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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婆教我们做的,白玉兰是大家去山里摘的,可香啦。”
    阿夏有意逗逗她,“那卖多少呢?要是买的多会不会便宜一点。”
    “都卖两文钱,”这个价钱女童是知道的,不过说到后头,眼神就有些飘忽,往对面看去,才小声地道:“买的多会送一点点吧。”
    “那你们卖的钱会拿来做什么呀?”
    山桃瞧她伶俐可爱,也忍不住问她一嘴。
    “留着呀,婆婆会给我们买好吃的,”女童贴近她们,捂着嘴巴悄悄地说,“还会给我们每个人一文钱,攒着就能等货郎阿叔过来换东西了。”
    “这般好啊,”阿夏摸摸她的头发。
    其实大家又何尝不清楚,慈幼院已经这样许多年了,没有父母庇佑的孩子要过得更难些,虽则吃饱穿暖不成问题,可更多的也满足不了。
    所以这些从小看顾他们长大的奶娘,现如今又熬成婆婆,自然不忍心如此,就教他们从学会做简单的吃食开始,每晚在这桥头支摊。
    一则为谋生,二则为以后出了慈幼院有个糊口的本事,三则是教他们自立自强。
    以至于这些年岁从五到十六的孩童,靠着自己的本事,年年春卖梅花、兰花、荠菜卷、春笋、杨柳条;夏卖青梅、榴花、栀子、艾草、青草糊;秋卖凤仙花、山核桃、桂花、板栗、糖芋头;冬卖酱萝卜、白菜、汤圆、花糕等。
    才有了长大成人后糊口的本钱,靠着这笔钱能把日子过下去,又将赚来的钱捐给慈幼院,日往月来,周而复始,薪火相传。
    就在她们问话的间隙,其余在玩的孩子都围过来,也不说话,只是睁着双乌黑发亮的大眼睛静静地瞧着。
    盛浔本就喜欢小孩,自然受不住他们这样的眼神,当即掏出钱袋子来,他说:“大家都喝点,我买个七杯先,不够到时候再买。”
    “那篮子玉兰花也买了吧,瞧着正是刚从山里摘下来的,”阿夏倒不是同情他们,只是觉得孩子都太小了些,没人买眼睁睁瞧着花枯去,总有些让人难过。
    “我先说好了,我跟你们可不是一道的,”小阿七连忙开口,“我买一盆,家里好几个哥呢,胃口大,指定能吃完。”
    他纯粹就是看见孩子堆里有几个年纪跟他家小九相仿,一时真是五味杂陈。
    “还得夸你一句贴心是不是,”三青属实是同情他那几个哥。
    守在摊子前那几个大孩子,就急忙道让他们不用买这么多,先吃点尝尝再说,生怕到时候吃着不好。
    可小孩就没想那么多,他们见了有人买,欢喜地蹦着,喜悦从这头传到那头。
    “阿河,再加上这枚,我就有四枚铜子了,到时候再攒一枚,可以去买个小泥人。”
    “我不要泥人,我要买头花。”
    “留着买好吃的。”
    那些话语稚嫩又朴素,谁也不想打断他们的欢笑。所以大孩子互相望了一眼,领头的就“姐姐,我先给你们做七杯好不好?”
    “当然可以。”
    她们的青草糊是装在木盆子里的,上头盖张细纱布,浆洗得特别干净,偶尔能看见点点破纱的小洞。那青草糊就从里面透出棕黑的色泽,闻着有些发苦。
    很久之前做这个时,步骤之多,麻烦非常,少有人家自己做,不过后来化繁为简后,青草糊就在夏日时遍地生花,从镇上传至各个村落。
    法子也不难,山里有一大片的仙草,不过大家更爱叫它青草。趁着时节采摘下来,叫日头晒干。先泡捞出泥沙,再捣烂放一大锅水熬煮。
    熬到锅里的水泛黄褐色,不停拿爪篱把残渣给捞起,之后按水量调个山粉浆边搅边倒。山粉也不是旁的,就是红薯粉,大家有时候就爱这般称呼。
    要想看青草糊能不能成型,老手艺人常用的法子就是,取一枝干草绕成小圈,往草汁里头探,若是拿出小圈里有一层薄膜,则表明熬得刚好,能出锅晾凉。
    凝结成块的青草糊是一整盆的,孩子们卖的时候要拿把小铲子,铲两勺倒进碗中,用小铜勺捣碎,淋一层糖浆,倒点薄荷水再加点冰水。
    小孩子递过来时粗瓷碗外都是凉的,且他们真的很实诚,放得料也多。阿夏尝了一口,有股很浓郁的草木香,微苦中带着甜,清凉解渴,喝完之前走过来那点汗都缩了回去,嘴里凉丝丝的。
    他们很捧场地又喝了一碗,实在是喝不下去才停手的,旁边的被小阿七以一百文连盆给包圆了,阿夏也没有食言,那一篮子的花全都买了。
    当然大家没有忘记今晚过来这里是做什么的,盛浔掏出一把糖,招呼旁边的那些小孩过来。
    他说话时很温和,“糖要不要吃?”
    才三岁大的小孩,口齿有点不清楚,她可爱吃糖了,躲在大哥哥身后冒出头,“要吃。”
    “我们不能要,”小男孩一脸老成,即使咽口水,还是拒绝了,让其他想迈步子的都停在原地。
    “不是专门买给你们的,家里有喜事,大伙散散喜气,”晓椿摸摸那个大孩子的头,跟他说,“我们一路都分过来了,大家都接过糖了,你们要是不接,那这糖就没人要了。”
    “那我去问问婆婆,”孩子赶紧跑到慈幼院门口,那里坐着两位老婆婆,问完了又跑回来,脸上喜气都抑制不住。
    小孩子则喊,“吃糖喽,吃糖喽——”
    他们买的糖是很多是麦芽糖,不是那种融化成焦黄色的,要用棍子搅一搅成团的。而是一整块米白,上头长满空点的,硬邦邦,买时就拿木榔头砸,有大有小,虽然卖相一般但甜味是旁的糖比不了的。
    还有专门在做糖的时候往里头搁生姜汁和红糖,这种糖叫姜糖,闻着就有很浓的生姜味,吃时虽然甜,但是舌尖会感受到一点辣味,是姜辣。
    小孩不拘什么糖,只要尝着甜的就很欢喜,一粒糖的快乐很早以前他们这群人也有过,但长大以后,就抛弃了这种简单的满足感。
    但今晚,大家坐在石栏上,嘴里含着糖,看烛火下小孩子在桥上追逐打闹。边跑还边唱,“老鸦精!老鸦精!老鸦实在没良心。嘴里对你讲,肚里不放心。” 童言稚语让人发笑。
    到后头天色属实也晚了,小孩们才一一不舍地跟他们告别,抿着嘴上还剩的甜味睡下了。
    阿夏一群人也沿路从明桥回去,提着一兜子玉兰花,见到小娘子就送一朵,簪戴在头上,走到家里只剩下残留的花香。
    也许很久以后,不会记得今晚的细枝末节,但大家不会忘记漫天星光,孩童的笑颜,月夜里的糖霜和一路歌唱。
    后来,大家还凑了一笔钱,买了许多书送给慈幼院,就放在置婴点的那个抽屉中。
    糖只能甜一时,明理开智才能过好以后的日子。
    从那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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