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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她心血来潮地对涟儿提出了转移阵地的要求,那时她既希望能在娘亲的见证下对涟儿坦白心意,又希望她带着自己心仪之人去看一眼娘亲的墓牌也好慰问生前总是放不下她的娘亲,让娘亲不再担忧她今后的生活。
然而后来回想,她才意识到自己当时的做法有多愚蠢,即便这之后她未曾口出狂言,与涟儿大吵一架,也不见得结果就能好到哪去。
要怪就怪她当时确实太过年轻,自以为早熟却又全然不通人情世故,不然她又怎么会做出带着心仪之人到一个满是墓牌的幽寂之地坦白心意的诡异举动,怕是整个灵地除了她之外都找不出第二人了。
当然,她犯下的错还不单单如此,说是她当时与涟儿大吵了一架才导致后来涟儿对她避之不及,但这场架之所以能吵起来,还是源于她的年少无知。
本欲早日坦白自己的心意,好让涟儿早日正视她的存在,但她当时却连异国通婚的基础——了解并包容彼此的文化差异都无法做到,也怨不得她把一切都搞砸了。
虽然灵地如何形成四国之人都早有共识,但在她们朱明的某些地方却还有着一些不为他国之人所知的民间传说。
这些民间传说只符合她们朱明当地的文化,若是流传出去反而会被他人以异样的眼光看待,因而即便她们听信了此说也从不敢在外宣扬。
就好比这些传说之中人气最盛却从来都没有人见证过的丹鸟浴火重生之说,尽管谁都希望能像传说中的丹鸟一样获得第二次生命,但这样的说法却完全违背了世间公认的尸解之理,注定不能摆上台面。
而最早一批阐释尸解之理的成书又是自玄英传出,也就注定了她和涟儿会在尸解之事上产生分歧。
其实当时的涟儿特别的温柔和善,就像她初见涟儿的那晚一样让她难以忘怀。
无论她诉说什么,涟儿都愿意倾听,无论她提什么要求,涟儿都愿意配合——先是让涟儿陪她走走,后是回醉梦阁辉映处,最后又转移到楼下的蝉蜕观,全程涟儿的脸上都没有不耐烦,还隐约藏着一些心疼和愧意。
她知道,涟儿是愧于自己第二次见到她时没有想起她们之间还有过一段过往,而心疼则是因为当时的她在涟儿眼里只不过是一个比自己年幼几分却已经体会过丧母之痛的小妹。
所以涟儿哄她、陪她,都只是想要安慰她,希望她能够早日走出伤痛。
而她情绪上头,却觉得涟儿说的那些诸如“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不要老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之类的话全都听着如此刺耳。
于是她大放厥词,厉声追问:“你凭什么就认定了人死不能复生?”“是不是因为死的人与你自己无关,你才能说得出如此冷漠的话?”
事后回想,她都恨不得给自己的那张臭嘴呼几个巴掌。
真实情况却是她那双该呼在自己嘴巴上的手,全都像铁钳一样锁在了涟儿纤细柔弱的双肩之上,明明涟儿当时的身量还要比她高出几分,却被她失去理智的丑恶面目吓得宛如撞见豺狼虎豹的家养小兔。
朱明玄英分别位于灵地的南北,涟儿从小所处的环境与涟儿从小接受的教育,其实都与她有着天差地别。
她本不是心生奢念之人,她也不是没有自知之明,早在见到涟儿的第一眼开始,她就看穿了她不是涟儿愿意与之相守一生的那类人。
若不是恶趣味的老天对她们开了一个玩笑,让她在情绪最激动的时刻与涟儿缔结了缘契,她也没有信心能够坚持至今。
她久未道歉,不是固执地认为自己没有说错做错,而是不愿承认她和涟儿意外结缘本身就是源于一次错误。
她嘴虽然硬,但心里还是清楚染三说的哪些话对哪些话错。
如今十二凶兽重现灵地,已经证明了世间确有复生之事,但她与凶兽近距离接触之后,反倒开始对自己曾经的想法产生动摇。
若人人都能像传说中的丹鸟和这些凶兽一样拥有第二次生命,那岂不是也给那些像凶兽一样阴险狡诈的小人白送了一次畏罪潜逃的机会?
若是这样的人也效仿她昨日见到的狙如,在民众快淡忘了他们的所作所为之时再次入世又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是不是他们曾经犯过的过错也会就此一笔勾销?
这不符合她的是非观念,所以,还是谁都只活一次就好,这样也能更加珍惜这仅有一次的生命。
而她花了这么长的时间才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当然得拿出她最真诚的态度转达给早在九年前就如此开导过她的涟儿,哪怕如今的涟儿已不愿停下来等她、陪她,也不愿接收她发过去的传音听她说哪怕一句话,她也必须迎难而上。
正巧下个月初又到她的生辰,以她如今的身份必然得在太乙城举办一场生辰宴,而以涟儿的身份也必然当场。
既然她们之间的矛盾是在她八岁那年的生辰之夜爆发,那就让她在十八岁的生辰之夜为它画上一个句点。
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若她不能在剩下的几个月里斩获涟儿的芳心,今后就真的只能抱憾终身了。
所以,她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失败,即便起初会惹得涟儿不快,她也不打算退让。
第81章 收放
炎炘在焚雀堡的事情已经忙完,又迫切希望见到寒涟,于是刚回焚雀堡住了一晚,她就跟着以染蘅为首的青阳宾客一同离开了焚雀堡,往太乙城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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