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好事多磨第32部分阅读
穿越好事多磨 作者:肉书屋
萧飒见了,竟然就向后退了一步,道:“君子动口,小人动手。”
“那你听没有听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有时候,女人与小人一样……。”
“哦!”萧飒立刻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嫌我站的太远……。。早说嘛,何必这样拐弯抹角的。”
沈穆清纲要开口反驳,却感觉到四周一片死寂。
她不解地四顾。
就看见汪妈妈和任翔俱面露诧异地望着他们。
沈穆清嗔怪地忘了萧飒一眼,上前一步,正要说话,萧飒却两步并作三步地拦住了沈穆清,然后轻轻地“咳”了一声,道:“我看这事太过蹊跷,打击从长计议,大家从长计议!”
第一百二十章 担心害怕
任翔是人精,连连点头:“这件事的却要从长计议!”
汪妈妈却是狠狠地瞪了萧飒一眼,将沈穆清拉到了一旁。
“我看这个萧七,不是个什么好人,姑奶奶可要当心。”
沈穆清就想到了李氏那天在马车上说的那句“以后就不用抛头露面了”……
生活的环境不同,行事作风就会不同。
她不想挑战这个已有了千年百年的规矩,可她心里,藏了太多的秘密,比如说梁季敏,比如说那个在心里反复推演的计划……谁也不能说,还要极力地掩饰……这种重负,让她时时有种紧张,担心,害怕,焦虑……的情绪!
萧飒,就如同她生命中的一次意外。为她开启了另一扇窗,给她死水般的生活吹来了一阵凉爽的风。他的飞扬,他的倨傲,他的不羁,让她明白,原来真的有人这样生活……但是,欣赏归欣赏,羡慕归羡慕,这一切的情绪过后,她还会理智地回到她原来的生活轨道上去,该做什么做什么,该说什么说什么。可在她生气,迷茫,不甘或是彷徨的时候,也会忍不住推开那扇窗,去吸一口窗外那新鲜的空气,幻想着,我要不要也这样率性一次,接着,行为举止渐渐偏离……
这种叛逆,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她苦笑:“妈妈放心,我有分寸。”
汪妈妈怎会放心。
她忍不住抱怨:“这个四姑娘,真是害人不浅。如果不是她,我何止于把这萧七和任翔放进来……这要是太太知道了,可怎么得了啊!”
是啊,如果李氏知道,还指不定出什么事呢!
沈穆清一个激灵,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肃然。
萧飒面带微笑,有些心不在焉地听着任翔讲他是如何发动人在太仓附近找沈月蓉的,眼角却忍不住飘到了沈穆清的身上。
她站在新糊了窗棂纸的窗棂旁,光线带着玉般的莹白投在她脸上,使她细如凝脂般温润的面庞有了一种让人的心慢慢沉淀下来的安详。
他嘴角眉宇间就有淡淡的欢喜。
从来没有人像她这样,在他们面前率性地表达着喜怒哀乐,也从来没有人像她这样,坦然地面对他的讥讽,嘲笑,蛮横和暴……有时把他当成调皮的孩子般包容他,有时又把他当成一个玩伴似的调侃他……从来没有人像她这样对待他。
过继给四叔时,是在母亲已经知道父亲竟然和外室先于她生下了长子,而且次子只和他相差两个月……到了四叔家,四太太那时刚怀孕,总嚷着一定会生下儿子,为什么要把老大家的儿子过继到他们家来……弟弟出生,他被送回了林城老家,和祖父生活在一起。
在他的记忆中,祖父那摆满了紫檀木家具的房间里总是充满着呛人的关东烟味,偶尔照进来的光线从来不是明亮的而是灰扑扑的,姨太太,妈妈们脸上永远带着喜悦的笑容——那时他总觉得奇怪,怎么有人永远都高兴不悲伤呢? 不像他,每天抬头望着那四四方方的天空时,就觉得有种让人窒息的味道,就让他心里觉得烦躁不安……想一跃跳上屋檐,居高临下地看看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
后来他渐渐长大,上辈的叔伯们看他的目光是不甘中带着幸灾乐祸,婶婶们看他的眼光中是悯惜中带着一点忿然,下辈子侄辈看他是好奇中带着一点试探……从来没有人,对他展颜一笑。不,有过,以前在他身边贴身服侍的石榴,就曾经甜甜地对他笑,把他塞进她口里的酥糖吐出来懊恼地说“我不喜欢吃甜食”,在他不做功课的时候拿着板子扬言要打他……这个曾经让她头痛又无奈的人,有一天突然紧紧地抱着他,与其无比哀婉地求他:“我死了,你把我烧成灰,然后撒在屋后墙角的那棵石榴树下。”
他还记得,他一把推开石榴,焦躁地跳着脚:“你把我的剑还给我,不然等你死了,我就让人把你丢到城外的乱坟岗去,让你没有香火,成为孤魂野鬼,不能转世投胎。”
他口中的剑,是三清观的道士在他家捉鬼的时候他让小厮帮他偷得一把桃木剑——那个时候,他不想读书,想做书里的大侠,背着剑,走四方,打抱不平。
石榴当时什么也没有说,摸了摸他的头,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当天晚上,石榴就吞金自尽了。
祖父吩咐人把她葬到乱坟岗去——她是花了二两银子买进府的,不是家生子,也没有说人家。
他一把抱住石榴的尸体,不让人拖走。
祖父当时叹了一口气,旁边的人道:“别管他,过两天就好了。”
没有人敢忤逆祖父的话,他也不敢。
他知道,祖父的这句话,能让石榴的尸体在家里摊了两天。
他找来了柴木,淋上了油,放了把火。
火光冲天,把家里的人都惊醒了。
大家披着衣服到处乱窜。
祖父的脸色铁青,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你想干什么?”
他看着火苗把石榴卷了进去,看着她渐渐的卷曲,发出刺鼻的怪味……
可他强忍着,站在那里看着。
老宅子里,只住着祖父和他……他不敢问,石榴为什么会吞进自杀。
所以当祖父那一巴掌打在他脸上的时候,他突然笑了起来。
笑着对祖父说:“我要把她的灰撒在石榴树下。”
祖父望着他的眼神就像在看着一个疯子,大太太则嘶声裂肺地哭着扑了过来。
从此以后,下人们在他背后指指点点,家里的叔伯见着他目露戒备……可他并不觉得伤心,因为他发现,再也没有人敢对他说,“不”了。
然后,大太太把她的陪房庞德宝从很远的广东调了回来,开始近身服侍他。
庞德宝尽心尽力地侍候着他,把他当成真正的主子一样的恭敬,也会陪他对着那棵被烧焦了枯死掉的石榴树发呆。但他心里并不满足,而是常常觉得焦躁不安,想有个人像石榴一样,不想的时候就对他说“不”,喜欢的时候就对他说“喜欢”……而不是让他猜来猜去……
就像沈穆清一样……不管他怎样,她都相信,她不会伤害他……会对他流露出菩萨般安静的神态……如果她高兴了,看他的目光就会闪烁着星星般的璀璨……那是她在被人面前从来不曾流露的表情,只为他一个,只有他知道,让他总有一种洞察秘密后的神秘喜悦,透过表象看到了本质的欢悦……
萧飒全心全意地注意着沈穆清,见她微微蹙眉,见她脸颊泛红,见她露出无奈的笑容……他嘴角的笑变得生硬……心底有了苦苦的涩意。
汪妈妈,是在教训她吧?
如天之骄女的穆清,因为自己,被一个做妈妈的教训了……
他心时突然间翻江倒海般的难受!
自己只是想……想看看那目光中透着皎洁的微笑,想看看那泛着如三月桃花般娇艳的面颊,想看看那如蝴蝶翅膀般颤动着的纤长睫毛……却让她受到这样的羞辱……
萧飒的手捏得紧紧的指尖发白。
他却一无所知。
……
四个人重新站在一起。
萧飒的面容还是那样的爽朗,神态还是那样的从容,沈穆清却能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一种落寞,一种颓废……如一盏明亮的油盏,渐渐燃尽。
她心里不由暗暗称奇。
任翔跟萧飒到底讲了一些什么,竟然会让他一副倍受打击的摸样?
汪妈妈却是很高兴的。
这个萧七,还是有点眼色的。见自己把姑奶奶拉到一旁,果然就老是了不少。
任翔却是目光闪烁,一会儿暖暖萧飒,一会暖暖沈穆清。
“任公子,如果堂姐出了这样的事,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沈穆清表情沉稳,冷静的问任翔。
任翔被点了名,微微有些不高兴的样子。
“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萧飒表情是阴沉的,如暴风雨前的天气,隐隐带着一触即发的狂乱,让人心悸,“这事宣扬出去了,沈家固然是件大丑事,可对你而言,只怕也不是那么光彩吧?”
任翔欲言又止。
萧飒已不耐烦:“任翔,你相不相信,我有一种法子让你开不了口?”
任翔苦笑,却答得很是服气:“我相信。”
沈穆清不由诧异地望着这连个人。
不过是在一起住了几天而已,竟然就互相摸清了对方的底细?
“沈四姑娘的陪嫁里有一块地,在太仓西桥,只靠着石塘柔。”任翔斟酌的开口,“如果能拿到那块地,就能在石塘旁建个码头,到时候,凡经过太仓的船就不得不在码头停靠,假以时日,我就能与崇明帮的人一教高下了。”
还好是为了钱!
沈穆清停了反而松了一口气。
汪妈妈却忍不住嘀咕道:“就是为了这样一块地……任公子也特辛苦了些!”语气里带着几分讥讽。
“妈妈有所不知”任翔间屋里的两个女人对自己的行为好像都大为不解的样子,忍不住辩解道:“我也曾像四姑娘提出那块地,可不管我出多少钱,四姑娘都不卖。不仅如此,当她知道了我的打算后,还准备将那块地卖给崇明帮的人,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所以才……”
第一百二十一章 事出有因
萧飒却是大手一挥;“这些事再说有何用!”
任翔苦笑着望向萧飒。
“既然这样,我有个小建议。”萧飒笑望着任翔。
任翔目光一凝。
“你回太仓去,和沈四姑娘把婚退了。”萧飒的表情淡淡的,身姿笔挺,看任翔的目光非常专注,有一种势在必得的压迫感,让人不得不静心敛气地听他说话。“你知道,我这段时间想点买卖,你要是有兴趣,不如来帮我如何?”
任翔吃惊过后面露狂喜,朝着萧飒作了一揖:“多谢萧兄提携!大恩不敢忘!”
沈穆清倒是眉脚微挑。
这是什么生意?竟然让任翔这样的感恩戴德,一副已经发了大财的模样?
“要是太仓的认问起来,你就说,沈四姑娘在京都”,萧飒继续道,“由大伯父做主,两人解除婚约。”
任翔也干脆,道:“反正我在太仓也没有什么人,既然和萧兄合伙做生意,我看,我就暂时离开太仓吧!这样一来,解除婚约的事就可以说成沈四姑娘瞧不起我的出身门第,宁死不嫁好了——反正我人也不在太仓。我也会让手下的小弟兄大肆宣扬,不会让沈四姑娘的名声受损的。”
汪妈妈大喜过望:“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沈穆清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能化干戈为玉帛,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二叔那里也这么说吗?〃沈穆清却担心她那个二叔。
任翔犹豫了一下,道:”姑奶奶放心,了不起多舍些钱财。”
沈穆清听着脸色一红。
好再两人都没有注意到,一起约下了再见之期。萧飒打发任翔:“你在外面等我,我还有些话和姑奶奶、妈妈说!”
任翔想到自己的处境,笑着应声而去。
汪妈妈就很警惕地站在了沈穆清的身前。
萧飒眼神一沉。
沈穆清也觉得汪妈妈这样做的太明显,轻轻推开了汪妈妈。朝着萧飒笑道:“是不是还有什么事要交代我们?”
萧飒见她推开汪妈妈,眼前一亮,嘴角不禁翘了起来,俊朗的面容就有了月色的轻柔。
“沈四姑娘已经失踪好几个月了,要出事早就出事了,相比沈大人身陷囫囵,当务之急,还是应该放在沈大人身上才是!”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汪妈妈和沈穆清不约而同地点头。
“至于沈四姑娘那里……”他沉吟道,“东西那么多,不可能走陆路,得从水上下功夫。只是我没有这方面的熟人,等欧阳先生回来了,看能不能让他帮着找些关系……人总不能无缘无故的失踪了吧!”
汪妈妈很是赞同:“欧阳先生已经往家里赶了……这两天就会到。
到时候,我会跟欧阳先生说的。”
“戴贵那边,我们也不放弃。
人不可貌相,谁又敢说他是个表里如一的人呢?”
沈穆清心头的怪异更是强烈,她脸上露出迟疑的神色。
“你要说什么??”萧飒很敏锐地感觉到了她的心思,“有什么话,说出来大家商量商量。你看,今天如果不把任翔找来,我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且,也不可能这样顺利地就解决了任翔。”
沈穆清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但还是犹豫了一会,才道:“我想,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戴贵?”
“嗯!”沈穆清抿了抿嘴,“我是见过他的,一点也不像你说的那样!我实在是怀疑……”说到这里,她又有了几分犹豫,“怀疑我见到的那个人,不是真的戴贵!”
汪妈妈道:“不会吧!当时他姐姐秦夫人也在场……”
“可当时那种情况太特殊了……”沈穆清反驳,“你想想,去相亲,谁不会把最好的一面呈现出来……”
“相亲?”萧飒微微蹙眉,轻轻地重复着那两个字。
沈穆清沉浸在自己的猜测里,根本没有注意萧飒。她凝声道:“而且,我还怀疑陈姨娘……家里一向门户森严,那红宝石的耳坠难道十自己飞进来的不成?”
汪妈妈听了一怔,立刻道:“要不要问问陈姨娘?”
沈穆清就望向了萧飒。
萧飒沉思了片刻,道:“我的意思,还是问问。要是你们怕惊动了太太,问问她贴身的丫鬟也可以啊?”
这又是一道难题。
沈穆清无奈地道:“湘莲如今还被关在大理寺的诏狱里呢!”
一时间,这件事陷入了僵局,屋子里弥漫着股失落的情绪。
萧飒挺直了脊背,笑道:“欲速则不达。大家也别急,我听说这段时间闵先生一直和沈大人的门生联络,看能不能想办法给在诏狱里的沈大人递张条子进去。论谋略,我们这么多人加起来不如一个沈大人。如果能联系上他老人家,这事就好办了!”
沈穆清和汪妈妈连连点头。
她捏了捏衣袖里的银票,吩咐汪妈妈:“你先出去,我和萧七有些话要说。”
汪妈妈玩着沈穆清,磨磨蹭蹭半天,见她面色越来越严肃,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退了下去。
屋子里没有了人,沈穆清就把银票拿了出来:“用钱的地方太多了,你先拿着。要是差,就说一声。”
萧飒望着那白如莹玉般手掌捏着的一叠银票,沉思片刻,笑着接了过去:“要是差,再跟你说吧!”
沈穆清大大松一口气。
她最怕那种自尊心超强的男士,常常干些打肿脸充胖子的事——送走了萧飒,沈穆清和汪妈妈去见李氏。
当然,理由就变成了沈穆清担心李氏,特意回来住几天的。
李氏忙吩咐汪妈妈做沈穆清最喜欢吃的煎小黄鱼,又叫陈姨娘给沈穆清收拾房子。
沈穆清笑着拦了:“有英纷,还有明霞,何必要麻烦陈姨娘——她这段时间照顾大舍,也辛苦了!”
李氏没有再坚持,陈姨娘就朝着沈穆清感激地笑了笑。
吃完了晚饭,李氏让英纷和明霞陪着沈穆清到处走走:“看看家里还缺些什么,也好添些。”
沈穆清也想看看,应声带着英纷和明霞到处走了走。
外院的客厅、书房都已摆上了家具,院子里也种上了花树,不过“树小墙新画不古”,总是有几分生硬,不如原来的高雅大方。
她略略看了看,就回了正屋。
抱厦里只有一个守夜的婆子,看见沈穆清进来,忙起身要去禀报。
沈穆清拦了她,带着英纷和明霞进了屋。
东梢间的罗汉床旁的立式羊角宫灯散发着让人温暖的昏黄光芒,李氏一身丁香色的通袄长袍斜倚在崭新的大红色迎枕上,手里托长长的黑漆烟杆,满脸的陿意地吐着烟圈。
她怔住。
有多长时间了?她没有看见这样全身放松甚至带着点享受表情的李氏——沈穆清轻轻放下门帘,镊手镊脚地走了出来。
清冷的空气打在她的身上,让人皮肤骤然紧绷起来。
沈穆清如不胜风寒般地蹲在了地上,捂住脸无声地哭了起来。
知道了李氏的心思,沈穆清就会在她要抽烟的时候找个接口回避。
只是第二天的晚上,突然下起雨来。
沈穆清坐在花厅里,听着雨打在屋檐上的噼里啪啦声,静静地等待着时光的流逝。
如彩霞般绚丽的大红色锦绸衣裙也不能赶走她眉宇间的寂寞。
三少奶奶在想什么呢?
以前她做姑娘的时候,从来不坐在窗边听雨,下雨的时候,她总是把大家招到她屋里玩簸钱,玩投壶,有一回,甚至在屋子里殧鞠——总是热热闹闹,从不孤单——临窗坐着听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是嫁入梁府以后——英纷在心底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喊了一声“三少奶奶。”
沈穆清回过头来。
“有个叫萧七的,要见您!”
沈穆清很是惊讶,“萧七?这个时候?”
英纷点了点头。
她还记得,这个萧七,就是那个住在柏树胡同里的萧公子。
“快让他进来!”沈穆清的表情变得凝重。
萧飒不会无缘无故地在这个时候见她!
出了什么事?
是沈月溶有了消息?
就算如此,也不用这样的急切啊!
念头闪过,萧飒已大步走了进去。
雨很大,他身上已换了件石蓝色锦缎直樶,下摆湿漉漉的,“滴答”落下水来。
沈穆清急步迎了上去:“出了什么事?”
走的近了,才看见萧飒乌黑的头发上有朦朦水汽。
“欧阳先生还没有回来吗?”他的语气很急切。
沈穆清心中一跳:“没有!出了什么事?”
萧飒脸色一阴,失望的表情在他脸上转瞬即逝,很快,他道:“你能不能让我同闵先生见上一面!”
沈穆清望着窗外倾盆大雨,眉宇间有毅色:“你和闵先生又不是不认识,为何要我做中间人?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老爷出事了,需要闵先生帮忙,又怕闵先生不信你,所以才来找我的?”
萧飒长嘘一口气,苦笑道:“有时候,女人太聪明了也不是件好事——狱吏上折子,说沈大人病重,王公公却私自把它扣下——”
沈穆清立刻明白。
有更厉害的人物,或者是更大的利益,让王公公转变了方向——“我知道了!”沈穆清很冷静,“我这就让英纷陪你去闵先生那里!”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多方谋划
目送萧飒的背影消失在雨帘中,沈穆清静静地站立了一会儿才回到李氏那里。
晚上,她想着沈箴的事没有一点睡意,可又不敢随便翻身,怕惊动了身边的李氏,一夜听雨,第二天早上起来,全身酸痛。
英纷进来服侍沈穆清穿衣服,找机会对沈穆清使了个眼色。回避李氏抽烟的时候,沈穆清就带着英纷在小院子里散步。
英纷低声道:“闵先生说知道了,会找个机会在皇上面前提一提的。”
沈穆清放下心来,问道:“知道老爷得的是什么病吗?”
英纷犹豫了一下,才低低地道:“痢疾!”沈穆清大惊失色。
她抿着嘴,低头沉思了半晌,道:“你去萧家看看,如果萧公子回来了,跟他说一声,看能不在那个写折子的狱吏面前走动走动,想办法给老爷送点药进去——最好制成丸子,这种病可等不得。”英纷应了。
到了下午,找了个买东西的借口出府去了萧家。
迎她进去的是她上次和沈穆清来时穿着鹦哥绿潞绸褶衣的青年,给她上茶的是个面生的小丫鬓,她静静地坐在花厅里等着,感觉到有人在窥视自己。
英纷越发坐得端正,神色越发的淡定从容。
三少奶奶说过:“输人也不输阵。。。
不知道坐了多久,穿着绿色官服的萧飒才出现。他一见英纷眉头就皱了起来:“出了什么事?”表情很急切担心的样子。
英纷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低声把沈穆清的交待说了。
萧飒应了一声“知道了”然后高声叫了那个穿着鹦哥绿绸褶衣的青年进来:“玉良,给我更衣。”叫玉良的青年应声而去。
萧飒屈膝给他行礼,道了谢,然后珊珊然地朝外走。
她就听到背后有女子有些嘶哑慵懒的声音:“七少爷不吃了饭出去吗?”英纷脚步一滞,飞快地朝身后掠了一眼。
和萧飒说话的是个穿着玉色比甲的姑娘,年纪在十八,九岁间,皮肤微黑,眉目浓俪,修长高佻的身材如山恋般起伏,像壁画上的飞天仙女般娇媚艳丽。
上次那个娴静,这次这个美艳。。。萧公子身边的美人可真多啊!英纷笑着快步出了萧府。
英纷进胡同,就看见沈家大门口有两个人拉拉扯扯的。其中一个穿着丁香色的粗布短褐,是自家守门的,另外一个穿着玄色粗布短褐不是自家的人,但看着却有几眼熟。
她正要拐进一旁的私巷,那穿玄色粗布短褐的人突然看见了她,喊道:“姑娘,姑娘,我认得你,你是沈家姑娘身边服侍的。”守门的一听,立刻一个大巴掌挥了过去:“叫你胡说。”穿玄色短褐的却身形轻巧地向后退了两步,躲过了守门人的巴掌,径直朝英纷走过来。
英纷望着他那桔皮似的脸,恍然大悟:“你,你不是六娘家里的。。。”那人连连点头,笑道:“姑娘好记性,我是六娘的小叔子,叫常惠。”常惠嘿嘿地笑了几声,道:“我常年走西口,不像我大哥在京都吃香的喝辣的,长得油光水滑。”说着,眼神一沉。
英纷的笑容下褪了下去,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守门的看了,就有些讪讪然地对英纷道:“英纷姑娘,我还以为这人是个。。。没想到真的认识姑奶奶!”英纷看常惠一副贩夫走卒的打扮,笑着对守门的道:“让您费心了,是认识的。”说着,从荷包里掏了几志块铜子递给那守门的:“给叔叔买杯酒喝。”守门的接了折身回到了大门口,英纷就问常惠:“你找姑奶奶可有什么事?”常惠神态间很是扭捏。
英纷笑道:“大叔有问直管说就是。我们姑娘如今嫁到了镇远侯梁家,并不常回娘家的。这也是机缘巧合。。。”常惠一听,红着脸道:“我,我是来身姑娘借点钱的!”英纷愕然。
常惠涨红了脸,声如蚊蚋地道:“六娘,六娘病了,我们把房子卖了。。。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所以才厚着脸皮来求的。。。”说着,他猛地抬起头来,“英纷姑娘,是的,我会还的。。。我如今也到镖局里走镖了,一趟可以挣五两银子。。。我一定会还的。。。”
如今沈家也落着难。。。
英纷有些为难地道:“这,这我可不敢做主。要不,我去问问再给你回信!”常惠一听,满脸感激,塞了一个东西给英纷:“麻烦姐姐去说一声,我在这里等着。”英纷一看,是一支鎏银的一滴油的簪子。
忙推给常惠:“不用,不用,常恩大叔在的时候,对我们一直很照顾。”我,我也没别的,不值钱,一点小意思。。。
英纷再三推辞,让她回家等着,进门去找沈穆清了。
。。。
沈穆清陪着李氏在正屋。
英纷一脚踏进李氏的院子,就觉得院子里的气氛与她离开前大不相同,人人脸上都压抑着一种喜悦。
难道是老爷放了出来?
她思忖着,不由加快了脚步去了正屋,就看见橙香和明霞几个正立在屋檐下。
看见英纷,她们纷纷朝着英纷做了一个“轻点”的手势。
英纷会意,停在了原处。
明霞轻手轻脚地走过来,满脸是笑地低语:“欧阳先生回来了!”英纷虽然感到失望,但欧阳先生能回来,三少奶奶也就多了个出主意的人,这也是件好事啊!
她立在院子里好半天也没有等到沈穆清出来。
想了想,她去找了落梅。
“三少奶奶心里一直觉得对不起常恩,要是六娘真的病了,定会借银子的!”落梅点头:“要不,找个小厮去问问。要是真的,再借也不迟!”英纷是个急性子,立刻起身道:“我也是这意思,所以让他先回去了。我这就去找个小厮打听去。”……
屋里,李氏和欧阳先生正在说话,沈穆清恭敬地立在李氏的身后。
“。。。路上已经知道抄家的事了,特意放慢了行程,知道您已经回了紫藤院,我这才匆匆赶回来!”欧阳先生说着自己的行踪。
李氏则把京都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欧阳先生地。
欧阳先生认真地听着,和萧飒得出了一样的结论:“要是能想办法和老爷联系上就好了。按理说,这抄家没抄出什么犯忌讳的事,就应该放出来才是,怎么这。。”李氏也百思不得其解。
沈穆清却想到了王公公的倒戈。
她不由沉吟道:“欧阳先生,要是老爷出不来,谁的利益最大?”欧阳先生和李氏俱是一怔。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脸上都露出了不安的神色。
“次辅胡信?”还是暂时主持内阁的张然之?或者,是王戚云?“欧阳先生沉默良久,苦涩地道:”张然之!“沈穆清眉角微挑。
欧阳先生解道:“科举分南,北取士,因而朝中官员也有派别之分。老爷是江苏人士,自然与浙南的官员亲近,而王戚云是江西人士,自然与淮西的官员亲近。两派争斗已久,胡信就是靠着渔翁得利入的内阁,因而不管是南方出身的官员还是北方出生的官员,都对这位老先生的立场不敢恭维。而王戚云为人古板,一向不为皇上所喜,近日又因皇陵之事与王公公生了罅隙。。。能接替老爷的,最有希望的就是张然之了。”沈穆清和李氏都沉默了。
“此人不仅与王公公关系密切,而且出身浙江钱塘望族,在江南,是仅次于象山闵氏的家族。。。”这样看来,这个张然之应该是与王公公达成了某种协议,一个比金钱更能诱惑王公公的协议。。。这样是最让人头痛的了。。。
可这话却不能当着李氏说。
沈穆清不由皱眉。
“如果太后娘娘还活着就好了!”欧阳先生不由感叹,“夫人您还可以进宫去求太后娘娘给沈大人送寒衣,想办法见老爷一面。。。皇后娘娘却是个柔弱的性子,别说给皇上吹枕头风了,只怕是听说夫人为什么见她都会找机会推脱。。。”李氏很是无奈:“我就怕不让见老爷这主意是王公公或是张阁老从中做的手脚。。。如果是王公公还好说,不外是送些钱财,如果是张阁老,也好说,可以从王公公身上下手。怕就怕是那张阁老勾上了王公公。。。那就不好办了。”沈穆清一惊。欧阳先生点头叹息。
一时间,大家各有心思,屋子里变的静悄悄。
……
“欧阳先生!”沈穆清追了出来。
欧阳先生停了下来。
沈穆清就朝着他使了一个眼色。
欧阳先生会意。
两人去了外院的花厅。
沈穆清将沈箴生病的事和王公公私自扣下了狱吏折子的事,萧飒找闵先生还有让萧飒帮着打点狱吏的事都说了。
欧阳先生望着她,脸上渐渐露出吃惊的表情。
“怎么了?”沈穆清有些心虚。
不会是自己又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吧?
欧阳先生笑首摇头:“难怪老爷常常感叹,要是姑奶奶是个儿子就好了!”沈穆清不由苦笑。
是啊,如果自己是儿子,沈箴就不会纳妾了吧!
第一百二十三章 李氏叮嘱
“姑奶奶处理的极好”欧阳表扬了她,犹豫了一会,道:“姑奶奶,我有一个主意,不知当不当讲……”
只要能把沈箴救出来,什么事沈穆清都 愿意去试一试。
她忙道:“先生是家父的知己,如我父执辈一样,有事史管吩咐就是!”
欧阳先生皮肤底闪过一丝欣慰,顿 了顿,道:“我们还有一个办法———去求张然之!”
“求张然之?”沈穆清愕然,“怎么求?”
“刘姑爷去求!”欧阳先生沉吟道,“大舍太小,只能由姑爷出面去求张然之了,到时候跪下来痛哭流泣、列乞百赖地求,求到他碍情面不过。而且,还要说明一是老爷年纪大了,经了这牢狱之灾后身体大不如前,会主动致辞仕;二是老爷如今身隐囹圄,只有那些大义凛然的正义之士才能足以让人信服,如若他不愿意出面,那就只好去求与他同样出生浙江的杨阁老了……”
让梁季敏去求?而且还死乞百赖地求?还要把这两层意思传达给梁季敏?
首先是他行吗?其次是他拉得下这脸皮吗?再就是他能不能在沈箴没有出狱之前在梁家人面前保持沉默呢?
沈穆清是一点把握也没有“姑奶奶是怕老爷的名声受损吧?”欧阳先生望着满脸震惊的已不知道如何说话的沈穆清笑道,“双不是在大众广庭之下,到时候我们来个不理不睬就是了!”
“我哪里是怕老爷的名声受损!”有些话,当着李氏不能说,可像欧阳先生这样伶俐的人不说反而坏事,“我是怕梁季敏不愿意负这个恶名。但不管怎样,只要有一丝希望,这件事我都会去求他的,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欧阳先生惊愕地望着沈穆清。
沈穆清轻轻地点了点头。
就有人叩门:“欧阳先生,闵状元求见!”
两人俱是一怔。
警惕先生已失声道:“快请进来!”一边说,还一边迎了出去。
很快,欧阳先生就陪着闵先生进了花厅,他们身后,还跟着满身酒味的萧枫。
看见沈穆清闵先生有些意外,萧枫却是面色如常。
欧阳先生解释道:“姑奶奶正和我商量着老爷的事!”
闵先生“哦”了一声,露出释怀的表情。
沈穆清就朝着闵先生和萧枫福了福。
两人还了礼,大家分宾主坐下。
“这两天我被皇上派到了翰林院,说是帮着修修前朝地方志那一块,根本见不到皇上。”闵先生天门见山道:“不过,萧枫那边有点收获。”说着,就从衣袖里掏出根卷得像烟圈似的纸条递给了欧阳先生。
欧阳先生打开看了一眼,皱着眉头把纸条递给了沈穆清。
沈穆清打开一看,纸条上写着四个字:直达天听!
“纸条上没有提到自己的病,只是让我们想办法把他老人家的境况告诉皇上。”萧枫面沉如水地道。
屋里的人都轻轻地点头。
欧阳先生的目光就落到了沈穆清的身上。
沈穆清沉思了一会,站了起来,用一种毫无转圜的声音道:“我知道。这件事,我会去求相公的。”
闵先生点了点头。
萧枫则轻轻垂下了眼睑。
……
李氏懒洋洋地躺在罗汉床上,含糊不清地问橙香:“下午的时候,姑奶奶干什么去了?”
芙蓉膏的美妙还残留在她身上。
橙香打了一个激灵,笑道:“只是出去走了走!”
李氏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又道:“怎么没有见到欧阳先生?”
“哦!”橙香强笑道,“欧阳先生啊?我在内宅,没注意!”
“那就去问问,看欧阳先生刚才干什么去了?”
橙香应声而去。
李氏张开依旧混混沌沌的眼睛,表情呆滞地微笑,像灵魂脱壳的木偶……
……
黄昏时分,梁家的人来接沈穆清,李氏亲自送了女儿出门。
回到梁家,沈穆清玄虚一件事就是让人去张亚子的庄园把梁季敏找回来。
周百木去了两次才把梁季敏接回来。
他眼底有几分得意,道:“找我什么事?”
沈穆清笑到:“陈大人的庄园修整的如何了?”
梁季敏眼中的得意之色更浓了:“……我把门换成了柴扉,依着山势建了一个小小的泉沁……”
沈穆清耐着性子听他讲这段时间的收获,最后道:“看破相公的样子,对这庄园很是喜欢了!”
梁季敏一听,立刻坐到了她对面,笑道:“不过花了六百两银子。娘子,我跟祖母说说,到时候,我们也盖座这样的庄园吧!到那时,我们就可以不时到庄园住几天……请朋友过来小住,一起诗经作画……这样,你和幼惠也可以少些拘束,表妹也可以随心所欲地和我的那些朋友作诗唱和而不必担心家中长辈的白眼……”
沈穆清微笑着点头:“那也等老爷出来以后吧!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思盖庄园啊!”
梁季敏失望地“哦”了一声。
“对啦!”沈穆清笑道,“欧阳先生回来了,说有事要商量你!”
“欧阳先生回来了?”梁季敏皱了眉,“同他这种人,还有什么好讲的?沈家出事的时候,他在什么地方?现在太太出来了,他到来献殷勤了……我看,太太那边得提个醒,小心这个人骗了!”
没想到梁季敏寻欧阳先生是这种看法!
他回来,除了入狱还能干什么?不回来,还可以在外面联络沈箴的一些好友,想办法营救沈箴出狱……沈穆清懒得和他多讲。
有些事让欧阳先生和他去解释吧!
“既然担心,相公也是去一趟吧?”
梁季敏思忖片刻,道:“也好!我也该去看看岳母了!”
“就是!”沈穆清小声地嘀咕着,“要是老爷能够早点出来就好了……大冬天的盖庄园,人也不好清,工程进度也慢……而且我手里的银子都交给了娘,要是娘答应还好,不答应,只怕到时候得想法子向太太要点……”
梁季敏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
不知道是欧阳先生的口才了得,还是沈穆清那几句嘀咕起了作用,梁季敏答应去求张阁老。
沈穆清很是感激。
老爷要是能够出来,她就真给梁季敏盖座庄园。
谁知道梁季敏人是去了,欧阳先生的嘱咐却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三言两语的,竟然和张阁老顶了进来,被张阁老直接赶出了大门。他不检讨自己的方法、方式有问题,反而写了一首诗贴在张阁老家的门前,讽刺张阁老媚上。
李氏听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对被自己叫咽娘家的女儿道:“季敏,是士子脾气,你也不要怪他了。他能放下自尊去不求张阁老,已是难得。”
自己的担心果然就成了现实!
沈穆清对李氏的说词不以为然,却碍阗母亲的颜面,低声地应了一声“是”。
李氏笑着拍了拍女儿的手,道:“你可知道,我当时为什么选梁季敏做女婿?”
“当然是因为他脾气温和、学识博渊、孝顺体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