,而成了小叶子了。”
嘁,我又不是某人写的什么我的穿越时光里的女猪脚,什么小叶子大叶子的,你就说该怎么办就是了!
大盗道:“昨天吃到的果子在这片古树林的尽头,小月儿你是在这里等着我采了果子回来呢,还是由我背着你一起过去?”
既然事先已经说了要由我来摘果子,总不好半途而废,虽然我确实害怕掉入这厚叶堆里化做树肥,但已到了这里少不得要咬牙硬撑了。于是说道:“那就有劳大盗哥哥背小月儿一起过去了。”
大盗似是早料到我会做此答复,不假思索地背身蹲下,而我也轻车熟路地趴到他的背上——也好,累一累他,就当是报方才欺负我之仇了。
但见他纵身跃起,突然抓住树上缠着的藤条,像人猿泰山似地从这棵树悠到了那棵树,紧接着在空中换手又抓住另一根藤条,就这么一路背着我荡了过去。
我一时间吓得魂飞魄散,死死地箍住这坏家伙的脖子,闭上眼将脸埋在他的肩上,听得他笑着的声音清晰地钻入耳孔:“喂,小野花,是谁说过不愿守着院墙大的一片天过一辈子的?闭着眼是看不见院外的天空的!”
这……话虽如此……好、好罢,能骑着个男人在树林间飞奔的机会只怕以后不会再有了,若不睁眼看一看此情此景,说不定日后回想起来会后悔呢……
我咬着牙慢慢睁开眼,身形过快引起的强劲气流一时间令我无法看清眼前的情形,当我终于适应了这样的速度,不禁彻底瞠在了大盗的背上。
不知何时他已带着我荡到了这片藤树林的边缘,边缘这一排树的脚下竟是万丈深渊,然而我们并不能看到深渊之下的景物,因为在这渊内充溢着浓浓的似云似雾的水气团,在脚下翻涌着奔腾着,经由清晨尚未升上中天的阳光一照,竟呈现出千万道或大或小缤纷瑰丽的彩虹来!
我已完全不能用言语来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这情景美好得简直不像是真实存在着。大盗背着我在彩虹间飞荡,那一刹我竟有种宁与他于此时“不如归去”之心。就这么带我走罢,无论去哪里,哪怕再也回不来,哪怕再也没有明天,哪怕下一秒就粉身碎骨……
“喜欢么?”大盗的声音传入耳中。
“嗯。”我说不出话来,只将下巴置于他的肩上,心里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自同他在一起,我竟不再害怕高处,不再害怕速度,所有我所怕的都被他化为了尘世中最美丽的风景、最动人的享受。
也许……也许他同我在一起时也才会有这种挖掘世间最美好事物的神奇力量罢……会吗?
或者,或者只有渴望有个温暖的家的人才对这可以令自己孤独的心感到些许宁静的美好更为敏感?譬如我,譬如他。
安置·地契
吃罢野果,喝过山泉,似乎到了上路时候。
大盗说在这太平城近郊的山区里,有一处小小的村落,平时外人罕至,很是幽谧,我若既想长住又想藏身,那里应该是个不错的地方。细细一想,我对于独自在古代生活无甚经验,若一个旁人也不接触只怕会困难重重,毕竟我不是鲁宾逊,结交几个朴实的乡民对于过活还是很有帮助的,于是点头应允。
趴到我的驾驶座——宝马牌大盗的背上,启动引擎全速驶出,一阵的腾挪跳跃兼疾速飘移,闭着眼,耳旁的风声呼呼响着,偶尔竟还闪过一声幼鸟的鸣叫,想是正从鸟巢边擦身而过。
不多时地势似是渐渐平缓,越过一道人迹难至的险峰,方才能看到远远的山坳里有了房舍。大盗带了我直奔过去,飞快地掠过几处民居,最终在一处小小的院落前停了下来。
院子很简陋,是用稀疏的竹篱围起来的一方略为平整的土地,两片木板象征性地做了个院门。推开院门进去,只有两间土坯房,房顶盖着厚厚的茅草,令我忍不住担心万一天干物燥失了火,这房子可就跟奥运会主火炬一样了。
两间房一是卧室一是伙房,卧室里仅有一张土坑和一桌一椅,窗扇也是由两片破木板拼成的,一关起来屋内便漆黑一片。伙房里是一个土灶台,还有一个破了口的水缸,一口锅,别无旁物。
“这里没人住么?”我在屋内转了一圈,问道。
“我以前偶尔会来住上几天,特别是下雨的时候,在谷里无处避雨。”大盗笑道,“这房子原来的主人是个盲眼老婆婆,膝下无儿无女,全靠四邻救济度日。由于上了年纪,神智时而清楚时而糊涂,几个月前不知怎么就从屋里走出了门,恰巧我路过,将她背了回来,她只管当我是她的侄儿,是以村民们也便以为我确是她远房的亲戚,倒也不曾疑心,我便也时常来探望她,陪她说说话儿。上个月老婆婆寿终正寝,这房子便空了下来,因此即便我在这里住下也不会遭人非议。倘若有人问起你,你只说是我的……娘子便好。” 说着便望着我坏笑。
我低了头又在屋内转了转,他这话虽有占我便宜的嫌疑,不过事实上也只有如此说方能不引起村民们对我这个黑户的怀疑。偏头想了想,轻声向他道:“还有件事需麻烦大盗哥哥帮忙……我身上这套衣服在这里很不合时宜,另这房内也需添置一些生活用物,只是现在我不方便自己出去购置,是以还请大盗哥哥……”
“请我帮忙可是有条件的,”大盗接住我的话坏笑着道。我抬眼看他,他凑过脸来,鼻尖几乎要碰上了我的鼻尖,我才要躲闪,被他一把攫住下巴,垂下眼皮来笑着看我,低声地道:“小月儿还欠我个人情罢?”
人情?……哦,是了,他是指八月十五那晚把我从土地庙送回城里的事,并且还治好了我扭伤的脚腕子。
“大盗哥哥的意思是……”我警觉地问他。
“你的名字。”大盗深深一笑,“这一次,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心尖儿莫明地一颤:名字,他一直在要,然而在此之前这似乎仅仅是他的一个玩笑,可这一次……这一次好像是做了真,是否意味着……意味着我对他来说已不再只是一名过客了?
“我……”我轻轻吸气,“我叫岳灵歌。”
“哦……”大盗慢慢地笑起来,“不是‘岳清音’了?”
我这才想起曾骗他说自己叫岳清音的事,于是假装没听见。
大盗沉沉笑着,用巧克力般的嗓音念着我的名字:“灵歌……灵歌……”忽而大手一伸盖住我的眼睛,紧接着我便感觉到一个温热的东西飞快地从我的额头上掠过。
他放开了手,那张覆着薄薄的人皮面具的脸又恢复了惯有的调笑,轻轻地兜了我的下巴一下,道:“好罢,我的大小姐,说说,都需要小的我效劳些什么?”
来不及整理方才那个瞬间带给我的几近窒息的纷乱思绪,我努力克制地冷静下来大致算计了一下,将需要添置的东西一一说与大盗记下,之后他便未再多做停留,架起轻功径直奔回太平城内替我跑腿儿去了。
待他从城内将东西买回来后,我便一一安置好,村头有一口公用水井,他便又帮我挑了水将伙房的水缸灌满。我还不耻下问地请他教了我生火,这行当看似简单,实则并不易上手,什么事情都是有它自己的规律和技巧的,我在大盗老师的指点下亲自实验了几回,折腾了个灰头土脸又被他没道德地笑话了一通,最后就顺便给自己烧上了洗澡水。
柴米油盐及肉蔬也都有了,食物大约可支持上三四天,大盗说,为了防止我在还没还上所欠他的新的人情之前就被饿死在床上,三天后他会从城里帮我带下一批食物来。
一切收拾妥后已经是日落时分了,我大方地炒了两样青菜招待大盗,由于是来古代以后的初次下厨,尚未掌握住土灶的火候,一个菜炒老了一个菜炒生了,不过大盗还算给面子,吃了个不亦乐乎。
天色擦黑的时候大盗走了。我洗过澡,换上新买来的粗布衣衫,乏力地躺到床上。从离家到安家,算来不过才一天的功夫,我却觉得好似已经过了很久一般,想想这一次出来只怕再也不会回去岳府了,心中不免又有些不舍。过往情景一一在脑海中闪现,由初来古代到后羿盛会,每一天发生的事情都历历在目,忽然惊觉自己竟原来是如此地在乎着、如此地珍惜着这一段的时光,否则以自己懒散的性子又怎会将每一件事都记得这么的清晰?
睡沉之前回忆到了今日白天被大盗捂住眼睛时的情景,那由额头飞快滑过去的温热究竟代表了什么呢……恍恍惚惚,心里莫明其妙地念叨起一句佛谚:刹那即是永恒……
于是,睡了。
次日清早起来,心情格外舒畅。
这是我新生活的第一天,万事万物都充满着新意。洗漱梳头,熬了些小米粥饱饱吃了,推开屋门正要到外面呼吸一下山里清新的空气,却见院里早已多了两位来客,一人一狗,那人姓大名盗,那狗……
原以为三天之后才能再见到这名人类,谁想这么快便又可以与他笑脸相对,一时间竟隐约有些喜出望外。佯作淡淡地问他又来作甚,他笑说替我带了护卫来,免得被村子里的小光棍们欺负。看在他如此体贴的份儿上,我决定亲切地昵称这条相貌凶恶的大公狗为“盗盗”。
大盗依旧没有多留,照例摞下几句调戏我的话后就一溜烟儿地窜了。再见到他时是两天之后了,果真带了新鲜的肉和蔬菜来,并且还留下了半天混走了我一顿午饭。
秉着低调行事的原则,自打在这座小院儿安置下来之后我极少外出,若有需要添置的东西便告诉给大盗,请他替我从太平城内买来。反正一个人情也是欠,两个人情也是欠,虱子多了不咬,人情欠多了他就记不过来了,到时我还可偷偷地少还一二件。
大盗每隔几日都会带了食物或是我要的生活用品来,而我每次也都会留他在家吃午饭,这几乎已经渐渐地成为了我俩的一种习惯。其实……其实他完全可以不必再管我,毕竟他已经完成了那个赌约,可不知为何他对此事绝口不提,就仿佛像现在这样的几日一见面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于是每次的见面我们都是心照不宣地度过,他偶尔会带我到山里去赏赏景致,坐在高高的树上看大雁南飞,躺于叮咚的溪旁对卧浅睡。时常说些半真半假调情的话,兴到浓时还会做出浅尝辄止的亲昵的举动。只是……只是这样朦胧暧昧的关系始终都似隔着一层窗纸,没有人去捅破它。
时间在宁静的生活氛围中慢慢地流逝了半个多月,这日早晨我习惯性地来到院子里呼吸新鲜空气,抬眼间,见公狗盗盗同学涎着脸跟在一只疑似是女性小狗的身后正从远处的草丛里跑过来,不禁顶着一粒大汗珠感慨万千:这果真是个恋爱的季节啊,重色轻主的盗盗狗!竟撇下我这个主子不保护,一大早儿地跑去草丛里跟姘子偷欢?!岂有此理,这个月扣它两根骨头以示惩罚!
正在心里暗暗说着盗盗狗的坏话,便听得有人叫了一声:“妹子!”
抬眼望去,见是一位中年汉子,我倒是见过的,他天天打柴都要从我的门前过,记得是姓刘,便叫他刘大哥。
“刘大哥找奴家可有事?”我隔了篱笆低头行礼道。
“妹子,你男人在不在?”刘大哥走过来,站住脚问道。
我额上划下几道黑线,这村民们都很憨直,说话也不像文人那么讲究,这样没遮没拦地一问还真让我有点窘。因为怕村民们起嫌疑,我确是冒着这屋主李老太太侄媳妇儿的名头住下的,是以也不好否认,只得又凭白被大盗那厮在不觉间占了个大便宜去。
“他……他进城给人帮工去了,刘大哥找他可有事?”我低声问。
“喔!村长有要事,让全村所有的人都到村东头的周正家去集合。你男人要是不在,妹子你就自个儿过去罢!我再去通知别人。”刘大哥说着转身通知下一家去了。
这个……虽说这是小山村,我最好也还是少露头得为妙,本来我便是个新来的,一句话说得不好、一件事做得不对,惹出了事端来反而不美。况“我男人”不在家,我这个“小媳妇儿”不露面也可以怕羞见不得人为借口混过去,村民们也该不会有太大意见的。
拿定主意才要躲回屋去,便又听得有人叫了一声,道:“妹子!你是李老太太的侄儿媳妇罢?!”
我回头循声望去,见是个三十出头的妇人,面容和善,快走了两步向着我过来,我也连忙施礼,道:“回这位嫂子的话,奴家正是。敢问嫂子是……”
妇人上前来拉住我的手笑道:“我是村西头大槐树底下吴保达家的,前几日便听我婆婆说起李老太太的侄儿和侄儿媳妇搬了来住,原想来看望你的,又见你那院门成日价关着,只道你是怕羞不敢见生人,便说过几天待你熟悉了再来找你聊天儿……哎哟!你看这小手嫩的!妹子肯定不是乡下人罢?一看就是没干过重活儿的!在这里可住得惯?”
我微笑着又施了个礼,信口道:“吴嫂好。说来惭愧,小妹从小到大确不曾干过重活儿,只因从小体弱多病,爹妈不肯让累着,日常在家也只是干干杂活儿,帮家里做做针线而已……让嫂子笑话了。”
“哪里哪里,妹子可别不好意思!”吴嫂拉着我的手热情地笑道,“照我说妹子这才是好命呢!你汉子一看就是个能干的人儿!你家这房顶都是他自个儿修的,劲儿也大,身子也结实……”说到此处她忽然掩嘴一笑,低声道:“只怕在床上鼓捣点儿事儿也是以一当十罢?”说着还用手肘碰碰我。
我登时这一脑门子黑线加瀑布汗哪!这些乡亲们还真是……够率直!够泼辣!……
我红着脸嗲了一下子,道:“嫂子说笑了!进屋来坐坐罢。”
吴嫂摇手道:“不坐了,村长不是让咱们到周正家集合么?咱姐儿俩正好一起过去罢!”
事到如今只好跟着一同前去,想在这村子里混下去就得按村子里的规矩办事,只不知这村长突然召集全村人却是为了哪一档子事。
说是全村人,实际目测了一下也不过四五十口子,小孩子不算。男女老少都聚在周正家门口,个个面目严肃。村长是个半百老者,看上去还是蛮有威严的,他的左右各站着一个男人,左边的一个身形略瘦,看上去倒是文质彬彬,只不过不知为何一脸的怒容,额头上还冒着汗。右边的一个相对槐梧一些,相貌也算老实,同左边那个一样,亦是怒容满面,双眼直勾勾地正瞪着左边的,看这样子估计是这两人间有了什么矛盾,因此才请村长将全村人叫来给他两个评理。
这样的事情在小村落里很常见,人们没有法律知识,又不愿去衙门将事情闹大,更不可能请讼师为自己辩护,在这样的情况下村长就会将全村人叫到一起,由当事人将事情的经过讲清楚,请全村人来评个孰对孰错,说来也相当的民主呢。
村长见全村人到得差不多了,便清了清嗓子,沉声开口道:“今儿个把大家叫来,是为了周正和张聚两家的田地纷争问题,请大家来给评个理儿。先让这二人把事情经过跟大伙儿说一说——张聚,人也到齐了,你先说罢!”
张聚就是右边那位生得略壮实的汉子,见村长发话了,粗眉一皱,怒声道:“大伙儿都知道!后坡那块儿地是我老张家祖孙三代以来一直耕种着的,不是我张家的还能是谁家的?!可这周正这会子突然说那地是他们家的,说什么是他太爷爷当初见我家里穷,便将自己家在后坡的那块儿地给了我们家——大伙说说,这不纯属瞎扯吗?!”
话音一落众乡亲便一阵轻声嘀咕,吴嫂在我耳边低声道:“这周正也真是的!后坡那块儿地是张聚家的,这全村谁不知道?!他偏偏又冒出来抢这地,哪里就能给他了?!照我说啊,肯定是这周正连考了几年秀才都没考上,他死去的爹娘给他留下的那点子家当让他给耗完了,便开始打人家张聚家的田地的主意了!”
我没有吱声,这种事我也就是被迫来此看个热闹罢了,他们争他们的,与我无关。
听得村长又道:“张聚你先莫生气,让大伙再听听周正怎么说。周正,你说罢。”
周正不愧是读过些书的,虽然同张聚一样的生气,倒还算冷静有礼,听得他道:“当初家祖念及张家穷困,一时发善心拨了自家的地给张家耕种——因我周家前三代都是读书人,每日到城里靠给不识字的人代写书信为生,或是做些其他的笔头上的活计,因此若许年来也顾不上耕种,白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让需要它的人暂先用着——这是我周家长辈们的好意,然而那田地虽白让张家耕用着,却没有赠予他张家,是以所有权应仍归我周家。大伙也知道,小弟我天生愚钝,考了数年秀才未果,因此决定放弃此途,安心在家种地过活。我周家仅此一块田地,小弟为了养活自己也只好将这地收回,虽说这么做对张聚家来说确是造成了损失,然而小弟我也总不能活活将自己饿死罢?何况这地本就是我周家的,说句无情的话:就算小弟将这地要回来也是天经地义之事!”
他这番话还未及引起众人议论,那张聚便先急了,怒视着他道:“你这些话谁都能编出一套来!如今村子里你太爷爷那一辈儿的人早都不在了,我也从未听先祖和先父说起过此事,又到哪里找证人去?!口说无凭!算不得准!”
张聚的话倒是受到了一部分村民的赞成,纷纷点头称需要拿出证据来才算数。却见那周正并不着急,偏脸往地上吐了口痰,一副胸有成竹地样子,道:“证据当然有,否则我也不敢胡乱与人争地。今日请村长大人将大伙请来我家,就是为了能让大伙替小弟我做个见证!家祖是读书之人,自然明白凭证的重要性,小弟也曾听家父说起过,祖上有一份地契,一直在家中妥善存放,小弟今日便将这地契取出来给大伙过过目,也好证明我周正并非信口雌黄之徒!”
众人一听有周正有地契不禁又是一阵嘀咕,吴嫂又在我耳边小声道:“要么说读书人就是聪明周全呢!人家有地契,这事儿还能错了?这下子张聚是没办法了,总不能让人家周正活活饿死罢?!于情于理这地都得还给人家去。”
既然有地契,那这事儿就简单多了。我心下一叹,张聚只怕也指着这块儿地生活呢,如今被周正收回去,他以后又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