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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成了不易碎的,以防他用碎瓷片自刎。
既然这么怕他死,又为何做这样的事?
江懿说不准裴向云到底是恨自己还是爱自己,麻木地将喜服换上,坐在屋中铜镜前看着镜中人。
他原本也不过才二十五六的年岁,似乎昨日刚在殿试被点作状元郎,骑着高头大马走在燕都城内的官道上,心中都是对未来所有日子无限的期待与渴望。如今燕都城被焚毁殆尽,如他心中一般只剩断壁残垣。
这些往事好似前尘一般,想起来遥远又模糊,如同镜花水月的一场梦。
眼下梦醒了,他仍是那个被学生锁在金笼中的鸟雀,供人羞辱玩弄,连想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
“您换好衣服了吗?”门外的人打断了他的思绪,“将军从宫中喊了教习宫女来为你稍做梳妆。”
江懿木然地「嗯」了一声,一个被裹在厚重宫服里的女人推门进来,不由分说地将手中盒子放在桌上。
他还在病中,身体十分虚弱,脸色在红色的喜服映衬下更显苍白,被铜镜影影绰绰地照出原本的样子,如同一只枉死的厉鬼。
那宫女见他原本就生得白,将装了铅粉的脂粉奁放了回去,转而拿着站了胭脂的砂纸向他唇上抹去。
“您觉得还可以吗?”她问,“若是可以,一会儿便等将军来了。”
江懿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垂下眼看着桌上的几条细小的裂纹。
那宫女先前估摸是服侍乌斯皇室妆容的人,从没受过这样的冷落,当即不在继续问了,没什么好气地将盒盖「啪」地扣回去,拎着盒子出了卧房。
现在房中又只剩他一个人了。
红烛在铜镜旁幽幽地亮着,血红的烛泪顺着烛身一点一点流下,继而在烛台底部堆成凝固的蜡块,看上去糟心得很。
府邸中静悄悄的,没有寻常人家娶亲的热闹,就连平日穿着盔甲走动的声音也消失了,好像今夜没人敢发出任何声音,以免触了将军的霉头。
“吉时到!”
外面一个吊着嗓子的男声突然响起,刺破了一室虚假的安静,继而锣鼓与唢呐一齐奏响,像是不情愿的戏子被迫浓妆艳抹上台带着哭腔的绝唱。
唢呐可吹红事,也可以吹白事。在这间宛若牢笼的府邸中,无论布置得再如何喜庆,江懿只觉得配上唢呐,更像是阴曹地府的人提前来请他上路。
卧房的门再度被人打开。
平素惯常穿盔甲的士兵今日换了套红色的软甲,却仍是面无表情的模样,站在门边说:“该走了……”
江懿拂袖起身,扶着桌沿慢慢向门外走去。
那喜服的衣摆很长也很繁琐,拖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江懿本就身体虚弱,如今穿着这么沉重的衣服走路更是费力,在跨过门槛时不小心被绊了下,踩在士兵的脚上。
那士兵微微蹙了下眉,有些不知所措。
他其实下意识地想去扶人,可手伸到一半时却犹豫了。
按照主帅平日的偏执和疑神疑鬼来看,应当是不会允许任何人碰这个汉人的。万一这汉人恃宠而骄,去和主帅告状的话,怕是自己的脑袋要不保。
就在他思来想去的时候,江懿扶着墙站稳了,低声道:“抱歉……”
乌斯士兵没料到自己能得一句「抱歉」,显得有些受宠若惊,绞尽脑汁用仅会的几句汉话道:“没,没事,需要帮忙吗?”
江懿摇了摇头,在只点了蜡烛的昏黄的走廊中慢慢向前。
乌斯士兵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着。那喜服的大红色正好衬得人皮肤白皙,尤其是露出的那段脖颈,脆弱又带着几分不可名状的吸引力,在一片灼灼的红中格外显眼。
他在原地呆立许久,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小跑着跟在江懿身后。
似乎裴向云终于顾及到了江懿的情绪,并没有将邀请他人来赴宴,仅将府邸稍微布置了下,到场的只有平日便在的乌斯士兵与洒扫小厮。
他一身红色的劲装,目不转睛地看着江懿走到面前,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已屏息凝神很久,这才带着些许小心翼翼地将江懿的手攥住。
师父的手常用来读书握笔,虽习武,却并不常舞刀弄枪,所以皮肤仍十分细腻。两人双手交握,相互磨蹭的痒意一路挠进了裴向云心中。
“先前师父说不愿被天下人知晓这件事,学生便自作主张没有宴请任何人……”裴向云低声道,“师父不会介意吧?”
江懿垂下眼看着地砖,半晌才道:“你要是真想我继续活着,就放过我吧。”
裴向云装着没听懂他在说什么,牵着人的手走到香案前跪下。
江懿抬眸,红脸的关公像静静地挂在对面的墙上,一双虎目正炯炯有神地看着两人。
他有点啼笑皆非,周遭的景物时而模糊,时而清楚,被人拉着拜完天地,仍觉得这是场光怪陆离的梦。
裴向云似乎很激动,一直紧紧握着他的手不放,似乎生怕身边的人消失一样。
他说不清是等了这一天太久,还是等师父终于能被名正言顺绑在自己身边太久,总觉得师父是世上最好看的人,如何看也看不腻。
“师父,往后你便是这宅邸的第二个主人……”裴向云将一枚令牌轻轻放在他手上,“这是我的令牌,你有什么需求便给他们看,他们不会为难你。”
江懿垂下眼,看着令牌底端那个显眼的乌斯图腾,一掌将那令牌打落在地。
铜制的令牌落在地砖上,发出「叮当」的清脆声响,转了几圈后安静地躺在影影绰绰的烛光下。
裴向云面色一沉,扣着江懿的手紧了紧,但想起今夜是二人新婚,终究还是忍下了突然翻涌到心头的暴虐。
他看着江懿,深呼吸几次后才道:“师父心情不好吗?恰巧皇兄赏了我一个汉人舞女,今夜让她跳一段舞,你看了也能好受些,你觉得呢?”
与其说是他在征求意见,不如说是直接告知。
舞女很快便被两个乌斯士兵押了上来。
那是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姑娘,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泪水与恐惧,瑟缩地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看人。
裴向云心里压着股邪火,有些不耐烦道:“低着头做什么?把头抬起来。”
舞女战战兢兢地抬头,两只手紧紧护在胸前,眼中不知是绝望更多还是恳求更多。
她的目光落在江懿身上,忽地眼中一亮,见着救命稻草似的向前爬了几步,重重地对着江懿磕了个头:“江大人,民女小红桃,您可还记得民女?”
江懿目光一动,想起来什么似的脸色变了变:“我从未见过你。”
“江大人一定见过民女的!”
小红桃其实并不知道今夜是什么日子,只知道自己被乌斯人俘进宫里关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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