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好事多磨第17部分阅读
穿越好事多磨 作者:肉书屋
的皮……”
“还满京都找不到相同的!”沈
地回身,目如寒星地望着四掌柜。四掌柜一个不及,到了沈穆清的身上。“是不是我买了一对去,剩下来的两对你就准备都砸了?”
她讥讽的语气让四掌柜一怔,忙陪着笑脸:“看我,见姑娘不高兴了,说话都不利落了!”说着,点头哈腰地把沈穆清迎到了黑漆镶云母的罗汉床上坐下,又亲手斟了杯茶。
“二姐!你小点声!”宝良的声音从没有关的门外清清楚楚地传了进来,“这里是万宝斋,你这个样子,像什么话啊!”
“我怎么了?我怎么了?”涂小雀的表情很是不服气的样子,声音却低了下去,“我拿了银子来照顾他们万宝斋的生意,难道还要低三下气不成!
沈穆清端起茶盅起盅盖来狠狠地吹了一口气。
浮在水面上的色嫩叶像受惊的小鱼一样四下散来。
四掌柜恭敬立在一旁笑:“要不,姑娘看看我们这里的项圈?有个镶着琥珀的,是打西边来的,有这么大的个……”他手在空中划着,眼角却看见一个穿着丁香色五蝠捧寿团花褶衣的白净胖子走了进来。
“大柜掌!”四掌已收了手,“你过来了!”说着,又和大掌柜身后拿着红漆描金匣子的二掌柜打了一声招呼。
大掌柜圆圆的脸上带弥勒佛般的笑容。他一边飞快地扫周围一眼,一边朝着沈穆清作了个揖:“沈姑娘,让您久等了,可真是对不住啊!”
沈清慢慢放下茶盅望着大掌柜眼角却掠过大掌柜的肩头瞟到了站在门外屋檐下的涂小雀。
她正转着手腕上的赤金须虾镯子,团团围着两个表情怯怯的小丫鬟,一个岁的样子,站在她的侧面轻轻掸着她身上那件镶紫貂桃红色十样锦刻丝披风,另一个十二、三岁的样子在她面前踮着脚帮她系着披风的带子。
沈穆清面沉如水。
大掌柜就顺着她的目光飞地用眼睛了一下身后,然后朝着一旁的四掌柜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该干什么什么去。
四掌柜轻轻点了点头,蹑手蹑脚地退到了门前,朝着沈穆清笑了笑,这才带上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人和事都被一道门挡住。
沈穆清这才缓缓地透了一口气。
“沈姑娘!”大掌柜笑眯眯地望着沈穆清,“您说想知道这套头面里的掠子是不是我们这里出的……”随着大掌柜开口,二掌柜已把手中的红漆匣子打开放在了大掌柜手边的茶几上。
沈穆清压住心底的浮燥,笑道:“麻烦大掌柜了!”
“沈姑娘太客气了!”大掌柜笑着色间却透着一股子紧张,“定远侯梁家前几日的确在我们这里定了两套银头面。说起来们家也是我们这里的老主顾了,老主顾的生意,不管是大是小,我们都是尽心尽力的。只是不知道这首饰?焦蟾先サ氖焙颍俏颐堑昀锏幕锛魄鬃运模炕故橇杭业墓苁滤模俊?br/》
只定了两套吗?加上王温惠定的,应该是四套啊!
沈穆清目光微缩,面上却不动声色,笑道:“这首饰虽说是贵店送来的,可过手的人多着了,所以我才来请贵店帮忙的。”
大掌柜听了,整个人都明显地松懈了一些。他笑着拿起了沈穆清自己装进去的那枚灵芝头的掠子,道:“这掠子的确不是我们号里的东西。”说着,他就指着掠子灵芝图样的一个接口处道,“沈姑娘请看,这拔丝处火侯不够,快到接口处,丝就断了,因而有个小小的接点。”
英纷过去拿过掠子给沈穆清看。
沈穆清随意瞟了一眼,点了点头。
大掌柜就和二掌柜交换了一个眼色。
“还有这根顶簪,”大掌柜拿起那根蝴蝶顶簪,又从衣袖中拿出了一根一模一样的顶簪,“您看这蝴蝶的翅膀。我们家的东西,轻轻一摇,就颤颤巍巍。您再看这根,轻轻一摇,只是那蝴蝶的两根银须动上一动……”
顶簪竟然是假的……
沈穆清惊讶道:“我只看着这掠子成色不太好,想不到这顶簪竟然也有问题!”
“还有这玉观音的分心。”“您看,手上托的那个宝瓶有三根柳条,柳条上应该有六片叶子,您看这个,只有四片叶子……”
第六十二章 迥然不同
“我先前倒没有看出来这顶簪和玉观音的分心也有问题……”清缓缓地开口,清脆的声音里有着超乎年纪的凝重,“常言说的好,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大柜掌的经验老道,不知道能不能看出来这顶簪和玉观音的分心是哪里制的。”
大掌柜沉吟道:“做的几乎可以以假乱真,我猜,是后街的银楼制的……”
所谓的后街,就是在离宝林胡同不远处的宝枝胡同。那里也和宝林胡同一样,整条街都是卖金银首饰和古玩字画的,不同的是,那里专卖高仿……
只不过是十来两银子的事,怎么就拉出了高仿……沈穆清望着大掌柜手里的那个蝴蝶顶簪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
“沈姑娘有所不知,”大掌柜低低地道,“我们万宝斋树大招风,后街的那帮子专盯着我们的东西做。像您家这样的还好说,有些人家,根本就不要体面了。在我们这里订了一套,拿了去给人做样子,照着现打一套……”说着,用眼角窥视着沈穆清的表情。
大掌柜的话一字一句地入了沈穆清的耳朵里,在她心里掀起惊涛骇浪,无数片段在她的脑海里翻飞。
“说起来,梁家几年来改首饰的时候多,买新的时候少,远不如老侯爷在的那时候……”大掌柜望着眼前巴掌大的一张带着几分稚气的脸,若有所指“这次如果不是梁家的太夫人派了身边的雷妈妈来,万宝斋未必就会接这活计……一共十二两银子,连工钱都没要……”
万宝斋曾经给沈家打过一套赤头面,仅工钱就花了二十两……
沈穆清不动声色道:“远侯家百年大族,不知道有多少好东西呢。不拿出来改改,难道就沉在箱子里让它发霉啊!”
大掌柜忙陪笑道:“那也是。现如今。那指盖大地南珠。黄豆大地金钢石。也只有他们这样地人家还有了!”
该知地已经知道了然拿着来买首饰地旗号出来地。多多少少也要买点东西去。
在大掌柜地示意下。万宝斋地人拿了些新式样子地饰品进来供沈穆清挑选中就有一对红宝石地灯笼耳坠。
用黄澄澄地赤金打成一个圆形地灯笼。里面一颗红艳艳米粒大小地宝石。像燃着地烛火。灯笼底端坠着地长长流苏。色彩艳丽确很喜庆。
沈穆清挑了一支金镶珊瑚蝙蝠花簪。一支金镶珠宝蟹簪。都带福寿安康地意思。准备送给李氏。
大掌柜笑道:“姑娘再给自己挑件合适地吧!这些东西夫人看了虽然喜欢。只怕更是心疼!”
不错,李氏每次带她来万宝斋是先顾着她,再买自己想要的。
想到这些的心情就有些底落,看那灯笼耳坠突然间也顺眼了不少她索性拿了那对耳坠。
大掌柜见她选好了东西,亲自拿了个红漆描金的小匣给她装盒有人在外面轻轻地叩门。大掌柜皱了眉,低声道:“什么事?”
有小厮进来,先给沈穆清行了个礼,然后在大掌柜耳边一阵低语。
“……萧家七公子……庞管事……亲自过来了……”语不成句地断断续续飘进了沈穆清竖着的耳朵里。
看样子涂小雀把人家的瓷屏打碎了,庞德宝来善后了。只是不知道这个“亲自来了”是指的谁。萧飒?还是他们请来善后的人?
念头闪过,那大掌柜已朝沈穆清笑着作揖道歉:“店里的伙计不成气侯,非闹到要我出面不可。沈姑娘,某家告个罪,去看看就来!”
沈穆清心里明白,笑着点了点头,大掌柜又说了很多歉意的话,留下了二掌柜陪沈穆清,这才离开。
“也不知道隔壁的事怎样了?”沈穆清端起茶盅喝了一口茶,很随意地笑道,“还要劳动你们大掌柜的。”
“今日不同往昔。”二掌柜在一旁陪着笑,“以前我们万宝斋多做的是老主顾生意,自从顺康三年开了海禁,南边的蛮子都往京都跑,白纸坊的地价都番了三番。我们这生意做的,也越发的没底了。”
沈穆清暗暗好笑。
海禁开了十几年,广东、福建、浙江一带靠着海运、船坞生意,新起了一大批巨富。这些人有了钱,都纷纷在京都外城的白纸坊置产。因为南北温差的原因,到了夏天,这批南商就会携家眷来京都小住一段时间,万宝斋作为京都珠宝业的翘楚,自然少不了要来看看,买点东西回南方去炫耀炫耀。而这些商妇不同于官宦家眷,因丈夫经营海外贸易,她们多是有些眼光的,又不怕落面子敢和万宝斋的掌柜们讨价还价,偏偏又手持巨金,搞得万宝斋的掌柜们头大如斗……这也是后街崛起的重要原因之一。也正是这个原因,这几年,京都官宦人家的家眷都开始不约而同的避开夏季到万宝斋来。
两人感叹了几句世事无常,沈穆清就端了茶。
二掌柜趁机站起来告辞。
送走了二掌柜,沈穆清拿着大掌柜送的那一动就颤颤巍巍的蝴蝶顶簪在手里把玩着,良久未语。
英纷见了,小心翼翼地在一旁服侍着。待一小壶茶都倒完了,沈穆
有离开的意思,她不由小声提醒沈穆清:“姑娘,我去后街看看……”
沈穆清恍如隔世般地“哦”了一声,站起来又坐下:“不用了。知道这簪子的来历就是了。”
英纷见她神色恍惚,又想着这首饰的蹊跷处,不敢多言,轻手轻脚地立在一旁。
过了良久穆清突然招了一旁的小丫鬟:“去看看你们大总管忙不忙。如果不忙,就请到我这里来,说我还有事要请教。要是忙着,说我这边不急他忙完了再来。”
小丫鬟忙屈膝行礼去了。
英纷就道:“姑娘,们还要问什么?大掌柜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们再问来问去的,会不会让大掌柜起心啊?”
沈穆清只是“哼”了一声,没回答英纷的话。
不一会儿,小鬟就领着大掌柜过来了。
“沈姑娘请恕罪!”大掌柜团团作揖,“知道还有些什么事问某家的!”
“哎呀!”沈穆清站起身来“我这记性,刚才还记得的,大掌柜这么一问反而想不起来了!”
屋里的人俱是一怔。
沈穆清已唤了英纷:“去吩嘱备轿吧。我也该回去了。家里还有一大堆事等着呢!”
英纷穆清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一怔,顿了顿,才应声而去。
大掌柜则笑道:“这也是常事。如果沈姑娘记起来了,差人来问我一声一准上门告知。”
沈穆清胡乱点了点头。
大掌柜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样子,陪着说了几句话,亲自送沈穆清出了万宝斋。
沈穆清却不急着走,把头上的斗蓬拉下来,站在万宝斋的七级的台阶上四处张望。
两旁合抱粗的大树枝叶落尽,露出光秃秃的棕色枝丫三两两的马车蹄着单调的“得得”声从青色的石砖上不紧不慢地驰过。
一阵刺骨的寒风吹过,沈穆清不由缩了缩脖子。
英纷一声不响地站在马车前里却暗暗不解:姑娘难道是在等谁?
她正猜着,就看见沈穆清突然跑下了台阶。
“萧飒!”沈穆清惊喜地望着那个挺拔如松的身影。
掬芳斋前马车旁的那个身影慢慢转过来向她。
曾经明亮的眸子变得如古井般幽暗,曾经俊朗的脸庞隐隐有了大理石般的坚硬和冰冷。
“萧飒?”沈穆清的喜悦化成了困惑“你怎么了?”
不过是个把月没见而已,萧飒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她愕然:“出了什么事?”
“出了什么事?”萧飒眼角轻挑,眼中流露出了沈穆清非常熟的讥讽,“你问我出了什么事?”
只是那讥讽的眼神,再也没有了沈家花园时的亲昵,而是带着不容错识的冷淡、疏离与倨傲。
沈穆清心中暗叫不妙。
“当朝首辅沈阁老家的大姑娘竟然关心我萧飒出了什么事?”他的声音呆板而平静,好像在说着别人的事,“我萧飒能出什么事?不过是被豪门权贵当傻瓜般的调侃了一番,可那也是人家瞧得起我,我感恩戴德还来不及呢,能有什么事?”
那种死寂般的语调刺痛了沈穆清的心。
“萧飒,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她急急的解释,“在药王庙的时候,我是怕有人知道了身份而对我不利,所以才没有对你言明的。后来在花园里遇到你,我告诉你我叫沈穆清,可你当时没有在意……”
萧飒笑起来:“这么说来,全都是我的错?”
他笑容温和而亲切,偏偏沈穆清却能感觉到那隐藏在笑容背后的愤怒、痛苦、绝望、怨恨……
萧飒,还只是个刚刚离开父母羽翼试着飞翔的雏鹰,性格高傲又自负。
她就想到了在太湖石道里他那如骄阳破霾般的笑容,还有在自己面前毫无保留地流露出真性情的那种全然的信任。
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当从别人的口中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时,才更不能容忍和接受呢?
“不,不,不……”沈穆清急着安抚他,“你听我说……”
马车上挂着的丁香色软缎帘子被“唰”地一声被撩开,探出一张宜嗔宜娇的脸庞:“公子,好冷,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赤金拔丝丹凤口衔着的宝结闪烁着刺目的光芒划过沈穆清的眼底,令她瞳仁微缩,语凝喉间。
萧飒面无表情,转身朝着涂小雀走去。
“萧飒!”沈穆清的声音突然间变得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像到的高亢、尖锐,“我真的不是有意要误导你的!”
萧飒却头也没有回一下。
望着萧飒渐行渐远的挺拔背影,沈穆清感觉自己就像掉了冰窟窿里,刺骨的寒意一点点地从指点蔓延到了她的心里,让她全身僵直,不能动弹。
她很后悔。
自己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最后还是发生了!
第六十三章 穆清亲事
沈穆清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沈家的。
两世为人,她从来被有被人那种愤恨的目光凝视过。
这让她一想起来就觉得如坐针毡般的不安。
李氏见她脸色苍白,吓了一大跳,忙搂着她:“穆清,出了什么事?”
沈穆清望着腰间李氏那因肿得像馒头似的手,更是心乱如麻。
她投入李氏的抱,紧紧回搂着李氏,吸取着李氏身上的温暖。
“我没事,我没事……就是有些”
李氏自然是信,可也不敢多问,只好焦急地望着英纷。
英纷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看见姑娘和那位公拉拉扯扯了。
如夫人知道了。肯定会责问姑娘地。
她决持沉默。
李氏只好按纳住心底地困惑。像待婴儿似地轻轻拍打着沈穆清地后背。安慰着她。
屋子里静悄悄地。大家静气屏声。生怕自己发出声响来惹怒了心情不好地李氏。
帘子外面就有小丫鬟轻声地道:“太太。五城兵马指挥司柳大人地夫人来访。”
李氏就拍着怀里地沈穆清:“快起来!来客人了!”
沈穆清依依不舍地离李氏的怀抱,和英纷去了东稍间的书房。
很快,管事的妈妈陪着柳进的夫人走了进来,西次间就响起端茶倒水、寒暄问候的声音。
沈穆清躺在临窗前的大炕上,望着炕几上那玻璃罩里罩着的白玉翡翠水仙花绪飘到了九天云外。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自己连萧飒住的地方都打听到了备年前去陆六娘那里的时候去趟他住的地方,一定当面郑重地把这件事解释清楚……自己甚至已做好了被萧飒大骂一场的准备……可他是怎么知道的呢?是在珠玑向自己下跪的时候,还是刘寓为那个什么老翰林家的孙子提亲的时候……
西稍间一阵笑声打破了她的沉思。
“……那我就先回去了,过两天再来拜访您。”那是柳进的夫人的声音,“您身体不好,就别送我了,有丫鬟们就成了!”
“我也就不和您客气了,说实在的,我这几天实在是不舒服。”李氏声音愉悦,“您也知道就这一个女儿,这么大的事,得和老爷商量商量才行。”
“那是自然。”柳进的夫人笑道,“我有些急了……”
沈穆清听到了李氏爽朗的笑声:“橙香你就代我送送柳夫人!”
一阵的声响过后,屋子里恢复了安静香过来请沈穆清:“太太让姑娘过去坐坐。”
沈穆清去了李氏歇着西稍间,李氏正面色沉重地坐在临窗的大炕上。
看见沈穆清,她朝着女儿招手,示意她到身边坐下,又对橙香道:“你们都退下吧!”
橙香应声,带着屋里服侍的丫鬟、媳妇都退了下去。
李氏问沈穆清:“你去万宝斋有什么收获没有?”
沈穆清绕开萧飒,把情况对李氏说了:“……我听大掌柜那口气梁家这几年好像有些捉襟见肘的意思。”
李氏点点头:“我也听到一点风声,说梁家自从顺康五年那场大海啸把船沉了以后了不少钱。想来是到今天都没有缓过气来。”
沈穆清也听说过这件事。皇上刚开海禁那会,朝中一些有识之士看出了其中的商机很多人都想着法子开船行,当年沈家也动过这心思,一来是沈箴当时官职不大,二来是凑不出本钱。几家先吃螃蟹的人自然是赚得盆满钵满。没想到顺康五年的秋天,突然有大海啸,持续了二十几天,很多船都沉在了海里,当年还有人因此而上吊自杀的。没想到梁家也受了牵连。
“这样看来,有人成心要把这事告诉我们了!”沈穆清沉吟道,“肯定不是太夫人……没有她点头,梁家就是有人想和我们家结亲,也不成……也不可能是梁夫人。如果她不同意,大可阳奉阴违……梁幼惠,更不可能——她说不上话。二少爷和二奶奶……好像不是管事的人……”
沈穆清抬头望着李氏。
李氏微微地笑:“王温蕙!”
沈穆清点头:“只可能是她。”沈穆清就把那天自己去梁家做客的情况说了一遍,“连太夫人的东西她都说送就送,想必在梁家已是说得上话的人了。支使着太夫人身边的丫鬟做点事,这也不是什么难的。”
“你们两人身份地位相当,”李氏也同意,“如果成了》,最容易被人比较,也最容易互相比较。我看,梁家对与我们结亲的事一定很看重,要不然,王温不可能这样紧张了!”
难怪人家都说大家族复杂,这亲事还不知道能不能结得成,使绊子的就来了……
沈穆清心里有点烦,不想和李氏多说这事。她转移了话题:“刚才柳进的夫人来,都说了些什么?”
李氏就皱了皱眉:“
说门亲事呢!”
“梁家?”
“不是。”李氏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是为禁卫军统领吕恒家的四儿子来做媒。
”
沈穆清愕然。
李氏冷冷地“哼”了一声,道:“那吕家,根本就不在我人选范围之内,而且他那个四儿子,自幼就是‘痴呆子’之称,打架倒是一把好手,让他动手写文章,怕是一字倒下就写不出个二字来了……”
沈穆清却想到进夫人的另一层身份,还有沈箴为皇帝献策除掉镇安王的事……或者,她的婚事已不是一件简简单单的事。
由这想开来。
先有沈箴献计,然后她的事就成香馍馍。戴家千里而来家谋定而动在又有吕家,一环扣着一扣,一桩接着一桩……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逼着她们就范……
沈穆清不由了抿嘴,道:“梁家那边,还没有什么反应吗?”
李氏没有回答她,而是怔地望着手上的茶盅发呆。
自李氏敲打过沈穆清后,沈穆清对李氏已是完全的信服。她知道李氏正在考虑问题,遂不敢打扰她,坐到李氏的身边起美人捶来轻轻地给她捶着腿。
不知了多久,沈穆清的手臂都有些酸了,外面突然有小丫鬟禀道:“德庆侯府大少奶奶来拜访太太!”
李氏大喜过望,立马坐直了身子声道:“快请,快请!”
沈穆清却叹了一口气次回避到了东稍间。
不同于柳进夫人来时的热闹,德庆侯府大少奶奶王氏和李氏说了几句话就把身边的人都遣了,两人在西次间絮叨了半天,最后李氏亲自把王氏送到了二门。
待李氏折回时,她的精神明显的高涨了不少,还叫了汪妈妈来:“老爷一下衙让他到我这里来。”
汪妈妈应声而去。
吃过了晚饭,沈穆清早早地就被李氏赶回了安园。等沈过来夫妻俩就把身边的人都遣了,说起了悄悄话。沈穆清知道李氏要和沈商量自己的婚事了。安园的其她人也都很紧张。
沈穆清的未来是和她们紧紧联系在一起的。
英纷派了凝碧和月桂去打听消息。
两个小丫鬟公然地把耳朵贴在门下听壁根,朝熙堂的人看了只笑。
“太太提了姑娘嫁到梁家去!”
“老爷不同意,说怎么能和王盛云做姻亲。”
“太太说,这就叫做英雄所见略同!”
“老爷没有吱声,太太正在劝。”
“太太说了,明天就去柳家拜访柳夫人。还说,今天既然泼她的面子,明儿就抬举她做我们家的媒人。不可与柳夫人生了罅隙!”
……
两个小丫鬟就穿花蝶似地来回跑着。
安园的几个丫鬟听了都欢欣鼓舞。
“姑娘嫁到梁家去好!梁姑娘那么喜欢我们家姑娘,有了小姑子在婆婆面前说话,婆媳之间也就简单了许多。”
“而梁公子为人温和,待人和气,有这样的姑爷,我们也可以松口气!”
英纷就大声地喝斥几个小丫鬟:“看着姑娘心软,说起话来就没规没矩的。从今天开始,都给我好好学规矩,免得跟着姑娘去了梁家,被妯娌耻笑!”
几个小丫鬟立刻战战兢兢的。
要是在平时,沈穆清也就拦上一拦了,可想到前几天李氏敲打自己的话,又想到如果真的和梁家定了亲,自己屋里的人也的确要立立规矩了,免得到时候带过去的不是帮手而是祸根。
英纷见沈穆清一改常态地保持了沉默,心里越发有底了。第二天一早就去了汪妈妈那里,跟着汪妈妈后面颠了大半天才回到安园。
“这么急着向汪妈妈取经。”明霞打趣她,“这屋里的管事妈妈可是为珠玑留的,你难道也想插一脚不成。”
英纷挑眉:“那又怎样?以后姑娘嫁了人,我们都是陪房的,拿的是沈家的例钱,姑娘想立几个管事的妈妈就立几个管事的妈妈,谁敢说个不字!”
“要是姑爷不准呢?”明霞掩嘴而笑。
“姑爷说不准又能怎样?”英纷不以为然,“我只听姑娘的,以后听小少爷……其他的,与我何干!”
明霞哈哈大笑起来:“姑娘,姑娘,您快来,明霞说,以后连姑爷的话都不听呢!”
刚踏进屋的李妈妈陪着脸笑,道:“几位姑娘口下留点德性,免得我们姑娘被人说不知道规矩。”
英纷本还要和明霞争几句的,见李妈妈来了,忙把话咽了下去。笑道:“妈妈天天在香圃园里忙着,怎么有空到我们这里来?”
第六十四章 柏树胡同
李妈妈笑道:“四姑娘说想吃点干银鱼,我趁着去厨房,来看看姑娘。”
她现在被李氏打压的连看见厨房的厨娘都要陪着笑脸,趁机跑到沈穆清这里来,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明霞亲自给李妈妈上了茶,然后和英纷退了下去。
李氏半坐在沈穆清炕前向她抱怨:“……送什么东西去都要挑剔半天,一转身人就不见了,丫鬟媳妇们天天鸡飞狗跳墙的。再就是冲着我们发脾气……姑娘,日子难熬啊!”说着,用衣袖擦了擦眼角。
沈穆清微微地笑:“妈妈忍着点,十五过后就送她回太仓了。满打满算,也不过是两个月了。”
李妈妈点头:“太交了差事给我,我自然尽心尽力地办好。
”她又嗦嗦地表了半天的忠心。
沈穆清以变应万应。
李妈妈看着自己出来也有段时间了,搁不得了,忙把自己的要求说了出来:“……要是姑娘瞧得上我,让我来姑娘屋里做个端水扫地的婆子。”
这么巧。
这边刚刚有了和梁家定亲地意思。妈妈就找上门来了。
看样。姜还是老地辣啊!
就算她在李氏面失了宠。可跟着李氏这么多年。这份经营人脉地能力和判断事务地眼力却不是珠玑、英纷几个小丫鬟可以比得上地。
沈穆清不由心中一动。脸上却不动声色。笑道:“妈妈说笑了。不管怎么说您也是太太跟前地人。怎么能委屈您到我屋里来做粗使地妈妈呢!”
李妈妈拉着沈穆清地手不放。只求她帮着在李氏面前说几句好话。把自己收到屋里来。说不想再服侍沈月溶。
拿定了主意。沈穆清笑道:“妈妈也是家里地老人了。要是太太交待地差事都当不好。我又有什么借口把您要到我屋里来。”
李妈妈得了准信喜过望,一而再,再而三地向她保证自己会好好看着沈月溶。
第二天一早穆清趁着给李氏请安的机会把李妈妈的事说了。
李氏笑道:“原来就是准备留给你用的。要不然,我早就把她赶了。”
沈穆清讪笑。
想到李妈妈毕竟在李氏身边这么多年,自己平常也没有对这些人太上心,遂请教李氏李妈妈的为人。
李氏对李妈妈的评价还可以:“……原来一直小心翼翼的,这几年看着我越发的倚仗她,有些目下无尘了,要不然么就敢私自去看庙会呢!她既然有这意思,你有什么打算?”
“李妈妈早年丧夫,没有子女,”沈穆清斟酌道,“我想,她应该对老了以后的赡养之事最为关心了……能不能以此为饵让她为我所用。”
“果真是玉不琢不成器!”李氏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你终于有些样子了!”
沈穆清再次讪讪然地笑。
吃完了早饭,李氏去了柳家。沈穆清则继续和几个小丫鬟忙着收拾珠玑的嫁妆到送的前一日再请了全福人太太帮着装箱扎红就行了。待几个小丫鬟拿着珠玑那件大红百鸟朝凤的妆花对襟祅啧啧称奇的时候,沈穆清突然就有些恍惚起来。
当初给珠玑做祆的时候,也给常恩的女儿订了件一模一样的。她原打算送衣裳的时候去萧飒那里一趟,把该说的话都跟他说了……现在搞成了这样一个局面,自己也不用去了!
她不由轻叹了一口气。
说起来不怪萧飒生气。
凭心而论,在药王庙的时候自己的确看他年少冲动而生了利用他助自己脱险之心;后来在花园里相遇,也是因为看到这样一个倨傲的少年流露出了真性情而觉得有趣以才没有当机立断地把话和他说明白……要不然,萧飒又怎么会有一种被人当成了傻瓜的感觉呢……
念头一转反而有些想见萧飒了。
也许自己真诚的道歉现在得不到他的谅解,但等他真正成熟起来的时候、能理智地看问题的时候再回想这件事,应该可以略略释怀吧!
英纷在一旁看着沈穆清情绪低落,还以为她是想起了常恩的死。
她不由低声道:“要是姑娘没有时间,我帮着去送也是一样。”
“哦!”沈穆清回过神来,强打起精神来笑道,“还是一起去吧!常师傅去逝的时候没有去给他烧柱香,过年的时候就更不可能去给他敬香了。趁着我还能随意走动,去看看孩子,也和六娘说说话。”
李氏去了一趟柳家。据说刚刚含蓄地说了一下自己的来意,那柳夫人就高采烈地答应了,而且还亲自出面请了钦天监的监正为沈穆清和梁季敏合八字。所以李氏回来的时候情绪很好。
沈穆清一怔。
这么容易,是不是因为只要能达到那个目的,和谁联姻都是一样?
沈穆清心里有些烦躁,却不想让李氏看出来,笑着提出去常家看看。
李氏皱了眉:“那样的人家,你还是少接触的为妙。”
“以后也没什么机会去了。”沈穆清最终也没有把常恩的死和李氏说破,“就是想去看看。”
李氏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答应了沈穆清的请求。
带沈穆清去常是沈家一个和常恩相熟的护院。
常家住在外城正阳大街干井儿胡同,那一带全是低墙矮屋,但大部分人家的院门前都扫得干干净净的。常家门前种着两株大槐树,槐树旁是两扇有些斑驳了的黑漆小门。
陆六娘应门。
看见沈穆清,她很是吃惊,站在门口有让她进去的意思:“家里简陋,姑娘有什么事,直管吩嘱就是。”
她的态度让沈穆清突然意识到:或,在六娘的心目中,沈家就是害死常恩的凶手吧!自己这样频繁的在她面前晃来晃去的,不仅不是在安慰她,反而是在不停地提醒她常恩是怎么死的吧!
沈穆突然很后悔来这一趟。
她有些狼狈地拿了给两个孩子做的棉衣:“快过年了两个孩子的……”
陆六娘面无表情地接过了包袱,声线直板地说了声“多谢”。
英纷见了,气鼓鼓要上前推门:“我们家姑娘特意来看你总得敬杯茶吧!”
沈穆清忙阻止她:“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她的话音刚落,门后突然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六娘,是谁啊?”
沈穆清一怔,一个五短身材的男子走了出来。
他四十来岁的样子,紫红色的脸膛,神态憨厚着件官绿色潞绸直,让人感觉有些不伦不类的。
沈穆清不动声色地打量他的手。
苍黄粗糙,虎口还有裂口儿,一看就是那种长期从事苦力的人。
英纷却吓了一跳,连连后退了四、五岁,有些惊慌地望了望六娘,又望了望那男子。
那男子见英纷打量他,朝英纷瞪了一眼。
不大的小眼睛精光四射。
沈穆清上前一步,警惕地把英纷拉在了自己的身后。
“没事,没事。”六娘已回头,“是常大哥以前的东家姑娘来看孩子的。”
男子一听,炯炯的目光立刻散去。
他把手擦进衣袖里憨憨地问六娘:“要不要进屋坐坐!”
“不用!”六姐已截然拒绝。
男子身子微微有些佝偻,唯唯喏喏站在一旁她们陪着笑脸:“六姐脾气不好,你们别见怪!”语气里透着亲昵。
“你,你们……”英纷结结巴巴的。
沈穆清已拉了英纷:“那我们就先走了后有机会再来看您。”
六娘冷漠地点了点头。
沈穆清拉着英纷上了车:“去石化桥!”
车夫应了一声,扬鞭而动。
英纷却趴着车窗朝外望:“姑娘,您说,那男的是谁啊?还帮着六姐关门呢!”
沈穆清一把揪住英纷:“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马车驶出了正阳大门,上了石化桥,坐在车辕旁的婆子探进头来:“姑娘,是要去紫藤院吗?”
沈穆清有片刻的犹豫。
也许萧飒也不愿意见她……逾合伤口的办法,有时候是把脓挤出来,有时候是让它静静的修养。
可英纷和那婆子都睁大了眼睛望着她,等她做决定,而且车子已经驰上了石化桥,还是去一趟吧!
沈穆清沉声道:“不,我们不去紫藤院。我们去柏树胡同。”
婆子一怔,但还是很顺从地把脑袋缩了回去。
英纷奇怪地望着沈穆清,没有吱声。
待马车进了柏树胡同,她吩咐英纷:“你数着,到第七家停下来。”
英纷应了,撩了马车上的帘子数着,到了第七家的时候让马车停了下来。
有跟着的婆子禀道:“姑娘,要投老爷的名贴吗?”
沈穆清却叫了英纷:“你去叩门。”
英纷应声下车,叩了门。
沈穆清撩了马车的帘子朝外望。
一个黑漆的如意门,左右各立了一个石鼓,门楣上黑漆匾额写着“萧府”两个錾银的楷书。
来应门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厮,见了沈穆清一行,满脸的诧异:“姑娘找谁?”
英纷笑道:“烦请小哥通禀一声,就说明时坊椿树胡同沈家的人来拜访。”
第六十五章 事在必行
那小厮见他们虽然没有名贴,乘的也只是寻常的黑漆平头马车,但随从衣着华丽,神态间有着富贵人家特有的优越感,他不敢怠慢,笑着说了一声“请稍侯”,急急进去通传了。
很快,穿着丁香色呢绒直的庞德宝就领着个年约二十来岁,穿着鹦哥绿潞绸褶衣的青年快步走了出来。
他看见英纷,并没有露出惊诧的神情,而是很恭敬地朝着马车拱手作揖:“不知道是沈姑娘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说着,回头斥责身边的小厮:“快开门。”
沈穆清不由苦笑。
看样子,萧家的人都知道这件事了!
那样骄傲的萧,也不知道是怎样面对下人们那些好奇、猜的目光和窃窃私语的议论……
跟庞德宝一起来的青年去御了门槛。马车就骨碌碌地驶了进去。
在壁照处下后,随车的婆子拿了脚凳,英纷上前扶着沈穆清下了车。
“你们少爷在家吗?”沈穆清:着庞德宝进了二门,问道。
庞德宝陪着笑脸:“少爷昨天读书到亮,刚刚睡下,我已经叫宝良去请了。”
是读书读到亮。还是和涂小雀疯到了天亮……沈穆清微微地笑。朝正房去。
庞德宝忙道:“姑娘还是到东房里奉茶吧!那是少爷地书房。清雅地很。”
沈穆清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朝前走。
昨天刚下过雪。院子里那棵齐屋檐高地槐树枝丫上还残留着几团积雪。一阵风吹过来。如扬花般地簌簌落下来。
沈穆清仰首挺胸。以一副势在必得地气势穿过了院子。
庞德宝擦着额间地汗边跟了上去。一边朝站在正屋猩红软帘旁地小丫鬟做着手势。
沈穆清看在眼里,不动色声,加快了脚步下两下就上了台阶。
小丫鬟急急打帘。
英纷已一把拉开了小丫鬟,亲自把帘子高高地揭起。
沈穆清进了屋。
五间的正房用碧纱橱隔成了一明两暗。中堂挂着幅钟魁五鬼图,黑漆长案摆着云英石的盆景,汝窑的花瓶。黑漆的四方桌,桌子左右各摆了张太师椅,搭着半新不旧的宝蓝色五蝠捧寿团花的搭椅和坐垫,布置的朴素雅致。
沈穆清就似笑非笑地望了庞德宝一眼。
庞德宝苦笑道:“沈姑娘请坐会?我去看看少爷醒了没有。”说完,也顾不得招呼沈穆清,撩了东次间的软帘就钻了进去。
有人端着红色填漆茶盘给她上茶。
十指尖尖若青葱。
沈穆清心中一跳头看见了一张白净若莲的的脸。
十五、六岁的年纪,弯弯的柳叶眉,清澈纯静的眸子,穿着件月白色菊花扣的对襟绫祅,湖色的挑线裙子,身材苗条纤细有些弱柳扶风之姿。
她轻轻地将茶盅放在了沈穆清面前:“姑娘,请喝茶。”
是灵芝还是云芝?或者,都不是……
沈穆清微笑着接过了茶盅,轻轻地抿了一口,眼角却无意间扫过湖色的挑线裙子。
半只尖尖翘翘的湖绿色云头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