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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好事多磨第3部分阅读

      穿越好事多磨 作者:肉书屋

    着游街。场景支离破碎的,全是不好的事。一大早去给李氏请安的时候,她就特意挑了件娇嫩的鹅黄|色窄袖褙子。

    到的时候,沈月溶和黄妈妈已先她一步,正立在屋檐下等。两人看见沈穆清,给她行礼,沈月溶笑道:“太太刚起,正在梳头!”

    沈穆清给沈月溶还了礼,和她寒暄了几句,橙香撩帘出来:“太太让两位姑娘进来。”

    沈月溶让了沈穆清走在前头,沈穆清让了沈月溶先走,两人客气了一番,最后还是沈月溶在前,两人鱼贯着进了屋子。

    李氏已梳洗完毕,可能因沈月溶要来请安的原因,没有象往常那样靠在床上,而是坐到了临窗的镶楠木板床上。

    两人上前给李氏请了安,李氏态度关切地问了问沈月溶“睡得好不好”、“丫鬟们服侍的周到不同周到”之类的话,田妈妈就带了大舍来给李氏请安了,自然又是一阵喧闹。

    李氏留了沈穆清、沈月溶和大舍吃饭。

    席间一直谈论着南北饮食的不同,却绝口不提沈月溶昨天所求。好几次,沈月溶都把话转到了太仓老家,又被李氏给岔开了。

    吃完了饭,田妈妈带着大舍回了荣荫堂,李氏则让陈姨娘陪着沈月溶主仆回香圃园:“我叫了针线班上的人来给四姑娘做衣裳——京都可不比江南,九月的天就冷飕飕了,小心病了。”

    陈姨娘忙应了。

    沈月溶面露失望地跟着陈姨娘去了。

    第九章 事出意外

    沈穆清还是很关心沈月溶的命运的。

    不管在怎样的时代,女子所嫁非人,都是件很痛苦的事,甚至会影响一个人的命运。

    她接过橙香手中的西湖龙井递给李氏,笑道:“太太,月姐的事,怎样了?”

    李氏接过茶,苦笑道:“等林进财回来了再说。一来是我不能听她一面之词,二来也要时间劝劝老爷。不管怎样,那些事,毕竟是我们上一辈的恩怨,总不能报到孩子们的身上。”

    沈穆清听了大为赞同,连连点头,奉承李氏道:“太太做事真是面面俱到。”

    李氏笑起来:“又是哄我欢喜吧!”

    “没有。我说的是事实嘛!”沈穆清撒着娇。

    李氏就笑道:“既然如此,从明天起,你就跟着我学学怎么管家吧!”

    沈穆清很是意外。

    家里的媳妇管事每天早上来回事,听示下,而沈穆清的课业也安排在早上,所以李氏从来没有让沈穆清帮着管家的意思。

    李氏就望着女儿笑:“你翻过年就十三岁了,有些事,也要学着点了。昨儿夜里,我和老爷也商量过了。老爷听了,也是赞成的。过两天,就会去跟闵先生说,你在静顺斋那边的课,就暂时停一停。”

    李氏显然是有备而来,但沈箴答应让闵先生辞去西席之职……这实在是让沈穆清愕然。特别是当她知道了两人之间的亲密关系之后。

    她说话都有些磕磕巴巴起来:“怎么会这样……老爷真的这么说了吗……闵先生,他知道吗……”

    李氏还以为女儿是一时难以接受这样的决定,笑着解释道:“老爷说了,闵先生品行高洁,学识渊博,是不出世的奇才,这样在我们家里消磨实在是可惜,准备游说闵先生参加明年的春闱。”

    参加春闱?那就是要谋两榜进士出身了?难道是为了在九思斋里商量的那件事?要么,这件事早就定了下来,只等一个契机……可平时听闵先生的口气,常常流露出“文章千古好,仕途一时荣”的想法来,怎么突然说变就变了……或者,说不愿意做官是假,实际上是要姜太公钓鱼,借着沈箴上位,所以才到沈家来坐馆的……

    沈穆清思绪有些凌乱,敷衍道:“闵先生教了女儿五年,突然要走,女儿心里还是有些不舍。”

    “我知道!”李氏拉着沈穆清的手,轻轻地拍着,好像这样就能安慰她的情绪似的,“你连用过的旧物都舍不得丢,更何况是给你启蒙的先生。穆清,你也别伤心,如果实在是喜欢读书,等明年开了春,我们再请一个人来家里坐馆,一定不比那闵先生的来头小。”

    有很多事,是不能看表面的。

    谁知道这其中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内情。

    沈穆清心里乱糟糟的,胡乱地点着头。

    李氏见女儿并不是很释然的样子,笑道:“要不,我再去跟老爷说说。如果闵先生落第了,我们再请他来家里坐馆?”

    这种生怕她不高兴而小心翼翼的口吻让沈穆清心里一暖,生出一种被人捧在手心如珍似宝的感觉来。

    实际上,在另一个时空里,她还有个双胞胎哥哥。两人一般大,她十个月就下地走,哥哥却到过了周岁才会走路。奶奶指着她曾说,“定是在外面讨生活,不能在父母面前尽孝的”,当时她还认为是奶奶偏心,谁知道,她留在了读书的城市,哥哥却回到了故乡,娶妻生子,承欢父母膝下。后来,又遇到了这样匪夷所思的事,不由得她不信,冥冥中自有安排——她和亲生父母是无缘的!

    这么一想,就和李氏越发的亲近了,在心里把她当成母亲一样。

    沈穆清心里像被冬日的阳光照着般,暖暖的,柔柔的。

    她开了对闵先生的各种猜测,笑道:“自然是闵先生的前途要紧,女儿这里,听老爷太太的安排就是。”

    李氏见沈穆清笑容灿烂,没有一丝勉强的意思,略略安了些心。

    想到自己的心事,她笑道:“你从小就百伶百俐的,针指上的事又有杜姑姑时常提点,等闲人十年也没有你这功,可这灶上的功夫,你是一点也不会,以后少不得要跟着进财媳妇学学……也免得我担心。”

    “担心什么?”沈穆清不解地道,“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升火,不会吃生米生肉的!”

    李氏和汪妈妈俱在一旁笑,笑得沈穆清更是莫名期妙。

    “好了,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也不拉着你了,快去闵先生那里吧!”李氏望着女儿怔愣的样子,笑得前仰后合的。

    沈穆清一头雾水地出了门。

    到了静顺斋,巳初还没有到,闵先生却已坐在到堂屋的书案前。

    他今年穿了件石青色纻丝直裰,乌黑的头发用根碧绿色的竹簪挽着,英俊的脸上表情淡定,不同于平常的欢快明亮,整个人显得清雅而从容。

    这是一个沈穆清所不熟悉的闵先生……或者,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闵先生……

    沈穆清思忖着,屈膝给闵先生行了礼。闵先生轻轻颌首,算是还了礼。两人隔着堆纱画屏风坐定,闵先生接着昨天的内容开始给沈穆清讲课。

    五年的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沈穆清望着闵先生英俊的侧面,心情很复杂,听起课来很有些心不在焉。

    也不知道这一别,又是一番怎样的光景。

    闵先生很显然也有些走神,常常说着说着,话就顿了下来,然后思忖片刻,再接着讲。

    看样子,沈箴应该早已和闵先生商量过坐馆的事了,而且闵先生也做出了走的决定……

    沈穆清叹了一口声,更觉得这课堂让人怅然。

    很快,午初到了。

    闵先生站起身来,没有像往常那样径直离去,而是隔着堆纱画屏风静静地望着沈穆清良久,道:“姑娘想必已听太太说起了。我要参加明年的春闱,暂时会搬到紫藤院温书……从明天起,静顺斋的课就要暂时停一停了。”

    沈穆清愕然。

    紫藤院是沈家位于京都石化桥旁松树胡同的一座三进的四合院,因院子里架了两株百年的紫藤而取名。六部三院五军都督府的衙门可都在那旁边。这院子,对沈家人来说,极具历史意义。那是沈箴的祖父任工部尚书时置得宅子,后来沈家子孙宦海沉浮,时擢时黜,不管如何,却始终没有把这宅子顶出去。而现在,这宅子却借与闵先生住了……这其中,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呢?

    沈穆清盯着闵先生,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一丝端倪来,可闵先生神色平和,看不出任何的异样。

    “只可惜,《论语》没有讲完,《声韵启蒙》没有教……”闵先生声音里没有即将大鹏展翅的兴奋,反而带着隐隐的疲惫,“不过,这样也许更好……”然后又让茗山拿了一本字贴给沈穆清,“算是我们师徒一场,留个念想吧……”

    落梅上前接了东西,沈穆清打开一看,竟然是一本卫夫人的字贴。

    好像把他以前坚持的一些东西全都打砸了,全都甩弃了……

    沈穆清胡思乱想。

    越想越觉得事有蹊跷,越想越觉得不安。

    闵先生却已叹了一口气,让茗山拿了他平时常用的几件物什,转身离开。

    锦绣就突然从沈穆清的身后窜了出来,她面如缟素地望着闵先生的背景,娇柔的声音尖锐而刺耳地道:“姑娘,我,我要去净手。”

    沈穆清微怔。

    锦绣却已迫不及待般,没等沈穆清有所表示,提着裙摆就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落梅脸色大变:“姑娘,我也要去。”说着,也匆匆跟了出去。

    沈穆清盯着曾经装满闵先生字画的青花莲纹大缸,抿着嘴,也走了出去。

    落梅正拦腰抱着锦绣,两人在屋檐下拉拉扯扯的。

    沈穆清急步回屋,蹑手蹑脚走到了西次间的窗户旁。

    玻璃在大周王朝还是个稀罕物,沈家也只是在朝熙堂和安园、荣荫堂的正屋用了玻璃,其他的屋子,还是设着两层的窗寮,外面为窗,里面为寮,糊着纸。

    沈穆清轻手推开了里面的糊着棂纱纸的窗寮,把耳朵贴在雕花缕空窗棂上,就听见落梅咄咄逼人地道:“……你不许去……去了又能怎样……他心里要是有你,早就向老爷讨了你……让太太知道了,我们都脱不了干系……”

    锦绣只是不答。

    落梅就苦苦哀求:“我的好妹妹,你就听我一句吧!别说那闵先生比你大上十来岁,怕是家里早就有妻室了,就是到了该放出去的时候,那也得太太做主,决容不得人私下配了……你还是快快收了心吧……七年前的事,你难道就没有听妈妈们说起……只因姑娘跌了一跤,在姑娘屋里服侍的统共二十六个,连||乳|娘在内,都给卖了……你不为别的,也要为我们同屋的这些姐妹们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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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李氏决定

    更新时间20091031 18:25:28字数:3087

    “你放心,我不会连累你们的!”锦绣声音生硬地道,“我只是仰慕他学识渊博,没有想过别的。”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渐渐哽咽,“而且,闵先生也不是那样的人,我,我送他的衣帽鞋袜,他,他都折了银子给我……”

    “啊!”落梅很意外的低声惊呼。

    隔着窗棂偷听的沈穆清也很意外。

    锦绣今年刚满十六,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纪。她身材修长,曲线珑珑,粉白的一张鹅蛋脸,大大的眼睛如春水含情般妩媚撩人。就算是在沈穆清两世为人的记忆里,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漂亮的女孩子……没想到闵先生竟然会婉拒这样的艳遇。

    不知道为什么,沈穆清没有生出对闵先生这种高贵行为的敬佩之心,反而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喷涌而出,让她呼吸不畅,心角微微地痛。

    如果是另一种情况下,闵先生是不是也会拒绝锦绣呢?

    比如说,锦绣是沈箴的女儿……

    沈穆清突然就想起当年她们刚进府那会的情景来。

    一群瘦骨嶙峋的小丫头,被人牙子山东带到京都,每个人眼中都盛着惴惴不安的惶恐……汪妈妈挑来挑去,只挑了锦绣和英纷两个长得漂亮的……突然有个头上长脓疮的小姑娘冲了进来,伏在地上不住地给汪妈妈磕头:“我叫落梅,能写会算,一定不会吃闲饭,夫人买下我吧……”

    人牙子脸都变了,拖着她就往外走。她抱着门框不放手,小小的指甲转瞬就成了灰白色……沈穆清第一次知道,原来想卖身,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屋里屋外的人都沉默着。

    有婆子谄媚的声音远远地传来:“两位姑娘,怎么站在风口上说话呢?”

    “哎哟,这不是王妈妈吗?今怎么有空到静顺斋来走走……”落梅故作轻松地和来人寒暄,“我也好些日子没见到妈妈了……”

    沈穆清轻手关了窗寮,颓然地叹了一口气。

    那天早上,落梅到底是没有拦住锦绣。

    落梅一个人站在屋檐下,神色木然地等着锦绣回来。

    沈穆清则坐在书桌前拿着一本《论语》胡乱地读着,表示自己还有事做,以安落梅的心。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才进屋。

    锦绣神色恍惚,眼睛肿得像桃子,结果如何,已是不言而喻了。

    落梅目含机警,看见沈穆清的目光在锦绣身上停了一下,她忙笑道:“外面风大,沙吹迷了眼。”

    沈穆清只做不知,笑道:“要是眼睛痛,就先回屋歇歇吧!”

    落梅还要说什么,锦绣却已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落梅哪里还敢说什么,忙屈膝道:“那我送锦绣出去。”

    沈穆清点了点。

    落梅苦笑着,忙扶了锦绣出去。

    沈穆清和落梅一路无语,去了李氏那里。

    朝熙堂里静悄悄的,只有两个年老婆子站在穿堂说话,看见沈穆清,都笑着迎了上来:“姑娘,刘先生来了,汪大总管正陪着在东厢房里开药方呢。”

    沈穆清想着朝熙堂正屋和穿堂间中间用太湖石垒着座假山,既然汪大总管和刘先生在东厢房,自己从抄手游廊走西厢房也是一样的。

    遂带着落梅从西边的的抄手游廊去了正屋。

    几个丫鬟媳妇见了,纷纷屈膝行礼。李氏听到动静,忙道:“姑娘回来了,怎么回得这么晚?饿了吧,快到我这边来,做了你最喜欢吃的胡桃松子榛仁枣泥糕,你填填肚子。等刘大人去了,我们就摆饭。”

    沈穆清应着过去给李氏问了安,落梅服侍上炕坐了,陈姨娘亲自煮了六安清茶奉给她喝。沈穆清就着茶吃了两块糕,就看见汪妈妈拿了药方子进来,道:“刘大人说了,太太这是体虚,又入了秋季,抗不住了,心火亢盛,清阳不升,开了益气聪明汤。吃几副就好了。”

    李氏看也没有看汪妈妈手中的方子,神色怏怏地道:“就照着方子去抓药吧。”

    汪妈妈应声去了,李氏叫陈姨娘摆饭。沈穆清趁丫鬟媳妇设桌的时候把闵先生的事说了。

    “老爷这么快就说了!”李氏有些意外,但随即就高兴起来,“那今天下午姑娘就去厨房看看吧。”

    沈穆清也没有想到,没想到李氏这么急切。

    李氏就笑道:“穆清,你可别大意,别得不说,就是我们家吃的米,也不下七八种,哪种米煮饭香,哪种米煮饭糯,哪种米煮饭有嚼头,可都是要认清楚的。要不然,拿了银杏白混作长腰米,这价钱上就隔着几分……还有那油,什么是菜籽油,什么是茶籽油,什么是蜜香油,也都要分得清清楚楚才是……”

    沈穆清以前就觉得做饭是个很复杂的事,现在一听,头更大了,但见李氏目光殷殷,只得迭声应好。

    吃了饭,李氏留了沈穆清伴她午觉,到了下午寅初时分才醒,重新净了脸,梳了头,李氏让翠缕拿了两根莲瓣银簪,两方湖州的挑线手帕,两块玉簪花肥皂,十二两银子,包好了,把进财媳妇叫了来,将东西递给了她。

    进财媳妇喜滋滋地给李氏谢了礼,又上前给沈穆清福了福。

    李氏就笑道:“我可是听说了,林家因你会做三百种泡菜,才同意你过门的——我们姑娘又不是去抢你的饭碗,你可不能给我藏私!”

    进财媳妇满脸堆笑:“太太放心,我会的做的菜,姑娘就会做。”

    丫鬟媳妇们都望着进财媳妇的大脚笑起来——自从庆安十五元年有女子裹脚以来,裹脚之风越来越盛行。北方虽然好一些,但在江南,甚至男家到女家相看,第一桩要看的是脚,然后才是脸。

    进财媳妇不以为然,也跟着笑:“那时家贫,顾得上嘴,哪里还顾得上脚。”

    林进财夫妻不是沈家的家生子,是沈箴在四川布政司任左参政的时候买的。他们本也是有几份薄田的人,独生儿子林瑞春病了,把家资全卖了银子与他医治,后来生活无着,沈家想要请个灶上的婆娘,进财媳妇凭着一手好艺自愿卖身进了沈府。林进财跟着汪大总管,媳妇子在厨上服侍,儿子在花园守门子,因明敏机变,很得李氏的喜欢。五年前他十四岁的时候把他派到了沈家在杭州开的一家绸布店当学徒,去年春天刚升了二掌柜。

    李氏见大家哄笑,却是眉头一皱,想到了女儿那双天足。

    女儿六岁那年,请了人来给她裹脚,她满院子的跑,把老爷引了来,她躲在老爷身后就是不出来,老爷看着她可怜巴巴的,说“等大些再裹”。过了两年,人大了,越发有主见了,请来的婆子教她给打发了不说,还撺了闵先生出来说项,把老爷给说动了,这脚硬是没有裹成……

    看见李氏盯着自己的裙裾,沈穆清暗叫不好,忙挪了挪,想把脚藏到裙里。

    却是晚了,李氏又想起这桩心病来,脸上的笑意就淡了,吩咐一旁的汪妈妈:“进财媳妇以后就不用上大灶了,到我小厨房里当差,也不用管茶水吃食,只一心教导姑娘就是。”

    满屋子的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李氏为什么说变脸就变脸,汪妈妈忙应了,带着进财媳妇退了下去。

    沈穆清心里是明白的。叫橙香换了李氏爱喝的凌云白毫,亲手递给李氏:“太太放心,我一定跟着进财媳妇好好学,保证比她做出来的菜还要好吃。”

    李氏见她一副嘻皮笑脸的样子,想着这几年她在自己身边吃的苦头和给自己带来的乐趣,心里又是爱,又是怨。叹了一口气,到底是接过茶盅喝了一口。

    到第二天,沈穆清就开始跟着进财媳妇学做饭。

    什么是连珠酱,什么是元灵酱,什么是红螺酱,这些酱又是如何做出来的……什么是腊醋,什么是桃花醋,什么是白酒醋,这些醋又各用在什么样的菜上……细细琐琐的事多得数也数不清。好在沈穆清学什么都很认真,前世又在大酒店里进进出出的,因此很快就把这些食材都认得个七七八八的了,开始跟着进财媳妇学怎么升火,怎么烧柴,怎样控制灶上的火候。

    沈月溶知道了,跟李氏说,也想跟着学学。

    自从给沈月溶做了两套衣裳以后,李氏又赏了她几匹妆花料子,让她给自己做几件冬衣,想借着把她拘在屋里。谁知道,这沈月溶也是个人物,几天就做了三件夹袄,两件褙子,倒让李氏吃了一惊,也有些不敢小瞧她。现在听她这么一说,倒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拦她,只怕反而让她轻瞧了去,便点头答应了。

    沈月溶到了厨房,见沈穆清竟然拿了一个漏钟摆在厨房里,看着漏钟加柴火,不由笑道:“姑娘也不用这样仔细,就是嫁了,家里也有灶上的婆子……”

    沈穆清笑了笑,冠冕堂皇地道:“既然太太让跟着学,怎么能随随便便糊弄了去。”

    实际上,她是因为以前读书的时候只讲书读得好就行,家务事全不在行,想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的学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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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拜药王庙

    更新时间2009111 17:16:38字数:3127

    不过,这样的生活真的很累。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要到李氏屋里给她请安,然后立在一旁看李氏怎么处理家务事,下午则呆在小厨房里学着切菜,晚上回了安园,还要把那两块绣帕赶出来……搞得她夜夜倒头就睡。

    就这样,她还是发现了李氏的一些异样。

    先是她商量汪妈妈,重提让人给她裹脚的事。

    汪妈妈苦笑道:“姑娘都十二岁了,就是裹上了,只怕也迟了些……好在是姑娘的脚不大,到时候想办法做了高低鞋穿上,也能糊弄的过去。”

    李氏听了,让汪妈妈把手里的事放一放,专请了一个在灯丝胡同开鞋铺子的给沈穆清做鞋样子,每次做了,就拿来给沈穆清试。高高的坡跟,当然不如平底鞋穿着舒服。沈穆清嘟呶了两回,李氏狠狠地瞪她:“你是裹脚,还是穿这高低鞋。”

    吓得沈穆清唯唯点头。李氏就要沈穆清每日穿着那鞋在家走动,还特意嘱咐沈穆清屋里的人:“谁要是敢帮着姑娘拿主意,立刻乱棍打死!”

    搞得沈穆清身边的丫鬟媳妇天天盯着她的脚看,一刻也不敢放松。

    沈穆清知道李氏是为她好,乖乖地穿了鞋在家里练习走路,还自我安慰:“我就当是穿花盆鞋好了。”

    其次是李氏对她的态度。出乎意外的严厉。有次跟着进财媳妇学着怎么顺着牛肉的纹理用刀,一不小心,把大拇指的指甲尖刮了一层下来,吓得厨房里的人脸都白了……要是平时,李氏定会叫她歇歇,那天却冷着脸,叫落梅把沈穆清蓄的长指甲全剪平了:“厨房里的事可不比针指间的活,要做就要做的有样子!”以前,沈穆清梳子上的头发多了几根落发她可都是要叫厨房里给她做胡桃松子羹吃的。

    再就是李氏的模样,好象越来越胖,脸色黄黄的,精神也不见振作。沈穆清看着,觉得她不象是胖,象是浮肿似的。

    这很不正常!

    沈穆清就喊了珠玑:“你和周百木都是家生子,应该认识吧!”

    珠玑神色间有些不自在:“奴婢和百木是一块长大的。”

    沈穆清心里藏着事,哪里还顾得这多,低声道:“你悄悄去找百木,让他把太太的病方子拿给我看看!”

    每次刘太医给李氏看过病后,药方和脉理都要交给沈箴,沈箴把它们放在外书房里。

    珠玑红了脸,应声而去。

    沈穆清望着墙上挂着的青绿小双环悬瓶发起怔来。

    到了晚上,珠玑果真把李氏的药方子拿了出来:“说是今年的……去年的收了起来,如果姑娘要,怕是要等几日。”

    沈穆清拿着十几张药方子仔细地比较。

    全是以“丹参、当归、茅根、车前子、泽泻各三钱,益母草六钱,红花、川芎、牛膝、白术各二钱半,麻黄二钱”为主味。或是把丹参换了鸡血藤、泽兰、赤芍,或把白术换了莲子肉、山药、茯苓……只是绕着这益母草、泽泻、车前子、白术、麻黄添添减减……

    她捏着药方子,眉头紧锁。

    久病成良医。沈穆清虽然没有病,也没有成良医,但因李氏的原因,在闵先生的指导下,她对药理方面的知识也略有涉及。

    如果开的是益气聪明汤,就应该有人参、黄芪之类的温补脾阳的药物才是,怎么这几味药通不见,反而全是些利尿之物,而且济量还这么大……

    她就想到了李氏那张浮肿的脸!

    沈穆清心内突突乱跳。

    一个念头浮了上来。

    她立刻变得心浮气燥起来。

    又想着闵先生和沈箴,现在不知道在干什么,那个鬼折子写得怎样了……对情形的估计有没有出入……

    辗转反侧的,沈穆清整夜未眠。第二天一大早,强打起精神去给李氏请安,找了机会求李氏道:“我想去药王庙拜拜。”

    自从李氏病了,沈箴时常带着沈穆清去药王庙祷祀,有时李氏病的重了,沈箴不得闲,沈穆清也会带着家仆自己去。

    李氏忙安慰她:“我好生生的,去什么药王庙。”

    沈穆清就拿眼睛睃汪妈妈。

    汪妈妈忙笑道:“过两天就是十月一日岁腊祭了,到时候家家户户上坟,各家庙里也喧闹。我看姑娘这时去最好。免得到时候跟着挤来挤去的。”说着,在李氏耳边低声道:“这段日子,姑娘也辛苦了,让她出去散散心也好。”

    李氏终是被“姑娘也辛苦了”这句话打动,爽快地点头同意了。

    京都的药王庙位于外城的苜蓿山旁,十来亩地,寺庙坐东朝西,小小一个山门,前殿五间的,供奉药王孙思邈的造像,后殿中供奉伏羲,左右各供奉黄帝轩辕氏和炎帝神农氏,两殿前后两侧有围墙,廊庑和侧门相连相通,山门内有参天的古树。和他周围的明因寺、慈源寺、天庆寺和青化寺相比,不仅规模小,而且香火也比不上其他几座寺院的旺盛。

    李氏叫了七、八个身强力壮的护卫,由李妈妈带着,沈穆清在落梅、珠玑、锦绣、英纷等人的陪同下分坐两辆黑漆平头马车去了药王庙。

    她们到时,已近正午,不知道是香客少,还是因为到了吃饭的时辰,庙里人烟稀少,只有几个面带菜色的老妇人挎了装香烛的篮儿结伴朝外走。

    沈家与药王庙也是常来常往的,沈箴的香火钱一向丢得爽快,药王庙的主持智善亲自出来迎接沈穆清。

    大家耳房内坐定,喝了茶,智善陪着沈穆清到正殿焚了香,烧了纸,又陪着沈穆清去了后殿一个偏僻的厢房歇下。

    虽然是出家人,智善也不方便长坐,问了问李氏的病情,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又客气了一番,就起身告辞了。

    落梅和英纷早借了一个厨房,把从家里带来的素菜热了。等智善告辞,就摆了桌。厢房西次间一席,由锦绣和珠玑服侍沈穆清吃饭,外面堂屋一席,留给李妈妈、落梅和英纷几个,又在药王庙前殿旁的耳房布了一席,给几个护院。

    沈穆清打发锦绣去了外面的厢房,悄声吩咐珠玑:“吃了饭,我要在这里歇歇。你趁着这时候,挑几个老成的护院,到离这药王庙不远处的一家济民药铺,拿了药方子去问问那掌柜的,这药到底是治什么的。”

    珠玑接了方子,应声而去。

    沈穆清望着她的背影微微地笑。

    落梅和珠玑的性格都很稳重,但两人的稳重却又有所不同。落梅的稳重表现在行事滴水不漏,而珠玑的稳重则表现在行事循规蹈矩上——从来不说多的话,从来不问多的事,从来也不猜主子的心思……

    锦绣泡了从家里带来的六安瓜片,沈穆清拿出一本《燕娘传》,歪在罗汉床上看起书来。

    这几天夜里睡不好,今天早上寅正时分就起了床,路上又颠簸,她翻了几页书,迷迷糊糊就有了睡意,眼睑渐渐耷落了下来。

    朦朦胧胧中,感觉有人拿她脱了外衣,又拿了被子搭在她的身上。

    她闭着眼睛翻了一个身,缩成一团睡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穆清被一阵杂糟糟的吵嚷声惊醒。

    她侧耳倾听,其中还夹杂着女子的哭泣声。

    沈穆清犹豫着……

    出门在外,有热闹还是少瞧得好。

    想着,到底是躺着没动。

    可那哭嚷声离越来越清晰。

    想到自己带了人出来,沈穆清喊了锦绣。

    锦绣正歪在堂屋的太师椅上打磕睡,也被惊醒了。她在大家宅院里习惯了,听这喧闹声都不是什么好事,虽然早醒了,也靠着没动。听见沈穆清喊她,拢了拢头发,上前去应了。

    “外面这是什么了?”沈穆清穿了葱白绫面夹衫,“可别是我们的人!”

    锦绣服侍她穿上沙绿色销金拖泥马面摇既梗骸肮媚镆脖鸺保u皇俏颐堑娜耍 ?br />

    沈穆清套上官绿潞绸净面高低鞋:“哦?”

    锦绣蹲下来给沈穆清扯鞋:“落梅和珠玑听了姑娘的吩咐出去了;李妈妈拉英纷去了旁边的明因寺了——说那边今天有香会,只去拜一拜,立马就回来的!”说着,拿了绿闪红二色织金褙子给她披上。

    旁边明因寺是地藏王的道场,李妈妈最信这个。

    沈穆清点了点头,就听着那叫嚷声到了自己的窗下。

    “……爷,您就行行好,宽限两天,奴家哥哥回来了,立马就把钱还上……”女人的声音娇滴滴的。

    男子的声音却很暴躁:“还你妈个糗!你要是存心还钱,还躲到药王庙里来……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罪酒,赶情是欺负我手软……”

    旁边还有劝:“爷,爷,有什么事好好说,千万别动粗……”

    有公鸭嗓子叫道:“要你这王八儿在这里逞能……”话音还没有落,沈穆清就听见“哐当”一声巨响。

    两人循声望去。

    只见自己厢房的左槅扇门已被人推倒在地,右槅扇门岌岌可及地挂在门框上,一个身材矮小的男子四脚朝天跌了个仰八叉睡在倒地的槅扇门上,“哎哟哟”地直叫喊。透过推倒的槅扇门,可以清楚地看到廊庑上有几个粗壮男子正强拽着一个年轻美貌女子朝外走。

    第十二章 遇到无赖(求粉红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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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穆清和锦绣都吓了一跳。

    锦绣惊呼一声,畏畏缩缩地拉着沈穆清的衣袖。

    外面的人听到莺歌燕语般的声音,都朝屋内望去。

    厢房青布幔帐旁立着两个小姑娘。一个年纪还小,生得眉清目秀;另一个十五、六岁的模样,穿了件象牙色莲花纹素色杭绢窄袖褙子,翠蓝色挑线裙子,鬓角戴两朵珊瑚石珠花,耳朵上垂着金镶青石耳坠,腰肢袅娜,容貌艳丽,把一干人看得目不转睛。

    一时间,内外俱无声息。

    那跌睡在槅扇上的男子也扭着脑袋望了过去。两个姑娘年纪都不大,却都生得肌肤似雪,细如凝脂,露在袖口的手如春葱,身上还隐隐飘着品格高雅的玉簪花香,一看就是大家闺秀。

    他眼珠子一转,爬起来就跪在了锦绣面前,磕着头:“姑奶奶,求您发发慈悲,救我们家姑娘一命……”

    锦绣吓得脸色煞白,拉着沈穆清连连后退。

    沈穆清见那群拽人的男子面露凶气,跌倒的男子目光闪烁,姑娘虽然相貌出众,却涂胭抹粉衣饰艳丽……统不像是正经人。

    她不愿意惹这麻烦,和锦绣退到了幔帐内,拿言语敷衍此人:“这位爷,我们也只是随着家主来庙里进香的,做不了这主!”

    拽女子的几个大汉听了,互递了一个异样的眼色,有个人就走了进来,笑道:“原来你们认识啊!”

    那人年约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身材魁梧,五官周正,看人的眼神却很飘忽,因此给人轻佻之感。

    沈穆清心中警铃大响,忙道:“我们不认识。”

    跌睡在槅扇上的男子看了看沈穆清三人,又看了看那群伫立在门口的男子,眼珠子乱转:“十六爷,我们认识,我们认识。这两位姑娘,原是我们姻亲,没见过这阵势,吓着了。”说着,向前走了两步,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是住在羊角胡同的徐三哥,你不认识我了……前两天你还央我给你买花戴呢!”

    锦绣吓得浑身乱颤,只会反复地道:“我从不在外买花戴……你胡说……你胡说……”

    沈穆清暗叫不妙,沉着脸,大声喝道:“谁认识你!我们是户部沈箴沈老爷家里的……你休要胡来,小心捉你去见官。”

    自称徐三的男子听了,神色一怔,脸上有了几份惧色,脚也窸窸窣窣地朝后退去

    那个十六爷却一把捏住了他的肩膀,笑道:“徐三,皇帝还有两个穷亲戚,更何况是个官老爷了……你怕什么!”

    徐三被十六爷这么一捏,呲嘴咧牙的,不仅不敢喊疼,而且半退也不敢动:“十六爷说的是!”

    十六爷得了他这句话,就朝着锦绣笑道:“既是如此,这徐三和她妹子欠了我一百两银子,算上利银,一共一百八十两。大姐,你就帮他还了吧!”

    他话音一落,门外的几个男子就捋抽嬉笑着走了进来,高大的身材把个小小的堂屋堵得水泄不通。

    被他们拽着的那姑娘一听,眼中立刻露出焦急之色来,朝着锦绣直眨眼睛。而那个徐三嘴角微翕,低头缩脑的,悄悄挪到了墙角。

    沈穆清心中极是不安。

    这几个男子衣饰光鲜,神色猥琐,知道自己是官宦之后还敢讹诈。要么是不要命的江湖混混,要么是有所依仗的闲帮……不管是哪种,她都不想惹事。

    沈穆清忙翻了锦绣的荷包,把里面银锞子都倒了出来,约模有十来两的样子:“爷,我们真的不认识这个徐三。他认错人了。这几两碎银子,不成敬意,给几位爷买杯水酒!”说着,递到十六爷面前。

    十六爷望着沈穆清手里的银锞子,似笑非笑地接了过去,然后在手中掂了掂,转头丢给身边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小子:“雪花银啊……兴儿,收好了,徐三还了十两银子,还差一百七十两。”

    沈穆清气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吐不出来,却不敢发作。知道这事不是用银子能了的了,冷眼看着这十六爷在干什么。

    十六爷丢了银子给小厮,拿眼睃着锦绣:“先说不认识,又给他还银子……这分明是讹爷……我也不把你怎地,你随我走一趟,等家里拿了银子来,我自是放了你。”他话音未落,随十六爷的几个男子就围了过来。

    锦绣尖叫一声,拉着沈穆清就往东间退。

    一个黑脸的男子箭步上前,一把就拽住了锦绣的手腕,口中调笑道:“真是滑溜溜……”另一只手还在锦绣的脸上摸了一把。

    沈穆清也被一汉子拽在了手中。

    锦绣吓得乱嚷:“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报了我们家老爷,让你们都去吃官司……”

    其他人俱是不怀好意地哄笑着。

    沈穆清在公司是有名的学院派,手段百出的倾轧,却从不和人在口头和肢体上发生什么冲突的。这样的阵式,也是头一次遇到,一时慌了手脚,脑子里糊成一团,心里怦怦乱跳,懵懵懂懂地被人拽出了厢房。

    廊庑外明晃晃的太阳照在院子的青石板上,亮得沈穆清眼睛一涩。她这才回过神来,左右张望,四通八达的廊庑和侧门除了她们竟然不见外人。

    沈穆清想到了自己在九思斋听到的那些话。

    自己在药王庙来来去去了好几年,从来没有出过什么乱子。看今天这样子,庙里的僧人分明是躲开了。那十六爷明明知道自己是户部沈大人的家人还要强掳她们走,没有一点惧怕……沈箴在朝为官,难免算计来算计去的结下什么仇家,或是人家做了圈套要拿她的儿女说事……

    她只觉得心神俱震。

    如果是这样,倒好办。在双方没有亮出筹码来时,至少不会随便伤害她们!

    想着,她慢慢镇定下来。

    却也不能就这样随他们走了。就是绑匪要钱,也有不顺撕票的时候呢……至少要跑到前殿耳房里去看看,那些护院还有没有能用得上的……或者拖延时间,等带了一部分护院的珠玑转回来……

    沈穆清被人拽着跌跌撞撞地朝前走,耳边不时传来锦绣惊恐而尖锐的叫声。

    她眼睛却骨碌碌直转。

    既然是备而来,出了药王庙,只怕就更没有机会走脱了。得想个办法才行……

    沈穆清思忖着,就看见徐三拦着那个浓装艳抹的姑娘朝着她们指指点点的说些什么,神色间,一派得意洋洋,那姑娘很是不耐烦的样子,几次想走,都被徐三拦了下来。

    沈穆清正奇怪着,就听见十六爷喝道:“小兴,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