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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意识便捏紧了书信的一角,然下一瞬他又松了指。
这不是他惯有的小动作,是那姑娘的。
他微微抿唇,放下了信。
昨日在草帽儿胡同,瞧见她身影的那一瞬,他的心跳几乎要停下,生怕自己晚了一步,她便要受伤。
直到稳稳捉住她手腕的刹那,方觉自己活了过来。
顾长晋掀开袖摆,低眸瞧着小臂处的一道血痂。
昨儿那簪子刺进来时,他心急火燎的,当真没感觉到疼。后来感觉到疼时,方知晓那姑娘使了多大的劲儿。
就该如此。
遇到危险时不可犹豫,有多大力气便使多大力气,保住命才是最重要的。
她该回去鸣鹿院了罢。
昨儿她受了惊,今日大抵恢复好了。
那姑娘从来就不是个胆儿小的人。
男人冷肃的眉眼渐渐柔和,那些因潘学谅一案带来的烦躁,也渐渐消散。
揉了揉眉心,他续了盏茶,继续拆信。然拆到一半,忽地动作一顿,又回去细细看了眼廖绕的信。
廖绕从前是兵部左侍郎,最爱研习兵法,还曾经创造出一个名唤回形针的阵法。
顾长晋回想着回形阵的阵型,将廖绕的信依据那阵型,一个字一个字抠了出来。
终于明白蹊跷之处在哪,廖绕在信里提及的事太过琐碎,琐碎到带了点儿突兀,原来是为了藏字。
【绕有一事相托,恳请伯父助绕。】
烛火摇曳,顾长晋盯着信,脑中隐隐浮现出一个念头。
潘学谅,与江浙总督廖绕究竟有何关系?
几场春雨过后,上京的天是一日比一日热,容舒换下了春衫,穿上了新裁的夏衣。
盈雀捧着一盒香丸进来,道:姑娘,这是夫人给丹朱县主备的木樨香丸,等过几日县主回来了,您可莫要忘了将这香丸带上。
穆霓旌喜欢沈氏做的木樨香丸,每回她从大同回来,沈氏都要给她备上一匣子。
容舒原是记不起穆霓旌归京的日期的,还是护国将军府的老管家特地往鸣鹿院递来消息,她方知晓。
五月初二,穆霓旌便要跟随穆大哥一同回京述职,若是知晓她和离了,眼睛不定要瞪多大。
容舒笑吟吟道:放起来罢,端午一过,我们便去护国将军府。
每次穆融与穆霓旌从大同回来,都要赴不少宴席,宫里的,旁的世家大族的。
只穆霓旌惯来不爱这些人情往来,容舒估摸着,至多三日,她便要受不了的。过完端午宴,大抵会同从前一样,称病躲在将军府里。
待盈雀放好香丸,她忽又问道:你前几日回侯府,可有听你兄长提起过潘贡士的案子?
那日在都察院的暗点,潘学谅与顾长晋的对话,盈雀也是听见的,是以每旬回去承安侯府都要找她兄长问几句,回来鸣鹿院便倒给容舒听。
知晓这一世潘学谅并未在狱中自尽,容舒属实是松了一口气。
可她不由得又想起了许鹂儿与钟雪雁,潘学谅既然没死,那日后会不会有一个无辜者顶替他死了?
许鹂儿与钟雪雁的事,究竟是巧合?
还是命中注定要有一人死?
两年后,若她侥幸不死,那又会不会有人代替她去死?
思忖间,便见盈雀失望地摇了摇头,道:兄长说,这案子进入三法司后,便很难打听到消息了,未到最后一刻都不知晓结果会如何。不过
盈雀觑了觑容舒,婢子还是相信顾大人能还给潘贡士一个清白。
听罢这话,容舒抿嘴一笑,她亦是相信顾长晋会查出真相的。
端午这日,容舒正在西厢房挂艾叶菖蒲,便听张妈妈进来道:姑娘,丹朱县主来了!
话音甫落,但见一道红色的身影跨过月洞门,笑吟吟道:容财神,我来了。
容舒一愣,把手里的艾叶菖蒲交给底下人,纳闷道:我还以为你今个要去吃席呢。
可饶了本县主吧,回来不过两日,我已经赴了四场宴席了。穆霓旌皱着眉头道:好在今儿的端午宴兄长寻了借口推脱掉。
穆大哥也没去?
穆霓旌不去赴宴不稀奇,但穆融不去就挺少见了。
穆家人的儿郎们个个征战沙场,性子俱都十分耿直,唯独穆融因着体弱自小就留在了上京,还进了国子监。
父兄战死沙场那年,他本是要下场参加会试,做穆家第一个文臣的。
后来穆融为了支撑穆家的门楣,弃文从武,去了大同。
彼时人人都道,就穆家郎君那病恹恹的身子,大抵撑不过半年便要没命,哪曾想上京的贵人们没等来他的死讯,倒是等来了穆家军的捷讯。
也因着自小在上京长大的缘故,穆融比穆家任何一个人都要懂得人情世故,惯来是逢宴必去,在人情往来上比一般的世家子做得都要好。
大皇子与二皇子齐齐发来请帖,兄长哪个都不能得罪,索性便称病拒了。穆霓旌冷淡道:我们穆家从来不争那从龙之功,只以战场上的军功说话,这两位殿下怕是急昏了头。
这样的话可不能当着旁人的面说,容舒忙给张妈妈递眼色,等张妈妈领着盈月、盈雀几人出去,这才将穆霓旌领进闺房,道:穆大哥不去赴宴是对的。