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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事件簿.第23部分阅读

      穿越事件簿. 作者:肉书屋

    天假的?岳管家么?”

    那下人看了看我,支唔道:“听厨子们说……是,是小姐准的……”

    呃……这个,真不巧。

    岳清音望向我道:“无缘无故的放他假做什么?”

    我低声道:“因岳管家重新安排府里诸人的职责,李迎海不肯依令调换,只说在伙房干杂役干得久了,不忍离开,宁可少挣钱多受累……灵歌听了心中念他重情耐劳,便放了他半日的假,让他好生休息休息……”

    岳清音听了便没再多问,似是并未起疑。倒是那狗官接过话去笑向我道:“妹妹说那李迎海不肯依令调职是么?”

    我点点头,眨巴着眼望着他。

    狗官黑溜溜的眸子也望进我的眼睛里来,仿佛在告诉我他知道了什么似的,口中笑道:“重情么……若果真重情,当该服从府内安排,不会挑剔职责罢?耐劳么……若果真倔强到宁可少挣钱多受累的地步,这突如其来的半天假,他应当不会如此轻易便接受的罢?”

    唔……不得不说狗官的“嗅觉”确乎敏锐……嘁,他也不过是经验比我多些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轻声问向他道:“不知燕然哥哥找李迎海可有要事么?灵歌私放了他半日的假……是不是给哥哥添了乱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我这声“哥哥”叫的,狗官的那对黑眸子笑得弯成了下弦月,道:“妹妹莫要多想。是为兄前两日接到了件案子,江北有个客商三个月前曾到京都来做生意,之后一直未归,家里人担心他出了意外便报到了江北的府衙,江北府衙经调查发现那客商始终未离开过京都,便将这件案子转到了为兄处。为兄查到那客商曾多次留连于噙香居,与一名叫作翠钿的姑娘……甚是亲密,便又着人去噙香居找那姑娘,谁想却被告知她已于三个月前自行赎身离开了。这条线索至此本来已经断掉,今日却听我那寻街的衙役们回来说,贵府的小厮欢喜儿在噙香居里四处打听那位翠钿姑娘的事,便跟了清音回来瞧瞧……”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等等,狗官是因为调查那个江北商人的失踪案才查到翠钿的头上的,若与我现在所掌握的情况一结合,那岂不就是说……翠钿的暴富与自行赎身……老天,是一案两命啊!

    我忍不住一个激凌,狗官若有所思地望着我,却没有说话。只听得岳清音道:“灵歌,这里已没有你的事了,先回房去罢。”

    “是,哥哥,灵歌告退。”我向狗官行了礼,慢慢退出厅去。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翠钿的钱来自于那个被她所惑的商人,那商人只怕已经凶多吉少,翠钿自行赎身后来岳府与李迎海厮混,许是在灶台上happy的时候无意中走了嘴,引得李迎海贪心骤起,遂将其杀害,埋尸于伙房附近,自己则独享了那倒霉商人几经易主的钱财!

    一路走一路将脑中线索一一理清,当抬起头来看时却发现自己竟不由自主地来到了伙房的附近,不由得又是一个激凌,鬼头鬼脑地向四周望了望,这周围很可能就埋着那翠钿的尸体,真是让人遍体生寒。

    也不知是好奇心使然还是被翠钿的怨魂附了体,我竟难以自制地悄悄跨进了伙房的门,这个时候那些厨子们应该是有的跟了采买的人出府买鲜蔬、有的带着杂役们到井边洗菜淘米去了,伙房里暂时一人也无,我进得房中,慢慢地四下里转了一圈,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找什么,潜意识里却总觉得这伙房里暗藏玄机。

    正当我对着灶台发呆的时候,突然发现墙上多了个男人的影子——有人在我身后!

    灶台·贪念

    我惊得慌忙转身看向身后那人,却见他将一根手指竖在唇边,轻轻笑着“嘘……”了一声,而后放下手,露出一张欠人蹂躏的笑脸来。

    ——狗官!天杀的,差点吓得我尿裙子!

    我捂着胸口喘了两下,强压怒火低声向他道:“燕然哥哥怎么会在这里?”边说边向他身后瞟了两眼。

    狗官低声笑道:“抱歉,吓到妹妹了。……放心,清音并未同为兄在一起。”

    讨……厌!

    狗官笑眯眯地望着我道:“不知妹妹到伙房里来做什么?可是有了什么发现么?”

    我垂着头低声道:“都是因为灵歌私自放了李迎海半日的假,致使燕然哥哥你不能顺利查案,灵歌心中过意不去,便想亲自来这伙房看看李迎海在不在,若能见着他,便让他往前厅去接受燕然哥哥的查问。”

    “喔……”狗官点着头笑道,“灵歌妹妹是个有心人,放了李迎海半日的假,倒也正方便在此现场进行调查不是么?”

    “现场?调查?”我装懵懂,“灵歌不明白燕然哥哥的意思。”

    狗官笑着冲我挤眼睛,那意思好像是在说:小样儿,甭给我装了。不待我给他甩冷脸,他便狗腿儿一迈在伙房里转悠了起来,口中则道:“为兄令人去那噙香居调查过翠钿,由此得知了她与李迎海十分地‘亲密’,过去的一段时间内李迎海频繁往来噙香居与翠钿厮混,然而三个月前,自翠钿自行赎身后李迎海突然再也不曾去过噙香居,倘若他与翠钿两个只是玩乐关系,以李迎海好色贪杯的性子,连着三个月都没有再去过这样的场所,岂不反常?但若这两人果真情投意合,那么翠钿赎身后必定会来找李迎海,双方遂愿自行嫁娶。可事实却是翠钿就此失踪,李迎海再也不去噙香居,兼之灵歌妹妹你方才曾说过,这李迎海宁可多受累少挣钱也不愿离了伙房——以他酒色之徒的作风,此行为无异反常得很,是以为兄便想,是什么原因可以令一名酒色之徒宁肯放弃更优渥的待遇而选择留在原处呢?依以往为兄经手的案例来推断无外乎两点:一是为了等待什么事情的发生,因时间未到,所以不能离开;二是为了守住什么秘密,因无法带走,所以不能离开。因此无论怎样,这伙房便是整个事件的关键所在……尤其见灵歌妹妹你亲自来此,为兄便更坚定了这一想法。不知妹妹认为为兄的想法可对?”说着便扭过脸来冲我坏坏地一笑。

    这个狗东西貌似热衷于点破我的真面目,真是恶趣味!虽知道我这本尊的个性已瞒他不过,但我也不愿就此让其得逞,该掩饰还是要掩饰的,有所保留总不会错。事实上我们两人现在已处于心照不宣的状态,就看谁先忍不住捅破这层窗户纸了……嘿,说来这也算是一种心理上的较量,小狗子,姑娘我等着你伏首认输!

    一念至此,我无尽虚伪地甜甜一笑,道:“灵歌认为燕然哥哥的想法永远都是对的!灵歌到伙房来并不知道什么事件了秘密了,只不过是想尽快找到李迎海,好让他接受燕然哥哥的调查,以求尽早破案。灵歌对哥哥你有如神助般的断案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七窍生……咳,是以灵歌很想再一次看到哥哥你将案件破解时的雄威呢!”

    一番违心言论说下来搞得自己连晚饭的食欲都没有了,真是损失惨重。

    狗官被我的话说得满脸好笑,伸出一根手指冲着我轻轻点了一下,低声说了两个字:“调皮。”

    之后他便扎着狗头满屋子乱嗅乱刨,我有些好奇这个家伙究竟能查出什么来,便静静立在一旁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只见他那对亮亮的狗眼慢慢扫视过屋中的每一个角落,大大的狗爪东摸摸西摸摸,忽而像是发现了什么,盯住灶台所靠的那面墙壁用手指轻轻摸索。

    按不住好奇心,我不由得向前轻移了几步,立在狗官身后探头探脑地也跟着往墙上看,狗官仿佛早料到我会凑过来似的,头也不回地伸出爪子指着灶台面儿与墙壁的接缝处道:“这个地方最易存油圬,即便每日都刷洗,时日久了亦免不了留有痕迹。且看这道油渍,由灶台的那一端到这里——也就是距这一端尚有一尺多长的地方便变得浅了,灵歌妹妹可看出这表明了什么么?”

    颜色深代表时日久,颜色浅代表时日短,这就意味着……这灶台曾经被重新改造过,原来灶台的长度只到颜色深的油渍的尽头处,后来它被改造得长度长了些,于是长出来的这一截积的油渍的颜色便相对要浅。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改造灶台是相当正常的事,总不会是李迎海见财起意杀了翠钿之后便将翠钿的尸体塞到这长出来的一截灶里了吧?开玩笑!嘿嘿,呵呵,嘿,嗯……

    “表明李迎海并不是个尽职尽责的人,连灶台都打扫不干净。”我佯带了微微怒气。

    狗官好笑地扭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大概猜到我已经想到了答案,便也不再多做解释,蹲下身去研究砌灶台的砖子。正细细观察着,忽听有脚步声从门外传来,转头看去,见是几个厨子和杂役,抬着几筐新鲜蔬菜和瓜果进来了,一看到我同狗官在此,连忙放下手中东西往地上跪去,齐声道:“拜见青天大老爷!拜见小姐!”

    狗官笑着起身,道:“都起来,本府正有话要问诸位。”

    厨子杂役们战战兢兢地起身,垂首而立。便听得狗官问道:“这灶台最近一次修砌是在何时?”

    一个厨子答道:“回、回青天大老爷,最近一次是、是在三个月前……”

    同狗官下意识地一个对视,我连忙垂下眼皮儿假装数他袍子上的褶子。

    听得狗官继续问道:“那么,是谁负责修砌的呢?”

    这厨子答道:“回青天大老爷,是、是李迎海,他未入我府之前是做泥水匠的。”

    “是他独自修砌的么?是岳管家安排重砌的,还是他主动砌的?”狗官又问。

    “回、回大老爷,是他自己主动砌的,没有人安排。因他说这灶台有些短,他以前干泥水匠的时候曾经给别人家砌过灶台,比我们这一个都要略长些,因此便主动砌长了一些,做起饭来果真也方便了许多。”那厨子答道。

    “他是何时砌的?当时你们可有人在场?”狗官问。

    “这灶台长出的一截……是他连夜砌出来的,我等当时都已经休息了,无人在场……”厨子想了想道。

    “可记得具体时日?”我忍不住轻声问道。

    “……应、应该是五月初……初三,五月初三那天晚上。”厨子道。

    错不了了!种种迹象表明,那李迎海确实是杀了翠钿,而后……而后将尸体砌、砌砌砌在了灶……台……里……

    我噌地向旁边迈开了一步,离那可怕的灶台远了些,被狗官看个正着,笑着做了个了悟的表情,仿佛我的这一反映明白地告诉了他那灶台确有古怪。

    “李迎海砌灶的青砖是从哪里来的?”狗官不急不忙地又问了一句。

    厨子答道:“以前砌灶台的时候剩下了几十块,全都堆在伙房后面,李迎海便拿来用了。”

    ……至此已再无疑问,仅剩破灶取证了。便见狗官向着门口招了一下手,立刻跑进来一个随唤小厮,狗官吩咐道:“且去同你们少爷说,本府需要李迎海的影身图,你拿了图后便去我那衙门交给李佑李捕头,要他立刻派出人手将玄冥区各个街口封锁住,一旦发现李迎海,即刻捉拿归案!另派几个衙役来此取证,事不宜迟,快去罢。”小厮领命,飞奔着去了。

    我心下一阵吃惊,难不成那李迎海察觉风声不对,已经逃之夭夭了?那我岂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你哪里聪明了?)?!

    狗官看出了我的心思,笑道:“欢喜儿因去噙香居打听翠钿被清音带回来关在柴房的事,想必合府上下都已知晓,李迎海听到风声必不敢再留在府中,这会儿只怕已经带了翠钿留下的财物潜逃了。是以不论灵歌你放不放他的假,他都是会想法子出府的。”

    哼……不用你宽慰我。若不是你那多管闲事的手下把我们欢喜儿举报了,李迎海能听到风声吗?!

    我点点头,忍不住又迈开一步,离那灶台更远些。那几个厨子杂役已经被狗官方才那一番吩咐吓得呆住了,个个脸色煞白混身哆嗦。狗官笑着看了他们一眼,道:“现在需请几位帮本府一个忙了——找些工具来,将灶台的这一端破开。”

    厨子杂役们连忙应是,纷纷四下里去找大件儿的工具。我心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待会儿那灶砖破开,里面的翠钿不定已经成了什么鬼样子,若已烂得只剩了骨架还好,万一还留着个大白屁股现眼,我今后还要不要吃饭吃肉了?!

    一念至此,我轻声向狗官道:“燕……季大人,此间已无灵歌之事,灵歌便先行告退了。”

    狗官笑着点点头,道了声:“灵歌慢走。”

    我迈了小碎步跨出门去,忽而想到他方才说的话,便停住脚,转身看他,发现他仍立在那里望着我,见我回头便露出个问询的笑容。我冲他微微点了下头,他便会意地走过来,至我面前低声笑道:“妹妹还有何事?”

    我向屋内看了看,见无人注意这边,便压低了声音道:“燕然哥哥……欢喜儿去噙香居乃事出有因,如今全府都知道了此事,恐怕难免风言风语。欢喜儿年纪尚小,灵歌怕这些谣言对他有所伤害,是以……还望哥哥能帮灵歌一个忙。”

    想是我声音太小,狗官高高的个子听不大清,便探下身来抻过耳朵细听,低声笑道:“不知妹妹要为兄如何帮忙呢?”

    我看了看近在眼前的这只圆润的耳朵以及黑黑的鬓角,轻声道:“请燕然哥哥对府内人宣称欢喜儿是你派去噙香居查问案情线索的——因怕走漏风声,所以不能由衙役亲自去问,便临时借了欢喜儿一用。这样可成么?”

    狗官转过脸来,雕刻般鲜明的五官带着笑意,亦轻声道:“灵歌很善于为他人着想呢……放心,为兄会依你所言行事的。”

    唔……为他人着想么?我何时变得如此有情操了?这可不成,若不是这狗官一句话让我警醒,我只怕要深陷其中沦落成为一个善良的人,一个高尚的人,一个对国家对人民有用的人……咳咳。总之,我真的险些忘记了初穿来时给自己做的定位——不动情,不动心,不动念,冷眼旁观,与人疏离。只有如此方能抽身有余,无牵无挂。否则一旦与人有所牵绊,注定是要吃苦头的。我自私,我胆小,所以我不要吃苦头,我只想守着自己的有钱郎吃穿无忧地过完这莫明其妙地后半辈子。

    在心里重新坚定了一次自己的信念,高呼了三遍“我要有钱郎”的口号,认为自己已经悬崖勒马迷途知返了,这才满意地回过神来,却发现狗官的那张笑脸仍摆在眼前。

    “灵歌好像想了很多的事情?”狗官轻声笑问。

    我才要答话,却听得身后不远处有个声音道:“灵歌,你在此处做甚?”

    我一个激凌回过头去,见岳清音正向着这边走来,目光在我和狗官之间扫了一下。

    “嗯……”因突然想到了自己正处于受罚期间的事,一时间我竟想不出借口来回话,正窘着,便听狗官在旁笑道:“是为兄方才从前厅出来叫住了灵歌,请她带我到此一看的。清音你来得正好,为兄要砸了你家里烧饭的家什,先请你个示下。”

    岳清音淡淡瞥了他一眼,道:“季大人请便。”

    狗官笑眯眯地道:“还需有你这个主人在场,为兄方能砸得痛快。”说着一把拉住岳清音便往伙房里迈,顺便还悄悄地冲我眨了眨眼。

    无视他的助人为乐,我转身便要祭起小脚溜之大吉,却听得岳清音的声音淡淡由身后传来,道:“灵歌,今晚我要检查你抄写的《女诫》,可莫要忘了。”

    嗳嗳……做人不要太认真了嘛!

    那个……《女诫》什么的我记得在我穿来的初级阶段就一把火给烧掉了来着……干脆把岳老大也砌到灶里算了。

    后来据被我偷偷派去伙房附近打探小道消息、吓哭了回来的白桥禀道,那季狗官破开灶台后果然发现了翠钿的尸体,已经烂得不成样子。没过多久那李迎海也被抓捕归案,审问之下交待了犯罪经过,大体与我和季狗官所料差不了多少:那江北来的客商因过于张扬自己随身所带的财物,惹得翠钿起了贪念,遂将其灌醉后杀害,弃尸于噙香居后院一口废弃多年的老井内,并用厚厚腐叶将井填满以掩人耳目。

    得了那客商的钱物后,翠钿替自己赎了身,她自幼父母双亡,从妓院出来便也无处可去,因寻思着那李迎海一向对她极好,并不曾嫌弃她的身份,几次三番地也透露过想替她赎身而后娶为妻室的想法,便想着女人这一辈子无非便是找个对自己好的男人嫁了,于是带了从那江北客商处得来的全部财物至岳府来寻李迎海,原打算一见面便告诉他自己有了钱,愿与他结为夫妻,远走他乡,重新过活。谁知那天李迎海喝多了酒,拉她至伙房便抱着寻欢,情到浓时她便将自己害死客商夺取钱财的事说了出来,李迎海见了她满头的金银首饰,竟一时被酒蒙了神智,贪念骤起,想着自己若能得了这钱,便去娶那清纯可爱的红鲤,谁还要这人尽可夫的妓女?!登时取过菜刀便砍上了翠钿的脖子,翠钿拼着最后一口气,将想与他共享此笔意外之财、成家立业重新过活的话说了出来,李迎海后悔不迭,然而为时已晚,只得将错就错。

    难怪自那以后他便也很少喝酒了,都说酒能乱性,不过是人们为了自己的错误找的借口罢了,倘若人性至真至善,便是醉得发了狂,也不会去做伤天害理之事。因此“酒能乱性”这一说法并不准确,该是“贪能乱性”才更一针见血。

    这案子当天便结了,晚饭我没吃,一想到那灶台里面塞着个怨死的女人尸体我就一阵阵的反胃,坐在卧房的几案前指天骂地诅咒那李迎海太过缺德,该建议狗官活活饿死他个棒槌的!

    不知不觉间天已擦黑,我这才想起岳清音说过要检查我作业的事来,莫说我已将书烧了,就是没烧我也写不了古代字,更别说还要模仿岳灵歌的字体了。思想来想去想去思来,除了第二次跷家逃走一途,就只有……主动前去承认错误,说不定正好赶上岳老大的思维出现bug,可以放我一马呢……

    于是我整了整妆容,出得院子,慢慢地往岳清音的小楼行去。

    【事件十 后羿会】

    避亲·下策

    岳清音坐在几案后面就着灯光看书,听到我推门进来头也不抬,只淡淡地道:“不是要你禁足了么?怎么还往房外跑?”

    我慢慢蹭过去立到桌旁,低声道:“哥哥,灵歌知错了。”

    岳清音放下书,抬起头来望住我,半晌方轻轻叹了口气,道:“罢了……此事不能全怪你,也怪为兄没有尽到兄长之责。娘亲早逝,爹又公事繁忙,本当由为兄来照顾你,为兄却将你疏忽了。今后为兄会尽量早些回来,多留在家中陪你。可好?”

    这个……乍听他一声“罢了”我还未及欢呼,紧接着一盆冷水就浇了下来……我不要他陪啊……那我随心所欲的时间岂不更少了吗……呜呜呜。

    “哥哥不必担心灵歌,”我低着头,在灯光照不到的暗影处用指甲狠狠地抠着几案上的漆以发泄心内不满,“灵歌也已是个大人了,怎能还叫哥哥总放心不下呢……哥哥只管忙公事罢,灵歌会好生待在家里的。”

    岳清音偏脸望向窗外,淡淡地道:“既要好生在家待着,便认真做做女子份内之事,莫再插手家中事务了,以后我在家的时间会多些,仍由我来经管罢。”

    我抬起头来望着他:“哥哥……是因灵歌做了不当的事么?”

    岳清音回过头来也望住我,道:“没有不当,你的计划岳管家已经给我看过了,较之以前的安排确实完善了许多,今后仍可沿用。只是下人们中亦有善有恶,恐你应付不来,还是少给我添麻烦得好。”

    呵……这个面硬心软的岳哥哥,许是因为出了李迎海这档子事,令他连让岳灵歌同本府仆人过多接触也有些不太放心起来,典型的父母心呢,口头上却还说着什么怕我给他添麻烦的话,真是口是心非。

    也好,反正我所计划的职责分工也能沿用,起码是达到了我最初的目的:给我身边的绿水那四个丫头和欢喜儿减少些人为伤害,这样我才不会觉得太亏欠他们。

    免去了责罚又卸下副担子,我不由得一身轻松,精神上一懈怠肉体便也跟着懈怠了,没有吃晚饭的肚子“咕”地一声呻吟出来,有些尴尬地瞟了岳清音一眼。

    岳清音下午跟着季狗官回衙门处理了一下翠钿的尸体,是以并不知道我未吃晚饭,如今听见我腹中哀怨的声音便挑了眉看我,道:“怎么不吃饭?”

    我可怜兮兮地望着他,要知道,有肉不能吃是多么惨绝人寰地一件事啊……

    岳清音微微摇了摇头,道:“明日让他们另在别处起一间伙房。”

    唔,这是我近来所听过的最贴心儿的话了,强顶!

    岳清音似是没什么话要说了,重新拿起书来看,我犹豫了犹豫,低声道:“哥哥……你今日去找那田……”

    才说至此,忽听得门外小厮长乐禀道:“少爷,小姐,老爷回来了,正往这边来。”

    咦,岳明皎老先生今儿咋回来这么早?

    岳清音起身由几案后出来,开门出去迎接,我便在他身后跟着。不多时便见岳明皎一身便装上得楼来,我二人行礼叫了声“爹”,岳明皎便笑道:“正好,灵歌也在此!”

    听这话儿似乎找我有事?心下狐疑着将他迎进书房内,待他在榻上坐下了,便同岳清音立在当地等他说话。

    岳明皎先是向岳清音笑道:“清音,不知燕然可同你说了,关于九月初一‘后羿盛会’的安排?”

    岳清音点头道:“儿已尽知。”

    岳明皎笑道:“此次盛会地点选在了城南的归墟湖,届时只怕将有大批的百姓沿湖观看,为父不能同你兄妹在一条画舫上,你要照顾好灵歌才是。”

    “是,爹。”岳清音道。

    什么后羿盛会、归墟湖、画舫,我听得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事儿为嘛要掺和上我,便不吱声,静静立着。接着便听得岳明皎笑向我道:“听说这次田家公子是最有望夺魁的人选,灵歌可需要为父替你准备准备?”

    准、准备什么?田疯子夺不夺魁与我何干?我再也不要同他有任何的联系,岳老爹你到底心怀的什么鬼胎(_!)?

    见我不吱声,岳明皎哈哈一笑,道:“灵歌在你爹和兄长的面前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今儿田大人来找过为父,看样子大约这两日便要为田公子来咱家下聘了,为父正想问问灵歌你的意思,可愿意嫁给那田公子?”

    一听这话我险些腿儿一软坐到地上,强按焦急情绪,低声道:“爹……女儿……女儿不想嫁。”

    “又说孩子话!”岳明皎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岂能一辈子同爹和兄长住在一起?”

    我、我也不想和你们住一辈子哇!老爹你就不要执意把我往火坑里推了哇!难不成您老人家早就看出我的本质不是你亲生女儿,因此才恶毒地想出这个方法来残害我?

    我咬咬牙,道:“爹……女儿,不愿嫁给田公子。”

    “哦?为何呢?”岳明皎很有些诧异,“为父记得你以前最是喜欢田家公子的,他去外城任职临走的那天,你还哭得死去活来……为父以为你会很乐意这门亲事。”

    呃……天哪,岳灵歌同学,你、你的眼光也太……太瘸了吧?嫁给那种疯子你不怕被他x虐致死啊?还是说你爱好独特、嗜好s ?话说回来,就算你喜欢他,也不必哭得死去活来啊,在自己心里藏着就好嘛,你还真是纯真得可以!难怪田疯子如此不避嫌地在府里横冲直撞也没人说什么,敢情儿大家都知道你那点子小心思啊……

    我窘着道:“爹,那些都是女儿小时候的可笑事儿,您还提那些做什么?!如今女儿已经是大人了,虽不懂事,却也能大概分清自己心中喜恶。田大人与您是好友,又同朝为官,皆在刑部共事,田心颜小姐与女儿亦是闺中好友、小时玩伴,是以田公子之于女儿只能是朋友、兄长,女儿对他绝无半点男女之情,请爹爹还是婉言谢绝了田大人的美意罢。”

    岳明皎拈须望着我,直看得我一阵心虚,不会被他瞧出破绽来了吧?当初的岳灵歌如此喜欢田幽宇,短短的三年时光便能完全抛下这份情感吗……即便真的抛下了,是不是便会让岳明皎看轻了自己的女儿、竟是个如此不抱情守一之人?

    可……我没有办法,我不能勉强自己嫁给一个疯了的人(_!),事关我此生心理与生理上的双重幸福,任何顾虑都只能暂放一边了。

    岳明皎仍旧望着我拈须不语,心里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我有点怯,不由自主地悄悄往岳清音的身后闪了闪,岳清音一直不曾吱声,也没有要提起今日去找田幽宇交涉之事的意思。确实,他也不能提起,否则岳明皎便会对此事起疑,若问起来的话,我只怕不嫁也得嫁了。

    终于听得岳明皎缓缓开口道:“灵歌既不愿嫁与田家,为父便想法推拒他罢。只不过……若那田公子执意要娶灵歌,犟起劲来,只怕会有些麻烦。尤其三日后便是那后羿盛会,倘果真被他夺了魁……届时为父亦是无能为力了。”

    这后羿盛会、田幽宇夺魁与他强要娶我有关联么?为何到时连岳老爹都会搞不定?我想问又不得问,只好强忍着保持沉默。

    岳明皎起身,拈着胡须开始来回踱步,岳清音仍旧直直立着一语不发。望着眼前这一老一少两个男人满是严肃的态度,我隐隐意识到这件事似乎很是棘手,不由冷静下来细细琢磨。

    田幽宇他爹田大人官级比岳明皎要高,田幽宇本人又是都尉,负责整个太平城的守卫,就如同是皇城的保镖,可见当今圣上对他是十分器重的。而岳清音呢,只不过是小小一介无品无阶的仵作,论权力压不过人家,论武力更没有可比性,何况官场如战场,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倘若两家为了这件事闹得不愉快,且不说岳明皎的仕途堪忧,那田幽宇要是发起疯来,强行把我ooxx了,这岳家可是谁也拦不住他啊!

    虽说强 j犯法,但真要到衙门告了田家,我这一辈子便再也不能嫁了,或许还要被闲言碎语白眼口水活活淹死。而且即便正法了田幽宇,那田大人仍旧会在他的官位上稳稳坐着,到时可就真的是反目成仇了,官高一级压死人,岳明皎再怎么斗也是斗不过田大人的,于是最终且最轻的后果便可能是岳明皎被整到罢官,我一辈子嫁不出去,一家三口全指着岳清音当仵作的那点微薄收入过活,顿顿吃糠咽菜,破衣烂衫穷困潦倒,过不了几年也许我就得上街去行乞,再过不了几年估计我就成为岳清音手底下一具形容猥琐的尸体了……

    想至此处我才蓦然惊觉这件事的复杂性,难怪岳明皎会满屋里走来走去的想辙,也难怪岳清音自始至终未发一言。我不禁暗恼自己怎么就沾惹上了田幽宇这么一个疯子,真是霸道得可怕,执着得吓人。

    三人各怀心思地保持沉默,忽然听得岳明皎开了口,沉声道:“如今只有一个办法可行。”

    我看到岳清音的身子动了动,莫非他已猜道岳明皎所谓的办法了?

    见岳明皎一字一句地道:“若不想被田家藉由后羿盛会促成此门亲事,唯有让灵歌赶在此会之前与他人订下亲事!”

    我一下子就瞠了,虽然日日想着早些嫁人以脱离在我的真实身份来说最为危险的岳府,可万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来,呆呆地怔在原地望着岳明皎。

    岳明皎也望住我,沉声道:“灵歌,为父再问你一次:你是当真宁嫁他人也不愿嫁与那田家公子么?”

    我心头一阵大乱不知如何作答,我确不愿嫁给田幽宇,可……可我又突然发觉自己其实……其实并不是真的那么想过早地嫁人。爱情随时可以去追寻去拥有,可亲情……亲情是求不来的,我好不容易因雀占鸠巢意外地获得了一份在那个时空求了数年也没能求得的亲情,还没有好好地拥有和体味,怎能……怎能这么快就离它而去呢……

    然而现实已不容我再过多地贪图本不属于我的东西,也许这正是应了那句话: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就算我的肉体是岳灵歌,可灵魂和思想仍然是原来的那个我,因此命运也是原来的命运,注定我终将是一个伪孤儿,一个亲情的乞丐,一个完美家庭的妄想者。

    而至于爱情……似乎更没什么可求的了,愿望还是那个愿望,嫁个有钱郎,吃穿不愁——由我开始记事的时候起便已经知道,愿望与现实之间是隔了九重天的,既没有腾云驾雾的本事,偶尔遥想一下总不打紧吧。

    所以,我还是该回到从前,孑然一身,枕着个华丽的愿望,继续做那精神自 慰般的美梦,一朝梦醒,独自归去,下一世或许能博得个父仁母慈……嗯……再加一位绝好的哥哥。

    思至此,心内轻叹,而后微笑。我平静地抬起头,望着岳明皎,轻声道:“爹,女儿不想嫁给田公子。”

    “那么……为父……只得替你另订亲事了。”岳明皎锁着眉头,看得出来他在为委屈了自己的女儿而难过。

    “但凭爹爹作主。”我波澜不惊地轻答。

    岳清音偏脸望向我,我却并不看他,只听得他道:“爹,此事先且莫急。另订亲事这一策不过是建立在田幽宇夺魁这一前提之上,倘若他并未能夺魁,我们便不必动此下策。因此依儿之见,还是以不变应万变的好。不知爹意下如何?”

    岳明皎叹口气道:“正是因现在无法得知那田家公子是否能夺魁,若不得尚好,若果真得了,那时再寻亲家只怕为时晚矣。如今着实是两厢为难哪……总不能逼得灵歌像清音你那样……唉!”

    嗯?岳清音怎么了?岳明皎的话中似乎有着什么隐情。未及细细探究,忽见岳明皎一拍自己脑门,道:“对了!我怎么将他忘了!真真是老糊涂了!”

    我和岳清音不约而同地望着他,见他眼中焦虑竟瞬间减去了七八分,亦将我们两个望住,慢慢地道:“有个人正值婚龄,且为人绝对可靠,与咱们岳家可谓是门当户对,再合适不过。与他将此事说明,他必会同意订下亲事,若那田家公子未夺魁,他定肯同意将亲事取消;若田公子夺了魁,咱家灵歌嫁与他也是一桩好事——何况为父认为,不论那田公子是否夺魁,为父所说的这个人都是值得灵歌托付终身的!这个人嘛,就是……”

    我的心里一咯噔,呼吸急促心跳加速地盯住岳明皎的嘴,看着他一字一字地从口中吐出一个名字来:“季燕然。”

    试探·推拒

    为什么……会是他呢……季燕然,那个外表看上去总是悠闲散漫、实则却精明无比的腹黑男?那个总能看穿我的心思却又不点破、让我常因智商逊他一筹而忿闷不已的冤家?那个永远对我笑脸相向、喜欢让我叫他“燕然哥哥”却又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的pyboy?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呢!你们不明白,你们全都不明白,对他……我是要强且极度自尊的。我可以在田幽宇面前毫不掩饰我的怯懦,也可以在岳清音面前尽情夸张我的卑微,可是在他面前……绝对不能!我和他就像两个撑了保护伞的人,他用散漫掩盖他的精明,我用懵懂粉饰我的敏感。我可以在他面前装作天真无知,但我不能让他识破我本质的软弱,因为那样……那样会让我觉得很没面子,嗯,就是这样的,我和他注定是冤家,怎么可能同床共枕!若为了这件事去请他帮忙,那他还不得将我看得轻了?不,绝对不行,我才不要让他暗暗笑我!

    ——可,可是……我才刚说了任凭岳明皎作主,再说不嫁的话……岂不是让老先生更加为难?

    万般纠结之下,我轻声开口,道:“爹……这么做,会让季大人为难的。以季大人的优秀,完全可以娶一房条件较女儿好过数倍的妻室,倘若您开了口,碍于情面,季大人自不会拒绝,只是如此一来对他是否公平?若他心中已然对自己将来的妻室有了标准,我们这么做岂不成了强人所难了么?这件事是我们岳家自己的事,又何苦将季大人牵扯进来?”

    岳明皎望着我,忽儿哈哈一笑,道:“我家灵歌确是长大了!已懂得为别人考虑周全,且还有着那么一点点靠己不靠人的小小傲气!不愧是我岳明皎的女儿,哈哈哈!”

    我直想说算了吧老爹,我不过是不愿跟着一个干着吃力不讨好工作、挣着不多薪水的基层国家干部拮据地过下半辈子罢了,您老要是说让我嫁个富豪家的儿子,我立刻没二话,明天就能出阁(_!)!傲气?傲气能当银子花当首饰戴当衣服穿啊?

    听得岳明皎继续说道:“这样罢,清音,明日你将燕然请到家里来吃晚饭,为父先探探他的口风,倘若他已心有所属,我们自不能强人所难,此事便略过不提。倘若他尚无中意之人,便问问他是否愿同咱家灵歌结为连理——田家的事亦不要对他提起,免得他为了出手相帮而做了违心答复。愿与不愿但凭他意,若愿意则罢,若不愿……我们也只能另想它策了。”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我有些无奈也有些恍惚,嫁人的事说起来容易,可事到临头时却令人手足无措方寸大乱。将岳明皎送下楼去,我也转身准备回我的小院儿,忽被岳清音由身后叫住,便回过头去看着他。岳清音慢慢地走至我的面前,低下头,一双澈凉的眸子望进了我的瞳孔,低声道:“灵歌心内……可愿嫁与燕然?”

    我淡淡一笑,轻声道:“灵歌大概是个惹祸精,总给爹跟哥哥添麻烦。若不是因为我,这一次又岂用劳烦爹跟哥如此煞费苦心?灵歌心内作何想法已不重要,只求每个人仍能像从前一般平平安安便是灵歌的福气了。哥哥不必为灵歌担心,无论爹有怎样的安排,灵歌都不会有异议。倘若最终仍只得让灵歌嫁与田家,灵歌……亦当往之。……天色不早,哥哥早些歇息罢,灵歌回去了。”

    说罢浅行一礼,转身离去。既注定不能享受这亲情,那便该潇洒放手敬而远之,免得渐生牵绊,成为自己可以软弱的理由。

    岳清音没有再出声叫我,我也没有再回过头去,慢慢走着,望着月光下草地上我与他的影子渐分渐远,忽然觉得自己像只断了线的风筝,茫茫然不知该何去何从。

    一时不想回自己的院子,便踏着月光幽幽地往后花园而来。后园的梧桐已黄了叶尖儿,桂花却仍繁密,秋千架在月下静静立着,我走过去坐在上面轻轻荡起,偏头倚在拴架子用的铁链子上仰脸去看那天上的明月。带了花香的夜风轻轻拂过,心情不由得渐渐好转,于是想起一句佛偈来: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便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所以……“不动心”方是令自己最安全最无忧的上上之策吧?那么,嫁田幽宇也好,嫁季燕然也罢,于我来说又有何分别?自我这灵魂被封在岳灵歌这具肉体上时一切便已有了预示,我命不由我,诸事皆在人为,既无力抗拒,便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